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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6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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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等受虐不平,遂交诉内都知任守忠。守忠初为仁宗所黜逐,嗣复召入,累擢至内都知,仁宗欲立英宗,守忠恐英宗明察,拟援立庸弱,谋攫内权,旋因计不得逞,未免失望。适内侍等入诉帝状,遂乘间设法,谗构两宫。看官!试想天下有几个慈明不昧的贤母,诚孝无私的令主,能不听亲幸媒么?守忠等日夕浸润,惹得两宫都动疑起来,由疑生怨,由怨成隙,好好的继母继子,几乎变成仇雠。知谏院吕诲,亟上书两宫,开陈大义,词旨恳切,多言人所难言,两宫意终未释。

一日,韩琦、欧阳修奏事帘前,太后呜咽涕泣,具述英宗变态。韩琦道:“皇躬不豫,因致失常,痊愈以后,必不至此。且太后为母,皇上为子,子有疾,母可不容忍么?”太后尚流泪不止。欧阳修复进奏道:“太后事先帝数十年,仁德昭闻,天下共仰,从前温成得宠,太后尚处之泰然,如今母子相关,何至不能相容呢?”太后闻言,方才收泪。修又道:“先帝在位日久,德泽在人,所以一旦晏驾,天下奉戴嗣君,无敢异议。今太后原是贤明,究竟是一妇人,臣等五、六人,统是措大书生,若非先帝遗命,哪个肯来服从呢?”前以婉言动之,后用危言警之,欧阳公也算善言。太后沈吟不答。琦竟朗声道:“臣等在外,皇躬若失调护,太后不得辞责。”索性逼进一层。这数语,引动太后开口,即矍然道:“这话从哪里说来?我心更愁得紧哩。”正要引你此语。琦与修均叩首道:“太后仁慈,臣等素来钦佩,所望是全始全终哩。”叩毕乃退。内侍等听着,统不禁瞠目咋舌,阴谋为之少懈。

越数日,琦独入内廷,向英宗问安,英宗略谕数语,便道:“太后待朕,未免寡恩。”琦遽对道:“古来圣帝明王,也属不少,独称舜为大孝,难道此外多不孝么?不过亲慈子孝,乃是常道,未足称扬,若父母不慈,子仍尽孝,乃得称名千古。臣恐陛下事亲未至,尚亏孝道,天下岂有不是的父母么?”英宗不觉改容。嗣英宗疾已少瘳。命侍臣讲读迩英阁,翰林侍讲学士刘敞,进读《史记》,至尧授舜天下事,即拱手讲解道:“舜起自侧陋,尧乃禅授大位,天下归心,万民悦服,这非由舜别有他术,只因他孝亲友弟,德播远近,所以讴歌朝觐,不召自来呢。”借史讽主,语重心长。英宗悚然道:“朕知道了。”遂进问太后起居,自陈病时昏乱,得罪慈躬,伏望矜宥等语。太后亦欣慰道:“病时小过,不足为罪,此后能善自调护,毋致违和,我已喜慰无穷,还有甚么计较?况皇儿四岁入宫,我旦夕顾复,抚养成人,正为今日,难道反有异心么?”英宗泣拜道:“圣母隆恩,如天罔极,儿若再忤慈命,是无以为人,怎能治国?”太后亦不禁下泪,亲扶帝起,且道:“国事有大臣辅弼,我一妇人,不得已暂时听政,所有目前要务,仍凭宰相取决,我始终未敢臆断,待皇儿身体复原,我即应归政,莫谓我喜称制呢。”如此明惠,即间或被蒙,亦不过如日月之蚀而已。英宗道:“母后多一日训政,儿得多一日受教,请母后勿遽撤帘!”太后道:“我自有主意。”英宗乃退。自是母子欢好如初,嫌疑尽释。

