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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游击队-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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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从窗口都掷出来了。

林忠、鲁汉和队员们押着一批俘虏从院子里出来,走到街上,看到小坡从另一个院子里赶出一个军官。军官在前边跑,小坡在后边追:“你往哪里跑!”砰的一枪,子弹在军官的头上爆炸。军官正跑到井边,把匣枪往地上一掷,一头插进井里了。

小坡到井台上拾起了一支二把匣子,笑着对井口说:“你既把枪缴了,还跳井干啥!”小坡吐了一口唾沫叫骂了一句:“这样熊种还打八路咧!”

一条绳子顺着井筒缒下去了,小坡说:“上来吧!”一个水鸡一样的顽军官,扒着绳子被小坡拔上来了。小坡笑着说:“我叫你缴枪,你跳井干啥!”把他赶到俘虏群里。

奇怪的事,又叫老实的队员王友碰上了。他拉着小坡很神秘的说:“你来看个光景!”

小坡被王友拉到一个拐角,指着一个小水汪说:“你看那是什么?”小坡向王友指的地方一看,原来是一个顽军军官钻进一尺多深的污泥里,两腿“丫”字形叉在上空。

“你看,这反共将军玩的什么把戏!”

小坡忍不住哈哈笑了。王友上前,抓住两条腿,把顽军官从泥里拔出来,顽军官却像被杀的猪样嚎叫起来。王友是个沉默而好说理的人,他慢声慢语的,对着满头泥污不住叫饶的顽军官说:

“奶奶,谁怎么你了呀!我动过你一指头么?是你自己钻到泥里去的,你还叱呼什么!你们捉住八路就活埋,可是我从泥汪里把你拔出来,你还有良心吧?我要打死你,不拔你出来,你就憋死了。奶奶!蒋介石尽培养出你们这些好样的。你说以后还反共吧?”

“再不敢了!”

“那么,到俘虏群去吧!我们是优待俘虏的。”战斗结束,顽军全部被歼。铁道游击队帮助部队打扫战场,收拾缴获的武器弹药。还缴获了好多车粮食,除了部队装满了干粮袋,大部都救济了村民。队伍整理好拉进夏镇,连夜处理了俘虏,每人发了路费回家,有愿意干的就留下,补充部队。

大个子周营长,望着成捆的长枪,笑着对老洪说:“你们需要武器么?趁这机会补充一下吧!”

老洪和李正商量一下,准备要一部分步枪。王强说:“我们都是短枪,在野外一碰到敌人,就得跑。敌人隔两里路能打到我们,可是我们不到跟前就不能开枪,因为打也没用处呀!遇到这种情形,我们尽死挨打,我们想长枪想得头痛呀!”

“那你们挑吧!捡好的。”

他们挑了十六七支好步枪,每支枪一百发子弹。周营长叫通讯员把一支黑马大盖子①送给老洪:——

①日本的马枪,比三八式短小些。

“把这支枪还给你吧!它短小灵便,很好使,替我出了不少力,留下作个枣庄纪念吧!你还认得它么?”

老洪提起这支日本马枪,看了一会,摇了摇头:“你知道我到枣庄后一向没使过步枪,不认得!”

周营长笑着说:“这是你从火车上搞下的那一批枪里的一支呀!那批枪到山里可成了宝贝了。都争着要,我摊了这一支。使了一年多,打倒不少敌人,现在该归还原主了。我想它也很愿为你出力的!”

“是的!”老洪很高兴的把这支枪背在肩上了。每个队员都多了一支步枪。每人一长一短,更显得威风。小坡喜的合不上嘴。侦察员从西边回来,说顽军都撤向湖西了。湖这边安静无事。周营长和他们商量着今夜的去向,因为这里刚战斗过,明天鬼子一定扫荡,他们得连夜离开这个地方。

下半夜,三营由铁道游击队领路,向道东插去了。他们在洪山口附近住下。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临城、沙沟、枣庄、峄县各路鬼子出动了,在铁路两侧进行疯狂的扫荡,到处是枪声和火光,可是却摸不着八路的踪影。因为昨夜冈村特务队长接到了报告,说飞虎队从山里调来一个团,都是老八路,连夜消灭了中央军两个营。可是各路的鬼子却连影子也捉不到。第二天傍晚,敌人发现了三营在洪山口一带,各路鬼子都往这里猛扑,洪山口落满了炮弹,山坡上弥漫着黑烟。可是当鬼子到达洪山口时,三营已无影无踪。

就在这天夜里,三营别了铁道游击队拉进山里,临走时,李正把犯错误的王虎和拴柱交给他们,带进山里去学习,并嘱咐遇机会把长枪队带出来。因为经过这一次战斗,微山湖的局面将更有条件打开了。

在敌人疯狂扫荡的那几天,芳林嫂带着老洪、林忠插进临城附近的古汀。这古汀位于临城站西南半里路,站上的铁路员工多住在这里。临城站是个热闹的集镇,可是古汀却静得像个农村。因为这里离车站很近,工人们向农民租了房屋,房屋比镇上便宜,吃菜也方便。有时,他们也会在草屋周围种上一片菜园,一年四季尽够吃了。

