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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笼寒水 by 左旋右旋一阵乱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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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郦池道:“罢了,这些话丞相说来,我听着怪别扭的,咱们把这一套虚腔都收了罢。彭仪秀那厮怎么说?” 

  申季璃皱眉道:“正是这人的事不好办,所以来请陛下圣意。他这会墙头草一般,微臣三番两次劝说,这人便只是一味的推塘。” 

  赵明道:“他素来受燕氏父子厚待,又读了几本圣贤书在肚内,瞧着像个正人君子,其实不是,他若是,早便与那几位一样,抗旨不从,向燕某尽忠了。” 

  姬郦池道:“他这是要计价还价,据二位看来,他要什么?” 

  赵明沉吟道:“无非钱权二字。” 

  申季璃道:“他的钱权还少了?我看他要的不是这个。” 

  姬郦池道:“钱权二字,只怕也是要的。人心不足,有什么奇怪的。手里再多的钱再大的权,也没个止境。姓燕的还少什么了?人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咱们目前要用他,便装着不知道罢。” 

  却听赵后道:“这人一生最想的便是封候拜相。只是他也明白现如今可轮不着他。依本宫看,他要的不过是一粒安心丸,咱们便给他一粒。” 

  那三人听了这话都齐齐看向她,却听赵后道:“彭仪秀虽进士出身,然而却长年领军作战,一般的士大夫素来瞧他不上,兵部侍郎的门弟比起世家公卿来便低了一大截,依我说,他不是有个小女儿今年也十五岁了,陛下也该大婚了,莫如…” 

  一语未了,赵申二人便拍手称妙:“太后妙计,这一下便除了那老小子的心病,只要他一叛了燕氏,他那五万骑兵足够拱卫京师,这人精明强干,论起行军打仗,朝中只在燕棣之下。” 

  他二人说得兴高采烈,赵后心细,却见姬郦池眉尖轻蹙,似有无限心事,便道:“这…陛下意下…” 

  姬郦池见她询问,顷刻间散了忧色道:“母后好计,果然是一双两好。” 

  赵后道:“虽不知此女品貌如何,但她母亲是有名的美人,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说中宫只要德才便可,容貌倒是次要的。” 

  申季璃道:“只是有一点,彭仪秀的几万人马,要钱要粮,户部李星国却迟迟不肯给银子,这一帮子人全是燕棣使出来的惫懒家伙。” 

  姬郦池心中雪亮,李星国是文人,却是燕棣的钱粮库,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受过燕棣不少好处,燕棣一倒,这人面上是归顺朝庭,想是燕棣未被处死,便存了观望之心,朝中要用钱粮,总是要敷衍一番,可是如果换了此人,户部下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他使出来的?照样掣肘。 

  他想了一阵,室内六双眼睛都定定地望着他,半晌听他道:“赵丞相,自来朝中财权便是握在户部手里?可有不经户部调拔钱粮之事?” 

  赵明道:“本朝开国以来,便是承袭前朝,设六部,财权在户部手里。” 

  姬郦池道:“可有例外?” 

  赵明想了想道:“本朝自开国便是如此,只有太祖皇帝起事之初,有一阵设有布政司,便于战时调拔钱粮,但那是战时从权,后来开国,四方平定,天下钱粮便统归户部。” 

  姬郦池道:“即有祖制,咱们便不算违例。丞相拟诏下去,另设布政司,设主事官一人,从事官三人,此四人直接听我调度,将钱粮挪归布政司管治,户部即日起办理,户部尚书李星国以燕党余孽处斩,户部尚书人选,你们另拟一个上来我瞧瞧,户部大小官员也统统换过。” 

  申季璃听了便有些迟疑道:“陛下,燕党并未翦除干净,李星国又是背了主子投向朝廷,如若杀了他,这…北塘关外,还有姚顺的十万铁骑,这可是燕某的嫡系,以朝廷军力,实不足抵抗,还是得绥靖安抚才行,杀了李星国事小,万一激怒姚顺…” 

  姬郦池尚未言语,赵明却道:“陛下圣明。这一招敲山震虎,咱们虽杀了李,可是却抬举了彭,姚顺是军人,彭仪秀也是军人,前头有例子比着,他怎么也得想上一想,他兵力比彭某强,军功也不输于彭,依附朝廷,利弊之间自然要反复权衡,至少可以稳得住他一时。朝廷解了燃眉之急。至于 李星国只是一介文官,杀了他足可以震一震那些还在东张西望的家伙们,臣以为陛下此计大妙。” 

  赵明心中想道,这小皇帝自幼便以白痴面目示人,他虽听赵后说过此人绝顶聪明,此时才真正见识,欣喜之余,心服口服,看来姬朝气数未尽,风雨飘摇几十年,竟然出了这么一位精明厉害的皇帝。 

  姬郦池道:“二位爱卿可还有什么事?” 

  赵明与申季璃同时离座道:“其余诸事,臣等皆能应付。只是…” 

  姬郦池长眉一轩:“什么?” 

