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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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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米远处,有一间旧瓦房,那时候的瓦房都是蓝色的,蓝色的瓦,蓝色的砖,看起来古朴沧桑。旧瓦房的旁边靠着一根木椽,洪哥紧奔几步,踩着木椽跑到了房檐上。德子也想如法炮制,刚刚上到木椽上,就一骨碌滚了下去。洪哥爬在房檐上,伸出一只手,将德子拉了上来,将木椽也抽上了屋顶。

远处的白蜡杆都追到了旧瓦房下,他们面对房顶上的洪哥和德子,束手无策。

雪花像起舞的精灵一样,飘飘散散地落下来,落在房顶上,落在土墙上,落在迷宫一样的平山村,落在视线所及的道路上,而视线之外的秦岭山中,雪花也在飘落着,远处银装素裹,近处玉树琼枝,天地之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是一个诗意的中午,远古的李清照每逢这样的天气,常常会走到济南城外寻觅诗句;而那个更远古的书呆子贾岛,一到雪天就骑着毛驴在长安郊区推敲不止。然而,这样一个诗意盎然的雪天,洪哥和德子却被困在了屋顶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头低下。

两个白蜡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抬来了一架梯子,众多的白蜡杆簇拥着这家梯子,像一群蚂蚁抬着豆芽菜一样浩浩荡荡地奔赴旧瓦房。德子从瓦房上揭起一张瓦片,掷出去,瓦片带着凌厉的啸声,从白蜡杆们的头顶上呼啸而过。白蜡杆们全都低下头来,惊魂未定。他们刚刚庆幸躲过了德子的瓦片,洪哥的瓦片又接踵而至,一名抬着梯子的白蜡杆额头上鲜血四溅,鲜血落在雪地,像一朵朵玫瑰花悄然绽放,雪白血红,鲜艳夺目,煞是好看。

洪哥和德子的瓦片像冰雹一样落了下来,落在梯子的周围。白蜡杆们只得放下梯子,对着旧瓦房叫骂,敢怒不敢爬,他们面对居高临下雷霆万钧的瓦片,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蜡杆们纷纷攘攘地后退了,躲得远远地,躲到瓦片掷不到的地方,洪哥和德子也停止了投掷,旧瓦房的四周一片宁静。雪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露出来,红彤彤的阳光照着白雪皑皑的原野,让一望无际的原野闪烁着红白相间的光芒,光芒万丈,像那个年代墙头上的宣传画一样。洪哥站在瓦房上极目远眺,看到天地相接处,在无限的银白世界里,有几个蚂蚁一样的黑影在蠕动。

第四节:平山帮(6)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白蜡杆们拿来了弹弓。弹弓在北方农村很普遍,孩子们几乎人手一个,用铁丝弯成Y字形,也有用小树叉做的,在上面的两个顶端绑上皮筋,一副弹弓就做成了。孩子们手持弹弓走在上学路上,一路鸟飞狗跳公鸡叫,弹弓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不知道现在的孩子还有没有?

白蜡杆们躲在窗户后,躲在大树后,躲在瓦片投掷不到的地方,他们向着旧瓦房拉紧弹弓,德子大叫一声,额头上也绽放了一朵艳丽之花。洪哥一扭头,一颗石子就像子弹一样擦着耳根飞过。

“快爬到后面。”洪哥说。北方的瓦房房顶都是人字形结构,人字形的两边都比较平缓,这是为了更好地保暖。洪哥和德子爬在了人字形房顶的另一边,躲避弹弓。可是,他们刚刚在屋脊上露出头来,石子就呼啸而至。趁着他们躲避石子的机会,蚂蚁们又抬起梯子,靠近瓦房。

形势万分危急。

身后突然传来了压抑的喊声,洪哥回头望去,看到瓦房下的院子里站着一个人,向他们招手。他喊:“快下来,我带你们出去。”

洪哥和德子对望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然而,现在四面都是白蜡杆,想要出去,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而且,白蜡杆们马上就要攻上旧瓦房了。

洪哥从房顶上跳下去,德子也攀着屋檐溜了下来。那个向他们招手的人身体消瘦,两颊塌陷,他说:“我认识你,你是洪哥。”

“你是谁?”洪哥问。

“我是升子,入赘在平山村。”那个人说。

升子带着他们来到后院,后院有一口红薯窖。那时候红薯是北方农民的主食,小麦产量低,一亩地最多四五百斤,而红薯的产量可以高达四五千斤,所以,吃不饱肚子的农民就广种红薯,用红薯粉制作各种各样的吃食,红薯馍,红薯饸络,红薯粉条。漫长的冬季里,红薯是农民们唯一的食粮。然而,红薯又不耐寒冷,寒冷会让红薯生疮长疤,无法食用,所以家家都挖有几十米深的地窖,用来储藏红薯,这就是红薯窖。温暖的红薯窖也是各种昆虫动物的避难所。小时候,我每天早晨坐在粪笼里,被母亲放进红薯窖里,捡拾红薯作为当天的食粮,擦亮火柴,就能看到老鼠惊慌逃窜,蟋蟀蹦蹦跳跳,有时候还能见到蜿蜒爬过的蛇……

