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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之1976-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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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该罚,该罚……”

酒场也是话场,最讲究言辞,薛向说的客气话本来无碍,一帮人愣是挑理,薛向无奈,只得再进一杯。

薛向豪爽地连干两杯,酒桌上的气氛霎时被点燃了,众人共饮一杯后,便打开了架势,寻人对饮。因着此次纯是聚会性质的会餐,便没上什么菜,几个冷拼堆在中间以供佐酒,又兼房屋宽大,沙发众多,诸人这一齐齐离席敬酒,颇有些冷餐会的意思。

一帮人倒也没一拥而上地来敬薛向,毕竟薛向就是再多少两个嘴巴,也应对不来。好在诸人皆是官场中人,这会儿官场的规矩便显出好来,大伙儿自发地按级别排序。

赵国栋端着酒杯,拉过薛向,在一处沙发坐了,开口道:“薛老弟,实话实说,我这个老哥哥还真得好好谢谢你。你知不知道你弄出的靠山屯模式给咱们荆口地区,带来了多大的好处。先不说咱们荆口地区成了这次华中地区的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试点,结束了咱们荆口地区老百姓饿肚子的历史,单说一个蔬菜大棚,已经让咱们荆口地区成了华中平原的菜篮子。现如今靠山屯是什么发展形势我就不说了,报纸上天天报道,单单咱们荆口地区,去年的人均纯收入就突破了二百元大关。不仅在整个江汉省一枝独秀,就是整个共和国也是遥遥领先。唉,我也就是运气。你老弟栽树,反而让老哥哥乘凉,啥也不说了。都在酒中。”说罢,赵国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薛向跟着干了一杯,也不分辨,因为这是事实,他也懒得假客气,却又不便自我吹捧,遂转移话题道:“赵老哥在荆口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赵国栋眉峰一跳,“快五年了吧。”一个语气叹词,精准地传达了他此时的心思。

薛向闻弦歌知雅意:“是够久了!”

话至此处。两人谁都没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却是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又对饮一杯,赵国栋方才腿去,把位子让了出来。

赵国栋方去。胡黎明便端了酒杯走了过来。胡黎明也不假客套,上来就道明了来意,接着便道一句“先干为敬”,把酒喝了,意思很明显,就是这事儿赖给你老弟了。胡黎明很懂得把握人的心思。知道这种稍稍的痞赖,能增添亲近之感。果然,薛向没生出厌恶,心中却是暗叹胡黎明当真是个人物,不但目光长远,对人心事故的掌握也是极佳,这种人不得志则已,得志必一飞冲天。

二人对饮一杯,胡黎明也告辞而去,接着便是洪天发等人,依次而至。要说洪天发等人,或是级别不到,或是历练不足,或是方才升迁(耿福林升任承天县一把手),倒是没对薛向提什么希望,亲亲热热地说会儿话,便撤退开来。半个小时的功夫,便结束了交流,而轮到了年纪最小、官职最小的小孙近前。

要说眼前的这帮人中,薛向和小孙的关系最近,感情也最深。因为小孙不但是薛向曾经的下属,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秘书,乃是心腹之人。当然,其中小孙的靠山屯土著身份,也为之加了不少的感情分,毕竟靠山屯已被薛向作了第二故乡,故乡来人又怎能不亲。

而小孙头脑灵活,办事沉稳谨慎,却又不失创新,这在靠山屯的几次事件中,已然是得到验证的,是以,薛向对这位自己仕途之路的第一位秘书,投以的关注一直不少。甚至在回京之后,只要耿福林介或陈光明来电,他总少不得提几句小孙,虽不明着要求照顾,其中关照之意,耿、陈二位又岂会不知。因此,小孙非但在一飞冲天的靠山屯过得不错,就是在整个承天县也有几分官场明日之星的气象。这一点,单凭地委党校开课,许多区委主任都没机会选上,而小孙便先进了,就足以验证。

“大队长,什么时候再回靠山屯啊,乡亲们可想你了。尤其是老朱头,还念叨着给您做杀猪菜勒,这次我受屯子里的老少爷们儿托付,来京城给老将军贺寿,老朱头非让我带一罐他闷得杀猪菜,大伙儿怎么说他都不听,没办法,我只好带上。您也知道现在的天气,怎么能放得了,半路上就馊了。还有邓四爷,上回在老林子打了只三香鸡,绝种的玩意儿,滋味儿极美,说是搁家养肥些,下次再给您带来。再就是厨房的老姜……”

小孙一落座,就滔滔不绝说了起来。细说来,这还是小孙第一次有机会和薛向说上完整的句子,惯因这一堆人里,他年纪最小,级别最低,行事又极讲分寸,是以,就一直未曾插上嘴。这会儿逮着机会了,立时把攒了一肚子的话倒了出来。

