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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皮记-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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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哭了,”她答道,“昨晚我在细看你睡觉的时候哭了,可并不是因为快乐。听着,我的拉法埃尔,听我说。当你睡着的时候,你的呼吸很不顺畅,在你胸膛里有种回音,使我听了害怕。你在睡眠中还有点干咳,完全象我那患肺病死去的父亲。我还从你肺部发出的声音中认出这种病的某些特征。再说,你在发烧,这点我确信无疑,你的手也在出汗而且发烫……亲爱的!你年纪轻轻,”她用发抖的声音补充说,“你还可以把病治好,万一有什么不幸……啊,不,不会的,”她高兴地大声说,“没有什么不幸,医生都说这种病会传染。”

她用双臂紧紧搂住拉法埃尔,热情地吻他,使他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活到老,”她说,“我们要年纪轻轻地一同死去,手里握着大把鲜花一起走进天堂。”

“这类打算,在我们身体健康的时候总会有的,”拉法埃尔答道,一面把两手伸进波利娜的头发里。

可是,接着便来了一阵可怕的咳嗽,这种沉重、响亮的咳嗽声象是从棺材里发出的,它使病人神经震荡,肋骨动摇,脊髓疲惫,并在病人的血管里产生莫名其妙的沉重感觉,以致病人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周身冒汗。拉法埃尔脸色惨白,垂头丧气,慢慢地躺下去,显得疲惫不堪,象个在最后努力中耗尽了全部力量的人。波利娜恐怖地睁大眼睛盯着他,脸色都苍白了,默默地在发愣。

“我们可不要再发疯啦,我的天使,”她说,一心想掩饰她的可怕预感,不让拉法埃尔知道。

她用双手捂住脸孔,因为她瞥见了死神的可怕的骷髅。拉法埃尔的脑袋已变成青灰色,眼睛和两颊深陷,象是从坟墓里掘出来供学者研究的死人头。波利娜想起昨夜瓦朗坦脱口而出的感慨,便对自己说:

“对的,有些深渊是爱情所无法超越的,它就只好埋葬在里面。”

发生这种令人懊丧的情景几天之后,在三月的某天早上,拉法埃尔遵医生之命,坐在卧室窗前有阳光的沙发上,四位医生围着他,轮流给他探脉,触摸和询问,态度十分关切。

病人从医生们的手势和出现在额头上的最微小的皱纹去窥测他们的思想。这次诊断是他的最后希望。这些最高审判者将对他作出生死存亡的判决。

正是因为要从人类的知识中获得最后的断语,瓦朗坦召集了现代医学界的权威人物。由于他的巨大财富和显赫姓氏,人类知识的三个体系的代表人物都来站在他的面前。这群医生中的三个人带来了整套医疗哲学,他们代表在斗争中的三种流派:灵性论派,分析论派和甚么开玩笑的折中论派。第四个医生是荷?斯·毕安训,他是一位很有前途,学识渊博的人,也许是新派医生中最杰出的人物。

毕安训为人正派,谦虚谨慎,是勤奋好学的青年的代表,他们都准备搜集巴黎学派五十年来所积累的宝贵遗产,也许还要利用过去世世代代提供的种种丰富资料来完成一座纪念碑式的建筑。毕安训是侯爵和拉斯蒂涅的朋友,几天来他一直在照顾侯爵的病,帮助他回答三位教授的询问,有时候他还以一种强调的口吻向他们解释他所发现的似乎是肺结核病的各种征兆。

“您一定是放荡无度,过着糟蹋身体的生活吧?您曾从事过巨大的脑力劳动吧?”

三位著名医生中一个方头阔脸,体格强健,看起来要比其他两个对手天赋更高的医生对拉法埃尔说。

“我花了三年功夫写成一部巨著之后,曾经想用纵欲来结束生命,也许有一天您会看到这部书,”拉法埃尔回答他说。

鼎鼎大名的医生点点头表示满意,而且,好象是在自言自语:“我就知道准是这么回事!”这就是著名的勃里塞医生,有机体学派的头面人物,卡巴尼斯①和比夏那类医学泰斗的继承者,实证论和唯物论的医生,这派医生认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它只受机体本身规律的支配,可见,机体的正常状态或有害身心的反常状态,都可以用造成这种状态的显著拉因来加以解释。

勃里塞听了拉法埃尔的回答,默默地瞧着一位中等身材,脸色紫红,眼光炽热的人,这人活象古代神话里那种耽于酒色的半人半兽神,他背靠在窗台角上一言不发,留神地观察着拉法埃尔。此人便是卡麦里斯蒂医生②,他是一个容易激动的、有信仰的人,生机论者的首领,梵·埃尔蒙③的抽象理论的带诗意的拥护者,他认为人的生命是一种高贵的、秘密的原素,不可解释的现象,它戏弄解剖刀,蒙骗外科医术,遥于药物的治疗、代数的未知数和解剖学的论证之外,并且讥笑我们对医学的努力;它是一种摸不着,看不见的火焰,只服从某种神圣的规律,往往被我们断定必死的人却能活着,而被认为最能活下去的人倒会死去。

