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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卿相-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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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伤的人很小心,没留下任何痕迹。
  血腥味很淡,很快匿于鼻间,崔俣感觉不出来伤者来自哪个方向,又去了哪里,但毫无疑问,离这里很近。
  他现在站的地方,是庑廊转向隔壁房间的位置。
  眼珠迅速转动,脚步不能停,崔俣快速往南厢走,因太出神没注意,走到拐角,撞到了一个人。
  他抬头,正是晨间见过的彩绸衫年轻人。
  年轻人现在已经没穿绸衫,换了一身纯黑夜行衣,指间戴的明晃晃大金戒指也已经摘掉,气势阴森。他周身尽湿,如鹰双目在崔俣身上锁住片刻,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崔俣一怔:“抱歉——”
  年轻人仿佛没看到崔俣一样,抿着唇离开,无所谓的态度,和晨间一样。
  崔俣却心中一紧。年轻人看他那一眼,冷漠阴寒,仿佛他已不是活人,可明明有杀机,为何又放过他……
  年轻人似乎没耐心再扮演什么商人,直接足点栏杆,施轻功飞到北面厢房。
  错身时正好一道闪电打下,崔俣看到他腰侧硬物,瞳孔骤然一缩!
  大约雨下的太大,年轻人今夜干的活又多,没注意衣服有点乱,牌子露了出来。龙头,黑底,金边,紫辉,略细长,这是宫牌!
  崔俣曾在杨暄身边看到过类似牌子,杨暄初进京时还没有,进宫做了太子,出来私访,身边人身上就带了这种牌子。宫牌有特殊规制,从属管辖不一样,上面写的字就不同,但所有宫牌,形状颜色做工都是一样的!杨暄那变态曾因他多看一眼,就用宫牌在他身上玩起了情趣……他断不会认错!
  荒郊客栈,不管离洛阳还是长安都八百里远,皇宫的宫牌,怎么会在此出现?
  佩着宫牌的年轻人又是谁?皇宫里的男人,除了主子们,不是太监就是侍卫,太监会武的少,就算会武,自由出入宫庭不可能,侍卫……你见过哪个正经侍卫走路习惯脚尖先落地?
  这个年轻人气质不对,明显不是阳面的人……许是哪位主子豢养的死士。
  主子的狗,替主子办事,主子们关注重点在洛阳,在长安,这个荒郊野地能干什么?
  心念急转间,闪电已又劈几道,即是装做要上茅房,脚步就不能停,崔俣知道自己必须要往前走,可心里似乎有道意念在提醒他什么。
  他忍着焦虑,视线迅速四下一扫——廊柱下,好像有团东西。
  就是年轻人刚刚足踩栏杆施轻功的地方。
  ‘怦怦——怦怦——’心跳加速,仿佛提醒他,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时间紧急,崔俣咬住下唇,迅速弯身捡起。
  是一个纸团,已被雨水洇湿。
  小心展开纸团,崔俣指尖有些颤抖。
  这是一幅画像。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纸片,勾勒着一个人的模样,密发,高鼻,薄唇,轮廓刀劈斧砍般的鲜明……
  是杨暄!
  虽然胖瘦不同,画像经雨水打过有些模糊,崔俣还是能认出来,这个人是杨暄!
  除了他,没有人长这样的眉,直而长,眉尾高过眉头,尾端锋利犹如剑锋,斜斜入鬓;没有人长这样的眼,眼形狭长,眼尾微挑,威仪内敛,如盈日月;没有人有这样的气质,初看平凡,内敛乾坤。
  杨暄承继生母容貌,是好看的,也是神秘的,你永远看不透他的情绪,也看不透藏在各种情绪下的那颗心。
  杨暄……
  崔俣知道自己决定了这条路,早晚会遇到杨暄,可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这幅小小画像旁边,写着个杀气十足的‘诛’字,右下角以红泥盖着个章。他不知道这个‘诛’字是谁写下,印章也因雨水破坏看不清,但他很明白这张纸的意思!
  这是诛杀令!是谁要杀杨暄!
  因为被派出来的办事人没见过杨暄,所以画了这个画像以便认人!
  杨暄自小日子就过的不好,想杀他的根本不用想,无非是皇宫里那几位主子!皇上,贵妃,贵妃的儿子……
  这个画像出现在这里,不用问,方才那年轻人肯定是被派出来的杀手了,而杨暄本人——很可能也就在附近!
  “轰——”
  雷声陡起,炸在耳畔,崔俣手一抖,差点惊呼出声。
  东西厢两边都住着人精,他如此停留非常不妙,而且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东厢年轻人不可能不会发现,或许转而,就会回来检查……他必须马上走!
