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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遗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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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如来(10)
  管理员老头来了。
  他从来不敲门。为了这,肖星星跟他急过两次。
  再一个毛病便是好喝酒,不挑剔,随便什么酒只要有两口就行。喝酒时什么也不吃,就拿着大茶缸子,喝水似的,咕嘟咕嘟。“跟你说了几次,咋又使电炉哩?”他推门便数落星星,声音好大。
  “你们这儿饭菜那么差,不使电炉吃什么?”星星一到这种时候便十分的不聪明。
  张恕立即从挎包里掏出一小瓶酒。这瓶酒只值8毛3分钱,倒出来也只不过五六盅,老头儿却宝贝似的接了过去。
  “不是俺不好说话,”老头噬地抿了一口,“你这搭到底是怎么来的?俺心里没底,你们城里人享惯了福,放着好宾馆不住,偏要在这搭……”
  “大叔,这可是仙窟佛地。释迦牟尼放着太子不当,为什么要去苦修悟道?”
  老头歪起嘴一笑:“这老头!脑筋倒好使!你俩打算在这搭住多久?”
  老头说“你俩”。两人都想对这个不恰当的词提出反驳。但不知为什么竟没有解释。
  张恕告诉老头,他来此地是为了搜集民间故事,而肖星星则是为了寻找画的灵感。
  “搜集民间故事?那你为啥不找此地的民间故事专家陈清哩?”张恕说他听说过陈清的大名,因为名气太大,大概不好约见。老头听后像孩子似的咯咯笑起来。
  “咋?陈清就是俺!俺就是陈清。”他说。
  第一章 如来(11)
  那天晚上是陈清第一次给他们讲故事。
  传说古时候,这搭根本没啥洞窟。只有一条大泉河,河谷两岸长满了红柳、梧桐、梭梭草,荒凉得很。
  后来从东土来了个和尚叫乐尊,他带着三个弟子,去西方拜佛求经,寻找极乐世界,当时盛夏炎热饥渴难耐,三弟子智勤就去寻水。这时候太阳落山了,阳光照在三危山上,变成了万道金光,金光里坐着一尊巨大的弥勒佛,又显出千万尊菩萨像。他们千姿百态,在紫气缭绕的琼楼玉宇中谈笑风生,挥洒自如,还有无数的仙女怀抱乐器翩翩起舞……
  智勤看得呆了,决定把这幅奇景画下来,把佛祖菩萨塑出来,于是,他拿起铁锤、钢凿,开了第一个洞窟……
  可为啥碑文上写的是乐尊开第一洞呢?传说是智勤开洞有功,受到师傅的重用,他的师兄很嫉妒他,就写成了乐尊先看到金光……
  谁看到三危山的佛光谁就是大贵之人。
  第一章 如来(12)
  “有人说我有大贵之相。”张恕说。“谁说的?”
  “大十吉斯,三危山寺院的住持。”
  “他?你见到他了?他还说啥?”陈清不知为什么有些恐慌。“他说,我虽是大贵之相,但最近有横灾,不利在外,劝我早些回去。”
  “他让你走?那你还是走吧,走吧。”
  张恕看见陈清老头好像一下子衰老下来。身边,肖星星已发出均匀的鼻息声。
  “为什么?他在这里势力很大?”
  陈清喝干了最后一口酒,“后生,别多问,叫你咋你就咋,别自找倒霉。”
  “在佛祖的领地里还怕鬼不成?何况,并没有鬼。”
  “后生子说狂话哩!俺在这搭住在几十年,有没有鬼俺还不清楚?”
  “那大叶吉斯是裕固族人么?”
  “啥裕固族!汉人!他媳妇是裕固人哩!”