①卡巴尼斯(1757—1808),法国医生,著有《人体的生理和心理研究》。

②卡麦里斯蒂的形象影射当时巴黎医学院的雷卡米叶医学博士。

③梵·埃尔蒙(1577—1644),比利时医生,胃液的发现人

第三部分 濒死的人 第32节

第三个人,脸露讥讽的微笑,他就是莫格雷迪医生,非常聪明,但他是皮浪的信仰者,而且喜欢嘲弄别人,他只相信小手术刀,同意勃里塞的意见,认为一个非常健康的人可以死去,但也承认卡麦里斯蒂的看法,认为人死之后仍能活着。他觉得任何理论都有好处,实际上他对任何理论都不予采纳。他宣称最好的医学体系就是根本没有体系,问题只须根据事实来处理。他是这一学派的巴汝奇,观察大王,大探险家,大讽刺家,喜欢从事各种毫无结果的尝试,他正在细细研究那张驴皮。

“我很想证实一下您的欲望和它的收缩两者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巧合,”他对侯爵说。

“这有什么用处?”勃里塞嚷着说。

“这有什么用处?”卡麦里斯蒂也跟着说。

“啊!你们的意见倒是一致的,”莫格雷迪回答说。

“这种收缩是很简单的,”勃里塞补充说。

“它是超自然的。”卡麦里斯蒂说。

“事实上,”莫格雷迪装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说,同时把驴皮还给拉法埃尔,“皮革干缩是无法解释的,但也是种自然现象,自有人类社会以来,它就使医学和美女失望。”

瓦朗坦在不断地观察这三位医生,没有发现他们对他的病痛有任何同情。三位医生对他的每个回答都保持沉默,漠不关心地打量他,毫无怜悯地询问他,他们表面上的礼貌,未能掩盖他们那种懒洋洋的神气。说他们心里有数也好,在思考也好,总之,他们都很少说话,简直是无精打采,以致拉法埃尔有时候认为他们都已心不在焉。只有勃里塞有时候对毕安训给他们明白指出的各种绝望的征兆回答一声:“好!对!”卡麦里斯蒂陷在深沉的幻想里;莫格雷迪活象个喜剧作家在研究两个古怪的人物,打算把他们忠实地搬上舞台。荷拉斯的脸色隐瞒不住他内心沉重的痛苦,显示出一种充满温情的悲哀。他当医生的时间还不久,对病人的痛苦还不能无动于衷,站在濒死者的病榻之前还不能漠不关心;他止不住眼里噙着的那股友谊的热泪,它使你不能象军队的将领那样,不去所垂死伤员的哀号,迅速辨明和抓住胜利的时机。医生们花了约莫半个钟头时间,象裁缝替一个定做结婚礼服的青年量尺寸那样,度量了病情和病人之后,就随便闲聊起来,甚至谈到公众事务,最后,他们便到拉法埃尔的书房去交换意见,然后拟定诊断书。

“各位先生,”瓦朗坦向他们问道,“难道我不能参加你们的计划吗?”

听到这个要求,勃里塞和莫格雷迪便激动地叫嚷起来,尽管病人一再恳求,他们还是拒绝当着病人的面讨论他的病情。拉法埃尔只得服从惯例,心里在想何不溜到走廊里,那儿倒很容易听到三位教授关于他的会诊意见。

“列位先生,”勃里塞一进来就说,“请允许我马上把我的意见告诉你们。我既不愿意把它强加给你们,也不愿它遭到反对:首先,我的意见是清楚的,准确的,而且我们被请求研究的病情,其结果和我的一个病人的情况完全相似;其次,我医院里还有人等着我,那儿有要事,必须我回去处理。为此我争取第一个发言,目前我们诊治的病人也是因为用脑过度……”

“荷拉斯,他写的是什么书呀?”他转过来问那位年轻医生。

“一部叫《意志论》的专著。”

“啊!见鬼!这可是个大题目啦——他太疲劳了,我说,他因为思索过度,饮食无节制和经常服用太强烈的兴奋剂。身体和头脑的激烈活动,使整个机体的协调遭到破坏。先生们,从脸部和身体的各种征候不难看出肠胃受到异乎寻常的刺激,中枢神经官能错乱,上腹敏感下腹收缩。你们已经注意到了肝脏的胀大。此外,毕安训先生在不断观察病人的消化系统,并且告诉我们消化不良,运转困难。说老实话,胃已失去作用;人已报废。智力衰退,因为人已经不能消化了。作为生命中心的上腹的逐渐损伤,使整个机体遭到破坏。从此开始经常和明显的扩散,混乱通过神经进入头脑,使这一器官受到过度的刺激。他患了偏执狂症。病人受到一种固定思想的压力。在他看来,这张驴皮真的在收缩,其实,也许它从来就是象我们所见到的那样;但是,不管它收缩不收缩,这张驴皮对他来说,总是奥斯曼帝国某个首相鼻尖上的斑点。请你们立刻在他的上腹放些蚂蟥来吸血,以便平息这个人的生命中心器官的激动,让病人节制饮食,偏执狂症就会停止。对毕安训医生我不用多说什么,他该知道掌握医疗的全面和局部的方法。也许病人身上还有并发症,呼吸系统也许同时受到了刺激;但是,我认为肠胃方面的治疗,比肺部的治疗更为重要,更为必需,更为紧急得多。对抽象问题的专心研究和某些强烈激情的发生,都会在这个生命的机构里产生严重的混乱;然而,现在就来修理这架机器还来得及,还没有什么损伤得过分严重的部件。您要挽救您朋友也还容易。”他对毕安训说道。

