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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京华-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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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宝钦无奈又憋屈。虹谷关也冷,冬日里滴水成冰,可以前的宝钦却是个小火炉,鹅毛大雪的时候她也照样只穿一层夹衣,每日都练武强身,骑着马围着营地兜几圈,风风火火的。

可是现在,她却只能裹着厚厚的棉袄躲在屋里,连门儿也不能出。

秦国人大多抗冻,宫里头每年到冬月下旬才开始烧地龙,宝钦只得让清雅烧了两只火盆放屋里,饶是如此,她身上还是冰冰凉的,一点暖意都没有。

“这该死的贼老天!”清雅端着热汤进屋,迅速地转身将门带上,可那刺骨的寒风还是迅速地钻了进来,寒意如刺刀一般在屋里蔓延。榻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宝钦微微地抖了抖,吸着鼻子小声吩咐道:“回头你再去取床被子来。”

清雅赶紧应了,快步走到榻边将鸡汤递到她手里,柔声道:“公主先喝点热的,奴婢热意让厨房放了不少药材,喝了暖身子。”

宝钦听话地接了,眯起眼睛先尝了一小口,眉头顿时皱起来,砸吧砸吧嘴道:“苦。”

清雅笑道:“放了些老参,是有些苦。不过总比吃药强些,您身子这么虚,若是不趁着冬天好好补一补,开春了又容易生病。”说话时,忽听到外头“噗噗——”的脚步声,还有五斤低低的招呼,“殿下,小心脚下。”

却是秦烈到了。

梁轻言回国之前曾把清雅叫去训话,回来后她便变了个人,对秦烈不再像先前那么排斥,虽说也不热络,但相比以前已是好了许多。所以,这会儿听见秦烈到了,清雅脸上并无不喜,乖巧地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顿时又卷进一阵冷风,秦烈穿着件黑色镶白边的斗篷快步进了屋,五斤紧随其后,一手打着伞,一手还夹着个大匣子,十分狼狈的模样。

榻上的宝钦朝他看过去,眼睛里不由自主地盈出欢喜的笑意。秦烈也正正好朝她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便再也分不开。

他并不急着冲过来,解了斗篷,跺了跺脚,将靴子上的雪全都抖落,罢了,又凑到火盆边上烤了烤手,这才走到宝钦身边。

“怎么也不生个手炉?”秦烈握住宝钦冰冰凉的手,顿时皱起眉头,责备地问。

宝钦赶紧道:“是我让清雅别弄的。”她朝他挥了挥胳膊,无奈地道:“这还没到三九呢,就装扮得头熊似的,日后再冷些,还不知要怎么过。”

秦烈把她的手往怀里收了收,自自然然地靠着她坐在了一旁,那姿态就好似老夫老妻一般。“若是冷,便在屋里头不要出门,一会儿我让五斤把地龙烧上,屋里就暖了。”

“宫里头不是都还没烧么?”

“管她们做什么,你又不在宫里。”秦烈绷着脸道:“不说而今已入了冬,便是大夏日的,我烧个地龙她们也管不着。”

宝钦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清雅却是高兴起来,欢喜地插嘴道:“奴婢也是这么跟公主说的,可她非不肯,怕有人说殿下的长短。既然殿下都发了话,奴婢这就让下人去烧地龙,公主也好睡得舒服些。昨儿晚上天气冷,她怕是一晚上都没捂热乎。”说着话,人已闪了出去。五斤见状,也赶紧把手里的匣子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跟了出去。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秦烈斜着眼睛看宝钦,捂了捂她的手,小声地问:“怕有人说我的长短,啊?”眼睛里却盛满了笑意,显是极为欢喜。

宝钦也没觉得多不好意思,咧嘴笑笑,“我是女人,难免想得多些,唔,心思细腻。”她倒是有脸说自己心思细腻,也亏得司徒不在,要不,只怕是要笑破肚皮。秦烈却是吃她这一套,眼神愈加地温柔,握住她的手又往里靠了靠,柔声道:“你往里些,我也坐上来。”

自从入了冬,宝钦便换了房间,先前的主屋太大太空旷,夏日里倒是舒服,一进冬天就慎得慌。宝钦便让清雅把东厢的暖阁收拾了出来,立刻搬了过来。这暖阁只有先前主屋的一半大,床榻都秀气许多,尤其是宝钦而今躺的这张榻,不过三尺来宽,睡她一个已经不算宽敞了,哪里还有秦烈的地儿。

“我……我还想睡呢。”宝钦哭笑不得地瞪着他,“昨儿晚上都没怎么睡。”

“我知道。”秦烈下了榻,三两步走到桌边打开匣子,搬了厚厚一沓文过来,照旧靠在宝钦身边坐下,理直气壮地道:“你里边儿不是还有些空地么,往里挤挤,挤着暖和。你睡你的,我看会儿文。”

