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青天-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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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眼前一片明月千里长空，顾惜朝心中却有着化不开的惆怅，如墨的黑瞳里，尽是掩不住的悲哀…从背后拥着顾惜朝的戚少商，看不到…

那一晚，他们喝了很多酒，月光下的顾惜朝，漾着一层光晕，清扬一笑，似多情又缠绵，眩了戚少商的眼，迷了他的神；戚少商觉得自己醉了，就跟旗亭酒肆那一夜一样，醉了，醉在顾惜朝的一鬓一笑中。

而他，也真的醉了，昏昏沉沉之间，他好像听到顾惜朝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低低说着，“月明千里故人遥…大当家的…惜朝就此拜别…”

戚少商想要伸出手拉住顾惜朝，却全身虚软、无能为力，恍惚间，只见顾惜朝一抹青影，飘散在一片蒙蒙间。

那一夜，戚少商昏迷了三天，因为他中了七日醉。醒来时，顾惜朝已经离去，遍寻不到踪迹。




07

风风雨雨，风雨楼，曾经楼起、曾经楼塌，楼还是楼，挺立京师武林的金风细雨楼！

九现神龙，戚少商，曾经扬名、曾经毁誉，龙还是龙，领导江湖好汉的群龙之首！

风雨楼中，戚少商。

红楼，一向是风雨楼商讨议事的会所，却也是金风细雨楼招待客人的厅堂。戚少商在红楼中，正在待客，也可以说是在议事，在他面前的，是朋友，也是同伴，名叫无情却不够无情的无情。

看着手中的杯子，一片茶叶兀自旋转着，无情淡然地开口，“昨夜时分，六分半堂旗下，震山镳局所护送运往边关的一批粮草，在出京城不过十里路，便被杀人夺镳，七名镳师、无一生还。”

戚少商微笑着，笑着淡然，彷佛无情刚刚说的内容，不过是一句“今天天气很好”。

“此案，让皇上非常震怒，今天一早，便接见世叔与我，查问案情及侦办进度。”，无情浅尝一口茶润喉，“在议案之际，方应看小侯爷也在场，便主动开口将案子讨了去…”

“皇上答应了？”戚少商随口问道。

“嗯。”无情看着戚少商，“皇上答应了，昨夜的案子就让方小侯爷负责查出真凶，六扇门则负责协助小侯爷。”

戚少商不以为意一笑，语气中带着一点冷然，“这，让你很为难？”

无情垂下了眼，盯着他手上的茶，慢慢地，转着杯子，“我还处理的来。”

抬眼，无情看着戚少商，轻轻一叹，叹得很轻、很浅、很疲倦…

现在的戚少商跟两年前的戚少商已经不同了，依然有着大大圆圆的眼、有着一深一浅的酒窝，还是有着温厚的笑容、坚韧的眼神，仍然是一派英雄气概，仍然是九现神龙…

他，却不是以前的戚少商了。

现在的他，多了一分权谋、多了一点心机、多了一份狠决…

更快的剑、更冷的招、更绝的出手…

如果说以前的九现神龙是见龙在田之势，现在的戚少商绝对是龙腾九天之威。

只是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凡事过绝，必招横祸…

淡淡的口吻中，无情语气有着藏不住的无力感，“方小侯爷的事，我来处置即可。…亢龙有悔　，盈不可久也…戚楼主应该明白无情的意思。”

戚少商看着无情如寒水清澈的双眼，“我懂…只是…”，长长一叹，戚少商话未出口，我只想腾九宵云间，直奔离恨天上寻他…

看着戚少商远眺窗外无止尽的天际…没有出口的话，无情了然于心…轻叹…戚少商与顾惜朝之间的纠缠，无情当然知道，面对他们，除了叹之外，无情还是只能叹…

该说的话都说了，无情自然准备离去，移动到门口时，无情突然想到了一事，一个人委托他的事。

“郝连夫人…想跟你见一面。”，无情平静地开口。

听到无情这句话的戚少商，握着杯子的微微一僵，“红泪吗？…”，叹了一口气，戚少商问，“何时？何地？”