小孙低声细语,薛向侧耳聆听,也不插话。待听靠山屯的乡亲们种种作为,倾心相待,心中已是满满的感动和温暖。小孙一通絮叨足足耗去了十多分钟,而那边的赵国栋等人虽然互相敬酒,气氛弄得也热闹,其实大部分心神还是放在薛向那边。但见小孙不住张嘴,薛向一直保持侧耳的姿势,心中均暗道,这个小孙怕是彻底不简单了。

终于,小孙发言完毕,端起酒杯要干,却被薛向挥手止住,二人一碰杯,各自一饮而尽。自始至终,薛向也没说话,而小孙还是通过那微微湿润的双眼,知道大队长没变,还是原来那个重情重义的大队长。

一餐酒宴,足足进行了三个多小时,虽然一帮人明天就得踏上归程,却还是尽足了酒兴,直到喝得没一个能站稳的了,方才结束。薛向酒量极宏,虽然众人轮番进攻,也不过是微醺。不过,也好在有他这个清醒人,帮着招呼服务人员给一帮人架上了床,说不得这群人就得在酒桌上趴一宿了。

安顿好众人,薛向冲招待所的所长打声招呼,请他费心代为照看。因着薛家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希望招待所安排客人住宿了,所长老梁对薛向已有几分了解,知道这是四九城内有名的衙内。是以,薛向招呼,他哪里还有二话,一叠声地应了。

辞别老梁,薛向跨上了机车,出门去也。

是时,月隐星明,夜风如浪,吹得薛向精神一震,几分微醺也尽皆消散,回首往往希望招待所二楼处的灯火,忽生感概:这一帮虾兵蟹将大概就是自己这孱弱薛系最初的班底吧,唉,不知道这虾兵蟹将何时才能化虎成龙,但愿有那么一天!

却说薛向这边感概薛系力量孱弱,松竹斋内,安老爷子一家正为薛安远今天的诞辰喜宴,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第七十六章漫画

时间已近凌晨,松竹斋大堂内灯火通明,安老爷子居中而坐,老王侧立其后,令人诧异的是,不止安在江和左、陈连襟就坐堂内,就连赴任吴中已有数月的安在海竟也稳坐中堂。

却说地方到底不比京中高官多如牛毛,这安在海下地方不过短短数月功夫,竟比在赫赫威权的中宣部任二把手时气势更足,整个人往那儿一坐,浓浓威势扑面而来,惹得左、陈连襟时不时拿眼去瞄。

“进了自家大本营,有的是人捧臭脚,有什么好得意的,有能耐像我一样,到别人的圈子去打拼,就凭你安老二的本事,保管被吃得连渣也不剩。”左丘明更是联想到自己的“悲苦”经历,腹诽不已。

说起来这次家庭会议的召开,几乎全是安在海的原因,这位仁兄一听说薛安远过六十寿诞,便快马加鞭,星夜奔驰,赶了回来。本来安在海正是在今天中午到京,有充足的时间,给薛安远道贺,但他非但没去,反而自述回京正是应对派系危机的。

至于“危机“一词,正是安在海对此次薛安远办寿的整体评价。而此刻,会议已经开了个两个多小时了,之所以折腾如此长的时间,倒不是大伙儿发言踊跃,而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间或夹杂着安在海的个人陈述。

安在海想不通本应当众口一词,齐声声讨的事儿,怎么变成了自己的独角戏,且是越来越无趣的独角戏。真不知道是眼前这些人不足与为谋,看不出其中凶险,还是自己这上千里驱驰,乃是犯了神经。

“爸爸,他们都不说,您倒是表个态啊,老薛家这样干太不地道了。想当初要是没有您的举荐,薛安远能有今天?再说,就是要竖旗。怎么着也该跟我们先打个招呼,如此独断独行,不等于是打我们脸么。叫外人怎么看?”

原来因着薛向的原因,安在海一直把薛家看作自己人,正是有着这个认知,再加上安老将军上次在军委会上力挺薛安远出任征南副指挥,且得到了通过,安在海就更是不由分说地把老薛家划进了自己派系内。可现如今闻听薛安远举旗搞自立,安在海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是以便星夜兼程赶了回来,还隆而重之地将其当作一次安系重大危机处理。

果然,安在海这番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的效果一如从前。安老将军眼皮儿都没抬一下,其余左丘明、陈道、安在江三人更是压根儿不接茬儿。

安在海瞧见眼前这种情状,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悲愤之感,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捏得手中的瓷杯滋滋作响,恨不得一举将之砸在地上,唤醒这满屋“昏睡”的家伙,可一抬眼看着老爷子这半开半阖的眼眸,心中的火气没由来一窒。

“大哥,老三。老七,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儿,听说你们上午还去了?别人都明摆着要跟咱们划清界限了,你们还上赶子往前凑,脑子里缺根弦儿啊。”见旧话重提无效,安在海果断转移话题,打击起这三人来。

“老二,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跟咱们划清界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判断的,难不成人家老薛家还不能办喜事了?”左丘明早看不惯安在海这种自封为王的做派,指这个,训那个,算老几啊。

左丘明出言不逊,安在海不怒反喜。也难怪,这位唱了半宿独角戏,终于有接腔的了,怎么叫他莫名兴奋,“大哥,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薛安远归京如此仓促,岂是早策划好寿诞的表现?再说,前线虽然大战方止,但炮火仍未停歇,作为一员曾经的指挥官,在此时大肆庆生,岂是合适?”

