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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清风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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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如今婚期将近,她嫁妆之中,尚有些针线活儿,须姐妹们帮着料理。自提了包裹,前去相求。抄了近道,才入林中。



这时,有一片树丛簌簌作响,带着树枝被压折了的喀嚓声。然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呼哗——呼哗——将小树水浪一样分开。猛跳出来一个庞然大物。吓得江晓怡都退了几步,才看清了,是一大汉。



那大汉不是向着她的,背对着江晓怡,又向前走了。



江晓怡见到他高高的个,有好大的一个头,腰身更是大熊一般,套着一身华丽的云锦,里面大块的肉都似包不住,看起来很肥,但不失健壮。单从背影上,江晓怡也能认定,嵩山派没有这样的人,他倒是更像人们所说的那个秦硕。



昨天,秦硕、四派掌门带人前来嵩山,那几个主要人物长相非凡,早被众人说得多了。江晓怡虽未目睹,也已耳闻,于此想起,难免一震。感到秦硕要转回身来抓她了,她的腿就要立不住、要瘫下去。但不知怎么回事,她的两条腿还能僵硬地矗在地上。将下面的一根枯枝都踩断了,发出极脆的声响。



她心头乱跳。看到秦硕还是没有回头。倒是有点失望了。



突然她心乱如麻、神志错乱,记起了小时候,玩过一个花瓶。那个花瓶总是被父亲放在一张小圆桌上。她极喜欢那花瓶,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那张小圆桌子。她道桌子要有棱有角的才好。很多次,她看到父亲拿着花瓶,随意地把玩,她倒并不担心花瓶掉下去,碎了,只是害怕着它的去向。于是有一天,她让自己不用害怕了——她亲自打碎了它。她倒是安宁了。



江晓怡开始镇定了,身体内有一股怪异的邪劲在推她了。她的两条腿一阵颤抖,向前挪动了。才跨出了一步、两步,马上快跑了上去,要追赶上前面那个庞然大物,像在追赶着自己。



也许她在骨子里有些东西,跟一种暴戾的气息相互吸引。她嗅到了什么,而且她像是早在等待着这样的一个机会了,从她的父亲要将她跟柳义安排在一起的时侯开始,她就应该感到自己,又要打碎什么了。



他的身影忽明忽暗的,在树影和日光下晃动,走得飞猛。江晓怡追起来并不容易。但她拼尽全力,用异常的精力在两人之间缩短差距。



她已是疯了,不管周围是茂密的丛林、高耸的山岗,脚下是拌人的草地、湿污的黄泥,眼睛里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影子——足以吞噬她的一切。



终于这个影子停下来了。江晓怡飞快地冲上前去——脸色苍白,目光呆滞,梦游似地拦住了他。



她知道秦硕是什么人,她等待着。看到了一张已经变得兴奋异常,又如狼似虎的脸。只是还有点担心,不禁痴痴地问:“是秦硕吗?”声音都发得分外清脆、明亮,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回光留言。



他摇了摇头。江晓怡大失所望。不过,看着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有点不管不顾起来,站着没动。



两人之间近得都能闻到对方的气味。江晓怡毫不嫌弃。



他上前了一步,哈哈笑道:“我是秦公子!你是谁?”江晓怡听清楚了,也闻到了一股更强烈的腥气,看到一张大嘴在迎向自己。她也不后退,感到身上着了火一般地痛快了,得意地说道:“我是江正山的女儿江晓怡!听好了,我可是嵩山派掌门人的女儿!”



他喜道:“好,我喜欢!”伸手便抓。



江晓怡的头往前一冲,一把秀发已到了他的手里。



秀发尚未被他抓离头皮,他只往上一提,带个附体,使她的双足离了地面。痛得江晓怡大叫:“要干什么!”



他饶有趣味地说:“把你的两条腿拧断了,再喜欢喜欢!”说完了,拍了拍江晓怡的脸,往下一捞,将她的下半身也弄了上来——几乎将其折成了一叠。他方想到那脑袋碍事,再往下一扒拉,将这人头朝下,都提成了一条,先抓住了一只脚。用粗糙的大手往上一抹。跟煺毛似的,把那绫子也弄开了,露出个洁白如玉的肉腿段子。瞅着个合适的部位,正好下手。



江晓怡没再发出什么声响。她半嘴的牙都被拍松了,满嘴发麻,不断地吐着血,只是在心里叫着:“好……好……”



有人却道:“这样可不行。”说话的声音并不响,却令倒着的江晓怡如梦方醒。双目一亮,从下面看到了两只拖着布鞋的脚。她知道,定是苏阳来了。再看看周围,她也明白了,自己已到了嵩山派演武场的外围。



