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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相思 +续 月明不-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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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高显庭的脚步声和叹息声消失在门外,韩子矜的脑子里又一次浮起了半个小时之前的那一次对话。 

   就是那一通电话,让他决定留在上海。 

   那十分锺也不到的时间,完全的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突然之间发现,婉晴的死带走了他的理智,让他忽略了太多显而易见的事情。 



   那个打电话的男人…… 



   “韩子矜先生吗?”那头的声音古古怪怪,像是特意压低了声线。 

   “是我,你是谁?”他向来最讨厌这种古古怪怪,难以掌握的局面,语气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韩先生你信不信得过我?”那人没头没脑地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有病!”他说了一声,就准备挂电话。 

   但那个人在他把听筒拿离耳边的时候及时说了三个字,让他停下了动作。 

   “你说什麽?”等了近一分锺,那边却像断了线一样再没有什麽声音,他只能出声追问:“你还在吗?” 

然後他听见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说的是顾婉晴。”那个人清清楚楚地重复著:“韩先生,你不会说你不认识顾婉晴小姐吧!我知道她是你在世上最後的亲人,不,至少曾经是的。她的死,对你的意义一定非同一般。她可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 

   “别废话,想说什麽就说,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作傻瓜。”他冷冷打断:“你现在不说就别说了!” 

   那人显然没有料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愣。 

   “说重点。”他用命令的口气说:“说我必须要知道的,不要用可有可无的话浪费我的时间。” 

   “韩先生真是快人快语。”那人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其实,我只是想提醒韩先生,顾婉晴小姐的死亡原因,并不是你所知道的那样。” 

   “是吗?”他犀利地诘问:“那是什麽样的?” 

   “具体的情况我不方便说,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我所知道的事情给韩先生你知道。”那个人又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其实,顾婉晴小姐的死,内里大有文章。韩先生你总不会没有怀疑过,为什麽顾小姐要一个人半夜跑去黄浦江边呢?” 

   “为什麽?” 

   “这个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一件事。”那个人愈发压低了声音:“那天晚上,是英国领事夫人的寿筵,顾小姐是和江楚天先生一同出席的舞会。舞会结束以後,他们是一起离开的领事馆。本来这也没什麽好奇怪的,顾小姐住在江公馆,他们一同回家也很正常。不过,第二天清晨是江先生在江边第一个找到顾小姐的尸体,却是隔了三个小时才向警察局报的案。可是,这个细节却向所有人隐瞒了下来。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韩子矜聚拢了眉心,想了一想才问:“这件事我没有听说,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愿意以我的身家性命保证,我以上所说的绝对都是事实。至於是怎麽知道的,请原谅我不方便透露。”那个人又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有很多人看见他们一起离开,这一点你大可以查证一下。韩先生,江先生和顾小姐在上海是有名的恩爱情侣,我这样说绝对不是想暗示些什麽。” 

   “你已经在暗示我了。”韩子矜冷哼了一声:“你告诉我这些事的原因,想必也是不方便说的。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顾婉晴的朋友还是江楚天的敌人?” 

   “韩先生,你真是个聪明人。”那边笑了一声:“也许,都有可能,也许两者都不是。” 

   “除了这些呢?你还有什麽要告诉我的。” 

   “我想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声,韩先生,江楚天先生可不是一个能用‘厉害’或者‘可怕’这样简单的词语来形容的人。这个人,远比表面上所能看见的要复杂得多。” 

   那个人最後说,江楚天很“复杂”。 

   高显庭刚才也说了类似的话。 

   那个人说,婉晴的死不是那麽简单的失足。 

   高显庭在墓地的话,也从某些方面证实了他话里至少有一部分不是凭空捏造。 

   难道是自己真是被古怪的直觉影响了?为什麽始终不能把江楚天和婉晴的死放到一起去考虑? 

   只是因为婉晴选择了他的臂弯作为依靠吗? 