说话时,也不管宝钦反对不反对,挤着挤着就上了榻。罢了,还嫌不够,然脱了靴子,半躺了下来,斜着眼睛瞧宝钦,问:“怎么还不睡?若是挤得慌,唔,你就躺我身上。”

宝钦鼓着脸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子躺了下去。

她昨儿晚上没怎么睡,原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这一躺下,脑袋就开始晕乎,身旁有只大火炉不断地燃着热意,捂得她浑身上下又暖又软,这不,才打了两个哈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间仿佛梦见了一只顽皮的哈巴狗儿,摇着尾巴舔了她一脸的口水。宝钦一着急,赶紧伸手去推,“啪嗒——”一声打了什么东西上。她打了个哈欠,翻了身,继续睡。

清雅烧了地龙,屋里很快热起来,宝钦睡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是被热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秦烈也蜷在她身边睡着了。他个子高,长腿长胳膊都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脑袋埋在宝钦的颈项处,呼着热热的气息。眼睛紧紧闭着,长睫毛柔顺地覆在眼睑上,然有种乖巧的错觉,高挺的鼻梁触到了宝钦的脖子,有温软的触感。

他们这样,是不是……有亲密了!宝钦晕晕乎乎地想,要是在郑国,孤男寡女躺同一张床上,就算是定过婚事的男女,也要被骂死的。可是,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把他赶走,甚至不想叫醒他。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犹如孩童般不设防备的睡眼,感觉着他的呼吸,还有身体里传出来的热意,宝钦觉得,心里头特别踏实。这样的踏实感,自从钟父过世之后,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了。

最后还是秦烈自己醒了。他好像有所察觉似的,忽然将眼睛睁开,四目相对,宝钦有些不好意思,眨巴眨巴眼,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正色问:“你醒了啊?”

秦烈“嗯”了一声,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着些刚醒睡意,却莫名地勾人。

宝钦心里跳得厉害,吞了吞口水,竭力地让自己更加自然,“那怎么还不起来?”

秦烈幽深的双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仿佛一口深井要将她吸进去。刚睡醒的男人面部表情显得很柔和,与平日里紧绷着脸的面瘫王爷一点也不像,眼睛里有浓浓的□味,缓缓一眨眼,脸就凑了过来……

他的亲吻一向都很温柔,今儿却似乎有些不同,情绪显得很激动,动作中有种迫不及待的意思,连呼吸声都变得急促。

宝钦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只是身上发软,也使不出力气来推他,好在脑子里还存着些许清灵,一伸手就掐住了秦烈的大腿,狠狠一揪,身边的男人一个激灵,“嗷——”地大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后一闪,却已退到了榻外,臀下一轻,就屁股朝下径直地从榻上掉了下来。

屋里“噗通——”一声闷响,把躲在隔壁屋里瞌睡的五斤给吓醒了,一个激灵跳起身,立刻往暖阁这边冲。才奔到门口,就听到屋里气恼的声音,“不准进来。”

五斤立刻缩住了脚,心里头却是一阵好奇,眼珠子转了转,一时没忍住,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壁脚。

屋里的宝钦正捂着嘴笑,腰都笑弯了。秦烈坐在地上耍赖不起身,这样的事若是换了秦烈倒也没什么,可以他这紧绷的面皮和沉着又冷冽的气质来干这活儿,实在有些……

宝钦笑完了,见他还坐在地上不动,心里大概琢磨出些意思来了。强忍住笑意,朝他伸出手,柔声道:“你自个儿没坐稳,难不成还怪我?还不快上来!”

秦烈总算等到了台阶下,不作声,却还是从善如流地牵住了宝钦的手,利索地重新坐回了榻上。

宝钦注意到他左边脸颊上有一抹淡淡的青紫,一时大讶,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疑惑地问:“你方才掉下去摔到哪儿了,怎么脸上还伤到了?”

秦烈板着脸道:“哪里是刚才摔的,明明是你打的。睡着了也不老实,动手动脚。”

宝钦哪里是他能糊弄过去的,一想就明白了,没好气地笑道:“我再不老实也没有坐起来打人的道理。”

秦烈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耍流氓不成的某人傲娇了

、第57章

五十七

接连好几日都是鹅毛大雪,丰城早已是银装素裹,只可惜宝钦深锁闺房,出不得门,也看不到这分外妖娆的雪景。

圣旨已下,秦烈自然是主帅,五日后便要出征。想着这一走便不知多久,秦烈分外珍惜这最后的相处时光,几乎每日都从早陪到晚,兵部的文也通通地送到行宫来。也亏得丰城风气开放,事情传了出去,旁人们也只艳羡地说他二人恩爱胶着,却无半点非议。

“外头的雪下了几寸了?”宝钦趴在榻上,捧着碗热绿豆汤,一边小口小口地喝,一边问。许是整日窝在屋里烤火,抑或是这几日吃多了补品,宝钦有些上火,早上起来的时候喉咙火辣辣的,连话都险些说不上来。清雅见状,赶紧让厨房煮了绿豆汤给她降火。正赶上秦烈到了,不由分说地也要了一碗陪她喝。

秦烈一口把碗里的绿豆汤喝了个干净,随手把碗搁在桌子上,回道:“每年冬天都这样,而今怕是有一尺多深了。”话一说完,他已是觉察出些意思来,伸手在宝钦的脑袋上揉了揉,小声问:“是不是想出去看雪景?”