  崔俣把纸片匆匆一揉,继续丢在原地,转身小跑着奔向茅厕。
  虽然一时接受的信息量很大,但他的速度是很快的,廊前只是短暂停留,当做被撞人不理姗然而去的惊讶也说的通。崔俣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没什么失误的地方。
  做戏做全套,他真的在茅厕蹲了会坑,或许茅厕是一个适合思考的地方,他前思后想一会儿,得出了几个了不得的结论。
  东厢的人是来杀杨暄的,虽然他只看到了年轻人,但厢房里住着的肯定不只一个。
  杨暄在附近,就算不在,也离不了太远。
  西厢‘药商’是来寻人的,此人师从某老将军,有拿手功夫在身,已受伤,或有性命之忧。以‘药商’隐带关心的语气,是想保护这个人的,而且事情太机密,一旦被人知道,就有杀人灭口的必要。
  一方要护,一方要杀,都机密非常……
  他们的目标人物,莫非是同一个?
  是不是都是杨暄!
  崔俣眉头紧拧,唇上血色全无。东西厢晚上都会活动,西厢今晚还受了伤……两边是不是交过手!
  不,不对,就算交过手,结果并没有不死不休,那么就算目标人物都是杨暄,他们也还不知道彼此身份……
  最要命的是,崔俣已然明白,为什么东厢年轻人明明能察觉到各种隐意,明明不高兴眼带杀机,却装做没事人似的不理。因为他们已经决定,要杀客栈所有人灭口!
  诛杀令,目标太子,行此秘事,一星半点都不能泄出去,当离群索居,越隐密越好。可天降大雨,他们不得在客栈留驻,偏客栈陆陆续续来了这么多客人,他们行走再机密,也有泄密可能,死士做事,最重效果,为保证百分之百成功,他们会把泄密可能全部消除。
  然住的地方都是尸体肯定不舒服,所以……雨停之时,便是这些人下手之时!
  不能这些人得手!
  崔俣脑子迅速转动,他必须有所行动了!
  他的目标很多,要保证自己和温家兄弟的安全;要保护杨暄;要保护杨暄在附近的秘密不能泄露;要确定这些带宫牌的死士人数,能弄死最好;如果能连带让自己在温家兄弟心里的地位更高,距离更近就更好了!
  良久,他双眸微弯,一抹狡黠笑容漫在唇间。
  计随势变,他可以这样……


第7章 反击开启中
  回转至廊柱时,崔俣刻意看了下刚刚纸团掉落的位置——空空如也,似乎从未有东西停留。
  闪电炸开,如巨蛇在漆黑天际蜿蜒,大风狂作,雷声贯耳。他紧了紧披风,心下暗幸。
  他曾想拿走纸片毁掉。
  杨暄的太子路一直走的很艰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说起来好听有志气,做起来却太不容易,稍一失误,便是满盘皆输。崔俣不知道杨暄如今做到哪种程度,但不管做了什么,都还太弱小,容不得半点疏忽……他不能让这样的机密泄露。
  可死士宫牌在身,行事必然机警缜密,一旦发现诛杀令不在,就会立刻寻找。如果找不到,怀疑方向很多,第一个怀疑就是被刚刚遇到过的崔俣拿走,麻烦更甚。如果很快找到,说明东西相对安全,可能未被任何人发现,这个时间越短,安全性就越高。
  他方才一直希望死士快点把东西拿走,现在看……很好。
  电闪雷鸣,大雨毫无意外的下了下来,瞬间倾盆。风雨冲刷掉所有隐在夜间的痕迹,眼前一切都干净通透,连栏边泥点都有几分可爱,鼻间充斥的亦只有水汽的清新微腥,再没什么……鲜血的味道。
  崔俣快速走回自己房间,脱衣上榻,闭着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夤夜惊闻,他早已无心睡眠,双手交错,双目半阖,一边听窗外沧沧雨声,一边整合补充自己的想法计划。
  他大胆猜测,东西厢已经交过手,有人受伤。以双方敌对的立场看,这样的结果只能证明一件事——他们彼此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碰巧遇到,小以警告,他们不想管别人的事,也不想别人影响耽误自己的事。
  可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两边都是人精,只要小小契机,就能抽丝剥茧,明了内情。届时,便是不死不休。或者情况更糟糕一点,东厢先察觉到西厢寻找保护太子的意图,蓄力不发,尾随其后,待西厢按照记号经验寻到人后,再下杀手……
  他得想办法让西厢料到先机,有所准备提防。当然,不能直说,这里武功高手这么多,他一旦泄秘,立刻会被东厢灭口,而且……西厢也不一定会相信他。
  太子杨暄,对谁来说都是极大的秘密,他为什么会知道?
  他所谋甚多,需要时间准备,可危机在前,迟则生变,他必须加快速度,他的想法是……明日午夜,让这一切结束!
  他希望西厢能扛住,别被东厢发现,杨暄也给力一点,好好护着小命,别被逮住,他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一天!
