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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开眼-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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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枝的面部到其胸前,总有种丰满的感觉,这使得博士联想起能乐的那种平静的激烈感。

礼子和正春紧张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博士的脸。

初枝不知是谁在看着自己,她有点目眩似的低下了头。

博士若无其事地说:

“穿和服观看能乐,礼子也真够奇特的了。”

他笑着返回了座席。

接着,对用眼神询问情况的正春小声说:

“好像能看见东西。”

“能看见?”

正春几乎蹦了起来。

“能看见?您说能看见,大夫?”

博士对正春的大嗓门感到很为难,于是来到走廊上。

正春紧跟在后面纠缠着。

“真的吗?大夫。她能看见东西吗?”

“我说能看见是指她好像知道明暗及光线射来的方向。也就是说,可能有手术成功的希望。假如视网膜是健全的,故障只出在水晶体的话……”

“所谓水晶体是指瞳孔吧。那么美丽的……”

“对,是瞳孔的镜头。比方说黑色白内障,只看一下,是看不出与普通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啊,但是,这个人是先天性的。先天性黑色白内障的病例很少见。”

“要是先天性的就不行了吗?”

“不见得全都如此。总之,不仔细检查就无法下任何结论。但就我刚才的观察表明,检查一下,也不是徒劳无益的。不至于这样就没救了。”

“谢谢,大夫,谢谢您了!”

“请带她到医院来吧。”

正春连连点头道谢之后回到了休息室,也不顾周围,就突然握住了初枝的手。

“眼睛会睁开的,你的眼睛会看见东西的。”

初枝有点儿恍惚。

正春像是在责备她似的,说道:

“你的眼睛会看见的。怎么在发呆呢?”

初枝吃了一惊,点点头。

初枝觉得正春的一股强大的力量滚滚流入自己的心间。她感到似乎自己的眼睛睁开了。

先天的盲人现在怎么也没法安静地思索能看见东西意味着什么。

惟有火热的喜悦之情洋溢着,初枝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体里有一双大眼睛睁开了一样。

正春嘴唇的感觉新奇地复苏了,但是现在已然没有任何恐惧和悔意了。

“太好了!我所说的幸福就是指这件事呀。”

礼子也说道。

初枝又点了点头。



然而对于初枝来说,比起对自己的眼睛能看见东西这件事的惊讶来,还是对刚一听到这件事时,正春变得一点儿也不令她恐惧了这件事的震惊,更让她感到是确实的幸福。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坏女孩,也不知该对礼子说什么才好。

一想到自己曾用礼子的白粉和口红修补那因接吻而弄乱了的唇形,初枝就害羞得脸上火辣辣的。

但初枝也有一种想让礼子看看她的化妆品涂在自己脸上的幼稚的勇敢劲儿。

“参观小姐的房间时,我闻到了花梨的气味……”

初枝欲言又止。

“是吗?那是从信州买回来的。这件和服上也熏着味儿呢。”

礼子将一只衣袖举到了初枝面前。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在东京见面了。我拉着高滨大夫回到秋千那儿时,你已经不在那里了。我很窝火,心想就让这种撒谎的人一辈子眼睛看不见算了。但是,现在太好了。”

虽然礼子的衣袖遮住了光线,但初枝却感到一种五彩缤纷的亮丽。

“啊,她是快要结婚的人了。”

一想起正春的话,初枝便从那长袖和服中感悟出礼子那颗聪明的心了。

“还回去观看能乐吗?”

矢岛伯爵站在礼子面前。

“我怎么都行。”

礼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可怎么也忍受不了这种装腔作势的老古董。”

“可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

“任务?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任务啊。出于什么意图让我们来,这一点我也明白,但如果我不是很自豪的话,就不会出席了。”

一种以自己的结婚为武器来蔑视世俗成见的腔调。

伯爵以礼子为荣,想要炫耀一番,却又不表现出那种神情,只是豁达地站着。对众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别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睬。与礼子两个人如同理所当然地集中了一切赞美目光的美丽的雕像一般,摆出一副高贵文雅的姿态。

伯爵对礼子有信心。她也是冷冰冰的一副骄傲自得的样子,丝毫也不把伯爵家的亲朋好友们放在眼里。

“真是个好天气,到哪儿去痛快地玩一下吧!这位小姐也一起去吧!”

因为伯爵这样说,所以初枝突然抬起头看了看,满脸的不安。

双人静夫人舞就要开始了的信号响了。

“我送这位小姐回去,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她是哪儿的人呢?”

