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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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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同追随着亘古不变的誓言吗?
  时间在他身上停止、顿住,他几乎承受不了滔滔滚滚的热潮狂袭而来。
  蓦然间,他听见髻玉扑跌跤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看见髻玉就仆倒在突起的树根上,见他回头看她,疲惫的脸上便绽开一朵欣喜的笑容来。
  蛰龙初次体会到令他受惊的柔情,他不由自主的朝髻玉走去,所有的坚持在髻玉的柔然一笑中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不自觉的苦笑起来,人类的七情六欲己在他的身上明显出现了,对髻玉强烈的感情持续不断地沸腾,他根本无法摆脱,也丢弃不下。
  一条色彩斑斓、碗口般粗的毒蛇倒挂在树梢,瞪着墨绿色的眼睛,把树底下的髻玉当成猎物,它张开嘴,露出锋利的毒牙,正想大啖美食。
  就在毒蛇飞身攻击那一瞬间,蛰龙伸出手臂拦在髻玉身前,毒蛇咬中蛰龙的臂膀,突然翻跌在地,痛苦扭绞着,一眨眼便死了。
  “你伤得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髻玉吓白了脸,抓住蛰龙的手臂,急着察看他的伤势,愕然发现被毒蛇咬中的伤口竟然已在迅速愈合当中,不到一会儿的工夫便毫无痕迹了。
  “我的血比它的毒液还毒,它咬我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髻玉难掩惊异的神情,呆呆地问,“你一点事都没有?”
  “嗯!走吧!”蛰龙扶起她,淡淡地说了句。
  髻玉误解蛰龙的心意,以为他就要带自己上华山了,她自觉像朵花蕾,正为他徐徐绽放开来,不禁忘情地直扑进他怀里。
  蛰龙一震,忙不迭的推开她,说:“你可以先跟着我,但是我不会带你上华山。”
  “那么……”髻玉咬住了下唇,瞅着他问。“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到你住的世界去。”
  “可是……长安城兵荒马乱,我一点也不喜欢。”
  “你别无选择了。”蛰龙平静地说。
  “去华山吧!好吗?”她楔而不舍地。
  “华山太冷了,根本没办法让你活上三天,我可不想再把你弄死一次!”蛰龙一急,便脱口而出。
  “再弄死一次?髻玉惊愕地问。”什么意思?“
  蛰龙的表情森冷了,他不回答,逞自转过头继续朝山下走。
  髻玉紧紧跟在他身后,决定什么都不多问,生怕把他弄烦了,他又要弃自己而去。
  两个人无声地走在静僻的荒道上,冷漠的月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偷偷窥视着他们两个人。髻玉目不转睛的盯着蛰龙的背影,月光流泻在他身上,黑发烁着耀眼的银光,魅惑看她的心绪,他对她的语气冰冰冷冷,态度若即若离,这种感觉令她难受,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弥足珍贵,但她对于他呢?
  崎岖不平的山路把髻玉折磨得疲惫不堪,在她连续绊倒了三次之后,蛰龙终于心软了,无奈地对她说:“我随便找一棵大树就能睡上一晚,可是你呢?在这种荒山野岭,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更不可能有舒服的床和棉被,随便跑出一条毒蛇就能置你于死地,你还愿意跟着我?”
  髻玉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定定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一心想把她赶走,也知道与他在一起必定是餐风露宿,可是既然命运中注定该为了他受苦,除了勇于面对,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你想睡就睡吧!”髻玉靠着树于坐下,倔强地说。“你用你的方式睡觉,我用我的方式睡觉,你不必多操心!”
  “你想坐在这里睡觉?”蛰龙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我现在累得很,只要有地方可以靠都能睡得着。”
  “就怕你被猛兽吃掉,一辈子都别想醒来。”
  髻玉轻轻一笑,说:“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你不会让我被猛兽吃掉的!”
