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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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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一般。
“逆水寒光——可惜蒙尘——”顾惜朝轻挥了一下逆水寒,寒气流泻而出,弥漫在房间四处,悄悄游走。
“逆水寒已经不是我要的了——”顾惜朝轻喃,那三千里追杀仿佛历历在目,不就是为了这一柄逆水寒剑吗?现在,人是依旧,剑,却已经蒙尘,岂止是可惜二字而已?
顾惜朝将逆水寒轻轻放回架上,伸出空着的手,取下了“青龙”,轻薄的剑不若逆水寒般寒意迫人,剑锋淡淡的绿光闪过,轻轻一挥,发出尤如龙吟一般悠扬的声音,青龙二字由此得来。
“不能杀人的剑——是废物!”顾惜朝大手一扬,隔空将剑操控在掌下,长臂一震,青龙剑就在空中旋转。然后,剑柄就断裂开来,一张薄纸飘然而下,像是终结前一刻的剑锋轻吟一般,将房内归为宁静。
“顾惜朝说到做到,从不食言——只是戚大侠完全没有想到,会再次被人耍了吧?!”顾惜朝轻笑地弯下身,捡起地上的纸条,看都不看的塞进怀中。
“身上怀有天机枢的秘密,能安安全全地回到京城——真是让人佩服——”玉奴忍不住开口,他是不知道顾惜朝在想什么。但是,这一回,他知道顾惜朝是故意要让戚少商误会的。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顾惜朝这一次又再成功。
“多嘴!”顾惜朝皱起眉头,知道玉奴的用意,低声斥责道。
他的事,不需要旁的人来多嘴。
“你——”戚少商皱着眉,努力开口,但就是说不出话,他急得额角起了薄汗,却仍旧无计可施。
“恭喜你圆满完成诸葛交待的任务。至于这成果,本巫师就带走了。回头告诉诸葛,我白苗随时恭候指教。”顾惜朝没有再逗留,只是率先往外走去。
“别走——为——为什么?”戚少商坚持开口,就算挣扎的咬破嘴唇,还是硬吐出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我走我留,戚大侠能左右得了吗?还是不要自不量力的好。”顾惜朝硬是迈开停顿的脚步,直视着前方丢下一句话,便迈出了戚少商的房间。
“……”玉奴看着戚少商这般拼命的挣扎,试着想说些什么。
“鹭——”顾惜朝在门外低声唤着,打断了玉奴的企图。
“是——”经过走这一朝,玉奴是完全明白了顾惜朝将他的蛊毒功夫学了多少,加上顾惜朝原本身上的本事,还有他惊世的谋略。
这个人啊——再不是天下无敌。那这天下就没有无敌了——
第十六章·'分野'

宿心不复归,流年抱衰疾。既成云雨人,悲绪终不一。徒忆江南声,空录齐后瑟。方绝萦弦思,岂见绕梁日。
皓月当空,汴梁城外三十里,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月光淡撒而下,轻柔地包裹着马车旁伫立沉思的青衣人儿,银光和青衫仿佛交相辉映,映得这个天地都透着淡淡的伤感。
顾惜朝仰着脸,看着无云的天,无端的想起这阕词,想着三十里外汴梁城内,又会是怎样一番混乱光景。
他和戚少商的错过从来都不是因为旁的任何人。只因相见的当下,两人都有着各自的志向与远方。戚少商是龙,腾跃九天的龙,合该就是穿行云上,傲视天下。而他是鹰,翱翔朗空的鹰鹫,生来就该孤飞独行,目空一切。不是不能共存于这天地间,而是无法结伴翱翔天际—— 
“为什么?这么做应该没有任何意义——”回到城外和涯舞汇合后,顾惜朝都是这样一幅沉思的样子,玉奴忍不住走到他身边,责问道,打破这一时的宁静,他的声音有些高,像是不赞同,又像是生气一般。实在是因为顾惜朝的行为太反常了,他一直以为顾惜朝来到京城,一是为了青龙剑内的“东西”,二是来找戚少商,让他明白,他还没有死。但是现在,他却要惹来所有人的指责和误解,这又是何苦呢?
“那你当时又为什么要选择和他对立呢?让他继续执著着天机枢又还有什么意义呢?”顾惜朝背起手,宽松的袖袍下,双掌紧握得有些微抖,像是用尽力气将自己用理智困锁。
他不能回头,也不能悔。离开,对他们两人都好,要翔鹰折翅简单;若要困住那条龙,使其不得腾跃,却是他不愿去做的。
“……可是……”玉奴想起在巫庐里同顾惜朝说的话,有些辞穷。当时,他和涯舞被毒所困,无法可解。但是,顾惜朝和戚少商却没有任何的阻滞,为何还要这样彼此煎熬?玉奴还想开口,却被涯舞拦了下来,他只是摇摇头示意玉奴不要再开口。
“夜了,都累了。早点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的。”涯舞将玉奴拉走,将清宁还给顾惜朝。他们两个已经自顾无暇,也实在没有资格过问顾惜朝的决定。此刻,顾惜朝只需要耳根清静就好了。天色一亮,在这世间的顾惜朝,仍旧还是冰冷的“玉面修罗”。
初看时,他和玉奴跟顾惜朝和戚少商很像,境地也一同。但是,深究后,涯舞只觉一阵庆幸。庆幸自己遇到的是玉奴而不是顾惜朝,更庆幸自己是涯舞而不是戚少商。顾惜朝太孤傲,认定的事就算错的、苦的,他都义无反顾,决不后悔,决不知错。戚少商其人的脊梁就是侠义,鼎立天下,可以死、可以败,却不能不义、不能自私。这样的两人是背立的,越是要努力靠近对方,就会离得越远。
顾惜朝闭起眼,仍旧伫立在那儿,没有移动半分。只有这夜的寂凉,才能让他冷静,才能杜绝耳际断断续续响起的琴音剑吟——

