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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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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樘皱了皱眉,便道:“清辉,你且留在这儿,不可入内。”
    白清辉张了张口,却也并没说什么,果然站住了不动,白樘又将他往旁侧拉了一把,避开厅内的可怖场面。
    白樘进了厅内,四处看了一遍,却见桌上尚有酒菜,却只略动了几样而已,放着两个酒杯,都是空的,低头轻嗅,并无异味,他又拿起旁边酒壶看了一眼,里头尚有半壶。
    此刻那验官便道:“这死者嘴唇青紫,口中虽有酒味,却并非中毒,暂且看着像是突发的心绞而已。”
    白樘走到跟前,见张统领身着家常便服,手捂在胸口,脸上流露痛楚难当之色,他便问:“方才是跟谁在饮酒?”
    一名捕快道:“是个小妾,现在押在偏房内。”
    白樘点点头,正欲前往查问,忽然听到耳畔有人脆生生问道:“你为什么摸他的头?”
    白樘一怔,回头却见是白清辉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正问那刑部的验官。
    原来此刻验官正在以手插入到死者的发间,手指轻轻在头顶上摩挲,验官见问,便疑惑道:“这孩子是……”
    白樘咳嗽了声:“这是犬子。”
    那验官忙抽手道:“失敬……”因见白清辉凝视着自个儿,验官便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我是按照本朝《疑狱录》上所写,但凡是男子暴死,需要仔细查验其头顶心跟脚底,另还有……”说到最后,便咳嗽了声,自忖不便说下去。
    白清辉却问:“还有什么?”
    验官看一眼白樘,面有难色,白樘皱了皱眉,正要叫人领他出去,白清辉忽地说道:“还有太阳么?”
    验官无法,只得说道:“不是太阳穴,是……”低低地说了一个词儿。
    白清辉听了,脸上透出些疑惑之色,道:“为何要检验发顶心,脚底板,还有粪门三处?”
    验官的心咯噔一声,然而见他既然已经问了,便索性道:“这也是严大人凭着多年案情经验,笔录记下来的,有些穷凶极恶之人,会用隐秘法子害人致死,比如在发顶心,脚底板……等处打入铁钉跟铁刺或者刀刃之类,这几个地方因很是私隐,常常仵作会忘了去查验,便会让这些人瞒天过海了。”
    白清辉这才恍然大悟,验官也松了口气,正要低头再看一看,忽听白清辉道:“那你为何不看看他的太阳穴?”
    白樘见他一直说个不停,频频打断验官行事,早就忍无可忍,便冷声道:“验官正做正经事,你为何不快些出去等着?”
    白清辉听了,知道他已然不悦,当下又低下头去,默默地转身出了厅门。
    白清辉出去之后,仵作把尸身的头顶跟脚底皆都看过,并无异样,正欲叫人把尸体带回刑部再仔细查验,将搬动之时,忽然灵机一动,喝道:“暂停。”
    公差止步,仵作上前,左右看了看张统领的太阳处,却见那两处微凹,似乎并没什么异样。
    其实原本他也是看过了的,可是此刻……仵作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手,左右手齐出,按在死者两侧穴道处,一寸一寸摸过去,忽然间身形一震!
    白樘察觉异状,便走上前来:“如何?”
    仵作道:“有东西了!”他撒开右手,外头看向左手出,回身自验箱内取出一把锋利的银刀,在死尸右侧太阳穴处轻轻一划,然后刀尖一挑。
    白樘目光一变,已经看得分明——竟是一道极细的针深深地陷在彼处,竟似直入死者脑中!
    这显然便是致死之因了。
    血顺着死者的侧鬓流了下来,在地上化成小小地一滩,仵作的手隐隐有些发抖,不由抬头看向白樘,正要说话,目光一变,却见到厅门处,是白清辉走出来,漆黑的双眸正也看着此处。
    仵作不由道:“小公子为何竟知道……”
    谁知还未说完,就见白清辉脸如雪色,双眼一翻,整个人竟晕跌了过去,幸而一个人极快地闪身过去,才正好儿将他抱住。
    时光流转。
    暖暖熏风掀动江夏王府待月苑中的木槿花瓣,白清辉却听到那纱窗后带痛的一声闷哼,他忙收敛心神,快步冲进里屋。
    眼前所见,令他怔然。
    江夏王赵黼跟崔云鬟对峙似的站着,云鬟的脸儿极白,双目冷冷地看着对面。
    而赵黼手拢着唇,一直在白清辉进门后,才撤了手。
    白清辉猝不及防地便看见他的唇上破了皮,有鲜红的血流出,沿着唇角,滑到了那形状极好的下颌上。
    白清辉望着那一道血色,眼前阵阵犯晕,天昏地暗,几乎站不住脚。
    直到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唤道:“白少卿……”
    白清辉竭力自持,定睛看去,却见是崔云鬟冲着自己走了过来,只可惜才走了一步,就被赵黼死死地握着手臂拉住。
    白清辉的眼珠有些木讷地转动,从云鬟含忧的面上看向赵黼,正好儿却看到他挥手擦去唇上的血,只可惜并未擦拭干净,反而在唇角留下一抹更加醒目的鲜红。
    白清辉只听得嗡地一声,忙伸手撑着门扇,耳畔隐隐听见两人说话的声响,说的什么却有些模糊,可赵黼的一声格外清晰:“……当着本王的面儿,你就敢如此?”