韩琦等闻知此事,自然放心,惟因英宗久不御朝,中外耽忧,致多揣测。会值京师忧旱,英宗适御紫宸殿,琦遂请乘舆祷雨,具素服以出,人情乃安。是年冬,葬大行皇帝于永昭陵,庙号仁宗,封长子仲缄为光国公,寻复晋封为淮阳郡王,改名顼。时英宗已生四子,俱系高后所出,除淮阳王顼外,次名颢,又次名颜,幼名頵。颜甫生即夭,余见后文。越年,改元治平,自春至夏,帝疾大瘳。琦欲太后撤帘还政,乃就入朝奏事时,请英宗裁决十余件。裁决既毕,琦即复奏太后,且言:“皇上明断,裁决悉合机宜。”太后一一复阅,亦每事称善。琦因叩首道:“皇上亲断万几,又兼太后训政,此后宫廷规画,应无不善,臣年力将衰,恐不胜任,愿就此乞休,幸祈赐准!”太后道:“朝廷大事,全仗相公,相公如何可去!我却不妨退居深宫呢。”琦复道:“前代母后,贤如马、邓,尚不免顾恋权势,今太后便拟复辟,诚属盛德谦冲,非马、邓诸后所可及。臣幸际慈明,钦承无已,但不知于何日撤帘?”太后道:“我并不欲预政,无非为皇上前日,抱恙未痊,不得已而在此。要撤帘就可撤帘,何必另定日子呢?”言已即起。临事果断,不愧贤后。琦即抗声道:“太后已有旨撤帘,銮仪司何不遵行?”当下走过銮仪司,把帘除下。太后匆匆趋入,御屏后尚见后衣,内外都惊为异事。英宗加琦为右仆射,每日御前后殿,亲理政事。并上太后宫殿名,称作慈寿宫,所有太后出入仪卫,如章献太后故事。

既而知谏院司马光上疏,极言:“内侍任守忠,谗间两宫,为国大蠹,若非母后贤明,皇上诚孝,几乎祸起萧墙,乞即援照国法,将守忠处斩都市!”英宗览奏,却也动容,惟一时未见降旨。越宿,韩琦至中书处,骤出空头敕一道,自己署名签字,复令两参政同时签名。参政一是欧阳修,一是赵。于仁宗末年,入任是职。欧阳修接敕后,也不多说,当即签名。赵却有难色,修语道:“不妨照签,韩公总有说法。”乃勉强签字。签毕,琦即坐政事堂,召守忠至,令立庭下,即面叱道:“你可知罪么?本当伏法,因奉旨从宽,姑把你安置蕲州,你当感念圣恩,勿再怙恶!”言毕,便取出空头敕,亲自填写,付与守忠,即日押令出都。手段似辣,然处置奄人,不得不如是神速。且韩魏公定已密奉得旨,当非专擅者比。又把守忠余党史昭锡一律斥出,窜徙南方,中外称快。过了数月,适琦入朝,英宗忽问琦道:“三司使蔡襄,品行如何?”琦未知问意,但答言:“襄颇干练,可以任用。”英宗不答。越日竟命襄出知杭州。看官道是何因?原来太后听政时,曾与辅臣言及,谓:“先帝既立皇子,不但宦妾生疑,就是著名的大臣,亦有异言,险些儿败坏大事,我不愿追究,已将章奏都毁去了。”为了这几句懿旨,时人多猜是蔡襄所奏,究竟襄有无此事,无从证实,不过他素好诙谐,语言未免失检,遂致同列滋疑。小子尝记蔡襄平日,与陈亚友善,襄戏令陈亚属对,口占出句云:“陈亚有心终是恶,”陈即应声道:“蔡襄无口便成衰。”当时旁坐诸人,共推为绝对。且因襄欲嘲人,反被人嘲,共笑为诙谐的报应。因国事带叙及此,隐寓劝戒之意。其实襄擅吏治才,遇有案件,谈笑剖决,吏不敢欺。尝知泉州,督建万安桥,长三百六十丈,利济行人。又植松七百里,广为庇荫,州民无不颂德。万安桥一名洛阳桥,迄今碑石尚存,蔡襄亲书碑文,约略可辨。俗说蔡状元造洛阳桥,就是此处。只因戏语招尤,致触主忌。治平三年丁母忧,归兴化原籍,越年卒于家,追赠礼部侍郎,后来赐谥忠惠。仍不掩长,是忠厚之笔。

小子有诗叹道:

泽留八闽起讴歌,一语招尤可若何?