“郝连夫人现今就暂住在六扇门中，至于何时，就看戚楼主何时有闲了。”无情轻声道。

戚少商看向无情，“今晚戚少商必定光临六扇门。”

无情离去后，戚少商依然握着手中的杯子，静默着，任那杯子中的茶由热到冷，由淡珀色转为深褐…



当戚少商醒来，遍寻不着顾惜朝，立即令杨无邪动员金风细雨楼秘密寻人；在铁手、追命他们知道顾惜朝一事之后，六扇门也自动加入寻人一事，但始终没有任何顾惜朝踪迹的讯息。

就在寻人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之后，连云寨、雷家堡、神威镳局、六扇门，以及金风细雨楼内的戚少商，同时收到一封由毁诺城发出的请帖，邀请各路英雄七日后至毁诺城参加公审会，公审玉面修罗顾惜朝。

接到这请帖的戚少商如晴天霹雳…惜朝…惜朝在红泪手上…

戚少商当下也无法多想，接到请帖的当日，戚少商就与铁手日夜快马加鞭，赶往毁诺城。

等他们赶到毁诺城时，距离公审顾贼大会，只剩一夜。




08

面对披星戴月赶到毁诺城的戚少商，息红泪没有特意刁难他，让他跟铁手顺利地进了城内；也没有特别礼遇他，任凭戚少商怎么求见，息红泪就是不愿意见戚少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眼见天空由黑转为藏青色，东方已经微微露白…情急之下，在门外站了一夜的戚少商，决定硬闯见人。

用剑柄拨开守护的仙子们，戚少商就要破门而入的同时，迎面银色枪头直刺而来，戚少商连忙一闪。

持枪的人与被枪头突击的戚少商，双双向外飞身，同时落地，戚少商一抬眼，正是郝连春水的惊艳一枪。

银枪一缩，郝连春水一夫当关挡在入口处，对戚少商冷眼一笑，“戚少商，你要硬闯？”

皱着眉、看着眼前的郝连春水，戚少商叹道，“我要见红泪。”

“可是红泪不想见你。”，郝连春水一挑眉、斜眼看着戚少商，完全不让他前进一步。

“我一定要见红泪，”，戚少商大眼扫向郝连春水，“现在。”

戚少商此话一出，郝连春水握枪的手紧握，原本斜上的枪尖，微微一低、正对前方戚少商…

晚风起，带起一片萧瑟…

还在鞘中的剑刃、还握在手中的枪尖，戚少商、郝连春水，蛰伏着即将出手的绝决。

叶，随风而去，缓缓飘落，出手，就在下一瞬间…

蓦然，一道银光袭来，越过两人之间、穿过那片落叶，直入墙上！

息红泪的伤心小箭。

“进来吧。”息红泪的声音，比那伤心小箭，更冷三分。

戚少商踏进毁诺城的大厅，依然是冷冷清清的寒、寂寥无声的静…“我要见顾惜朝。”戚少商开门见山。

息红泪一身素雅白衣，微微侧着身、背对着戚少商，遥望着远方、淡淡地开口，“你一路走进来，难道没有闻到血腥味？”

息红泪眼神转冽，　“几年了，当年顾惜朝屠城时的血腥味一直飘不散…一直缠在这碎云渊间…”，狠狠扫向戚少商，“戚少商，你站了一晚，难道没有听到那些女孩子凄厉、哭喊的声音吗？”

戚少商的眼，低了低，掩着浓重的黯然…

天边，微白了。

当戚少商抬起来直视着息红泪，眼中又是一片清澈明亮，字字清晰地重复着，“我要见顾惜朝。”