  ……
  持续深度思考是件很累人的事,天际将明时,崔俣还是睡着了,也起晚了,醒来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少爷好点没?”蓝桥听着声音,过来伺候主子洗漱,顺便检查伤处,“嗯都长痂了,大夫说的没错,只要好生将养就不会有事……我留了热水给您洗漱,也温着粥,不过不可多用,午饭时间就要到了。”
  崔俣揉着额,任蓝桥用巾帕浸过热水,往脸上一铺——微烫温度顺着皮肤导入,瞬间熨贴心间,感觉舒服很多。
  “唔……”可惜动作大了,腿还是会疼。
  “少爷慢点,”蓝桥快手快脚帮崔俣洗漱完毕:“我先给您换药,完了您再用粥。”
  崔俣心里想着事,反应略慢:“好。”
  心里装着事,饭也吃的不香,他侧头看看窗外天色,问蓝桥:“我未起时,隔壁温小少爷可来过?”
  “来过,说想你一起玩球呢。”
  “嗯……我去寻他。”崔俣眉梢微敛,只思索片刻,便起身要走。
  择时不如撞时,就现在罢!
  温书忱看到崔俣相当惊喜,蹦着就跑过来了:“崔哥哥!”
  崔俣摸摸小家伙的嫩脸蛋:“抱歉,崔哥哥早上贪睡,不知道你过来。”
  “没事,我也常睡懒觉的!”温书忱小胖手摆了摆,转身抱起球就要往外走,“咱们去玩吧!”
  “你先和蓝桥玩一会儿好不好?我想与你哥哥说几句话。”
  这个房间很大,进门是一个小厅,隔着一道珠帘,才是放有床榻的里间,温书权应该在里面休息,没出声招呼客人,大概也是因为身体不好。
  “可是我哥哥病着……”温书忱微微歪头,小眉毛皱起。他不想崔哥哥过了病气,也不想自家哥哥太累病更难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崔俣摸着小孩软软的额头:“不如你进去问一声你哥哥?”
  “对哦问哥哥!”小孩立刻重新笑起来,在他心里,哥哥是最聪明最正确的!
  结果不等他捯着小短腿往里跑,内间就传来温书权略低哑的声音:“忱儿,请你崔哥哥进来。”
  “好!”温书忱脆声答应着,把崔俣往里推,同时拉住蓝桥的手,“那咱们去玩!”
  蓝桥脸色略苦:“可是少爷——”里面那个大少爷可还大病高热呢,自家少爷身体底子不好,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去吧。”
  崔俣一个安抚眼色过去,蓝桥不得不从,只得以殷殷眼神提醒自家主子注意安全,一步一回头的拉着温书忱小手离开。
  ……
  崔俣信步走进里间。
  内里空间很大,床榻,圆角衣柜,高矮小几,八仙桌,墩凳……窗前甚至放着一张罗汉榻,榻上置四方黄杨木小几,几上一套白瓷茶具,器型小巧圆胖,很有些憨态。
  温书权就坐在小几一侧,靠着软枕,看着窗外,手里捧着杯浓浓的药茶。他脸色潮红,唇色干白,病气过重,显的一双凤目都有些晦暗。
  见崔俣走近,他侧过头打招呼,面上笑容亲切真挚:“早想谢你,可惜身子不争气,让你见笑,眼下倒是让我占便宜了……”他放下药茶,抱拳正色肃穆行礼,“日前之事,多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且你未必不会察觉,我许只是杞人忧天。”崔俣虚扶一把,微笑相询,“兄台病可好些了?”
  “到得明日,我许就能登门拜访了。”温书权一边微笑说话,一边指指对面,请崔俣坐下,亲自给他倒水,“这几日我病着,房间内没备茶,只得委屈崔兄,饮些白水了。”
  崔俣谢过,眸色微转,扫过窗外大雨,又静静停驻茶杯,指尖随之轻轻滑过杯沿,声如喟叹:“如是时节,白水反倒比相宜。”
  大雨连日不歇,不仅湿气加重,也扰的人心生担忧。雨天难行,雨停难道就易行了?泥泞,大水,各种隐患……前方安危未知,谁有心思品茶?而没心思品却非要喝,就是牛饮了,意为止渴。而为止渴,有什么比白水效果更好?
  几个眼神,动作变化,语气相助,温书权竟似理解了崔俣话中深意,微微颌首轻叹:“前路漫漫啊。”
  相当聪明。观察力也不错。
  崔俣心头暗赞,如是,他该开门见山。
  “不瞒温兄,在下此来,是谓一事相求。”他一边说话,一边以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了个‘信’字,指了指自己。
  温书权眼神微变,有些惊讶,崔俣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请他信任?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刻道:“崔兄请讲。”
  崔俣下巴指了指隔壁两边厢房,又以手指沾水写下个‘耳’字,示意事关重大,隔墙有耳,不好明说。
  “我想与你借辆车。”崔俣一边说话,一边摇头示意温书权不要答应。
  他还很快目光低垂,在桌上写了个‘杀’字,手指指指自己,指指温书权,又指指外面廊上玩耍大笑的蓝桥温书忱。
  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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