“嗯,她是住在我心里的人,一定是……”

礼子好像在逆反着伯爵似的,拉起初枝的手站了起来。

伴奏者在镜厅中,调乐器的声音、镜厅、从后台通往舞台的过道栈桥、舞台的样子等等,正春向初枝大致说明了一下。

接着,又告诉她演奏笛子、小鼓、大鼓的人和伴唱的人都已经各就各位了。

“你能感觉出我妹妹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正春在初枝的手掌上用假名书写着。

初枝点点头。

怎么样呢?像在询问这句话似的,正春握住了她的手指。

初枝摇摇头,好像很难过。

我也这样认为,正春想要以手来传达他的这种想法。



他们四个人按正春、初枝、礼子、矢岛伯爵这样的顺序并排坐着。

礼子的妈妈留在走廊里与高滨博士站着闲聊。

“您怎么认为呢?”

“您是指伯爵吗?他是个很了不起的汉子啊。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时,礼子小姐看上去格外美丽。我想您不必担心什么……”

“这样行吗?礼子好像很合伯爵的意,可我对这种中意的方式却很担心。礼子也是突然改变主意的。她自己主动提出同意这桩婚事,这可有点不寻常。我真不了解她的真实想法。因为不是我亲生的孩子,所以就不一样吧?在信州,她对您讲到过我们的那些事吗?”

“唉,实际上……”

博士犹豫着。

胆小的母亲低下了头。

“还是如此啊。那样聪明的孩子立刻便会明白了。她姐姐房子是个浮躁轻率的人,没法依靠她,正春又因为厌恶家里而逃了出去。这两个人虽然都可怜我、照顾我,但反而像是在责备我,家里到了这种地步,全都是因为我没志气。同他们相比,只有礼子到现在仍然苛刻要求我,尽提出一些办不到的事情来和我商量,虽然总让我为难,但她对我的态度中却有股认真劲儿。真是个使人发怵的孩子啊。”

博士点点头。

高滨博士从学生时代作为家庭教师住进圆城寺家起,一直是他们家的老朋友。由于在子爵家境败落之后仍然与之保持交往,因此现在博士是夫人那些辛劳故事的亲人般的听众。

“所以,对礼子的恣意任性,我反而以一种高兴的态度来放任她。让这孩子离手儿真有点寂寞。不被礼子叱责,不和她争吵,我就好像突然软弱下来了似的。看伯爵的那个样子,即使他娶了礼子,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他啊。”

“不会这样的。这种人出乎意料的爽快。只要打破了常规,对任何事情都会感觉良好的。”

“好像礼子有种与伯爵开战似的想法。她总认为没有自己战胜不了的人。要是错一步,也不知道礼子这样的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因此我就更加担心了。这次的相亲也是如此。以礼子的性格是决不会摆出一副委曲求全的做家庭的牺牲品而结婚的可怜相的。所以我还不清楚她是不是装出一副自己主动要求的样子来。”

“是啊。她也许是对贵族怀有某种幻想吧。不,称之为幻想,这是我们平民的想法,对小姐来说……”

“据说要是正春辞去爵位就好了。我丈夫还在做梦,他认为若是解决了借款,靠伯爵的亲戚们的支持,这次也许能出任议员呢。”

舞台上,后部主角静夫人的亡灵附在摘菜女子的身上,讲述着以往的故事。两个女人形影不离地跳着双人舞。

礼子的妈妈听了一会儿传到走廊上的伴唱声之后,说道:

“那个失明的女孩怎么样了呢?礼子好像十分喜欢她似的。”

“真是个打动人心的和蔼可亲的女孩啊。”

“我见到那孩子,便想起一个人……”

十一

因为圆城寺夫人像是很难开口,所以博士一副不可理解的神情。

“哪能有这样的……”

夫人慌忙否认了,好像连自己都感到很羞耻似的,把手放在客席的门上。

博士也突然察觉到了。

“莫非是……”

但是博士已经回想不起来礼子生母的容貌了。

到底还是女人啊,博士对夫人的敏锐感很惊奇。

可能夫人在领回礼子的时候同其生母见过一面吧。

只见一面就能一生也忘不了那个女人吗?

这盲女与那个女人长得很像吗?

博士不清楚,是否礼子与初枝有像是一母所生的地方。

“自己一有弱点,就不禁开动起羞耻的神经来了。”

夫人又一次否定道。

博士觉察出夫人是在杞人忧天。

“不至于吧。小姐也只不过是像喜爱木偶人似的喜欢那孩子罢了。”

“嗯,我第一眼看见她时,也觉得她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正春可是头一回对女孩子如此亲切啊。那个腼腆的孩子……”

她竟担心到了这些,博士以笑掩饰着说:

“这是因为对方是个盲人啊。”

“嗯。不过,我真想让这样的女孩在我们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呢。她也许可以教会礼子和正春,什么是纯真的爱情。”