  蛰龙呆了呆,无法答腔,髻玉早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只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已沉沉睡去了。
  他放轻脚步,在髻玉面前缓缓蹲下,注视着她疲累苍白的脸,她睡得很熟,睡容宁静平和,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与她无干。
  髻玉的唇轻轻蠕动了一下,他情不自禁俯下头,吻了吻她的唇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他的舌头无法控制地滑进她口中,迷乱地缠绕着她柔软的舌尖,脑中有个声音在说:只要一下子就好、一下子就好——
  然而,欲火却以燎原之势迅速窜烧起来,他已无力抵御十八年来对她的想念了……
  他的汗滴下来,忍耐得很痛苦,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她腰带上徘徊流连,带子松脱之际,他听见髻玉迷糊的呻吟声,蓦地弹跳开来,一瞬间清醒了,他早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害她,竟然差点就功亏一篑。
  蛰龙深深吸口气,在远远的一块大石上盘腿坐下,紧紧闭上眼睛,试图不去在意髻玉的存在,偏偏髻玉低浅的呼吸声时时触动他敏锐的听觉,把他的神经撩拨得蠢蠢欲动,一刻都静不下来。
  这样竭尽所能地压抑自己实在让蛰龙感到苦不堪言,不得不下定决心,必须尽快将髻玉送走,否则曾经发生过的历史势必又要重演了。
  被镇在古井中的夜是痛楚难眠的,但今晚,蛰龙依然感到痛苦无眠,他不断思索该用什么方式安顿髻玉最好,但不了解人类生活法则的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晨光熹微中,几只早起的小鸟愉悦地从髻玉头顶上迅速飞过,嘹亮的叫声将她惊醒了,她眨了眨眼睛,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一线曙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透出来,暖暖地照在她脸上,猛然间忆起置身何处了,她四下一望,没见到蛰龙的影子,陡地惊跳了起来,经过昨天长途跋涉的折腾,难忍的酸痛猛烈地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她咬紧牙根,强忍浑身的酸痛,焦急地四下寻找蛰龙的踪影,她不相信蛰龙竟会把她丢在荒山野岭置之不理。
  她高喊了两声他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林中回荡着,她无助地靠着树干,正感到绝望恐怖之际,树林中骤然刮起一阵急风,挟着落叶以惊人之势朝她席卷而来,狂风落定,惊魂未卜的髻玉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蛰龙。
  她欣喜地望着他,暗自庆幸他并没有真的弃她而去。
  “你到哪里去了?”她难掩喜悦的心情。
  “山下的城镇。”蛰龙抬起右手,摊开的手心里有一碗用荷叶盖着的木碗,他努了努下颚,对她说。“你那么久没有吃东西,肚子应该要饿了,我看山下有许多人在吃这个东西,想必你也能吃吧!”
  髻玉把木碗捧到手里,轻轻掀开荷叶,碗里是热腾腾的肉粥,她不禁感到心口一热,莫名地感动起来,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忙问:“你身上有银子吗?”
  蛰龙微一扬眉,缓缓摇头。
  “什么?”髻玉讶异的又问:“那么这粥是怎么来的?”
  “从一个男人手中拿过来的。”
  “没人把你当贼追着跑吗?”髻玉失声笑出来。
  “不会有人追得上我。”蛰龙淡淡的说。
  髻玉微笑不语,浓浓的肉粥香味四溢,她已经饿得发慌了,忍不住开始吃起粥来,在她这一生中,再也没有吃过比这碗粥更好的滋味了。
  蛰龙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好奇地问:“有那么好吃吗?”
  髻玉认真地点头,反问他。“你吃不吃?”
  “我不喜欢吃热的东西,尤其是人吃的东西都特别奇怪,我没有兴趣吃。”
  “那你都吃些什么呢?”
  “我多半可以不吃东西,尤其是近五百年来渐渐没有饥饿的感觉了,猎食只是我的游戏和消遣,不过,最近我连猎捕食物也提不起兴致了。”
  髻玉听得呆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蛰龙的唇角挂着一丝嘲弄。“算了,不说了,说多了会让你害怕。”
  髻玉忙把空碗放下,急急朝他跨上了一步,仰着脸,眼神迫切地望着他说:
  “不、不,你多说一点,我很想多知道一些你的事。”
  “知道那么多并没有意义,”蛰龙避开她的眼神,心情有点浮躁起来,他避重就轻地说。“你还是快把东西吃完,山下那个城镇离此不远,以你的速度,日落前应该就可以到了。”
  “到那个城镇干什么?”她问。
  “到了再说,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凝视着远方说道。
  蛰龙冷峻的表情让髻玉感到极为不安,惶惑地问:“你该不会想把我带到那里以后,自己就走吧!”
  “我是有这个打算。”蛰龙直截了当地回答。
  “为什么?”她的脸色发白,眼底盛满了惊疑和焦灼,一声一声地追问。“为什么?我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
  蛰龙阻断她的话,不耐地说:“我只不过是一条蛇,一个成精的妖怪,根本不懂怎么照顾人,坚持和我在一起只是自寻死路而已,你应该跟着和你一样的人生活才对,世上所有,物归其类,你是人,我是妖,本来就不该在一起,勉强在一起只会害了你。”
  髻玉突然笑了,既讽刺又悲哀地笑了。
  “静德方丈成天在你耳边诵经果然是有效得很,依你现在的想法怎么算得上是妖呢?简直比圣人还像圣人了。我不懂人和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只知道我这一辈子肯定会和你纠缠不清,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爱我,我又怎能勉强你必须要我。可是……你到底爱不爱我?”
  又是爱不爱!
  蛰龙听得头痛欲裂,木云在临死前频频追问他这个问题,现在髻玉又重新问起,勾起他那一段痛苦的记忆,他现在绝对不能理会髻玉的想法,髻玉或许不会记得自己前世是如何死在他怀中的,但是他记得,那种痛苦非常深刻、鲜明,直到今天还无法磨灭,他内心震撼于“爱”这个字的力量,竟然会让爱上他的女子情愿朝为红颜、夕成白骨!