   如果说,婉晴也没能看透这个“复杂”的男人,如果说他真的和婉晴的死…… 

   “江楚天……”韩子矜闭著眼睛,慢慢地念著这个名字。 

   能够感觉到,他也许真的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麽和善亲切的人。 

   但是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干净的味道。 

   干净得……没有办法真正厌恶…… 



   昭华路三百三十六号 江公馆 

   车子里直接开进了大门,在砖红色的洋房面前停了下来。 

   韩子矜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这是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是为了取回婉晴的遗物,这一回却是为了弄清楚这个男人和婉晴的死…… 

   “怎麽了?”江楚天看他一直盯著屋子,过来问他。 

   山水也已经拿好行李走了过来。 

   “没什麽。”他对江楚天说:“那我还是要打扰江先生几天了。” 

   “哪里的话,只要你愿意,住多久也没什麽问题。”江楚天淡淡地笑著:“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好了。” 

   他点了点头,跟著江楚天走了进去。 

   “天爷,韩先生。”站在客厅里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和他们打著招呼。 

   “这是卫云轻,是我的帮手。如果有什麽事,你大可以吩咐他去做。”江楚天介绍说:“云轻,韩先生的要求,都要尽心尽力地做好。” 

   “是,我知道了。”卫云轻微笑著不失礼貌地回答。 

   韩子矜看了一眼这个叫做卫云轻的男人,他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评估和试探吗? 

   这个看起来十分恭敬谦和的男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我们上楼吧!”江楚天对他说,想要伸手扶他。 

   韩子矜看著他又一次伸过来的手,说:“江先生,我对你说过了,我的身体已经复原了,你不用这麽客气。” 

   “抱歉。”江楚天收回手,毫不见尴尬地说:“我记性不好。” 

   “你就住这间,还可以吗?”江楚天推开了房门:“这间朝向和通风都比较好。” 

   韩子矜走了进去,环顾了一下,墙上挂著的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是……” 

   “是啊!这是婉婉的房间。”江楚天走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著墙上挂著的照片。 

   照片里,美丽的女子巧笑倩兮,目光流转,一片倾城的气息扑面而来。 

   “婉晴。”韩子矜笑了。 

   他从没有这麽笑过,江楚天见过他的笑容,轻蔑的,嘲讽的,冷淡的,却从来没有见他这麽笑过。 

   无奈的,带著一丝丝的痛苦,却也温柔地入了骨髓。 

   江楚天的心一沈,眼神暗淡了下来。 

   “那你先休息一下吧!”江楚天对他说:“晚饭的时候,我会来叫你。” 

   韩子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没有移动。 

   江楚天带上门走了出去。 



   下楼的时候,卫云轻站在楼梯口等他。 

   “你怎麽会来?”江楚天示意他一起走到屋外的草坪上,在白色的花园椅上坐了下来。 

   “殷雪彦回来了。”卫云轻不无忧虑地说。 

   “哦?”江楚天应了一声,点了烟。 

   “天爷,是不是要……” 

   “做什麽?”江楚天看了他一眼。 

   “天爷,先下手为强。” 

   “云轻,我们已经不是街上的小混混了,不要把这些狠话放在嘴边。”江楚天吐了口烟圈:“他回来了就回来了,学成归来,报效国家,这是好事嘛!” 

   “天爷,我是怕他不肯善罢甘休。”卫云轻叹了口气:“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是看不出有什麽想法,可天爷你毕竟和他有杀亲之仇,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回来,总是让人起疑。” 

   “再怎麽说老爷子当年於我是有大恩的,他已经是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冲著这一点,我就不能落人口实。”江楚天交叠起双腿:“何况比起他那个大哥,他有脑子多了,不是说对付就对付得了的。当年的事大家都还惦记著,万一要是他公然翻了旧帐出来,也够我头痛的了。” 

   “那就由著他了?”卫云轻皱著眉问:“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那就要看他了,如果他够聪明的话,我也不想多费手脚。”江楚天弹了弹烟灰,半闭上眼睛:“这个上海已经不是他殷家的天下,现在有哪个人不仰我鼻息?我量他也玩不出什麽花样来,就随他去吧!” 

   “我倒是不担心他能有什麽本事,可要是他被有心人利用了……” 

   “上海这个地方,和我有仇被利用来对付我的人何止一个殷雪彦?我时时刻刻担心还用活吗?”江楚天朝卫云轻挑了挑眉:“云轻,当年我们一起在枪口刀尖上打拼,多少次九死一生的局面也这麽过来了。难道是这种出入成群的生活消磨了你的志气,最近怎麽变得这麽容易焦虑?” 