  “他叫你走你就走,叫你咋你就咋……”老头絮叨着站起身来。此时,晨曦已经透过薄薄的窗帘顽强地照射进来,张恕刷地打开窗帘,只见三危山上万丈金光,云朵叠着云朵。这种充满深沉光芒的庄严物质飘浮在天空,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下方的积云覆盖着过多的光与影,仿佛是用一种明亮的音乐所构筑的意志在约束着那阴暗的、不定型的情欲。“星星,快看,三危佛光!”可惜星星已经睡熟,没有看见。
  第一章 如来(13)
  第二天,肖星星一早便敲醒了熟睡的张恕,一定要他陪她去73窟看看那幅吉祥天女沐浴图的残迹。张恕无奈只得用自己那辆老破车带了她,嘎吱嘎吱地上路了。
  后面坐着肖星星,他登起车来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昨天,星星睡着后竟小鸟依人般的倚着他的肩膀,脸蛋上显出一派安琪儿的纯真。这不是个女人,而是个女孩。他想,世界上有些女人永远不会长大成人。有一股温柔恬静的风把他的脸颊搔得痒痒的,风中的发丝像柳絮般飘飞在他的鼻尖上。他简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这只难得入睡的小鸟给惊跑了。
  73窟已经关闭。两人在门口站了很久,洞窟附近的人已经很少了。一个裹着大灰头巾的女人在踽踽独行,穿着一件黑色高领长袍,外面套一件灰色短褂,衣领、袖口和大襟边都绣着彩色的图案,只是衣服显得很脏,那图案也就谈不上美了。显然是个少数民族妇女,但他俩都认不出是哪个族的。
  后来他们决定去看南大像和北大像。
  第一章 如来(14)
  我承认有个错误是张恕帮我纠正的。
  这就是关于“弥勒佛”的形象问题。过去我和大家一样,认为弥勒便是那个大腹便便、笑口常开的胖大和尚。此大谬矣。原来,这胖子叫做“布袋和尚”,根据《佛祖历代通载》等书记载。他名契比,又叫长汀子,是五代时期的僧人。传说他形体肥胖,常以布袋行乞,又能预测吉凶,预知晴雨。圆寂之前念了21首偈语,日:“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自此人们便认为他是弥勒转世。其实,他充其量是“干百亿‘之一支而已。
  而真正的弥勒,是梵文Maitreya的音译。名阿夷多。出生于婆罗门家庭,后来成为释迦牟尼的弟子,先于释迦入灭,上生于兜率天宫。释迦牟尼灭度之后,经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弥勒从天宫下生到人间,在华林园龙华树下成佛,教化解脱众生,继承释迦佛位为未来佛。
  而敦煌那尊高达33米的弥勒佛像,修建于唐代武则天统治时的延载二年,面容恬静、雍容、美丽。据说,原来在印堂外还镶有一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正是武则天自已的写照。
  张恕说,后来当地人叫这尊弥勒像为北大像,又叫白佛,和130窟的高26米的弥勒坐像遥相呼应。那尊像被称为南大像,又叫黑佛。据说,白佛和黑佛是敦煌各种神秘事件的主要肇事者。这是陈清后来对他讲的。
  第一章 如来(15)
  白佛的宁静端庄和黑佛的冷峻雄伟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在初次见到黑佛的时候,张恕发现肖星星的全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在黑暗里,他看到她的脸色煞白。归途上她竟一路无话。黑佛的嘴角和下颏处的金粉脱落了,露出赭石的底色,像冉冉流出的黑血。
  “像血是吧?这又有个故事哩!”陈清老头倒是兴高采烈,因为肖星星为他买了一瓶剑南春。
  “列宁闹十月革命的时候,把白俄都赶出去哩,有的白俄就到了咱千佛洞。有个白俄后生想到黑佛身上刮点金,够不着,着急,就向黑佛脸上开了一枪。‘砰’的一下,嘿!黑佛七窍流血,外面顿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黑佛伸出巨掌把拂尘那么一甩,就把所有的白俄都冻死在祁连山上了……”
  看着肖星星越来越恐惧的神情,张恕真想立即制止陈清的故事。
  “白佛还有个故事哩,”陈清只顾喝得高兴,“当初造白佛,那可是件大事!佛像天灵盖上的红痣,是吉祥如意的佛光,一定要做得光彩夺目。后来有个西域僧人知道了,远道献来了一颗大红宝石,就把它镶在白佛的天灵盖上了。过了好些年,敦煌发现藏经洞,招来了好些洋毛子,把经卷宝物啥的都抢跑了。有个洋毛子发现了白佛天灵盖上的红痣,嘿,他看清了那是个宝贝,就在夜晚乘着星光爬上了九层楼,他把绳子一头拴在大梁上,一头拴在自己腰上,然后跳在大佛爷头顶上,用钢凿噼哩啪啦地乱凿一气,只见火花四迸,红宝石碎了……第二天,和尚们看见九层楼大殿里躺着一具尸体,腰里还捆着半根绳子……后来,老和尚只好弄颗红琉璃球给安在白佛的天灵盖上,再没有那种耀眼夺目的光彩了。”
  那一天,张恕和陈清聊得很晚,肖星星说不舒服,先回房休息去了。午夜时忽然风雨大作,风雨之中,两人都清楚地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陈清连酒也醒了一半,张恕更是感到毛骨悚然。“听见么?后生,又闹哩!”陈清老头蹒跚着向外走,推开张恕递过去的雨衣,“是俺不该讲佛哩,不知是白佛生气还是黑佛生气,俺明天得去进香添油哩!”