  申季璃道:“燕某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及早作出决断。此事不宜久拖。” 

  姬郦池白皙的脸上,突然起了一抹绯红,衬着淡淡的夕阳金色,整张脸庞突然间丽色夺人,申季璃不敢再看,低着头听他示下。 

  却听姬郦池道:“这事,我自有安排,申先生不用再说。”口气决断,似乎极不愿意提及此事。 

  晚膳后,寝殿里焚了檀香,殿外桂树的香气一阵阵飘进来,姬郦池手里拿了一卷书坐在窗下,似看非看,眉头时蹙,似乎心事重重,眼光扫过书册,却全然看不进一个字,坐了一阵,叫内侍铺开了纸笔墨砚,调朱弄色,顷刻便画了一付图来,自己怔怔地瞧了,又两把撕得稀烂。然后再画,再撕,一连几次,脚下便是大团的废纸团,最后又画了一付,内侍们都知道这皇帝看着不言不语,性子却是极为别扭,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全然没有理由,这时见他画画撕撕,便知他心里极为烦燥,谁也不敢上前啰嗦。 

  姬郦池端详了那画一阵,正要皱着眉头撕去,李时忠却跑了进来道:“陛下,那…北胡王子求见…” 

  姬郦池手停在半空,半晌也不言语,李时忠揣测一会道:“奴婢去叫他走吧…”姬郦池仍是毫无反应,李时忠便转身向外,刚刚走到殿门,听姬郦池道:“叫他进来吧。” 

  李时忠迟疑道:“陛下是说让他到寝殿来?” 

  姬郦池道:“有什么不行,我又不是见不得外人的千金小姐,叫他进来。我累了,不想到外殿去。” 

  李时忠只得答应一声。这满朝大臣,能进寝殿的向来便只燕棣一人,这北胡王子却是什么来头? 

  13 

  丹尺原被李时忠引着进了寝殿,四处已经燃起灯,除了内侍,却并没瞧见姬郦池的人影,李时忠在前面躬处引路道:“殿下,请随老奴来。” 

  寝殿幽深,姬郦池平时里见大臣都是在外殿,丹尺原是外来使臣,这却是第一次来,也不明李时忠引他进内殿是什么意思,眼见得一道暗红绣金帘幕低低地半垂着,几缕紫烟飘了出来,鼻端便是幽幽的一缕香。 

  李时忠半撩起那帘幕道:“殿下请进。” 

  丹尺原神色恍惚一步跨了进去,内里辅陈极为简单,大小器物都极简洁,均是极为名贵的紫檀所制,床上已经铺开了被褥,室内薰着香,屋子正中放着极大一张书案,案上广口青瓷瓶里供着数株暗紫色菊花,时已经深秋,姬郦池却只穿了薄薄一件丝质内衣,懒懒地系着衣带,那衣裳裁剪合身,衣襟下摆和领口都绣着精致的碎花,姬郦池一张脸越发地清丽出挑,丽色扑面而来。 

  丹尺原生长北地,几曾见过这般精致富贵的所在,更兼这样一个秀丽宛如女子的皇帝,心里突突乱跳,手脚都有些不知往哪里放,窘迫中匆匆行了谨见之礼,却听姬郦池漫声道:“王子请坐吧。不用如此多礼。”说着指了指书案边的锦凳。 

  丹尺原局促不安地坐了,书案上是张画了一半的图,冰天雪地,数株红梅在墙角怒放,红梅娇艳,冰雪洁白,都画得颇为传神,左下角留着大片空白,显然是尚没画成。 

  丹尺原便道:“原来陛下是在作画,在下来得冒昧,只怕扰了陛下雅兴。” 

  姬郦池摇了摇头,将笔掷在笔海里,道:“王子这时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丹尺原踌躇了一下道:“适才回到驿馆,接到父汗手诏,父汗身染重疾,微臣需立时回国去。” 

  姬郦池眉毛一挑道:“哦,有这等事。那王子这便要走?” 

  丹尺原道:“是。因父汗病重,在下心急如焚,今夜便要动身,所以这时候赶入宫来,一则辞行,二则…” 

  姬郦池道:“二则还是想要燕棣的人头吧?” 

  丹尺原站起身道:“陛下圣明。燕棣与我北胡有深仇,求陛下将此人赐与我北胡处置吧。” 

  姬郦池却不说话,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瞧着丹尺原,几缕香烟缭绕而过,衬得那一双眼睛越发地迷离动人,丹尺原心便是一阵狂跳,似乎自己心里那一点盘算全落在对方眼里一般。 

  姬郦池道:“王子国内有事,还是及早回国的好。听说你父汗膝下四子,最为心疼的便是你。此时却远在他乡,病中之人,自然是想念得紧。王子理当及早回去。燕棣的事么,我定会给你北胡一个交待便是。” 