其实苏阳一直站在这里,刚才看到秦硕来了,还是他将其拦下的。江晓怡只因一时丧心病狂,才不能目睹。苏阳看到事情要弄大了,才说出了一句公道话。



秦硕对此也觉得有理,道:“对,这样可不行。拧得太高了。”一只粗手摸向了江晓怡的小腿。



苏阳道:“我让你住手。”秦硕真住了手,只是疑惑地恼道:“怎么,你敢叫我住手!你是谁?”苏阳只像没听见,转过身,走了几步,莫明其妙地自语道:“能上哪儿去呢?”秦硕叫道:“你别跑!”提着江晓怡往前追,忘了拧她的腿。苏阳又自语道:“还好,你不会跑。”突然往下一蹲。



秦硕止不住脚,被绊了个正着。一倒,嘭地落到了沙石地上,把江晓怡都摔得老远。苏阳用一只手摸着屁股——那地方也被撞得很疼。



秦硕倒不觉着疼,摔出了一身的火气,大吼一声,猛地从地上蹿起老高,直向苏阳扑来。苏阳一抬头,觉得这家伙顶天的高,对自己大为不便,从地上抓起了一个小瓜般的圆石,忙着往边上的乱石堆上爬。



那乱石堆垒得挺好,苏阳置身其上,倒比秦硕高出了半个身子。那秦硕本来还想掐死苏阳呢,一扑到他面前,却找不到他的脖子了,就仰起了自己的脑袋,往上张望。



苏阳手抓着圆石,就往那脑袋上砸。秦硕见了,也懒得躲闪,将头一顶,似运气劲上头。



啪地一响,石头碎了,秦硕的头也碎了。



嵩山派有数位弟子练剑归来,目睹了秦硕被砸。柳义正在其中,率众赶到当场。见到秦硕已经倒地气绝。真搞不清这家伙,怎么又上嵩山来送命了。



苏阳站在乱石堆的边上,手里抓着半块小石头,低头看着。而江晓怡早已不知去向。



柳义与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这件事惊得不轻。好不容易才有人叫出声来:“这下子,我们可真反了!”



柳义的脸拉长了,走到苏阳跟前,尽量平静地道:“师兄,你知道吗?”苏阳却没有反应。柳义才大声道:“师兄,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苏阳依然如故。柳义把手都举起来了,差点要冲师兄拍上去。忍了忍,才指着苏阳怒道:“你……何以这样了?干什么事情,你都不计后果了吗?”苏阳都没搭理。



气得柳义转过了身,也不去看他,只顾着讲起来:“从小你比我懂事,可是你现在不小了,怎么倒似傻了呢?不想想,难道我们就不想要秦硕的命?咱为啥还让他活着?不过现在好了,他死了,你不用多想了,你马上会看到,朝廷跟四岳派的人都会来找我们算帐!也许你武功好,你有能力保护嵩山!”说着话,柳义忍不住地又回转了身,再次用手指住了自己的师兄。



忽然见到苏阳蹲了下去,不起来了。柳义方才起疑,心道:“难道他受伤了?”



有人道:“师父来了!”不知谁报了信去,江正山、夏圣平带着嵩山派的一大群人飞奔而至。



苏阳已被乱石挡住了身影,未被师父见着。江正山上来,气急败坏地察看秦硕的尸体,问柳义:“你大师兄呢?”柳义又一指。



江正山猛地跳了过去,就要抓人。忽又止住,回转个身,忙不迭地叫道:“烽火台的人先去点上狼烟,全山警戒!巡山的人增加一半,前山后山要查得一处不漏!还要立即搜山,严防秦硕有同党逃脱!”又对夏圣平道:“去安排家眷,做好撤离的打算。”又对柳义道:“但愿秦硕的死不会被外面的人知道。他的尸身也许还有用处,你知道怎么处置吗?”



柳义可真没想到,在此关键时刻,师父竟会让他去处理尸身,才清醒了般,怪自己刚才一味地指责师兄,失去了呈能的时机,便道:“嵩山上的龙尾洞深长阴寒,可以将尸体放在那里,叫专人看护。”又道:“还得问一下大师兄刚才的情况。”江正山方道了声对,望向苏阳。



苏阳蹲着还没起来,早忙活开了——一块块地搬弄地上的乱石,将那乱石堆都拆了。终于,他找出了一小块暗绿色的石头。捏在手里,好是稀罕。



原来这块小石头名唤水灵石,深藏于大磐石之内,非震山之雷不足以使其现形。眼下的一堆乱石,就是被天雷劈裂而成的磐石碎体。但当时那水灵石仍受一层坚岩包裹,落在地上小瓜似的,不露痕迹。苏阳善察万物之精蕴,路经此地,才能发现。那会儿只恨没法子将它打开,凑巧遇上了秦硕,看出了秦硕练有一身的外家硬功。苏阳便打算借他的脑袋一用,就抓了那小瓜似的石头,使出了上成的内功,去砸他的头,迫使其运用外家硬功相抗。两种功力在石头上内外一夹,果有奇效,弄出了这块水灵石。至于秦硕的脑袋因此作废,倒像无关紧要;救出了江晓怡,也似顺手牵羊。



