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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鲁杂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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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鸟儿没有告诉你?”
  “我师父若让人轻易知道自己的痛处,那便不是师父了。”
  滕羽微微一笑:“你既然知道,那便好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秦笙拦住他,见滕羽没有回头,显然铁了心不会多说些什么了,便急道:“再过不多时,就是六月初四了,每年那一天,师父总会很伤心。师父曾言她这一生痛过恨过,却只有一事令她后悔,溪风可知是哪件事?”
  滕羽仍没有转身,只传来一声喟叹,他缓缓道:“你不用拿这个来试我,我之所为,向来凭心。”
  滕羽原先觉得林念宇试探,是毕竟事关自己身世,难免不会不在意,而秦笙这番询问,无非好奇,或为了林念宇乃至祁瑶,只是秦笙最后这么几句话,却让他看明白了,之前那些所为兴许都有,但都不那么重要,唯有寒澈,秦笙是在跟他讨一个承诺,一个寒澈有难,他也拼死护着的承诺。
  这小辈倒是挺看得起他,其实却如他所说,话本里大多都是骗人的,无论前世今生,他其实都不见得比寒澈厉害,传言里飞云台上那般声势浩大的一击,不过只死了一个自己,可见世人皆有谬断,即便如秦笙这般聪明伶俐的,也会为谣言所扰。
  只是怎么能拒绝,如何能讨厌的起来,再怎么算计,也是为了自己珍视在意的人,而所为之人,是那个终在六月初四上了飞云台的寒澈啊。
  


  第29章 晋陵旧事
  滕羽出来的时候,见林念宇和林望之正等在外头,也不知两人之前说了些什么,林念宇只是看了滕羽一眼,转头就走。
  滕羽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走到林望之身边,只望了望他,便听他道:“跟我来。”
  林望之领着滕羽到了一处荷塘,很僻静的地方,旁边建了一座小亭子,滕羽认得这荷塘,却没见过这亭子,滕鑫正坐在里面,怔怔出神,滕羽抬头便见这亭上题了四个字:萍藻依依。
  旁边是荷塘,亭子却题萍藻,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只是滕羽脑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就听林望之对他说:“滕萍萍,就葬在这里,在这片荷塘里。”
  正巧滕鑫也看到了他俩,老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头去:“你们也是来看她的?”
  滕羽有些木然,他自打进了滕府就想着要看看姐姐,只是他满腹理由都打好了,却没想就这般见到了,他纵有千万句话想说,到这一刻,却忽然脑子一空。
  老人满目爱怜的看着这一池荷叶,初夏时分,早有荷花伸将出来,亭亭绽放,落得满池馨香,正是一片清新雅致的好景象。
  滕萍萍从前,也很爱这片荷塘。
  “见了你,她一定也很欢喜。”老人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含糊,他颤巍巍站起来,一个人,慢慢的走开,而在他走后,滕羽也终于簌簌落下泪来。
  就如同三十年前滕鑫一眼便认出了他一样,这回也是如此。
  这天下,哪个父母,会认不得自己的孩子呢?
  而对于过去那些,原来一直从未放下的,只有他自己。
  滕羽虽哭,却仍有克制,一直是静静的,压抑着的,而林望之也就站在他旁边,不安慰,不询问,不言语。
  滕羽当初,被滕鑫带回去的时候,也不是滕萍萍多大度,内心毫无芥蒂,只是这孩子长得可爱,总是很神气的样子,滕萍萍生的善良,也如何没能恨的起来。
  其实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滕鑫带回滕羽之后,滕萍萍也越发能够明白,自己的父亲,同自己母亲是指腹为婚,但对于滕羽的娘的感情,却是不一样的。
  滕萍萍也内心天人交战过,只是最后的结果,是没过几日,她掏出母亲留给她的玉佩,送给了滕羽,然后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都是彼此眼中最亲近的人。
  而此时滕羽也终于渐渐止住了泪水,他攥紧胸口的手间,已不见曾经的玉佩,那块陪伴他多年的玉石,已于二十年前,同他的身体一起,化为灰烬。
  他也许久不曾哭过了,这会儿哭了许久,见林望之一直陪着自己,虽有些不好意思,却终归心间欢喜。
  他也终于能静下来,在心间对着这片荷塘说,姐姐,我遇到了很喜欢的人,很重要的人,你看,他就站在我旁边,他同你一样,无论我身在何地,所做何事,都愿意陪我走下去,不曾舍弃。
  所以,姐姐,我很好,念宇也很好,我们都很好。