   “不错,以往的确也有危难的时候,可这次不一样,他们连顾小姐……” 

   “闭嘴!”江楚天闲适的表情猛然一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提这件事!卫云轻,你这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对不起,天爷!是我错了!”卫云轻立刻低下了头:“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云轻。”江楚天紧盯著他:“在这件事上我可不跟你含糊,要是从你这里漏了什麽出去,我绝不饶你。” 

   “天爷请放心,没有下次了。” 

   “那就好。”江楚天把剩下的烟扔到地上,用脚尖踩熄了:“我让你调人过来,你已经办好了吧!” 

   “这个请天爷放心,每一个都是最好的,韩先生不会发现的。” 

   “好。”江楚天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云轻,你自己也要小心。” 

   “多谢天爷关心,云轻自己有数。” 

   江楚天把手收回来,抬起头看向二楼侧边的那个阳台,像是能从紧闭的门後看见些什麽。 

   卫云轻低著头,隐约听见他低低长长地叹了口气。 



   江楚天上楼来喊他的时候,韩子矜正在整理婉晴的东西。 

   零零碎碎的东西放满了偌大的书桌,韩子矜就在书桌前坐著。 

   他正从那些东西里拿起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了一札用丝带绑著的信笺。 

   虽然看得出主人细心地保存著它们,但时间还是不可避免地染黄了它们的边角。 

   江楚天知道这些信,这里面的每一封他都看过,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 

   也许,就是从看这里面的第一封信开始的。 

   韩子矜拉开了丝带打成的结,小心地取出了一封。 

   打开了以後,熟悉的字迹跃进他的眼帘。 

   第一封,第二封,第三封…… 

   这些满溢著年少轻狂时爱恋的话语,笃定著能一生一世相伴相守的誓言……在今天看起来,是那麽地苍白,那麽地可笑…… 

   韩子矜笑了,冷冷清清,满是嘲讽。 

   一封又一封重新收好,理成一叠,用丝带扎好,扔进了脚边的纸篓。 

   轻巧地擦燃了一根火柴,火光在半空划出绚丽的弧度,落进了金属的纸篓里去。 

   干燥的纸张很快炽烈地燃烧了起来。 

   火光映红了韩子矜没有什麽血色的脸颊,让他冷淡的神情染上了一丝人间的烟火。 

   江楚天站在门边,默默地看他做这一切。 

   “是为了什麽呢?”韩子矜没有抬头,依旧盯著脚下欢快燃烧著的火焰:“相知,失去,分离……天各一方,再来就是永别。明知道她是故意要让我内疚一辈子,我却还是没有办法恨她。” 

   “我也不懂。”江楚天靠在门边,目光也移到了火焰上:“可我知道,她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人。她离开你是因为她希望你记得她,永永远远……她真是一个狡猾的女人……” 

   他说了,只爱我一个人……是一辈子呢…… 

   江楚天感觉到了韩子矜的视线,抬起头来。 

   韩子矜正对他笑著。 

   浅浅地微笑。 

   “江楚天,我突然很想喝一杯,你呢?”韩子矜浅笑著对他说。 



   两个人坐在花园里,桌上已经堆了不少的空酒瓶。 

   他们的酒量都很好,只是微有醉意。 

   韩子矜的脸有些发红了,他解开长衫领口上的扣子,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 

   微凉的晚风吹在他的身上,他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江楚天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看著他。 

   “跟我说说话。”韩子矜回到桌面上,一只手撑著下颚,直视著他深沈的眼睛:“说什麽都好……说说婉晴……” 

   “婉晴……”只是提到这个名字,对面的那双眼睛就已经亮了起来,江楚天只能苦笑:“我刚刚认识她的时候,觉得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她很美,但是令人心动的,却不是她的美丽,是她骨子里的那种激烈。婉婉她……是火……” 

   “每一个靠近的人都会被她炽伤。”韩子矜接了下去,说完,笑得有些孩子气:“这是我母亲说的,她和婉晴斗了半辈子,到了最後却也念叨著婉晴婉晴的。” 

   “别笑了。”江楚天突然伸过手,一把捂住了他的脸:“别笑了……” 

   等到韩子矜的吐息湿润了他的掌心,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对不起。”他飞快地收回了手,解释说:“我可能喝醉了。” 

   “我看也是。或者……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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