过去,芳林没有死的时候,芳林嫂就在这里住过,所以和这里的工友家属都很熟。今春灾荒,她家里米面都没有了,只有靠着往地里挖些野菜度日。她眼巴巴望着麦苗长大,打下麦就好了,可是麦苗还是青斯斯的。没办法,有时她也跑到古汀来,向工友们借点米面,除了给老娘吃点,大部分都给老洪和他的队员做热汤喝了。

这天晚上,四下枪声响得很急,芳林嫂突然到了站上打旗工人谢顺家里。因为谢顺和芳林过去在一起干工,是很好的朋友;芳林嫂和谢顺嫂也是一对干姐妹,所以她常来讨借些东西。今晚外边枪响得紧,谢顺下班就关了门。当听到叫门声,谢顺嫂便去开门,一看是芳林嫂,就惊讶的说:

“弟妹这么晚从哪来呀!”

“从乡间来,谢顺哥在家么?”

“刚下班,快进来吧!”

芳林嫂一进门,身后又闪进两三个黑影,谢顺嫂吃惊的问:“这都是谁呀!”

“不要响!我娘家几个表兄弟,来找谢顺哥的。”

谢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紫红的脸孔,结实的身个。他正坐在椅上抽烟。听见门口芳林嫂的说话声,他便站起来,向门边走去。林忠首先打招呼:

“老谢哥,好呀!”

“好,好,你好呀,老弟!”

虽然谢顺嘴里在说着好,可是他在灯影里,还是不住的向林忠和老洪打量。他从林忠脸上打个转,看着倒面熟,可是就是记不起名字了。

“你忘了么!咱还在一起跑过车,那时我在车上打旗,你在挂钩。”

“噢!老林弟,快坐!你一改装束,我认不出来了。这位是?”

林忠指着老洪说:“他姓刘,过去都是铁道线上的穷兄弟。枣庄站打旗老张你不是很熟么?他就是他的最好的朋友。”“好!都是自己人。”谢顺忙支使小孩娘:“快烧水泡茶喝,等会办饭吃!”

老洪发亮的眼睛不时的打量着这个打旗工人,听谢顺说着“都是自己人”,他肯定的认为这是个正直爽朗的人。在到这里来的路上,林忠就介绍说:“他是个好人呀!临枣沿线上工人都知道他。”说起干铁路的人,都有着互相照顾的靠得住的义气。每逢有人今天出去跑车值班,总是问着站上的工友:“捎什么么?”就是经常住在站上的工友,也常收到外站工人打来的电话,托他在这里代买点东西,跟几次车捎去。因为在铁路工作,大家都利用这交通的方便。临城站靠湖近,鱼便宜,枣庄的工友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就会打电话或捎个条子给那边的工友,买几斤。枣庄的面便宜,临城就托枣庄的捎两袋。过去谢顺在临城站服务,他经常受到很多外站工友的委托,每天他上站值班,总提着几包东西,这都是为外站工友代买的。他不认识字,可是他却裁好几张纸条,叫识字的工人为他写收东西的工人的站址、姓名和捎的东西的斤数价钱。照例他口里说着,别人在为他写着:“烦交××站王连友收,鲜鱼五斤,价洋一元两角。临城站谢顺拜托。”“烦交××站张三收,猪肉六斤。合洋一元三角。”最后还是“临城站谢顺拜托。”他成年累月都是这样,为朋友从来不说二话,总是满脸笑容的提到守车上,托车上的工人捎到地方去。在铁路上能够在一起工作一个时期的,以后就成老朋友了,火车一到站,见面就问:“哥们捎什么东西么?”这句话,已成为铁路工人的口头禅了。

从鬼子来了以后,林忠和谢顺已经两年多不见了。现在他看起谢顺来,还是那个老样子,破礼帽几乎盖到眉上,桌上放着红绿灯,下班后好像还不忍离开这红绿灯,守在旁边叭嗒叭嗒抽烟。

谢顺从里屋里拿出一盒纸烟,给老洪和林忠抽,自己还是吸着旱烟袋。泡上茶了,当他们喝着茶,谢顺就磕着烟袋锅望着林忠说:

“哥们这两年在啥地方呀!”

林忠说:“过去在枣庄,现在在湖边。”

“在湖边干啥呀!看样你是不在铁路上了。”他想到自己就长叹了一口气。

林忠把手一伸,食指和大拇指撇了个八字形:“实不相瞒,就干这个。”

“啊!”谢顺一看林忠的手势,就明白了。因为顽军和鬼子常打着这样的手势追问老百姓。所以一看到两个指头一撇,就知道是说八路了。可是他还是不相信的摇了摇头,有点紧张的望望林忠,又问:

“听说枣庄有班子飞虎队,老弟知道么?”