  老头絮絮叨叨的声音隐没在黑暗里,而更清晰的哭声从黑暗中传出来。
  张恕穿上雨衣拿起电筒循着哭声走去——他真的不敢相信,那哭声竞把他带到肖星星的窗下。难道是这个永远快快乐乐的女孩子在哭?!他凝视着窗口的一片黑暗,真想走进去问一问。
  第一章 如来(16)
  肖星星失眠了。
  多年来,她惧怕血迹,哪怕是假的、想象的、象征性的血迹。所以每月来例假时她都要大病一场。
  小时候,她是个被吓坏了的孩子。她怕的东西很多很多,几乎没有什么不是她怕的。她既害怕虚幻更害怕现实。有时她很凶地大叫大嚷其实是为了掩饰这种怕。“我从小便怕老太婆,十分的怕。我童年的眼睛常常发现她们身上的一种可怕的东西。这种感觉最早来自我的外婆。”若干年后,肖星星在自传中这样写道。她的“自传”是写给自己看的。“外婆信佛。有一座高大的佛龛耸立在我和外婆的卧室里,佛龛上面罩了一块红布,红布里面是玻璃罩,玻璃罩里面便是那尊黑色的释迦牟尼像。常常是在那黑色佛像的俯视下,在龙涎香的气味和木鱼有节奏的音响当中我沉沉睡去,其实是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黑色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充满了各种怪诞和恐怖的梦。”
  但外婆也有可爱的时候。比方说,有时外婆带她去普济寺玩,那便是她的节日了。平时那么凶的外婆变得平和喜悦,见了谁都笑眯眯地打招呼,别人也都微笑着称她为“容居士”。星星特别难忘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居士塞给她一对李子,那李子鲜红欲滴红得像宝石一样。她看得发呆,多少晚上睡觉时都紧紧攥着,直到干枯了还舍不得丢掉。吸引星星的还有“居士林”那可口的素斋。什么素鸡、素鱼、素肉、素什锦,虽都是豆制品做的,却是星星童年时最爱吃的美味。还有那做“佛事”的壮观场面,许多和尚披着金红色的袈裟,跪在蒲团上齐声诵经,佛龛上香烟缭绕,领诵的几位法师有节奏地敲着木鱼。星星也拥有一个蒲团,不过不是跪着,而是坐着,并且是反方向坐着,静静地抱着双膝,看着那齐齐起落着的光头月亮般地从金红色的袈裟后面升起来。
  按照现在的时髦说法,星星小时候是个患有严重的“自闭症”的孩子,她几乎完全生活在内心世界里。夜晚,在外婆如雷的鼾声中,她常常攀上“神柜”,揭开那令人恐惧的红布,独自与黑色的释迦牟尼对话。在幽暗的不断变化的光影里,她常常产生幻觉,仿佛那佛像经常抬一抬眼,或者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每逢这时,她那小小的心便承受不住一种莫名的惊喜,心跳得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跃出来似的。
  因此她从小便有一种习惯性的内心独白。常常有许多的为什么,许多的不如意在夜间袭来,然后,仿佛真的有神祗的启示,她会在这对白或独白结束后明白自己该怎样做。
  外婆和母亲说她是个“小精怪”,因而都不太喜欢她。她明白怎样讨她们喜欢,可她永远掌握不好自己的表情。她常常做出与需要的表情相反的表情来。而且要命的是,当她做出任何一个表情的时候她心里都有个声音在说:假的。于是她便想笑,笑到后来又想哭。大了以后她成为这样一个女人:笑起来笑声灿烂,哭起来哭声辉煌。很多人认为姓性格开朗。她喜欢这评价,可她始终害怕心里掩饰着的东西被人识破——那是一种与一切人格格不入的极度的孤独。
  是的,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清晨,简直可以说是上一个时代的事情,因此已经十分模糊不清了。她很早便醒来,而且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她走到姐姐的房间里。苗条清瘦的姐姐的睡态永远是这样逸人:用被子紧紧裹住苗条的身躯,这是一种贞洁的暗示。而肖星星从小的睡态便被母亲责骂过无数次。她要么踢开被子大张着双腿,要么紧紧地把被子夹在两腿之间。总之她实在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女孩,何况前面已经有了一个,因此家里人统统不把她的出生当回事。
  只有父亲是个例外。父亲当时正忙于搞三反运动,以至她出生十多天后才瞧了她一眼,可就这一眼决定了父亲把整整一生的爱给了她——在父亲眼里这真是个粉妆玉琢的娃娃。然而。,由于父亲没有及时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女儿,以至肖星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非常自卑。有时她觉得自己自卑的根源便来自于她的姐姐——肖月月的苗条身段和温文尔雅的性格永远是一面旗帜。比较起来,星星觉得自己胸脯太高,屁股太大,腰太细而腿又太粗,无论如何一点也不标准。
  那天早晨,像往常一样,肖星星在家磨蹭到最后一分钟,才在母亲和外婆的唠叨声中风一般卷出家门,书包手套口罩和头巾在寒风中划出一片七彩的颜色。匆匆赶到地铁的入口处(那时第一条地铁刚刚通车),像往常一样一边对着表,一边嚼着最后一口馒头。忽然,一片嘈杂的声音由远而近席卷而来,还没等她转过身,她便感到肩膀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她几乎跃出地铁的白线之外。她看到地铁的乘客们在一瞬间统统凝固了。几个男人猛兽般地扑向一个穿西服、拎手提皮箱的青年。那青年跑得飞快。男人们笨重的皮鞋声震动着整个地铁大厅。有一个像金属划破玻璃一般的声音尖叫着:“抓反革命!抓反革命!”终于,在地铁的出口处,那青年被扑倒了。刚才还在闪闪烁烁的一对眼珠,忽然变成了一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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