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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马罗神父的罪恶-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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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爱人’,我们的一位教皇曾这样说过。等他一时的热情过去以后,他就会对你冷酷无情,动不动就要发火,他会重新去找阿戈斯蒂尼奥和妓女们鬼混,甚至还会虐待你……让你终日提心吊胆,过不上一天安稳日子。不尊重宗教的人是无所顾忌的;他们说谎,抢劫,造谣诬蔑。瞧那篇通讯文章就是明证。他到这儿来跟大教堂神父友好地握手,然后便去报馆把他说成是一个酒色之徒!以后在你死的时候你将会多么懊悔啊!一个人年轻、健康的时候,样样都好;可是当死期来临、处于弥留时的痛苦阶段,就像隔壁那位可怜的老妇人一样,喉咙里响起了临终的疾声时,想到自己跟这么一个人过了一辈子罪孽深重的生活,就要去见耶稣基督了,到那时候,你会感到多么恐怖啊!说不定到时候他还不让你接受终傅仪式呢!没有做圣事就死去,像畜生一样地死去……”

“看在天主份上!看在天主份上,教区神父先生!”阿梅丽亚喊道,接着便神经质地哭了起来。

“别哭,”他说,一边把她的双手轻轻地握在自己的两只颤抖的手中。“听我说,把你的心里话都讲给我听吧。好了,安静下来,最终一切都会好的。结婚预告还没有公布。告诉他,就说你不想嫁给他,你已经统统知道了,你恨他……”

他抓住阿梅丽亚的手,慢慢地抚摸着,紧握着。突然,他用一种急切的声音说:

“你并不太喜欢他,是不是?”

她头垂在胸前,声音很轻地回答说。

“是的。”

“这就好了!”他激动地喊道。“现在请告诉我,你爱着另外什么人吗?”

她一声不响,没有回答,但她的心却在剧烈地跳动,她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炉火出神。

“你爱什么人吗?告诉我,告诉我!”

他用手抚摸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把她拉向自己。她两手无力地放在膝盖上;她没有转身,但却把脸转向了他,只见她虽然眼中含着泪水,两只眸子却闪着光辉。她慢慢分开双唇,苍白无力的嘴唇。他把颤抖的嘴唇迎上去——他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们的嘴吻在一起,长长的吻,深深的吻,牙齿碰着牙齿。

“太太!太太!”突然从里面传来了鲁萨惊恐的声音。

阿马罗蓦地跳起来,向瘫子的房间奔去。阿梅丽亚颤抖得很厉害,只得在厨房门上先靠了一会儿,她两腿弯曲,一只手按住胸口。等她镇静下来以后,她便下楼去喊她母亲。当母女俩走进老妇人的房间时,阿马罗正跪在那里,脸俯在床上做祈祷;母女俩摇摇晃晃地跪到地板上;瘫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震动着她的胸部和两侧;随着呼吸越来越短促,教区神父也相应加快了祈祷的速度。突然那使人痛苦的声音停止了;他站了起来;老妇人一动不动,两眼凸出、呆滞。她已经断气了。

于是,阿马罗神父便把胡安内拉太太和阿梅丽亚带到客厅里去;这一惊动把胡安内拉太太的偏头痛也治好了。她在客厅里一阵阵地哭泣着,发泄着自己的痛苦,一边想到可怜的姐姐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多么漂亮啊!当时她就要跟维加雷拉农庄的法定继承人结成美满的一对了!

“她待人多么大方啊,神父先生!真是一个圣女!我生阿梅丽亚的时候病得那么厉害,她白天黑夜地守着我,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至于在一起闹着玩——没有哪一个人像她那样……啊,天哪,我的天哪!”

阿梅丽亚倚在窗子上,茫然地注视着漆黑的夜晚。

门铃响了。阿马罗手持蜡烛走下楼去开门。来人是若昂·埃杜瓦多,他一见教区神父夜里这个时候还在胡安内拉太太家里,便在打开的门口呆住了;最后他才低声说道:

“我是来看看有什么消息……”

“可怜的老太太刚刚断气。”

“啊!”

两个人相互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做的——”若昂·埃杜瓦多说。

“没有什么事情,谢谢你。太太小姐就要睡觉了。”

对阿马罗这种俨然以主人自居的态度,若昂·埃杜瓦多气得脸色发白。他又犹豫了一会儿,但是当他看到教区神父用手护着烛光免得被风吹熄时,他便说:

“那好,晚安。”

“晚安。”

阿马罗神父走上楼;然后把她们母女俩送到胡安内拉太太房中,因为她们都很害怕,要在一起相互作伴。他重又回到停放尸体的房间,把桌子上的蜡烛的烛芯修剪了一番,舒舒服服地坐在一把椅子里,开始读起了他的每日祈祷书。

过了一会,整幢房子安静下来了,阿马罗感到睡意正向他袭来,便走进餐室,在碗柜里找到一瓶葡萄酒,美美地喝了一杯。当他正品味着他的香烟的香味时,他突然听到重重的脚步声在窗下走来走去。因为夜色黑魆魆的,他分辨不出散步者是谁。那是怒气冲冲的若昂·埃杜瓦多在绕着房子转来转去。

第11章

第二天一早,唐娜·吉塞帕望过弥撒刚回到家里,就非常惊奇地听见正在擦洗楼梯的女仆在楼下喊道:

“唐娜·若塞帕夫人,阿马罗神父先生来啦!”