六扇门今夜彻夜无眠,议事厅里,三大神捕、诸葛神候和戚少商,个个面色凝重,但却又都是各怀心事的。
“白苗的巫师,真的这么厉害?入我六扇门,就如入无人之境?连大师兄都没有办法对付他?”满心疑惑的是追命,干净的脸上,仿佛从未被世俗染上过,表情简单的令人一看就知道他心里的所想。
“……”冷血抱着剑,脸上没有表情,就像是这事与他无关一样。听追命这么一说,只是目光淡扫了无情一眼,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少商,你见过那玉奴,你怎么说?”诸葛神候皱着点了霜色的眉,看向戚少商,轻声问着。他们调查的白苗巫师——玉奴,根本没有出过苗疆,身上何来汉人功夫?
“是与我在白苗寨见的玉奴,有些不一样,但是也看不出任何破绽——”戚少商低眉作沉思状,莫名的就将他已认出顾惜朝的事给搁下了。但是,他也没有要骗谁的意思。只是——
“……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白苗巫师?”追命也皱起眉峰,都怪他今天抓了小贼,就开心的在酒楼多饮了半晌。不然,他就可以帮上忙了,也不至于此刻大家都这么愁眉深锁。
“能想到将天机枢的秘密藏在青龙剑内,让我们得宝而不自知,还帮他安全带回了京城。顾惜朝的谋计可见深沉——他——真的这么简单就死了?——”始终也未出声的无情,咕哝着开口,他思索了一整个下午,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下午这件事,整个都透的一股不明的暗示,那个“玉奴”如此嚣张,在六扇门来去自如,就像是在表明什么一样。
“——铁手亲眼看过他的伤,在苗疆时,我也探过他,那人的功夫全费了,跟废人没什么两样,就算当时未死,也拖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更何况还有能力在六扇门自出自入?”戚少商站起身,像是在强调般的,说着他曾向诸葛神候报告过的话,也对无情的话提出置疑。他只是只觉不能将这件事,扯上那个人,不然会变得很棘手。
“我只是猜测——”无情摊开纸扇,轻摇了两下,淡淡的回应。语义中没有不悦,只是更添了疑惑。
“天机枢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戚少商反倒被他们这么郑重其事的态度给难住了。天机枢是苗疆的秘宝,他们拿来又有什么用呢?连顾惜朝也曾说过,很好奇六扇门拿苗疆秘宝作什么用处——
“……”诸葛神候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不需要有那么多人知道的,虽然在场的人都是他可信任的人。但是——
“目前,我们对这天机枢的了解,仅止于是个传说而已。倒是,顾惜朝好像已经知道得清楚——现在,那东西在白苗手中,我们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无情平静的开口,化解了诸葛神候的窘境。
“——是吗——”戚少商喃喃的应道,半掩着眼,放弃追问的念头。
“耽误之急,还是,先将白苗那些人找出来。”终究还是冷血的一句话,将沉默的局面打破。现如今,对坐愁城还有什么意义?
“——无情,你安排将追捕令发下去,让各州各县都密切注意,白苗一行人的踪迹。”诸葛神候捋了一下灰白的须,沉吟的说道。
“是的,师傅——”无情立刻领命,著手准备要下发的公文。六扇门的情报网遍布全国,这一纸公文,可是要准备惊人的数量啊!