息红泪在衣袖下的手握紧成了拳、再松开来，转身拿起一杯茶，当着戚少商等人的面前，倒下一包药粉。

白色的粉末迅速溶解在茶水之中，带着点女儿红甜腻的酒香味，金樽渌酒生微波，美人欲醉朱颜酡。。。是美人醉。

饮药者，半个时辰之内昏睡，彷佛醉酒一样，沉睡一夜、五个时辰以上，若强用内力，则药效加速运行，醉卧三日方醒。

“喝下它，我就让你见顾惜朝一面。”息红泪看着戚少商。

身旁的仙子将那杯茶端至戚少商面前，戚少商眉头皱也不皱，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手上杯子一放、一抹唇，“走吧。”

“哼。”息红泪一声冷哼，带头向外走去。

原本在息红泪身边的郝连春水，连忙跟上去，经过戚少商身旁，压低声音，一句戏谑，“我一直不明白，怎么就是有人对你死心踏地？”未等戚少商响应，郝连春水已经大步向前，窜至息红泪身边。

众人才踏出大堂，只听到外面郝连死士及仙子们一片混乱，远方碎云渊崖上，隐约传来刀剑相搏的打斗声。

见到息红泪与郝连春水，仙子们连忙上前禀报，一句，“顾贼脱逃，众人正在追捕。”

尾音未停，息红泪、郝连春水、戚少商、铁手，足点地、影飞起，白影黑影交错，同时向传出打斗声的悬崖而去。





09（箭。剑。枪。）

风过，深不见底的山谷，呼啸的回音，就像是回荡了多年的哀号，怨，盘旋不去…

云飘，浓雾笼罩的崖边，渺渺之间，人影穿梭，就如同重重迭迭的鬼影，冷冷盯着那抹青色影子，恨，至死不休…

崖上，黑衣劲装的郝连死士、白衣纺纱的毁诺仙子，以及青衫寂寥的顾惜朝，黑、白、青，三色纠缠。

人未到，声先发，一道撕裂朦胧的响声，疾速破空，向着被纠缠住的顾惜朝而去！

伤心的人，练伤心的箭；人伤心，箭更伤心…

伤人的心…伤透敌人的心、射向人心的箭，息红泪的伤心小箭。

伤心小箭直射向顾惜朝的同时，另一道流转的银光瞬间追上，赶在顾惜朝身前，直接一刀两断了息红泪的伤心小箭，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剑，握在戚少商手中的逆水寒。

见到戚少商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顾惜朝面前，格开了自己发出的伤心小箭，息红泪的美目一黯，足尖才点地，随之一个提气、飞身而上，连续发招，猛烈攻向顾惜朝。

郝连春水见息红泪进入战圈，想也不多想，手中的惊艳一枪，直入银光飞舞之中。

眼前的混乱，让铁手没有时间思索解决之道，在一声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轻叹中，他已飞入混战圈中。

一时之间，银光尽现，各显自己的招式风采。

混战。

碎云渊崖边的一场混战。

铁手专心地隔开郝连死士、毁诺仙子与顾惜朝之间的对招，一方面保护顾惜朝，另一方面，也不让顾惜朝伤了他们。

扑向顾惜朝的息红泪，就像是不要命地攻向他，招招凌厉，全是不顾自身安危的杀招。

原本剑招之间还带着三分保留的顾惜朝，在息红泪一轮又一轮的猛攻之下，耐性渐失，手中的无名剑招越见狠决。

息红泪、顾惜朝之间的决战，郝连春水的银枪，蓦然，插进两人的杀招之间，护住了息红泪出招时的空隙，增添了顾惜朝招招之间的接应不暇。

高手对招，最忌出手时心烦意乱，现在的戚少商，不但人很烦，而且心很乱…

只因为对战的两边，是顾惜朝与息红泪，这两个人，他都伤不了，也不愿别人伤了他们，偏偏此时、此地，息红泪的伤心小箭，飞向顾惜朝，顾惜朝的无名剑尖，对着息红泪。

戚少商只有将自己挡在他们两人之间，用逆水寒化开息红泪的伤心小箭，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顾惜朝的无名剑前。