林忠指着老洪笑着说:“这就是咱的飞虎队长!他听芳林嫂说你很够朋友!所以特地来看你了。”

谢顺眼里充满着惊异,目不转睛的望着老洪,站起来紧紧的握住老洪的手说:“你们真行!在枣庄把鬼子搞的真不轻。光听说你们过来了,想不到就在眼前。”

谢顺忙到门口,又检查下门户。外边还响着枪声,他有点惊慌,但也有些兴奋的回到屋里来。老洪说:

“朋友!咱们过去都是吃铁路的,可是只有闻名,没有见面,现在总算认识了。我们既然到你这里来,就是相信你的。至于你愿意不愿意作朋友,就看你的了!”

谢顺拍了一下胸脯说:“人得凭这个地方呀!我虽然受了家室之累,没有和你们走到一条道上。可是出卖朋友,我还不是那种人!林忠弟知道我的为人。我虽然现在为生活逼着不得不在鬼子铁道上作事,可是我总不能忘了咱是中国人哪!”

“是的,”林忠说,“我们是相信你的!”

老洪说:“我们都是带枪的人!”说着他掀开了衣襟,乌黑的短枪露出来,他拍了一下,发亮的眼睛在试探着谢顺的胆量似的。他简短的问,“害怕么?”

谢顺沉思了一阵,仿佛平静些了,沉痛的说:“鬼子杀害咱中国人,我是见过的,芳林弟就是一个。你相信吧!我内心里是痛恨鬼子的,我虽然不能跟着你们干,可是见到真正抗日的弟兄们,我除了敬佩,还怕个什么呢?”

老洪点了点头说:“好!我们到这里来,并不会牵累你的,眼下我们还不在这里战斗。只是趁着敌人扫荡,我们在这里隐蔽几天,顺便也看看咱们铁道线上的朋友。我们队上有不少人过去都在铁道上干活,这古汀说不定还有不少熟人,有了你们的帮助,我们是能够对付住敌人的。”

就这样,在敌人分路扫荡,疯狂的在铁道两侧搜捕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潜伏在这古汀。这儿和枣庄西南角的陈庄一样,紧靠敌人的据点,敌人的碉堡离这里只有几步远。敌人万万想不到铁道游击队就住在他们的身边。在四下响着枪炮声的紧张的夜里,这古汀却显得很平静。工友们摸着黑,在听着李正低声而严肃的政治讲话。

敌人扫荡了几天,就各归原防回据点了。铁道游击队也和临城站的工友混熟了。彭亮、林忠、鲁汉这些过去常跑车的队员和他们谈起来,都是老熟人。工人听到李正的讲话,认识了共产党、八路军和整个抗战形势,知道铁道以外广大地区的抗日军民都起来了。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鬼子被打出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在几天的相处中间,老洪了解到工友们的生活是艰苦的,一个月鬼子配给几袋掺橡子面的面粉,家家都顾不上生活。春荒又很严重,物价天天上涨,日子越来越苦了。可是鬼子运粮食的火车,却日夜不停的来往拉。往北运的是大米,往南运的是小麦,用掠夺来的粮食作为军粮,来支援它的侵略战争。

这天夜里,刘洪和李正来找谢顺说:“你看最近的粮食车不住点的往南运。可是咱们工友和这一带老百姓都吃不上饭,闹饥荒。”

谢顺说:“是呀!”

李正说:“我们最近想搞他们一下,弄下点粮食来接济一下工友和老百姓怎么样!你能帮个忙么?”

“我怎么个帮法呀!”

老洪简捷的说:“不用你下手,你只要告诉我们粮食车来的钟点就行了。”

谢顺摇了摇头说:“我告诉钟点倒可以办到,不过弄下粮食可不容易,沿路都有爱护村站岗,火车过后,冈村的巡路摩托卡就出发。这能行么?”

李正说:“这些由我们对付!你放心就是!”

谢顺沉思了一下,好心的对李正说:“这临城南铁道边上有个鲁村,是个大爱护村,伪保长叫朱三,他和鬼子很有来往,沿路的爱护村保长都是他的朋友,如果能够和他搞好关系,这事还好办些。”

这一说把李正提醒了,他和老洪商量了一下,连夜派王强带几支枪到鲁村去。

自从打夏镇,消灭了顽军两个营以后,这消息风快的传遍了湖边和铁路沿线各村的地主和伪保长耳朵里。因为这些人过去和顽军都有联系。他们听到的不是两个营,而是两个团。说铁道游击队从山里调来了老八路主力部队,两夜就把湖边的顽军消灭干净。有些本地被抓去当兵的,这次都作了俘虏,又被放回来,更谈到八路军的厉害。前些时鬼子大扫荡,又有顽军配合,还是不行;现在顽军没有了,他们对铁道游击队就更加没有办法了。这些伪保长们每天心里忐忑着,生怕铁道游击队又抓了他们去。

就在这种心情下,王强带了六个队员,每人都是一长一短,来到鲁村的伪保长朱三家里。朱三在灯光下望着周围六支短枪都张着大机头对着他,他浑身打着寒战。

“副大队长坐下呀!”

队员们都是小老虎似的站在那里,可是王强却是满脸微笑,眯缝着小眼,很高兴的拍着朱三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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