夫人背朝博士,稍稍打开了门。

“怀念昔时的和歌,重复歌咏那微贱的、微贱的麻线球,把古时变成今朝……”

两位静夫人翻弄长袖起舞。

即便听到正春对两位静夫人的装束的解释,如年轻女子头上戴的能面、静乌帽子,擦金箔、嵌色金银线刺绣和服内裙、窝边儿腰带、蔓草扇子等等,初枝也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但是,静夫人之灵与摘菜女子如同影之随形一样跳着相同的舞步,这种幽婉的妙趣与义经的悲剧性的恋爱故事使得失明的初枝也有了切身的感受。

吉野山的胜手社中收藏有静夫人跳舞时穿的舞衣。静夫人的亡灵附着在想要摘嫩青菜供奉神佛的女子身上,穿起令人怀念的舞衣跳起舞来。本应看不见静夫人的幽灵,但她却是华丽的主角,摘菜女子虽是配角,但与静夫人同样装束,取代了主角的地位,有着无可比拟的美丽。

“山樱花落,风吹如雪,花之轻风,请访阿静之遗迹,请访阿静之遗迹。”

曲终了,但初枝像是追逐着奇异的梦幻一样,痴迷着。

第四个是隅田川。

思恋自己的孩子梅若丸的疯女人,从京都一直流浪到关东的隅田川畔时,听说那孩子埋在河岸边柳树下的墓冢里。因为是母亲悲叹哀伤的场面,所以礼子遭遇伯爵的劝诱,她决定回去了。

她不愿因此而想起生母的事情来。

“我借用一下礼子小姐。”

伯爵采取了强硬的态度,这使得礼子的妈妈很难拒绝。

但是,礼子却不松开初枝的手。

“妈妈,我去送这孩子。”

伯爵很生气。

随后,礼子上了初枝的车。伯爵无奈,只好请正春上自己的车,大家还是决定去信浓屋旅馆。

十二

有人称能乐为“不动的舞蹈”。从全神贯注的肃静而深刻的能乐表演中,同视力正常的人用眼睛着相比,盲人听起来可能会通过那些强有力的谣曲、伴奏、用脚打的拍子等得到更强烈的印象吧。何况这对初枝来说还是第一次。

乘上汽车后,双人静夫人舞的幻觉仍没有消失,初枝感觉就连旁边的礼子看上去也不像是人世间的,而像幽冥的人一样。

而且,只剩她和礼子两个人的时候,初枝感到不能不对礼子说自己与正春之间的事,她的脸颊自然而然地红了起来。

礼子像是在温柔地安慰着她一样。

“你还真清楚我的地址呀。的确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

初枝点点头。

“可是,我觉得好像昨天曾从您家门前经过。虽然不十分清楚……”

“唉呀!真怪呀。从门前经过的话就该顺便进屋坐坐啊。你是和谁一起来的吗?”

“嗯,和妈妈。”

“是吗?要是你妈妈也一起来就好了。我好像能看见你妈妈是怎样疼爱你的,真想见到你妈妈啊。她在旅馆吗?”

“嗯。但是,问过妈妈之后……”

初枝面带愁容。

“妈妈问我能否一个人去小姐家。”

礼子不解地说:

“你们打算马上就回信州去吗?”

“嗯。”

那么,要是和正春之间有什么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不行,立刻就……请高滨大夫检查一下,要是能治愈看见东西,那初枝可就脱胎换骨了。你就会打开一个崭新的世界,一切都将从此开始。”

“嗯。”

“你明白眼睛能看见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不明白。”

礼子与初枝两个人同乘一辆车,这也是因为她怀着一种想要知道初枝是如何看待正春的想法,但是一看到初枝纯真的样子,她就无法触及这些事了。

“你刚才一边观看能乐,一边跟我哥哥说话了吧。”

礼子先拐弯抹角地提出有关自己的事情。

“对我这次的婚事很反对吧?”

初枝有些为难。

“嗯,没关系。我很高兴,反对是当然的。但是,我感到不可思议。你既看不见又没讲话,怎么能判明那个人不行呢?”

初枝点点头。大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想要诉说什么似的色彩,目不转睛地看着礼子。

“小姐。”

“是啊。我很感激。”

回到信浓屋旅馆后,阿岛仍没有回来。

看见在大门口迎客的年纪大的女佣,伯爵似乎大吃一惊。

正春和礼子都去了初枝的房间,只有伯爵单独留下来,在楼梯的后面与女佣站着讲话。

“喂,求你了。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我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女佣笑着伸出一只手来要钱。她曾在伯爵常去的酒馆做过女佣。

“正好啊。那个失明的女孩是怎么回事啊?”

“好像和老板娘交情很深。”

十三

礼子说她想要等初枝的妈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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