  滕羽以前觉得他要说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当时滕萍萍被林家带走后,他心中的焦急,比如滕萍萍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心中的愤恨,再比如浑浑噩噩再世为人后,他内心的茫然,却到最后,只剩下一句平安。
  一切安好,勿需挂念。
  见完滕萍萍,滕羽觉得自己前世之愿已了,也不跟其他人打招呼,拉着林望之就往外头走,他如今心间满满的,便觉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勇气去面对。
  这世上,原来就有诸多苦难伤痛,却仍有许多欢喜善意,以为不能做到的,原来可以轻易做到,以为失去的,原来还能再得到,以为无法接纳的,原来终于可以理解。
  滕羽不知林望之这回又要去向哪里,只先到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枚香囊,一条黄色发带,他一路眉开眼笑,连带着摆摊的大婶也笑起来,少收了他钱。
  那是一个黑底红边的香囊,图案也简单,大婶问起来的时候,滕羽也只说是自己用的,只是滕羽买了香囊,却不买香料,便同林望之走过青石板上的木头小桥,接回一马一鸡,往荆宜走去。
  他们来的时候走的西门,走的时候,却偏偏要绕远走南门,只是南门同他们走过的任何城门皆不相同,这南门,竟是在排排屋舍之后,那那一间间屋子,也都是住了人的,每家门口都放了一些东西,有的是一碗饭,有的是一杯水,有的是一个馒头,只有一家与别家不同,他的门前,系了根黄色发带。
  滕羽路过这家的时候,停了停,从敞开的屋门依稀可辩寻常人家的装饰布置,然后屋里传来一阵鸡飞蛋打之声,一个人被灰头土脸的轰了出来,跟着一个女子叉着腰追了出来喊道:“我让你买些萝卜,你给我买来一筐蒜!蒜能当饭吃吗!”
  倒在地上那人爬起来,气急败坏喊道:“那,我不是听说在贱卖吗!你平常不是说了要节俭!”声音虽响,却有些中气不足。
  “那你跟我说说今天吃什么!”女子抄起一颗大头蒜就往男子身上砸,然后才看到站在门口看呆了的滕羽林望之,立马挽了挽鬓角有些散乱出来的发丝,端庄贤惠温柔的扯出一个温婉笑容:“二位,有事吗?”
  滕羽一抖,但他还没抖完,就见眼前的女子风一般的闪过来,惊到:“哇,这莫不是就是传说中冷面无情辣手摧花的高冷君林汪汪是也?”
  滕羽二人还没来得及转的过弯来,女子自觉失言,赶紧补道:“泠洵君真乃帅气逼人,小女子话都不会说了。”
  那边被他糊了一脸的男子这时候也爬起来,怒气冲冲喊道:“你是我媳妇,对着别家男人赞不绝口是几个意思?”这男子其实细看之下,剑眉朗目,器宇轩昂,很是不俗,女子也清雅可爱,且两人都是修仙者。
  “你认得他?”滕羽指指林望之,奇怪的问那女子。
  “这是当然。”女子拢了拢衣领,“仙界八卦月刊我一回也没落下过!”
  “那上面有没有我?”女子丈夫凑了过来。
  “你?”女子嫌弃的白了一眼,“可能在末页提到过个只言片语吧。”然后在自家丈夫发青的脸色中补了一句,“还是二十年前的刊物里。”看着自家丈夫有夺门而出见人就砍的架势,立马顺毛道,“当然你在我心里一直最帅!”
  被捋顺毛的某个哼了一声,看着滕羽二人道:“在下,洛临春。”
  似乎时光转过二十年,一切都没有变,路上的青石板还是那样坚硬光滑,路边的小摊仍是为了几文钱喋喋不休,包括飘散在空气中的饭菜香,也依旧与先前一样,仿若他离开的二十年都不曾有过,他只是闭上眼,睡了一觉,然后现在睁开眼。
  只是滕羽知道,很多东西都变了。
  二十二年前,晋陵周边出现了场不小的灾祸,先是洪涝,然后便是瘟疫。
  寻常百姓最恐惧的无非两样东西,天灾、人祸。
  只是柳家的反应一如既往,不管不顾,连半分的关怀也没有,然后便有了些自愿凑到晋陵的青年才俊,林岚之也在其中,于是滕羽第一次懂得,他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也是名凡人眼里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那天晚上,雷雨交加,大家聚在南门口临时搭起的一间竹棚里,林逸之自然是那个领头的,若是换做别人,他定然不肯,而滕羽也没那争抢的心思,再者,他也并不知该怎么做。
  他们这边正在商讨,却忽的传来一个男子嚣张的声音:“啊,你们在这儿啊。”他身边跟着一个凡人女孩,因为被大家盯着有些不知所措。
  “聆昕,这是怎么了?”滕羽见过这女孩,也是晋陵中人。
  “我……我在城边看到他,他说他也是来除尸的,我就带他过来了。”那个叫聆昕的女孩虽然怕羞脸红,还是壮着胆子尽可能的大声回答,只是声音仍是嚅嚅喏喏。
  “恩,是这样的。抱歉来迟,在下,洛临春。”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人了,滕羽后来心想,他后来才知道洛家那置身事外的处事方式,仙盟十三家,洛家并不在其中,而这样的洛家,竟然出了一个会在意善恶生死的人。
  “哈,我被洛家赶出来了啊,你问为什么?我说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名满天下的侠客。”一起喝酒的时候,洛临春这样说,毫不意外的引起了大家的哄笑,他自己也在笑,可是滕羽知道,他是认真的。