    白清辉竭力深吸几口气,勉强转过身去,眼睛看向外头,才算定下神来。
    却听云鬟道:“白少卿可无碍么?”
    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却依旧镇定,带着一丝关切的柔和,仿佛并不在意方才赵黼那一声暗含愠怒的逼问。
    白清辉不敢回头,只竭力动着发僵的舌头,道:“是。”
    云鬟道:“我叫人来扶少卿出去……”
    她还未说完,白清辉便道:“不必!我来,是想当面儿问一问侧妃娘娘,季陶然……季陶然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云鬟沉默不答,白清辉挣扎似的说完,长长地吁了口气,才又转过身来,他看着云鬟问道:“请侧妃娘娘跟我说实话,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跟王爷有关。”说到这里,又扫了赵黼一眼,却见赵黼脸色肃杀,冷冷地一笑,却不开口。
    室内一时静默,过了片刻,云鬟才道:“倘若白少卿问的是……季陶然是不是王爷所杀,那么……我可以告诉少卿,——并非如此。”
    
    第38章
    
    那一刻,白清辉的神情,云鬟记得再清楚不过。
    当时他因见了血,犯了晕血之症,因此脸色比平日越发苍白,更无一丝血色,只有双眼冰寒漆黑,仿佛深不见底的渊薮,各色的惊怒恨憎氤氲盘旋其中,难以辨明。
    他的手撑着门框,手指亦是冰冷玉色,整个儿就像是精致无匹的细瓷薄胎白釉人像,只怕风一吹便会倒下,然后立刻铿然碎裂。
    云鬟自然知道白清辉的来意跟所求,只可惜,她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白清辉声音微哑,问道:“若非王爷动手,季陶然又是如何而死?”
    云鬟半垂着眼皮,静静回答:“此事,王爷已向刑部白尚书交代过了,我亦为旁证,白尚书为人处事,自然是最公正严明的,他又绝不会徇私舞弊。——既然此事已经结案,少卿又何必再行纠缠。”
    白清辉有些震惊,仿佛料不到云鬟竟会如此说,他拧眉,艰难说道:“我、不过是想求一个真相。为何案卷竟然封存?连我都不能看一眼……难道真的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情?可是我不信,季陶然他……”
    云鬟不等他说完,便道:“各自有命罢了,这便是季陶然的命。何况,若他在天之灵有知,也不会想少卿继续追查此事,王爷念在少卿是为故友心切,才并不计较,以后也望少卿且不可再如此贸然……”
    白清辉双唇紧闭,凝视着云鬟的目光,不知是失望居多,还是震惊恼怒居多。
    云鬟无法分辨,她只全心让自己说出这些……且用一种平淡无波、甚至近乎凉薄的语气,仿佛说的只是一件极简单不过的事,而不是……她深为看重的故人性命!
    连她自个儿听着她口述的声音,都恍惚有种错觉,仿佛不是自己在说话,而是什么别的冷酷无情的人。
    最终,白清辉转身离去,那偏有些纤瘦的身影略略踉跄。
    云鬟揪心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无意识地握紧,她本想叫丫头来扶着,却又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是赵黼在耳畔道:“看够了么?”
    云鬟略闭上双眸,无声地吁了口气,转身欲往里屋去,赵黼却将她手臂一握:“方才,你为何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
    云鬟不想看他,然而此人却偏生叫人无法忽视,纵然竭力无视,然他身上的气息,他的声音,却无处不在,如斯强烈。
    云鬟轻笑了声,并不回答。
    赵黼垂眸细看她的神情,忽道:“你是不忍?怕他知道了,心里更不好过?”