  即使是十八年后的今天,他仍然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爱不爱你有什么意义?”蛰龙冷冷一笑,索性对她说个清楚算了,“我现在根本不想去了解,只想赶快回到以前平静的日子。为了白木云,我已经弄得元气大伤了,不可能再为了你重蹈覆辙,我不要再经历一次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也不想再害你,希望你也不要害了我,听明白了吗?”
  髻玉的心口犹在滴血,原来她苦苦追着白木云那一份虚无缥缈的感情,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她究竟是不是白木云的转世,可是她却极为肯定自己的前生就是白木云不会错的,否则何以一见到蛰龙,便心如辕炉千百转,匆促间,便已爱他爱得深刻。
  但——结果仍是得不到他的心!
  “我懂了!”髻玉感到心灰意冷,眼睛干涩得掉不出一滴泪来,她凄凉地笑了笑说。“你已说得如此清楚明白,我再执意纠缠你也未免太不知廉耻了,你想怎么安置我,便随你吧!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不管你打算把我交给谁,也都比那群盗匪强,是不是?”
  蛰龙与她对望了一服,眼瞳变得深逮了,他转身,一语不发地朝山下走,髻玉强忍着浑身的酸痛,一步一步慢慢地跟在他身后,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被抽空了一样,麻痹没有知觉,渺茫的未来对她来说已没有了任何希望,只有绝望。
  酷热的午后,髻玉靠在冰凉的大石上休息片刻,蛰龙双手捧着清凉的溪水凑到她唇边让她喝,她偏过头,冷冷的说:“你不需要照顾我,渴了我自然会自己喝水。”
  “你明明渴了,有水在这里为什么不喝?”
  “我不能老是等着东西送到我面前来吧!我不能老是等着你来照顾我吧!”
  髻玉霍地站起来,情绪陡然失控,急奔到溪边跪倒在溪水旁,用手心掬起溪中的水吞咽了几口,仍觉得焦渴难耐,索性将脸浸人沁凉的溪水中,水从鼻子猛地灌进去,受了刺激,眼泪便大滴大滴地流下来。
  做人为什么必须忍受那么多的无奈和痛苦?髻玉的酸楚地抽搐着,她宁可自己也是一条冷血的蛇,就不会为了一段感情而痛不欲生了。
  对岸远远传来一阵锣鼓喧嚣声,髻玉诧异地抬起头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列迎亲的队伍,兴高采烈地吹奏着喜乐。
  热闹的乐声喜气洋洋的响彻山林,髻玉看得怔仲出神。
  “那是干什么?”蛰龙立在她身后忽然出声问。
  “娶新娘呀!”髻玉转头看着他的眼睛,幽幽地说。“这个新娘真幸福,有人爱她,愿意娶她为妻,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
  “何必弄得那么吵闹?”蛰龙对震耳欲聋的哨呐声颇有微词。
  髻玉睨着他,心中百感交集,怅然地说:“每一个闺中少女等的就是这一天的来临,喜乐声愈热闹、愈沸腾,她们的心就愈喜悦、愈甜蜜,坐上喜轿后,才能清楚明白自己情归何处。”
  蛰龙静静地听她说,默默地凝望着她,这才忽然间明白了木云当初问他会不会娶她为妻的心情,他看见髻玉忧伤的眼神与木云一模一样,不禁感到心闷难受。
  “你在想什么?”髻玉柔声问。
  “——”他把头一扬,沉声问:“可曾有人想娶你?”
  “当然有!”髻玉失声一笑,自嘲地说。“想娶我的王孙、公子多得让我爹不知该选谁当女婿才好,爹一心要为我挑一门高官显赫的夫婿,结果倒让我成了十八岁还嫁不出去的老新娘了。”
  蛰龙默不作声,若有所思地看着髻玉,只听见她又继续说:“不过也是因为还没出嫁,所以才能遇见你!”
  说这话的时候,髻玉的眼眸中流动着醉人的波光,蛰龙忽然觉得喉中干渴,有股难以自抑的冲动,很想狠狠把她拥进怀里,什么都不顾,就只要尽情地吻她,尽情地与她狂野纠缠到筋疲力竭为止。
  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抑住高涨的欲焰,冷静地说:“但是,将要娶你的人绝不会是我。”
  髻玉的笑容敛去,唇上的血色也消失了,有股一箭穿心的痛,她一咬牙,挺直了背脊,痛下决定,决心离开这个绝情的男人,放自己一条生路。
  “你走吧!”髻玉淡淡一笑,笑容透着凄凉酸楚,表情木然地说。“我不想再看见你了,如果男女之间没有情爱,也不必再有任何纠葛,从此我走我的路,你走你的路,你有权利选择不爱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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