  “咦,聆昕也在啊,你的梦想是什么?”有人拉住给他们送酒的女孩。
  被人这样问,女孩的脸变得通红,许久,她嗫嚅道:“我……我没有梦想啊,只要能永远待在家里,照顾好奶奶。”
  那时候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已为人夫,褪去少年的青涩,忘却曾经的信念包袱,心甘情愿的守在一个凡人院落里。
  “柳青青。”活泼好动的女子为了所爱,也甘愿稳定下来,待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他们也没有留滕羽和林望之,家里有年迈的婆婆,而他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
  曾经的仙界八卦月刊,他们俩其实狠狠的占了一般篇幅,柳家庶女同洛家最为头疼的嫡子共结连理如同凡人一般讨生活,杂志小报上把他俩的故事传的要多缠绵悱恻有多缠绵悱恻,要多狗血有多狗血。柳家、洛家都没脸承认,只得都声称已将他二人逐出家门。
  可那又怎么样呢,多年过去,他们都成为彼此的依靠,值得吗,不值得吗,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不知不觉见,滕羽同林望之已经走到了城门口,那里空出了一大块的地方,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路过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停下来,朝这个图案虔诚的鞠躬,只是图案的一角,被抹去了,那褒奖称赞被大家所铭记的英雄名单里,并没有滕羽。
  那一战昏天黑地,滕羽创出的阵法初次有了用武之地,对象是只身体巨大的蜚兽,它形如牛却长着白色毛发的头,只有一只眼睛,还长着蛇的尾巴,速度奇快,力气也大得惊人。
  其实那一战他们本来差点要败了,可是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牢牢地抓住这只怪物,无论它如何撕咬都不肯撒手,满身的鲜血,也让人分辨不出她头上发带本身的黄色,然后,似乎受到她的感染一般,又有好多人扑了过去,他们都是凡人,却在这一刻拿出了最大的勇气,为滕羽他们抓得一丝喘息,发动了致命一击。
  可是没人像那女孩一样抓得那样紧,很多人受伤了或是被甩落就松了手,她却像无知无觉一样,蜚兽死的时候,他们终于再看到这个女孩的面容,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了,可她还是不肯松手,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冲洛临春笑了一下。
  染血黄色的发带散了,不知飘落到了哪里,从此,洛临春再没有离开晋陵,聆昕像侠客一样为了打到怪物献出了生命,于是洛临春留了下来,守在那间茅屋里,江湖上便少了一个名字。
  那流传千古的名单里,也不会有聆昕这个名字。
  洛临春这厮果还在这里,也难为他二十多年前说的那些大话,滕羽心想,可他却也明白,这人那时候说的,并非什么大话。
  于是滕羽掏出一条黄色发带,绑在了城门口的旗子上,那发带和旗帜一起随风飘荡起来。
  这就够了,滕羽想。
  


  第30章 荆宜
  荆宜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因为在晋陵与南丘只间,便也多见繁华热闹。
  这处本就该是柳家的地盘,林望之却不知怎么的买到了一处小山坡,建了个大院落,遥遥望去,正对着南丘那座山岭。
  林望之也终于第一次开口让滕羽帮忙,只是这回滕羽完全没有终被林望之有所求的松懈,因为林望之同他说:“帮我布好这处的阵法,我便放你自由。”
  这世上有太多的求而不得,而林望之此言即是滕羽初时之所求,他却一点也没能高兴起来。
  只因不知不觉间,这已不再是他的所求,可滕羽也无法去问原因,不是说不出口,而是没有理由开口。
  这才本该是他与林望之的关系,互相利用,不谈情谊,是他不小心,将心放了进去。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还不够好,修为长相比不过林岚之,读书写字比不上洛临春,可林望之是那样好。
  只是他不明白,他明明感受到了林望之对他的在意,那番无论何时无论何处的维护,到头来竟不是喜欢?
  母亲教会了他喜欢,却没告诉他,这世上还有虚假算计,却原来,也有人,能够装的这样像。
  滕羽只觉得,他似乎又回到在泽川醒来的那个时候,失去所有,又别无他求。
  林望之这番拐着弯的让他帮他,却其实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便是早在一开始,滕羽也是会为他布阵的。
  别人对他好,他便对别人好,即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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