宝钦却是摇头,面上一片坚决,“还是不出去了,一不留神染了风寒,受罪的还是自个儿。”她曾经经历过最艰难的日子,中毒之后日日躺在地窖出不得门,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就连呼一口都快要了她的命。正因为如此,宝钦才特别懂得身体健康的可贵,即便是心里再痒痒,即便是在屋里窝了有好些天,她依旧能忍得住。

秦烈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心里愈加地怜惜,想了想,吩咐五斤去房取了画笔纸张过来。宝钦见状,忍不住问:“莫非你还会画画不成?”

“我幼时性子急躁,练武时总静不下心,后来外祖便请了个画师来教我作画。只是学得时间不长,画得不好。”秦烈的眼睛里有赧然的神色,“一会儿你见了,可不准笑话我。”

宝钦赶紧道:“我连画笔都不会握的,哪里敢笑话你。再说——”再说他这样费尽心思地想讨好自己,单是这份心已是弥足珍贵,她心里只有感动和欢喜,又如何会笑话他。说话时,宝钦已然从榻上起了身,跺跺脚走到桌旁边,伸手帮他磨墨。

美人磨墨,红袖添香,秦烈自然下笔如有神,不多时,便有一丛红梅跃然纸上。虽说画技并非绝佳,但那从红梅却是鲜艳欲滴,精神奕奕,宝钦一眼便心生欢喜。

“怎么样?”秦烈显然对这一丛红梅十分满意,自信十足地问宝钦。宝钦自然不吝赞赏,罢了又道:“只可惜我不会画画,整日窝在屋里闲得发慌。”

秦国的冬天十分漫长,这些天又秦烈守在一旁,日子才不算难熬,等他出征,这漫长而枯燥的冬日要如何才能熬得过。

“要不,你明儿给我绣个荷包?”秦烈忽然开口,神情有些不自然,微微地别过脸去,小声地道。自从老黑领了那十二个媵妾回去后,军中的那些大老粗们然开始时兴挂荷包,闲下来了还拿出来比一比,看谁家媳妇儿的手艺好。秦烈见了好几回,就有些痒痒,虽说心里也清楚宝钦不善女红,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宝钦闻听此言,果然愣住,眨巴眨巴眼,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我手艺可不好。再说,你不是后天就要出征。”虽说她也学过刺绣,可一来手艺本就不精,二来,已是多年不曾握过针线,这一两日的工夫,哪里赶得出个荷包来。

其实秦烈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而今听了宝钦这话,赶紧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莫要当真。”

“要不,我先给你打个络子。”宝钦挺不好意思地朝他笑,揉了揉手指头,“一般的络子我都会打,等你走的时候,就能拿回去穿玉佩了。等你打完仗回来,荷包就绣好了。”

“好!”秦烈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忍不住又握了握她的手,凑到她嘴边亲了亲。罢了,又想起什么,拿起毛笔在画纸上细细地开始描梅花。不一会儿,纸上便又多了几支梅花,只是都作墨色,并没有填色。

宝钦不解其意,正想开口问,秦烈已经出声道:“等我走后,你每日便填一瓣梅,等这副画画完了,我便回了来娶你。”

他忽然开口说起嫁娶之事,宝钦绕是面皮再厚,也忍不住一下红了脸,伸手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小声道:“七公主可还在守孝,你也不怕被人骂。”

秦烈眼睛里闪过一丝古怪,握住宝钦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宝钦闻言,面上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想了一阵,才沉声道:“我先前早有怀疑,没想到果然如此。她既如此狠毒,我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秦烈板着脸朝她打趣道:“晓得宝爷素来怜香惜玉,生怕你看她是个女人的份上要让着她,所以才特意跟你说。她若是能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此事便过去不提。若她非要来趟这浑水,你实在不必气。”

宝钦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眨了眨,作出柔顺乖巧的样子来,朝秦烈作了个万福,“是,三爷。”

秦烈哪里还忍得住,一伸手就将她揽到怀里了。

临走的时候,秦烈又特意叮嘱,“后天大早上我就要出征,你不要出来送。外头天寒地冻的,你若是有个不慎染了风寒,倒是引得我一路挂心,到了北边也安不下心来打仗。”

宝钦俱一一应了。

第二日秦帝招了秦烈进宫,也不知商议了些什么事,大晚上才放他出来。

“爷,您还去公主那里吗?”马车出了宫,五斤不知该往哪边走,赶紧问。

“什么时候了?”秦烈掀开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四周一片漆黑。晚上他喝了点酒,在宫里小憩了一会儿,这会儿便有些弄不清时候。

“亥时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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