近来,教区神父难得上大教堂神父家来。唐娜·若塞帕听见他来拜访,觉得很有面子,并且好奇起来,于是也大声喊道:

“上来吧,我们可不跟你讲客套!你就像我们自己家里人一样。上来吧!”

她正在餐室里,在一只碟子里放上一小堆一小堆的果酱。她穿的是一件胁下开叉的黑色毛料长裙,下摆靠脚腕周围唯一的一根撑架支撑开。这天早上,她戴着蓝色眼镜。她趿拉着她那双难看之极的毡料拖鞋,走到楼梯口。在垂到她前额的黑色头巾底下,她对教区神父先生摆出了一副热诚欢迎的笑脸。

“看见你光临真叫人高兴,”她大声说,“我做完了早弥撒刚刚到家才几分钟。今天我去的是圣母马利亚小教堂——是文森神父讲的。啊!教区神父先生,今天的弥撒可真让我受益不浅。请坐。不,别坐在正对着房门的风口上。那个可怜的瘫子已经过世了……教区神父先生,把经过都讲给我听听吧。”

教区神父只好把摊子临终前的痛苦又讲了一番。他说到胡安内拉太太如何伤心,老太太死后脸上又是如何露出一副仿佛是冷笑的样子,还有那些太太们对丧礼的安排又是如何决定的,等等,等等。

“说句体己话,唐娜·若塞帕,老太太这一死,倒让胡安内拉太太少了个大负担。”他突然探身向前坐到椅子边上,又把两手往膝盖上一放,说:“你看若昂·埃杜瓦多先生这个人怎么样?你听说了吗?就是他写的那篇文章!”

“哎,这事儿就甭提啦,教区神父先生!”老太太两手朝头上一举,嚷了起来。“我一听见就恶心!”

“那么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教区神父先生,我都知道了!纳塔里奥神父先生昨天到这儿来过,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咳,好一个流氓!咳,他要下地狱的!”

“你知道吗,他是阿戈斯蒂尼奥的心腹之交,他们在印刷所里饮酒作乐,一直喝到后半夜;他们还跑进特雷罗的弹子房去,辱骂宗教……”

“看在天主份上,别跟我再说这些啦,教区神父先生,别跟我说啦,别跟我说啦!昨天,纳塔里奥神父先生在这儿的时候,我听他讲了那么多罪孽,心里已经惶惶不安了。我非常感激他,他一听说这事就来讲给我听了——他真体贴人。你听我说,教区神父先生,我一向就认为那个书记员是这路货色。我以前就这么说过!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从来不喜欢管旁人的闲事——不过我心里自有想法。他也去望弥撒,他也守斋戒,可是我一直疑心,他这样做只是为了骗骗胡安内拉太太和小姑娘的。现在你瞧瞧,不是让我给说中了!就我个人来说,我对他一向没有好感!从来没有过,教区神父先生!”她的小眼睛倏地一亮,透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这么一来,婚礼当然不会举行啰?”

阿马罗神父在椅子上朝后坐好,慢条斯理地说:

“我亲爱的夫人,显而易见,一个贞洁的姑娘怎么能嫁给一个六年没作过忏悔的共济会会员呢!”

“天哪,教区神父先生,要是那样的话,我宁愿她死了呢!有必要把一切都告诉那个姑娘。”

阿马罗神父打断了她,急忙把他坐的椅子拖到她的椅子旁边:“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才来找你的,我亲爱的夫人。我昨天晚上和小姑娘谈过了。但是你一定明白,当时正乱得一团糟,那位可怜的夫人又在我们身边奄奄一息,所以我没能再进一步往下说。不过,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尽我的能力劝说她,并且向她指出,她可能会丧失她的灵魂,苦上一辈子等等。作为她们家的朋友,作为她的神父,我能做的都做了,我亲爱的夫人。我还提醒她说,作为一个基督徒,作为一个女性,她负有道德上的义务解除她和那个书记员的婚约。我这么说,因为这是我的责任——尽管要我这么做实在也是很难的。真难啊。”

“那她怎么说?”

