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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之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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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女人亲切的问询、招呼声,使她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潮湿、阴暗、拥挤、发着霉气的臭味,使她立刻明白这是到了牢房,并不是什么魔窟和刑场。有人给她让了个位子,她便坐在炕沿上,由许多女犯人包围着她。

“你为什么吃官司?”几个女人几乎同声这样好奇地探问着。

“不知道。”道静摸着扭痛了的双臂,望着许多陌生的脸说,“我教完书走到半道上,猛不防有人把我架上汽车。蒙住我的眼,堵住我的嘴,把我送到这地方来。”

“啊呀,这八成是政治犯呀!为什么也把你弄到这个地方来?你这算老几呀?”一个蓬头散发的瘦女人,满脸烟气,眼圈乌黑,挤眉弄眼的。

道静急了,赶紧问她们:“你们这屋里都是什么案子?”

一个镶着金牙的胖女人,生怕瘦女人抢了先,便急急扳着指头冲着道静数叨开了:“您要问什么案子,这可是应有尽有!花案、赌案、烟案、抢案,外带上拐带呀,私逃呀,白面瘾客呀!”说到最后一句,胖女人冲着瘦女人一声冷笑,露出了满嘴金牙。

瘦女人仿佛受了侮辱,脸上微微一红,紧接着报复起胖女人:“您不知道!这儿还有那窑子里的婊子,娼妇老鸨子——整套全干的臭娘们!这号人,杨梅大疮长上脸还觉着好大的体面哩!……”

胖女人火了,一个嘴巴几口唾沫一齐上了瘦女人的脸。一时哭喊声、臭骂声,几乎把腐臭、昏暗的小屋抬起来了。女看守跑过来一阵臭骂,才使屋里渐渐安静下来。道静心里好腻味。这些乌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人呀?她希望把她放在政治犯一块儿,就是枪毙也比这儿好。她一个个把屋里拥塞着的女人都看了一下:有几个乡下打扮的女人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可是另一些穿着又脏又旧的绸绸缎缎的女人,却一点也不愁——有的哼着淫荡的小调;有的往嘴里吞着鸦片烟丸;有的仰面朝天躺在木炕上,喷着烟圈翻着白眼。

“啊,这些人好像在哪里见过?”道静站在墙角暗暗思忖着。忽然,父亲的姨太太,母亲凶狠的脸,淫荡的小调,劈拍的麻将牌响……过去许多忘了的情景和人物,此刻全在她脑际清晰地浮动起来了,她厌恶地吐了口唾沫,不愿再想这些。看看炕上没地方,便蹲在墙角抱着脑袋装起睡来。

地上潮湿寒冷。她蹲累了只好坐下来。一夜哪里合得上眼。她反复地想着国民党为什么把她抢到这儿来?他们怎会知道她的呢?如果因为传单,因为革命的朋友,那为什么不把她关到政治犯一块?她想起箱子里的衣服口袋里还装着几张散发剩下的传单,箱子底下还有戴愉给她的秘密刊物,他们会不会搜出来呢?“就为这个,国民党也许会枪毙我吧?”想到这儿,她觉得又烧又冷,瞪着眼睛毫无睡意,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打了个盹。

第二天下午,她被提出去过堂。法官刚刚问过她的姓名、年龄、籍贯等等,这时从阴暗的大堂后面走出一个西服革履的瘦长男子。他来到法官耳旁叽咕一阵,法官连连点着头。道静看着那个瘦长个子好面熟,可是一下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刚刚觉得有些惊异,法官便对她说道:“林道静,你的案子转到市党部办理。现在你可以由胡梦安先生担保释放。”

“胡梦安?这胡梦安是谁呢?为什么由他担保释放?……”她带着沉重的心情和深深的疑虑走出了那个森冷的灰墙,回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是在警察局的拘留所里待了一夜。

她雇车赶快回到公寓,关上门正想查查丢了什么东西,不想屋门一开,那个担保释放了她的胡梦安也跟着走进来了。

“林小姐,受惊了!我特来慰问。”胡梦安摘下精致的灰色呢帽,露着笑脸向道静点头鞠躬。

“呵!……”道静像蝎子螫了似的惊跳起来。她猛地跳到墙角,盯住那精瘦的闪动着白眼珠的黄脸,许久功夫说不出一句话,“他,他不是那个曾经买通母亲要讨她的胡局长吗?……原来,原来是市党部的特务……”

“哈哈,林小姐不必害怕,许久不见了,我特来看望。请坐。”他反客为主地用手一摆让道静坐下,道静没坐,他自己欠欠身,先坐下了。

道静怔了一会,竭力压住心头的恐慌和厌恶,慢慢走到门边,站在门框上。

“时光真快,我们不见已经两年多了。”胡梦安吸着香烟,慢悠悠地一口口地吐着白烟圈。他带着一种安闲儒雅的风度柔声说着,“你一走,林伯母急坏了;我也急……林小姐,你晓得吗?我是如何地敬慕着你……从此以后,我灰心失意,再也不打算结婚了……”他扔掉烟头,吐了一口唾沫,向面色死白的道静觑了一眼,好像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但是道静既不看他,也不吭声。