“我们这位博学的同行把结果当做原因,”卡麦里斯蒂回答说,“是的,他所细心观察到的各种病变的确在病人身上存在,但是,胃脏并不象玻璃窗上的裂痕向周围辐射那样,在机体里逐渐扩散,并发展到头脑。应该一锤子把玻璃打个洞;但这一锤该原来打?我们知道吗?我们对病人的观察真的足够了吗?我们知道他一生的遭遇吗?先生们,生命的原素,梵·埃尔蒙所谓的元气在他身上已受到损伤,生命力本身也受到致命的打击;神圣的火花,这联系机体和产生意志的短暂的智慧,生命的科学,已停止了它调节人体机构的日常生理现象和各器官的功能;我博学的同行所确诊的种种错乱,就是从这里来的。机体的运动不是从上腹发展到头脑,而是从头脑发展到上腹。不是的,”他用力拍着胸脯说,“不,我不认为人取决于胃脏!不,完全不是这么个问题。我没有勇气说只要我有个好上腹,其余的都无所谓……”接着他又用比较温和的语调说,“我们不能根据同样的物理原因,用同样的医疗方法,去对待各种病人所感染的各种危险病症。任何人都和别人不一样。我们每人都有各种特殊的器官,它们各有不同的作用,不同的给养,去完成各自的不同任务和发展各种必需的课题,以完成我们所不知道的生命程序。宇宙的主宰出于崇高的意愿,赋予我们生命并维持生命的活跃现象,使之在每个人身上有不同的形态,使他的存在从表面看来是有限的,但在某一点上却和无限的循环共存。因此,我们应当分别研究每个病人,深入了解他,认识他的生活包括些什么内容,他生命的力量之所在。从一块柔软的湿海绵到一块坚硬的浮石,表面上相似,其实存在着无限的差别,人就是这么个样子。不顾淋巴质人的海绵状组织和某些注定会长寿的人钢铁般坚强的肌肉之间的差别,光凭你们的臆测,总以为疾病都因人体受刺激而起,便采用使人类丧失体力,以致虚脱的唯一医疗法①,这样就势必要犯大错误!那么,现在我要采用一种纯粹的精神医疗法,对病人的内心世界进行深入检查。我们应到灵魂深处去找疾病的原因,而不该在肉体的内脏上打主意。医生是有灵感的人物,赋有特殊的资质,上帝授予他能察知人的生机的能力,象赋予先知以慧眼,使能窥见未来,以及给予诗人以描述大自然美景的才华,给音乐家以按和声的规律来协调声音的技巧,音乐的原型也许就是天籁!……”

①指当时社会上流行的一种动不动就主张放血的医疗方法。

“老是他那套绝对化的、专制的、宗教性的医学调门!”勃里塞嘀咕着说。

“先生们,”莫格雷迪急忙提高嗓门,盖住勃里塞的牢骚,“我们可不要忘记了病人……”

“原来如此,科学的效用到底在哪里?”拉法埃尔伤心地嚷道,“我的痊愈看来是在念珠和蚂蟥之间,在迪皮特伦①的手术刀和德·霍恩洛厄亲王②的祈祷之间摇摆了!在划分事实和言论,物质和精神的界线上,莫格雷迪在那儿犹疑不定。人类的是和非到处追踪我!横竖总是?伯雷的叽哩咕噜,咕噜叽哩,我精神上有病,这是叽哩咕噜!要是我肉体上有病,这是咕噜叽哩!我可以活下去吗?他们不知道。普朗歇特至少比较坦率,他对我说:‘我不知道’。”

①迪皮特伦(1777—1835),法国著名外科医生。

②德·霍恩洛厄亲王(1819—1901),曾任德国驻阿尔萨斯-洛林的总督。

这时候,瓦朗坦听到莫格雷迪医生说话的声音:

“病人患有偏执狂症,在这点上我同意!”他大声说,“但他每年有二十万法郎的收益:得这种狂病的阔人倒很少见,对这类病人,我们至少该提出一个诊断意见。至于要弄清到底是他的上腹影响了头脑,还是他的头脑影响了上腹,等他死后,也许我们可以通过事实予以证明。先让我们来总结?验吧。他病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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