阿马罗神父显出一脸不称心的样子。

“她不置可否,撅起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说真的,因为家里有人要死了,她心里本来就很不好受。那姑娘并没有爱他爱得要死,这是明摆着的;可是她想要结婚,她怕她母亲也会死,那样,就只撇下她一个人了。你是知道姑娘家的心思的!我看得出来,我的话对她有点作用。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看最好还是你去和她谈谈。夫人,你是她们家的朋友,又是她的教母。你是看着她长大的——我敢肯定,你在遗嘱里也不会亏待她的——这一切我都考虑到了。”

“噢,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吧,教区神父先生!”这位了不起的夫人大声说,“我会指引她走上正道儿的。”

“那姑娘正需要有人指引呢。咱们私下说说,她应该另找一位忏悔神父。西尔韦里奥神父是她的忏悔神父,我不想说他的坏话,那个可怜的人,不过我还是要说,他起不了多大作用。他为人很仁慈,品德很高尚,但是他缺乏叫作才于的那种东西。他认为忏悔只不过是一项干巴巴的、超脱个人感情的事务。他把教义编成一道道问题,随后又用上帝的十诫①来考查人们的良心。你倒是想想看,夫人!很显然,姑娘既不会偷盗,也不会杀人,更不会贪恋邻人的妻子!从这类忏悔中,她不会得到最大的教益;她所需要的,是一个对她严厉的忏悔神父,他应该对她说:‘这样做,姑娘!’不容她有半点争辩的余地。她精神上很脆弱;像大多数女性那样,她不知道怎样安排自己的生活。正因为这个原因,她就需要一个能够手持铁鞭管教她的忏悔神父,她应该服从他,什么事都告诉他,对他敬畏惧怕……她的忏悔神父必须是这样的人。”

①十诫;基督教的诚条,包括:崇拜唯一上帝而不可拜别神;不可制造和敬拜偶像;不可妄称上帝名字;须守安息日为圣日;须孝敬父母;不可杀人;不可奸淫;不可偷盗;不可作伪见证陷害人;不可贪恋别人的妻于、财物。

“教区神父先生,你正是这样的人。”

阿马罗谦虚地微笑着说:

“我不否认我正是这样的人。我是她母亲的朋友。我认为她是个好姑娘,应该得到天主的恩宠。我总是尽我所能对她的一言一行给予忠告。不过,夫人,你自然明白,有些事情,是没法在客厅里当着许许多多人的面开口的。一个人只有到了忏悔室里,才能无所顾忌地披露心曲。我正希望能够这样,能够有机会和她单独谈话。可是,我又不能去对她说:‘你现在必须上我这儿来作忏悔!’我在这类事儿上是有顾虑的。”

“可是我一定要告诉她,教区神父先生。啊,我一定去跟她说!”

“你要是这样可真是帮了大忙了。你将为她的灵魂造福不浅呢!因为,如果那个姑娘让我来指导她的心灵,我们可以肯定,她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她就会走上天主赐福的道路……那么,唐娜·若塞帕,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跟她谈呢?”

唐娜·若塞帕觉得耽搁这件事就是罪孽,决定当天晚上就去谈。

“我看这不大可能呢,唐娜·若塞帕。今天晚上要守灵。那个书记员自然会上那儿去的——”

“天哪,教区神父先生!那么,我和我的朋友们就非得和那个异教徒在一间屋子里度过这个晚上不成?”

“如果你今晚去,就不得不这样。那个小伙子现在毕竟还被看作是那家人的朋友。我们知道,您唐娜·若塞帕、唐娜·玛丽亚,还有甘索索两姐妹,都是品德高尚不过的人——可是我们可不能够因为我们有道德就骄傲啊。不然的话,我们就有失去一切道德果实的危险。做一件蒙受耻辱的事是会让天主高兴的,有时候跟做坏事的人混在一起虽然是一件蒙受耻辱的事,但这就像一个大地主跟一个种地的并肩站在一起一样,可以让天主高兴……我们应该这样说:我在道德上比你高尚,但是比起为了进入光荣的天国我所应该做到的事来,谁知道我是不是个像你一样的大罪人呢……我们在精神上蒙受的这种耻辱,正是我们能够奉献给耶稣的最大的礼物……”

唐娜·若塞帕像个孩子似地聚精会神听他讲完,然后不胜敬佩地说:“啊,教区神父先生,光是听你说话,就能大大增添人的美德!”

阿马罗欠了欠身说:

“仁慈的天主常常给我灵感,教我说出正确的话来。好啦,我亲爱的夫人,我不想再打扰你了。我们是相互了解的,夫人,你明天去和小姑娘说:如果她同意来听我的劝告——我相信她会如此的——那你就在礼拜六八点钟把她带到大教堂来。你对她说起话来口气要坚决一些,唐娜·若塞帕!”

“这事就交给我啦,教区神父先生。现在,你想不想尝尝我的果酱?”

“好的,我尝尝看,”阿马罗说着,便摆足架子吃了一小堆果酱。

“这是用唐娜·玛丽亚送来的榅桲①做的。味道总是比甘索索姐妹做的好吃。”

①榅桲:落叶灌木或小乔木,果实有香气,味酸,可制蜜饯。

“好啦,再见了,唐娜·若塞帕。噢,我差点忘了,我们的大教堂神父对于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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