等了一会,胡梦安见道静没有说话的意思,就用打火机又点着了一根纸烟叼在嘴上,觉得坐着的硬木椅子很不舒服,他把椅子挪得离墙稍远一点,用椅背顶在墙上,就支着腿仰着身子躺在临时凑成的“沙发”上。

“你还不晓得吧?”他眯缝着眼睛露着惋惜的神色,“令堂大人已经去世了,令尊去了南方;至于小风小弟弟我本想留下跟着我在北平读书,后来他愿意跟着父亲,所以也去了南方——他们大概都在南京。嗨,林小姐,听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如意的丈夫,现在怎么不见他啊?”

道静突地打了一个冷战,想:“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把身子稍稍挪动一下,冷冷地说:“是的,我们很好!……”

“哈哈哈!”一阵尖锐的像哨子样的笑声,弥漫在窄小昏暗的房间里,“不要瞒着我喽,好什么,你们已经分手了。因为思想不同是吗?……好的,林小姐,我猜你的生活一定很困难,我们是老朋友了,不要客气,一切困难全包在我身上。你一定全然不晓得我的消息吧?近两年来,我的事情还过得去,收入也还可观,又是一个单身人……”

道静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厌恶与憎恨使她一字一板地从牙齿缝里向外进着字句:“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照直说吧!为什么抓我?为什么你又把我保出来?——关于过去的事我不愿意听,那个家庭和您——全与我毫不相干!”

好容易听到道静讲话了,胡梦安直起身子放下纸烟屏息侧耳地听着。听完了,他不动声色地对道静笑笑又拿起了纸烟。

“你问这个吗?很简单!宪兵三团晓得你参加了共产党的活动,因此逮捕了你。幸而我听到了消息,用党部的名义才把你暂时保释出来……林小姐,不要这样小孩气哟,冷静一点!你晓得吗?我是非常爱护青年的,我做这个工作,也是为着挽救青年不得已而为之的……”他自我欣赏地连连点着头,然后,做出十分娴雅的姿态慢慢说道,“如今被共产党迷惑住走上歧途的年轻人实在不少哦。林小姐,我真没想到,你跑出家庭闯来闯去,也闯到他们的怀抱里。真想不到!真想不到!”他连声慨叹着,为了把自己安置得舒服些,又仰在他自己做成的硬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林小姐,你放心好了,有我,一切都不成问题。不管你过去有过多少危害民国的严重问题,有我——可以帮助你,担保你不会……”

“我没有危害国家!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道静的心里像有一颗埋藏的炸弹爆炸了,她瞪着眼睛激怒地喊道,“我早看透你是一个什么东西了!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不要你的担保,也不要你的怜悯,你们想把我怎样就怎样吧!”

胡梦安的笑容收敛了,他好像挨了耳光的瘦脸歪扭了一下。但是这毕竟是一个非常老练的人,顷刻间他又恢复了非常文雅的姿态。他注视着林道静苍白的然而更加显得俊美的脸,不慌不忙地说:“请不要误会,林小姐!我们是老朋友,可以无话不谈。你可知道你的案子的严重性吗?北平街道上的许多共产党传单是谁贴的?许多学校里的传单是谁寄的?是谁想参加北平共产党的暴动?是谁的箱子里放着共产党的刊物和文件?……许多严重的事情你自己心里会明白的,不必我来多讲。蒋孝先这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这些情形他全侦察到了。他,他要亲自审理你的案件,所以事情非常危急……林小姐,不是我向你表功,确实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弄到市党部来的。现在嘛,事情很好办,也很难办,一切全看林小姐你自己的意思了。我想,林小姐你是聪明人,你不会硬拿着鸡蛋碰石头,硬拿着宝贵的生命开玩笑吧?”他说得那么委婉、那么诚恳,然而又那么血淋淋的怕人。说完了还无限惋惜似的长叹了一口气。

道静像泥胎般愣住了。“怎么?我的事他们全知道了?”这些秘密的被泄露,更增加了她的痛苦与惶恐。她狠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也竭力克制着因过于激动而引起的战栗,忽然想:他们从哪里侦察到的呢?……

“好小姐,不要发愁喽,有我……”胡梦安悄悄地站起身来走近道静的身边,一边轻轻说着,一边用手向她的肩上搭去。

“滚开!”道静激怒地喊了一声,一跳跳到了桌子边。喘息一下,盯着胡梦安喊道,“说传单——说暴动——说共产党——血口喷人!你们有什么证据?”