眼下,但见那水灵石绿底青丝、蓝线黑条,分布均匀。自成一番景致如江河千里,青山绿水都已收入其中。虽只是区区弹丸,在有心人的眼里却并不输于这大千世界。真是看得苏阳爱不释手。



江正山不禁摇头斥责:“玩物丧志!”柳义见他还跟小时候一样,在玩石子,难免暗笑,帮着师父问话:“师兄也该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把秦硕打死了?”问完了,柳义才担心他像刚才一样,不理会自己,岂不大没面子。



苏阳也真似没听见。柳义又急道:“师兄……”苏阳才道:“噢……那人死了。我看他也该死了,随他去吧。”



江正山止不住似地向苏阳跨了一步,嘴上怒喝道:“该死,你才该死!知不知道秦硕死了,整个嵩山派都可能陪着他去死!”说着挥掌打去。苏阳向后一仰,躲过了一记耳光,只担心师父会夺走他的水灵石,小心地将它藏进了怀里的小兜。



江正山没有再打,只是怒冲冲地瞪着苏阳,又道:该死……该死……你再说一遍!”苏阳摇了摇头,两手往背后一靠,表示出了一种大度——并没有生师父的气。江正山见他不言,气得直摇头。忽地把头转向了柳义,极不正常地说道:“他刚才说什么?你再帮他说一遍。”



柳义心想,师父被气糊涂了,但师父再糊涂也是师父,命令难违,也只能学道:“噢……那人死了。我看他也该死了,随他去吧。”因说时犹豫不决,语调极慢,极像苏阳那不慌不忙的调调,众人闻之,虽值危机四伏之时,也有个别的人为之喷笑。



江正山自然不笑,道:“对,随他去吧。我来问你,随他来的人还有没有啊?随秦硕来的人还有没有啊?”说这话时,江正山仍是对着柳义,问完了才转向了苏阳,道:“噢,应该问你。”弄得一些人想不笑都难。



苏阳说出了一个字:“有。”才令人正色。江正山急道:“谁?”苏阳坦言:“是你女儿。”江正山惊道:“什么!”人就一呆。柳义大惊失色,上来把师父挤到了一边,双手紧紧地按到了苏阳肩头,慌里慌张地叫道:“你看到什么了?”



苏阳比较反感,丝毫不为所动,没有急着搭理。柳义脸上的汗全下来了,急得都要给苏阳下跪了,一个劲地道:“师兄告诉我!告诉我……”人群中有人道:“二师兄,这事我也看到了。”



说话的是江正山所收的一个小徒弟——生性机灵,只是胆子不大,刚才有点受惊,才没开口。柳义忙又上去抓住了他,迫不急待地道:“小师弟,你快说!”这下子被江正山一把推开了,怪道:“别这样,吓得人家不敢说话。”



柳义略有收敛。那小徒弟才讲了,他是早在林子内采果子的,见到了江晓怡追随秦硕之后,他出于好奇,也就跟上了……



众人只顾听那小徒弟说起来。苏阳闲着没事,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苏阳上了一座高峰。听鸟语,赏奇景,好是自在。但见四方云淡风定,江湖也已似波澜不起。



又走了一阵子,山路已无。苏阳稍事歇息,躺到了一方青石之上。被绿茵环抱中的一处亮色吸引。想那一处必是山泉映日,好个水艳天光。又稍感口渴,思量着如何前往。下面便传来了吵嚷之声。



苏阳很是不爽,爬起了身,向下扫了一眼。见到了本派的人正在搜山,便摇头。如欲甩脱一群苍蝇,几个快步点地。转到了山峰的另一侧。干脆攀藤蹿树,越过了几道丘壑。才又懒洋洋地缠在一条藤子上晃悠着,任随着它脱离山壁,晃向空谷,落到了芳飞崖的下边。



长藤被一个人拉住了,苏阳才往上爬。眼看到一片淡红飞舞,苏阳心知那人是谁。不出几步便抓住了她脚边的那块岩角,将头和身都伸了上去,几乎钻进了她柔软的粉裙之内。闻得异香盈鼻,有消烦解优之效。只因不便深入,苏阳才探出了身来,跟她并排站到了一起。



她曾经似仙女,因不说话,被苏阳称为哑女。后来苏阳又觉得她未必真哑,改称崖女。也学会了不与她罗嗦。



崖女抓着长藤,拿着一根青绿的竹枝,正从高高的峭壁上接着一股细流——使其顺着竹枝流入她的朱唇之内。苏阳好是羡慕,直看得不肯走。



崖女喝够了水,自然地将那竹枝向着苏阳一递。他便接了,忙不迭地依样画葫芦。学会了,只觉得清流入口,满身的爽。直喝得肚皮鼓鼓。



崖女也不笑他,只在边上看得认真。苏阳便从怀内掏出了那块水灵石,举到了她的眼前,满怀好心地,让她也仔细地赏视了一番。然后将它放在掌心上,仍用竹枝接着流水,滴到了它的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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