    云鬟一颤,赵黼便知道了,冷笑道:“你果真十足体贴他……”
    云鬟深深呼吸,仍用一种冷然无波的语气道:“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事,且请放手。”
    赵黼却毫不在意,反而笑着向着她又走近一步,两人本就极靠近了,如此一来,几乎是贴身而立。
    云鬟咬了咬唇,再也忍不住,她扭身便要走,不妨赵黼轻轻将她手腕擒住,左手在腰间一揽,便将她搂着贴在自个儿身上。
    云鬟低下头去,虽是该“习以为常”,本以为自己已是麻木,却……总是情何以堪,不管多少次,亦都无法面对。
    云鬟低声,试图阻止他:“王爷……”
    赵黼看着她带着几许无奈的眉眼,同时也听出这样轻淡的呼唤里头,有着难以掩饰的嘲讽之意,不知为何,一看她是这般,便叫他有些难以自制。
    赵黼挑唇道:“本王还是喜欢……先前你求饶时候的模样……”
    果不其然,他眼底所见的云鬟,雪色的脸颊上极快地多了一丝淡红,然而她仍是不曾抬头,只是眉尖极细微地蹙了蹙。
    赵黼放开她的手腕,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目光从上往下,在那胭脂红的樱唇上徘徊,情不自禁地便低头欲吻落。
    不妨云鬟将他的手掌拂开,同时转开头去,便叫赵黼落了空。
    赵黼皱了皱眉,望着她垂眉冷淡之态,才想起唇上仍有些丝丝地疼,他盯着眼前之人,眼神也渐渐地变得锐利起来:“怎么,伺候本王对你来说,是这样不情愿?”
    自从纳了云鬟入王府,素日里他在她身上,从来都是予取予求,顺性而为,从不知克制,一旦被拒,便往往数倍索回来。
    赵黼是行伍出身,又当盛年,体力绝佳,自然是极难应付的。
    起初云鬟并不知情,后来屡次吃亏,再往后同他相处之时,便学乖了些,只竭力隐忍“驯顺”。
    她肯低眉承欢,赵黼果然便少了许多恶劣之举,偶然甚至会“怜香惜玉”些,不肯大折腾她,可也不过是偶然而已。
    只是近来,自从季陶然之事后……云鬟再也无法令自己强装下去,偏赵黼是个求而必得之人,因她每每抗拒,强横之下,自然便有些伤了她。
    可赵黼也不甚好过。
    比如方才引白清辉来时,赵黼因见她独坐出神,又因白清辉的缘故,心火燎原,便有意强吻了她,谁知云鬟挣扎不过,发狠起来,竟将他咬伤了!
    这却是赵黼自来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如今见她又是如此,赵黼眼底烈焰闪烁,微微磨牙,便不由分说将人抱起,举步入了里屋。
    床帐乱抖,云鬟被扔在榻上,正是个无奈无法的境地,见赵黼伏身过来,云鬟忽地想起方才白清辉离去之时的背影。
    来不及多想,炙热的唇压在颈间,复又握住她的脸,便要把方才那个未完成的吻讨回来。
    云鬟本是闭着双眼的,此刻忽地睁开,便道:“王爷你、为何……为何不杀了我。”
    赵黼一怔,旋即笑着吻落,口中模模糊糊道:“杀了你?我如何舍得……”
    云鬟竭力忽略那种肌肤相亲的不适之感,可身子已本能抗拒地有些僵硬,极想要缩成一团,避开此人。
    然而避无可避,云鬟只能重又闭眸,让自己想些过去的好时光,比如……在进王府之前:当时年少……
    许是察觉她的反应异样,赵黼停了动作,捏住她的脸道:“你……在想什么?”
    云鬟被他打断,生生地自回忆中醒转过来,迎着赵黼警觉的眼神,云鬟轻声道:“只要我死了,自然就没有人戳王爷的眼了,与其疑心尽天下人,为何不除了我,一了百了?”
    赵黼只是目光微冷地看着她,云鬟又道:“王爷莫不是怕我死太轻易了,故而不肯么?但王爷何许人也,若要惩治人,自有千万种法子叫人生生死死,何必总留我在身边儿,每每惹气?”
    赵黼听到这里,便凑过来,竟咬住她的唇瓣,微微用力,云鬟觉着疼,疑心他立刻要“以牙还牙”地也咬破或者咬下自己的唇。
    不料赵黼竟不曾下狠手,磨牙似的吮咬了片刻,双眼盯住云鬟,道:“你当本王不知道?对你而言,最大的惩罚,只怕就是留在本王身边儿罢。”
    云鬟抬眼,赵黼依稀笑了笑:“正如本王先前所说,……要查出那人不过早晚儿而已,你若死了,我必然会用我那千万种叫人生生死死的法子来对付他,必然叫你死了也觉后悔……”
    云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样狠厉的眼神,她从未在别人身上看见过,也再忘不掉。
    赵黼不疾不徐地剥除碍眼的缎裳,目光逡巡间,便望见那玲珑腰间,一抹嫣红宛若桃花的花瓣,如此醒目,这样诱人的桃花红,却跟她的性子恰好相反。
    赵黼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痕迹道:“季陶然……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不管是他也好,是白清辉也罢,我只要你知道,——你心里想再多也无用,这辈子……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儿……”
    云鬟眼神几番变化,终于道:“王爷,你不要逼我。”
    赵黼听着她再这样冷淡的一声,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无端一刺,仿佛痛极,可随即而来的却是越发高炽的怒火,赵黼压着她的肩头,双眉一扬:“好。”
    得偿所愿的那刻,他方缓缓地出了口气,垂眸望着云鬟面上隐忍的痛意,赵黼的笑有几分赌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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