才识慎言存古训,不如圭玷尚堪磨。

英宗既降调蔡襄,复诏议崇奉濮王典礼。朝右大臣,又互有一番争议,容至下回表明。

…………………………

英宗入嗣,曹后听政及撤帘,皆韩琦一人之力。宣圣所云:“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临大节不可夺者”,如韩魏公足以当之。欧阳修、曾公亮、张昪、王珪、司马光等,类皆附骥而彰,而曹后之贤明,英宗之孝敬,亦赖是以成。欧子谓“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诚非过誉也。彼夫真宗之初有吕端,仁宗之初有王曾,以韩相较,有过之无不及者。贤相与国家之关系,固如此哉!

第三十四回 争濮议聚讼盈廷 传颍王长男主器

却说英宗皇帝,系濮王允让第十三子。濮王三妃,元妃王氏,封谯国夫人,次妃韩氏,封襄国夫人,又次妃任氏,封仙游县君。英宗虽入嗣仁宗,但于本生父母,亦断然不能恝置。首相韩琦尝奏称:“礼不忘本,濮王德盛位隆,理合尊礼,请下有司议定名称!”当由英宗批答,俟大祥后再议。知谏院司马光,即援史评驳,谓:“汉宣帝为孝昭后,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光武帝上继元帝,亦不追尊巨鹿南顿君,这是万世常法,可为今鉴。”及治平二年,诏礼官与待制以上,谨议崇奉濮王典礼。各大臣莫敢先发,惟司马光奋笔立议。略言:“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应准先朝封赠期亲等属故例,垂为常典”云云。于是翰林学士王珪等,即据司马光手稿,略行增改,随即上奏。其文云:

谨按《仪礼·;丧服》,为人后者传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为所后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谓皆如亲子也。所后者,即指继父母言。又为人后者为其父母传曰。何以期?不二斩,特重于大宗,降于小宗也。为人后者为其昆弟传曰,何以大功?为人后者降其昆弟也。先王制礼,尊无二上,若恭爱之心分于彼,则不得专于此故也。是以秦、汉以来,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统者,或推尊其父母,以为帝后,皆见非当时,取议后世,臣等不敢引以为圣朝法。况前代入继者,多宫车晏驾之后,援立之策,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龄未衰,深惟宗庙之重,祇承天地之意,于宗室众多之中,简推圣明,授以大业。陛下亲为先帝之子,然后继体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濮王谥安懿。虽于陛下有天性之亲,顾复之恩,然陛下所以负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孙孙,万世相承,皆先帝德也。臣等窃以为濮王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尊以高官大国,谯国、襄国、仙游,并封太夫人,考之古今,名称最合,谨具议上闻!议上,韩琦等谓:“珪等所议,未见详定,濮王当称何亲,名与不名,请令珪等复议!”珪等又议称:“濮王系仁宗兄,皇帝宜称皇伯而不名。”欧阳修独加驳斥,援据丧服大记,撰成《为后或问》上下二篇,大旨说是:“身为人后,应为父母降服,三年为期,惟不没父母原称,这便是服可降,名不可没的意思。若本身父改称皇伯,历考前世,均无典据,即如汉宣帝及光武帝,亦皆称父为皇考,未尝易称皇伯。至进封大国一层,尤觉与礼未合,请下尚书省,集三省御史台议!”于是廷臣又奉诏议礼,正在彼此斟酌,互相辩难的时候,忽接到太后手谕,诘责执政处事寡断,徒启纷呶。理该责问。英宗乃下诏道:“朕闻廷臣集议不一,权且罢议,现着有司等博求典故,妥议以闻!”既而礼官范镇等,又奏称:“汉时称皇考,称帝称皇,立寝庙,序昭穆,均非陛下圣明所当法,宜如前议为是。”侍御史吕诲、范纯仁,监察御史吕大防,复主张昪议,力请照行。章凡七上,均不见报,乃共劾韩琦专权导谀。欧阳修首创邪议,曾公亮、赵等附会不正,均乞贬黜!这种弹章,呈递进去,当然是不见批答。韩琦等亦上言:“皇伯无稽,决不可称,请明诏中外,核定名实。至若立庙京师,干纪乱统等事,均非朝廷本意,应饬臣下不必妄引”等语。英宗正信用韩琦等人,胸中已有成见,不过廷臣互有争端,一时未便下诏。越年,竟由太后手敕中书道:

吾闻群臣议请皇帝封崇濮安懿王,至今未见施行,吾载阅前史,乃知自有故事。濮安懿王谯国夫人王氏,襄国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可令皇帝称亲,濮安懿王称皇,王氏、韩氏、任氏并称后,特此手谕!

韩琦等奉到此敕,即转递英宗。英宗即日颁诏,略云:

称亲之礼,谨遵慈训,追崇之典,岂易克当?所有称皇称后诸尊号,朕不敢闻,令内外臣民知之!此诏。

诏既下,又命就濮王茔建园立庙,封濮王子宗朴为濮国公,主奉祠事。所有濮王尊讳,令臣民谨避,濮议遂定。当时盈廷揣测,统说太后一敕,主张追崇,英宗一诏,半安退让,统由中书主谋,借此定议。平心而论,此议不得为谬。吕诲等以论列弹奏,不见听用,缴纳御史敕诰,自称家居待罪。英宗命閤门还敕,不令辞职。诲等又复奏固辞,且言与辅臣势难两立。并无不共戴天之仇,何必出此危词?宋臣虽有气节,究未免市直沽名。英宗览到此语,不免懊恼,因转问韩琦、欧阳修等。琦、修等齐声奏道:“御史等以为理难并立,若臣等有罪,当留御史,黜臣等。”英宗不答。翌日,竟诏徙吕诲知蕲州,范纯仁通判安州,吕大防知休宁县。司马光等上疏,乞留诲等,不报,复请与俱贬,亦不许。侍读吕公著,上言:“陛下即位二年,纳谏未著美名,反屡黜言官,如何风示天下?”英宗仍然不从。公著因乞外调,乃出知蔡州。一番大争论,从此罢休。

话分两头,且说文彦博罢相,出判河南,封潞国公。接应前回。至治平二年,自河南入觐,英宗慰劳有加,且语彦博道:“朕得嗣立,多出卿力。”彦博悚然道:“陛下入继大统,乃先帝意,及皇太后协赞成功,臣何力之有?况陛下即位,臣方在外,韩琦等仰承圣旨,入受遗诏,臣又未尝预闻。今蒙陛下奖及,实不敢当。”英宗徐答道:“卿可谓功成不居了。今暂烦卿西行,不久即当召还呢。”彦博乃退。寻即有旨改判永兴军。彦博方去,忽富弼自称足疾,力请解政,英宗不允。弼偏隔日一奏,五日两疏,坚辞枢密。看官道是何因?原来嘉祐年间,弼入相,适韩琦为枢密使,应三十二回。凡中书有事,往往与枢密相商,至此琦与弼易一职位,琦事多专断,未尝问弼,弼颇不怿。当太后还政时,弼毫不预闻,忽韩琦促请撤帘,弼不禁惊讶道:“弼备位辅佐,他事或不可预闻,这事何妨通知,难道韩公独恐弼分誉么?”褊心总未易去,富郑公尚且如此。琦闻弼言,也语人道:“此事当如出太后意,不便先事显言。”弼心中总觉不快。英宗亲政,因弼尝与议建储,特加授户部尚书。弼曾乞辞道:“建储系国家大计,廷臣等均有此议,何足言功?且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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