第四节:平山帮(7)

升子揭开蒙在红薯窖口的稻草,率先进去了,踩着两边的脚窝,一步步走下去;洪哥第二,德子第三。德子刚刚钻进红薯窖,就听到了白蜡杆们爬上瓦房顶大呼小叫踩碎瓦片的声音。升子下了十几米后,突然在洪哥的脚下消失了,他摁亮手电筒,洪哥才看到红薯窖的旁边还有一条横向的地道。

洪哥和德子也钻进了地道。升子说:“这个红薯窖用了几百年了,就是用来防土匪的。听老人说,那时节闹土匪的时候,全家人就从这里跑到了村外。”

三人在地道里走了几十米,地道渐渐变宽,架子车都可以通行,洞顶上还被水泥涂抹,洞壁上画着宣传画和标语,什么打倒美帝国主义,什么备战备荒为人民,什么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三人并排走在一起,升子说,这个地道原来很狭窄,后来被不断加宽,文革的时候,深挖洞,广积粮,地道得到加固,随时准备和苏联打仗,也防备美国的原子弹。苏联没有打进来,美国也没有撂原子弹,地道就一直闲置了这么些年。

升子还说,平山村世代经营了几百年,经营成了一座祝家庄,陌生人贸然闯进来,又怎么能够走出去?即使杨雄和石秀这样的英雄豪杰,也只能徒唤奈何。

德子问:“祝家庄在哪里?”

升子说:“在水浒里。”

走出了几百米,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经走到了村外。从这里回望平山村,平山村像一座巨大的坟堆一样,静默在黄色的阳光和白色的雪光中。他们摆脱了危险。可是他们赖以糊口的架子车却再也要不回来了。

升子将他们送出了地道,也没有回去,他继续跟着洪哥和德子走。升子说:“平山村是土匪窝,我不会再回土匪窝。”

升子是北山人,因为家境贫寒,就入赘在了平山村,然而他在平山村处处受到排挤和欺压,因为他是外姓人,在庞大的稳固了几百年的平山村家族里,升子就像一只丑小鸭一样,人人都能够欺负他。我现在还能记得升子曾经讲给我的一个细节,升子的平山村老婆曾经多次把脱下的臭袜子强行塞进升子的嘴巴里,并且脾气发作的时候,随便拿起什么东西就掼在升子的头上,升子的头上经常姹紫嫣红。这样一个变态的极品老婆在北方的小城和农村并不少见。多年后,当升子变成天鹅后,平山村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吐出的舌头半天缩不回去。

此后,升子与生活了几年的平山村一刀两断,跟着洪哥闯江湖打江山。这让我想起了陈宫和石达开。陈宫当初做县令的时候,遇到曹操后就挂冠而去,跟着通缉犯曹操一起亡命江湖;石达开在听闻太平军的消息后,也变卖了所有家产,投奔了洪秀全。陈宫和石达开都是一世的人杰,而升子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没有升子,就没有洪哥以后的事业。

那天,他们踏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向秦岭山中走,远远看到迎面开来了几辆汽车,风中送来了喧嚣的锣鼓声。汽车驶近了,他们看到汽车车厢边贴着几行标语:“打倒四人帮”,“拥护党中央”……车厢里的人起劲地敲着锣鼓,一副翻身做主人,迎来新社会的喜滋滋的神情。刚才洪哥在旧瓦房房顶上,看到的就是这几辆汽车。

升子说:“天晴了。”

这是1976年,那个被称为“金色的十月”的一天。中国的命运开始发生转变。

第五节:洪哥走麦城(1)

第五节:洪哥走麦城

当天夜晚,三人住在洪哥家。

德子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拉出了短短长长的如雷的鼾声,升子和洪哥在鼾声中交谈。

升子说:“你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就不能派上更大的用场?为什么就甘愿拉炭换粮?”

洪哥说:“我还能做什么?种地吧,就拿一点工分,一年忙到头,分到的口粮不够吃;拉炭换粮还能挣点零花钱。”

升子说:“听说你是特战队出来的?”

洪哥问:“你咋知道?”

升子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知道你拉炭换粮,只是你不认识我。你想想,特战队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你咋能干这种蠢夫莽汉也能干的事情?”

洪哥说:“我当初也不知道自己进的是特战队,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又改成吃农业粮了。这些年,我连个能够证明我身份的人都找不到。”

升子说:“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不是你能决定的。现在,四人帮也被打倒了,我估计你很快就会平反了。你这几天就去县里看看,谁不定会恢复你的身份和荣誉。”

洪哥在黯淡的灯光中点点头。

升子说:“恢复了荣誉后,我们就合在一起干一番大事业。你知道吗?你的特战队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能有什么事业?”