胡梦安没有回答道静的话,他看了她一眼,拿起放在桌上的大皮包。他把皮包慢慢打开,从里面掏出几张红绿纸片和几本刊物,像亮宝一样向她眼前一亮,微微一笑:“这是什么?好小姐!”

望着那些熟悉的纸片——“中国共产党”几个字赫然映到她的眼里,戴愉给她的《北方红旗》也落入强盗们的手中……看见这些,她心里一阵发热,几乎要哭了。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尝到了仇恨的滋味。所有以前对家庭的、对社会的、对一切迫害她和妈妈、侮辱她和妈妈的仇恨,一下子全都集中到这个盗窃她的传单的人身上来。她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脸色由惨白变成了深红。愤怒使她忘掉了怎样对付狡猾的敌人,她竟天真地轻率地喊道,“传单是我的!各个学校的传单也是我寄的!……我恨你们!恨你!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胡梦安的脸孔又狼狈地歪扭一下,接着仍然毫不在意地干笑起来:“哈哈,林小姐,我真替你可惜,聪明人为什么一时糊涂起来,不要执迷不悟呀!今天,你一定很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他收拾好大皮包,戴上帽子。临出门时,又回过头来对愣在窗边的道静点头笑道:“好好想一想,想一想,聪明的小姐。对不起,打扰了。”

(第二十六章完)

第27章

早晨,道静带着一夜不眠的倦怠,刚刚起来洗过了脸,胡梦安又走了进来。他穿着漂亮的咖啡色西装,一只手提着大皮包,一只手拿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早安!林小姐,您起来啦?”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把鲜花插在一只玻璃瓶子里,就站在门边点着香烟斜瞅着她。

道静看着那束鲜花,涨得满脸通红。她恨不得一下子把这丑东西扔出门外去。可是她克制着自己。她把手弯到背后,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对峙着,有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昨天,我看你心绪不大好,”胡梦安好像站累了,自己搬了把椅子又做成了“沙发”。他斜躺在“沙发”上,瞅着道静慢条斯理地说,“所以没有谈完话我就走了。今天你该冷静下来了,我们好好地谈一谈,谈一谈。”他又燃着了一支香烟,仰着头翻着眼皮沉思了一会,然后扭过头来,盯着仍然站在地上屹然不动的道静笑道,“林道静呵,我和你家里是老世交喽,实在,我是非常关心你的。姑且不论我俩之间的事情——恋爱自由嘛,我绝不能强迫你。不过我需要声明一下:我是非常、非常爱慕你的哟,这两年多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这些,你也许不爱听,那就先不说这些。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慢慢会感到我的忠诚,我的痴情的。现在,还是先说说迫在眉睫的紧急的事情。昨晚,蒋孝先又打了电话来催问我关于你的情形,他很注意,抓的很紧,所以我只好一早就来关照你。”他猛吸了两口就用力扔掉了还剩多半截的烟卷,又闭上眼睛默然思索了一会,然后睁开眼睛笑道,“林道静,情况实在紧急得很呵!你要相信我,相信我是一片好心。你还是个孩子,很年轻,不懂得社会的复杂黑暗。共产党打着救国救民救世界的招牌迷惑了多少年轻的人,也坑害了多少年轻的人啊!世界能凭一点点盲目的热情救得了吗?中国这腐烂透顶的社会,能凭像你这样一些热情的孩子救得了吗?林小姐呵,我劝你醒一醒,放明白一些,赶快从迷途中转回头来……”

“胡说!没有人听你这个!”道静再也忍不住了,她觉得耳朵里嗡嗡地响着一些刺耳的声音,心头感到难忍的绞痛。她喊着,但她不知道自己喊的是什么。

胡梦安仰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微笑着:“林道静呵,不要逞英雄喽!那有什么好玩的呢,许多的娃娃子刚被捕的时候都要耍耍这套坚不屈服的玩艺,似乎是时髦,其实呢,是傻瓜,大傻瓜!”他无限惋惜地摇着头,跷着的脚也轻轻地甩动着,似乎也在表示他的惋惜之情。沉了沉,他看道静没有动静,又进一步开言了,“蒋孝先这小子手狠得很,昨晚上又枪毙了十五个共产党,都是蛮好的青年嘛,正像一朵花一样的年纪,其中还有三个女的。林道静啊,你想一想,这值得吗?为什么要拿自己宝贵的生命去做无谓的牺牲?这个世界难道为你几个人一死就当真变成了天下大同?”

“卑贱的灵魂永远不能理解什么叫崇高的事业!胡先生,有事请你直说吧。如果蒋孝先叫你来逮捕我,那,我就跟你走!”道静的眼睛一直看着窗户和门外,这时,她比较冷静地说话了。

“哈哈,林小姐不要开玩笑了,我哪有一点这个意思。如果是我处理的问题,那什么都好说,可惜你落到蒋孝先的手里,是我硬作担保才保了你出来。不过,我要想办法,一定想办法救你。”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的皮包,从里面抽出一卷钞票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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