  丹尺原听了这话,手心里暗攥了一把冷汗,知道再说下去,这个看起来柔弱美丽的小皇帝也不会放燕棣给他,到不能再被他窥测到别的事,不知怎的,一想到那双漆黑的眼睛,他的心里便是一阵烦乱,明知这眼睛像是传说中下过咒的宝石一般,是触摸不得的,却还偏偏想要多看几眼。他觉得自己有些着魔了,这时候突然听他说起自己的家事,竟然了如指掌,便暂时地把糊涂念头抛开,心知这皇帝是个厉害角色,不然燕棣那样的人怎么也会入了他的圈套。 

  当下也不敢再说,起身道:“陛下天朝圣君,一言即出,丹尺原无有不信。那么在下便先行回国,静候陛下佳音了。” 

  姬郦池懒懒地坐在椅中,低笑道:“王子请放心。两国相交,本就是礼尚往来,以后只怕还有事相烦王子呢。” 

  丹尺原连说了几个不敢,姬郦池便不再说话,径直走到书案边,提起笔来,丹尺原还呆站着,姬郦池提起笔来勾了两笔,抬头见他还不走,便道:“王子还有事么?这天色不早了,王子不是要赶回国去吗?” 

  丹尺原哦了一声,起身便往外走,走了一半,又回头过来道:“鄙国物产不及天朝丰富,却有一样,陛下若是爱这寒梅,我国内有名品红梅,回去后定叫人送来。只是,那寒梅离了故土能否成活,小王却不知。若是陛下愿往北胡一行,定当请陛下观赏。” 

  说完,竟然也不等姬郦池作答,匆匆地去了。 

  姬郦池听了这话倒是怔了一怔,手里的笔却不曾停下,片刻便勾出一个人来,虽是寥寥几笔,然而衣冠形容,竟然便是燕棣的模样,他定睛一看,气上心来,便欲动手撕扯,却听得脚步匆匆,李时忠跑了进来。 

  姬郦池皱了皱眉,他情绪极少在外人跟前流露,只有这自小服侍他的老奴面前还能显出几分真性情,李时忠知道他有些作恼,却也顾不得许多道:“陛下,张太医来报,那人…那人不成啦…” 

  姬郦池啊地一声,手里的笔噗地一声落在案上,转身便往外走。 

  太医正候在大殿阶下;看姬郦池匆匆走了出来;急忙上来见礼;姬郦池道:“罢了,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那太医躬身道:“燕将军情况不妙,照理他是久战沙场之人,这点外伤虽重,性命却是不要紧的,难当的是血里似乎有毒…” 

  姬郦池嗯了一声道:“现在如何了?” 

  太医道:“目下昏迷不醒,脉息极弱,情形很是凶险。” 

  姬郦池更不多言,抬脚便走,李时忠见他只穿着寝衣,连忙回殿里拿了件外氅出来,却见太医与姬郦池都不见了踪影,急忙朝着石室方向追去。 

  姬郦池双眉微蹙,一语不发地走在头里,那太医虽不是第一次和这小皇帝打交道,但那时候只当姬郦池是个白痴,这时候跟在他身后,那身形仍是一样的纤瘦,却偏偏多了点威严的感觉,跟在后面,姬郦池不问他,他也不敢开口,转眼便走到石室入口,姬郦池搬动机关,当先走了下去。 

  石室阴冷,四壁虽点着火,森森寒气仍是扑面而来,姬郦池穿得单薄,轻轻打了个喷嚏,那太医本能,这才瞧见这位小皇帝只穿着寝衣,赤脚上套了双绸鞋,面有忧色,这哪里是朝堂上那威风八面的皇帝?倒像是…倒像是…,总算这太医对皇家还有几分敬畏,不敢再想下去,为臣本分说道:“秋夜天凉,陛下要当心龙体。” 

  姬郦池似乎全然没有听见,指着吊在墙边的人道:“不是说不成了吗?怎么还吊着?” 

  李时忠这时已经跟上来,将外氅替他披上,一面道:“没有陛下圣谕,奴才们不敢自作主张。” 

  那太医摇头叹气道:“以燕将军这时候伤势,原该平放,能缓了血流,这般吊着,血流得更快。”言下之意,似乎颇不以为然。 

  李时忠道:“张大人想是口不择言了,这反贼哪里还是什么将军了?不过是个乱臣罢了。”姬郦池一语不发,缓缓走到燕棣跟前,抬头看他,燕棣低垂着头,长发搭了下来,混着身上的血,凝成一缕缕,散乱地飘在胸前肩头,李时忠姬郦池上前一步,一手便撩开他头发,露出脸来,却见他头低着,面上毫无血色,双目紧闭,一圈浓密的眼睫在昏暗的光线照射下投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全无平时的飞扬跋扈,两片薄唇也是血色全无,看起来倒是异样地荏弱,姬郦池指头抚过这张脸,只觉得触手冰凉,忍不住失声说道:“死了吗?” 

  太医忙说:“没有。只是,将军似乎中了异毒,微臣用尽手段也不能拔除干净,这毒似乎不是一次下的,倒像是多次下毒,这样毒素深浸入腑脏,更不易拔除。外伤到是其次的,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唯有这毒慢慢侵入,只怕毒线行至心脉处,便难以救治。陛下若要留他性命,便得先查知这毒是什么来头,微臣方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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