“天晴了。”升子重复着他在回秦岭山中的路上曾经说过的话,“老公家形势肯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知青陆陆续续回城了,四人帮这下也倒台了;农民都不愿意吃大锅饭,估计很快就会分家单干;上大学这些年都是推荐的,估计很快也要恢复文革前的高考;做点小生意就叫割资本主义尾巴,可是不做小生意又难以糊口,老公家恐怕也会放开政策,让人做生意了。”

洪哥有些兴奋:“真会这样?”

第五节:洪哥走麦城(2)

“估计为时不远了,这些年的老公家一些政策有错误,把农民绑在土地上,吃不饱饿不死,只留下了半条命,老公家就要替老百姓着想,不然老百姓咋能服老公家?”

洪哥深深地叹服,他觉得升子是这些年在农村遇到的最清醒的人,也是最有思想的人。

升子说:“我平时喜欢看闲书,尤其是历史书,历史都是一样一样的,老公家都是替老百姓着想的,都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你等着看,形势要大变了。”

洪哥决定寻找自己那段“丢失”了的历史,他想重返吃商品粮的队伍。

天亮后,洪哥走在县城的街道上,街道像过年一样热闹,每张脸上都喜气洋洋,放眼望去,大街上都是人,家家门前张灯结彩。那时候,全国上下都在庆祝粉碎四人帮。

洪哥走进了县革委会,那时候没有县政府,也没有县委,只有县革委会,县革委会行使着一县之内的最高权力。洪哥走进了一间办公室,看到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人靠窗坐着,他正抽着香烟,是那种只有公家人才能抽得起的大前门香烟。他斜睨着洪哥问:“找谁?”

洪哥问:“复员军人的事情找谁?”

眼镜用倨傲的眼神看着洪哥,问:“复员军人的什么事情?”

洪哥说:“我以前是专职民兵,都农转非了,现在回家了,应该算是复员军人,可是我没有领到任何证件,也没有享受到复员军人的待遇。这是怎么回事?”

眼镜问过了洪哥的姓名后,就在身后的木质柜子里翻找,找出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翻出来看。他边看边冷笑,长长的烟灰落在了档案袋上,他吹口气,将烟灰吹到了桌子上。

眼镜讥讽地说:“你还想要复员军人?看看你做的好事!”

洪哥想不明白,他疑惑地问:“我做啥好事了?”

眼镜用鼻子哼哼了几声,伸出食指敲着档案袋说:“你犯的是生活作风的问题,这是天大的问题!”

洪哥愤怒地说:“我没有。”

“没有?”眼镜的眼睛里全是讥讽,“没有怎么会在档案里有记载?我们的组织高瞻远瞩,心明眼亮,组织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洪哥看着眼镜那张义正词严的脸,气愤难耐,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哗啦啦断成了两截,桌上的墨水瓶骨碌碌滚出了好远。眼镜吓坏了,他像被强奸了一样嘶声叫喊:“来人哪,快来人哪!”

第五节:洪哥走麦城(3)

两个荷枪实弹的民兵走进了办公室,他们用枪口对着洪哥。洪哥淡淡地说:“把你们手中的烧火棍放下,我不会跑。我要跑了,这两根烧火棍挡得住?”

眼镜摇响了桌上的电话,对着电话歇斯底里地喊:“快来,有人冲击革委会。”

一群民兵冲进了革委会,带走了洪哥。

洪哥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档案中会出现生活作风问题的记载?难道是有人故意使坏?

升子和德子等了一个晚上,没有等到洪哥回来,他们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升子和德子来到县革委会找洪哥。升子一直担心脾气暴躁的德子会闯祸,他让德子站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

还是那个神情倨傲的眼镜,后来升子知道了他是管理全县民政的县革委会干部。升子拿出两盒大前门香烟,放在了眼镜的面前,那时候,给人行贿就像做贼一样见不得阳光,而两盒香烟就是很了不得的礼品。眼镜的眼珠飞快地转了一圈,看到窗外没有人注意,就拉开抽斗,将香烟飞快地放了进去。眼镜嗯嗯两声后,然后故作威严地问:“这位同志,有什么事情?”

升子先背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然后说:“昨天我兄弟来办事,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升子说了洪哥的名字。

眼镜听到升子背诵最高指示,也神情肃穆地背诵语录:“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然后嗤之以鼻地说:“那是个二百五,已经进监狱了。”

那时候的人们在正式场合都有背诵毛主席语录的习惯。曾有一对夫妻想离婚,妻子说:“下定决心,坚决离婚。”丈夫说:“排除万难,再过一年。”两人来到了公社,公社的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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