安在海说的这些,左丘明自然心知肚明,方才反驳,纯是看不惯安在海高高在上的模样,这会儿倒不是懒得接腔了,低头和手中的茶杯叫起了劲儿。

安在海以为折服左丘明,气势大涨,把茶杯往桌上一顿,“爸爸,事情就明摆在眼前了,咱们总不能熟视无睹吧,您多少得表态啊?”

这句话,安在海用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道出,就连两边腮帮子似鼓足了气的起球,圆圆地顶着。

终于,安老爷子睁开了眼睛:“你要我怎么表态?”

轻轻短短的七个字,仿佛尖针利箭一般,戳得安在海两边高高鼓起的腮帮子立时就瘪了下去。

“是啊,老爷子该如何表态?”安在海心中反问自己一句。

起先,他听说薛安远做寿的事儿,脑子就热了,立时连夜快马加鞭返回了京城,直到这会儿的独角戏,把脑子越唱越热,压根儿就没想过该如何解决,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在座众人陈述薛家人自立的事实,以及其后的危害。这会儿,老爷子点破了关键,薛安远忽然哑了。

在他想来,老爷子还真无法表态,难不成打电话去骂薛安远乃至薛向?介或在军委会上给薛安远上眼药?这些,想想都是令人发笑的举动,谁又会使了?

安在海一屁股坐回椅子,心中填满了怨愤和悔恨,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在怨恨什么,只是心中满满都是那个年轻英俊的笑脸,是失落那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分道扬镳?是担心自此就没了那永远算无遗策的小扇子而在今后的博弈中吃亏?还是被自己视为子侄亲人背叛的痛苦……。

或许,如此种种负面情绪,在安在海心中兼而有之,说到底,安在海所患所恼的不是薛安远如何,而是薛向如何!

“二哥,你也别多想,薛小子和咱们相交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什么人。大伙儿都清楚了,你犯不着上火。”安在江心中倒是不认为薛安远办个寿诞有多严重的后果,再说,他向来只认薛向,不认薛安远的,毕竟薛安远的牌子摆在那里,不是安系能一口吞下的。只是现在看二哥一脸着急上火的模样。安在江心中不忍,才出言安慰。

安在海张了张嘴,想说安在江肤浅。幼稚,可望去那张诚挚的红脸膛,到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沉默。大堂内又回归了沉默。

忽然,老爷子打个哈欠,端过立凳上的茶杯,用指头淋了茶水,擦拭了眼睛,终于说话了:“老七,老大和老三都说话了,我看你一直不动如山,心中憋了不少话吧,说说。”

老爷子竟是点陈道发言了!安在海悚然。左丘明亦大惊,不知何时,这个一直爬不上副部的老七竟在老爷子心中有如斯分量了。

陈道冲老爷子点点头,起身道:“既然爸爸点名了,我就说两句。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一句话,二哥顾虑得对,却是顾虑得过了。”

陈道话音方落,安在海重重一扣茶盖儿:“老七。我知道你在江汉和薛小子走得近乎,而且这次还是和江汉省的那帮人一起进的京,可真要论远近,你还比不过我和薛小子,奉劝一句,别被一些表象蒙蔽了眼睛。你说我顾虑得过了,我倒想听听究竟是怎么个过了。”

陈道被截断话,却也不恼,竟还还了个微笑:“我说你顾虑得过了自有道理,你方才说比我和薛小子走得近乎,殊不知咱们这儿还有比你更近乎的,他老人家都没发话,你怎么知道薛小子是自作主张?”

陈道端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安在海讶异地朝老爷子脸上看去,看见的仍旧是一张昏昏欲睡的老脸,但心中却是起了十分的相信。毕竟以老爷子和薛向的近乎,再加上此时的镇定自若,安在海判定,薛安远此次举旗,薛小子定是和老爷子打过招呼了,可若是打过招呼了,老爷子怎么不直言以告,还让自个儿独自蹦达了半天,莫非想看自己丢人不成!

要说陈道自负研究透了中华三千年权谋之术,倒不是一味的吹嘘,此人的心机城府不说配得上这句自褒之语,却也是强过安氏兄弟和左丘明多多。这不,他一句话出,不仅点醒了安在海,就连左丘明和安在江也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齐齐抬眼朝老爷子看去。

安老爷子却是迟迟不语,端了茶杯轻轻地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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