息红泪的伤心小箭。

郝连春水的惊艳一枪。

顾惜朝的无名剑。

戚少商的逆水寒。

碎云渊上的混战，持续交锋。

天，在交手之间慢慢转亮，天与地的交接线，倂出一道光芒；雾，在混战之中渐渐散去，一层一层的白纱掀起，只余淡淡的蒙蒙。

顾惜朝在避过郝连春水的直刺之间，不慎被息红泪一掌击中，在顾惜朝被击飞起的同时，划破兵刃金属碰撞声的鬼哭神号，破空而来，银色的小斧，顾惜朝的神哭小斧，挟带着十二万分的雷霆之势，直向息红泪而去！

「铿！」戚少商架着逆水寒，护在息红泪身前，硬是为息红泪挡下顾惜朝的神哭小斧，一口鲜血喷出！

只见还在空中，足下尚未落地的顾惜朝，睁着双眼，不知是气自己误伤了他、还是气他护着息红泪？眼中带着悔、怨、痛，以及…一份哀凄…

情势的转变，只是一瞬之间，就在戚少商接下顾惜朝神哭小斧的同时，息红泪手上的伤心小箭，射出！

直射向顾惜朝的心窝。

在接下顾惜朝的神哭小斧之后，戚少商又是一个反身，硬是想为没有办法避过此箭的顾惜朝挡下这招。

蓦然，枪锋的光芒，凭空在白雾中亮起，带着不可一世的锋利，一如流星，划过众人的眼前，惊艳的绝美，郝连春水的惊艳一枪！

伴随在息红泪的伤心小箭之后，郝连春水的枪如灵蛇出匣，硬是改变了伤心小箭的方向，避开了戚少商的逆水寒，伤心小箭、惊艳一枪合击为一招，攻向顾惜朝！

梦里花落，是伤心箭；无情相思，是惊艳枪。

顾惜朝，避无可避、挡无法挡，只有将所有真气灌入无名剑中，期待能撑过这一招绝招。

箭。
剑。
枪。
碰撞！

箭穿胸，枪染血，
剑？
碎！

息红泪的伤心小箭，穿过了顾惜朝；郝连春水的惊艳一枪，震飞了顾惜朝；顾惜朝的无名剑，断碎！如这秋天的落叶，片片纷落…

顾惜朝的身体受这一猛力撞击，向后震飞，身后，正是那碎云渊断崖！

戚少商硬是提起一口气，飞身伸手就要接住顾惜朝的手，当两手相处的瞬间，突然，戚少商背后郝连春水一掌真气猛然袭来，借着戚少商的手震飞顾惜朝！

顾惜朝受此一震，唇角溢出的血喷出，双眼直直地望着戚少商，却无力阻止自己身体的下坠，最后，戚少商只看到那一双带着张扬、带着算计、带着傲气，总是揪着自己心头，顾惜朝的眼，化为柔情万分，漾出一抹笑容…干净纯粹的笑之后，缓缓阖上…

柳叶飘飘，直没而下…

戚少商正要飞身随着顾惜朝而去时，一站起身，眼前一片模糊…

美人醉的药效，发作了。

戚少商眼前一黑，再也不醒人事。

戚少商昏了过去，所以他没看到，在碎云渊的另一边，赶来赴公审顾贼大会的武林人士，排成一列，正巧亲眼看到戚少商，一掌将「顾贼击落」于碎云渊下。

因为美人醉的药性，戚少商昏迷了三天，所以他不知道连日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最新江湖传言，戚少商对顾惜朝先报解毒之恩，给他时日完成想做之事，再讨灭寨之仇，亲手格杀了顾惜朝；真所谓恩怨分明的大侠…

不过一日，戚少商又是江湖人人敬重的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