“大师兄——你认为那是顾惜朝吧——”事务堂秉烛彻夜,看来无情是准备漏夜将公文准备好。
“……不知道,也许是直觉吧!那个人,跟我们了解的白苗的巫师,感觉上相差太远了。虽然,我们也可能是有遗漏的,但是没理由感觉就像两个人。况且,那样的神情态度,不是跟另一个人更像?”无情放下手中的东西,捏了一下眉心,闭目休息了一下,才轻声地回答。
“所以,你故意放他走?”冷血笃笃定的问。虽然,大家都说那个“玉奴”,功夫变化莫测,使毒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但是,以无情的暗器功夫,根本不可能让那人全身而退,而且还是这么轻轻松松的踏进又踏出六扇门。
“顾惜朝若是那么容易死,当初也不会搅得整个江湖天翻地覆——我们当初留他一命,就是为了他身上的秘密,好制衡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今天,我又怎么会自打嘴巴?伤了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无情仍是一脸平静,顾惜朝知道太多的事,多的连他也不能估计。
当初顾惜朝伙同三乱劫了高风亮的“皇镖”,将多少秘密记下了,谁也吃不准。而且,那一批“瘦金纲”也根本没有归还。说是在山贼手中,但时至今日谁也不能证明。而且,他那么容易就将“天机枢”里的秘密猜出,显然曾经是知道一些关于天机枢的记录的。顾惜朝的城府太深,让他活着,也许比死了更有价值,也更安全。
“但是,他是失鞘的双刃剑,不能控制——”冷血轻吐对顾惜朝的印象。虽然,仅有在皇城时的一面之缘。但是,总是听闻顾惜朝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让他这么觉得。那样一个儒生,怎么比他手中的“杀人武器”,还要危险、锋利?
“但起码,现在,有一个人可以全身而退——”无情冷情的说道,冰冷的眸子,里面也没有人类应有的情感。
“少商?”冷血不由得想起,稍前戚少商的反应。照理说,戚少商虽不相信顾惜朝没有死,但是,与那人当面见过、说过话,为什么他就半点犹豫也没有?他就一点也不像无情一样感到蹊跷?毕竟他们两个也算生死相拼过,戚少商竟会半点都不起疑——
“……嗯”也许戚少商不能制衡顾惜朝,但是,仅有戚少商能在跟顾惜朝对决了那么多次,还是安然无恙的;也只有戚少商,是顾惜朝怎么也杀不掉的。
“他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冷血不是胡诌的人,但是端看晚上戚少商的反应,就可知,他——已经不是完全信服他们的办事风格。在戚少商的心中,正义永远比大局更重要。
“但是,他胸中有大义,不会背离我们——”无情何尝不明白冷血所指?但是,他还是有把握,戚少商就算不认同他们的手法,却也不会与他们为敌。这这样的时局下,朋友永远比敌人来的好——

“看来,六扇门是冲着我来了——”玉奴微微的苦笑,并不是怕了六扇门的追踪。而是,烦,那些人如同苍蝇一般,不会上前来打扰,但是让他们跟着也是很烦人的。
“我收拾了他们?”涯舞安抚地拍拍玉奴的肩,轻声地问,微微露出杀意,等得却是顾惜朝的答案。
“不急,六扇门很快就漏风了,倒时,他们自己会停止。”顾惜朝嘴角是冰冷的笑。以他们三人的能力,岂会摆脱不了那些小小的“眼线”?顾惜朝是故意带着他们转悠,等到京城又起风波时——
待到那时,才是他顾惜朝真正的“反扑”;待到那时六扇门才会明白,顾惜朝的所做所为,都不会是没有意义的,没有杀伤力的。没有人可以妄图利用他的,没有人可以……
六扇门要控制他,要探究他身上的秘密,要利用他来警惕别人,却忘了顾惜朝是“疯子”。疯子做事往往不同常人,不是与他一般疯狂的人,是捉摸不到他的心意、想法的。
顾惜朝就是要等诸葛和无情他们,陷进他们亲手为他挖好的陷阱中——

京城雅趣的别院,花香虫鸣,一派祥和的气氛,假山杨柳环伺的湖岸上,一座精致的九曲桥,折向水中央薄纱飘逸的水榭。
“禀太师,六扇门近日正在追查一名苗人,据说是白苗的大巫师。”禀报的下人,规矩的跪在水榭外,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巫师在六扇门自出自入,这件事京城都传遍了——大惊小怪什么?叫你查的人呢?”狼毫浅蘸墨汁,在上好的徽宣上,振笔疾走,铁画银钩——
“已经探出,顾惜朝,最后落脚的是白苗寨,此后再没人见过他。”
“哼——六扇门那一帮人怕是追顾惜朝去了吧!传令下去,一定要先六扇门找到顾惜朝。”放下狼毫,蔡京轻捋了一下银须,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新作。然后,揉起纸团,扔进湖中,慢慢晕开的宣纸上,赫然的写着——顾·惜·朝三个字——
第十七章·'祭奠'

清明·惜晴小居·微晴
“晚晴,一年没见,没有我在身边烦,日子是不是过的很清闲?”顾惜朝捻起一束香,奠了亡妻。三年素孝已满,虽然没有人指望他守孝,但是,顾惜朝还是希望能为晚晴牢守这三年。最终,他还是没有做到,不论他是不是故意的,但终究还是失约了。
“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可是,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得安宁是么——”顾惜朝只有在晚晴的坟头,表情才会变得脆弱,才会明明白白反映出心中的挣扎。泛起薄雾的眼眸,透着快让人窒息的无助。顾惜朝轻轻擦拭那蒙了微尘的石碑,仔仔细细的再次描那有些退色的刻字,那个名字,永远都会是他心底柔软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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