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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儿流浪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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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暖和暖和,”他对我说,“越暖和越好。”

但是,我觉得心里美更需要热量,我倒是一点不冷。

我裹在鸭绒被里,一动也不动,设法尽快暖和起来;维泰利斯把可怜的小心里美靠近已经生上了火的壁炉,翻过来倒过去,好象要把它烤焦了才肯罢休,女佣见后大为惊奇。

“你暖和了吗?”维泰利斯过了一会儿问我。

“快捂得喘不过气来了。”

“正是要这样。”

他急忙走到我身旁,把心里美放在我床上,要我把它紧紧搂在怀里。

这可怜的小动物,平时别人把它不喜欢的事情强加在它头上时,它总是那样桀骜不驯,现在似乎只好任人摆布了。

它紧紧贴着我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冷是不冷了,身上却象火一样烫人。

我师傅下楼到餐厅去了,他很快从那里端来了一碗热甜酒。

他想让心里美喝几匙甜酒,可是它却张不开嘴。

它用闪亮的眼睛悲哀地望着我们,似乎在哀求我们不要再折磨它。

同时,它从被窝里向我们伸出一条胳膊。

我心里想,它老是作这一动作是什么意思呢?维泰利斯向我作了解释。

在我进这个戏班子以前,心里美肺部得过炎症,医生给它胳膊上放了血。现在旧病复发,所以它伸出胳膊,好让别人再次给它放血,象第一次那样,治好它的病。

这怎么不叫人感动呢?

维泰利斯不仅感动,而且变得不安了。

事情很明显,可怜的心里美患病了,病情还很严重,连它平日十分喜欢的甜酒都不肯喝了。

“酒你喝了吧!”维泰利斯对我说,“你躺在床上,我去找医生。”

老实说,我自己也挺喜欢甜酒,再说肚子又饿,因此用不着别人重复这道命令。我将酒一饮而尽,钻进鸭绒被里,那时酒意也上来了,我热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们的师傅出去时间不长,很快就回来了,后达跟着一位戴金丝边眼镜的先生——医生。

维泰利斯担心这位显赫的人物不肯为一只猴子而屈驾光临,因此他没有说明他请他来是为怎样的病人看病。医生看见我躺在床上,脸红得象一朵待放的牡丹花,于是他朝我走过来,用手摸了摸我的额角说:

“充血!”

他摇摇头,暗示着一个不祥的预兆。

该是消除误会的时候了,否则,医生会给我放血的。

“不是我害病。”我解释道。

“怎么?没病?这小孩子在说糊话哩。”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掀开被窝,指着小胳膊搂着我脖子的心里美说:

“是它病了。”

医生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向维泰利斯嚷了起来:

“一只猴子!怎么?这样的天气,您竟然为了一只猴子来跟我捣乱!”

我们的师傅是个机灵人,遇事不是没主意的。他堂堂正正、温文尔雅地挽留医生,向他说明情况。他把我们如何遇到暴风雪袭击,心里美如何因害怕狼而躲到橡树上挨冻的经过,一一向他作了介绍。

“当然,患者不过是只猴子,但这是只天才的猴子!而且它是我们的同伴和朋友,怎么能将一位如此卓越的滑稽演员托付给一个普通的兽医呢?众所周知,村里的兽医尽是些蠢驴;而人人皆知只有医生才是不同学位等级的科学家。因此,即使在最僻静的乡村,人们只要敲一敲医生的家门,就可获得知识并得到他慷慨的帮助。说到底,猴子固然是动物,但根据自然学家的观点,它最近似人类,猴子的疾病也和人的疾病一样。从科学和技术的观点来看,研究一下狠和人的疾病相似和不同之处不是很有意思的吗?”

意大利人确实都是些机灵的奉承者。医生果然马上从房门口折了回来,走到了床边。

我们的师傅解释的时候,心里美也许已经猜到戴眼镜的先生是位医生,它把小胳膊伸出来足足有十多次,恳求放血。

“您瞧瞧,这猴子多聪明。它知道您是医生,因此伸出胳膊来请您按脉哩。”

这样,总算把医生挽留住了。

“确实,”医生说,“这也许是个有趣的病例。”

唉!对我们来说,这可是件悲哀和令人担忧的事:可怜的心里美先生得的是肺炎!

医生握住心里美刚才不断伸出的小胳膊,用柳叶刀切开静脉,它竟然没有发出哪怕是最轻微的喊声。

它懂得这样做会治好它的疾病。

放血完毕,进行芥子泥治疗,敷糊剂,涂药水,服汤药。

我当然早已不在床上,成了维泰利斯指挥下的一名护理员。

可怜的心里美喜欢我的照料,它淡然一笑,作为对我的酬谢,它的目光变得和人一模一样了。

从前,它是那么活泼、快乐和任性,一刻也不能安静,总爱问恶作剧,现在却是异样的安静和驯服。

看来它需要我们的、甚至需要经常受它捉弄的卡比的友谊。

它象娇生惯养的孩子,要我们一直守在它身边,只要有人离开一步,它就会生气.

心里美的病正按照肺炎的病程在演变,开始咳嗽了,由咳嗽引起的震动使这可怜的小身体疲惫不堪。

我有五个苏的积蓄,我用这点钱为心里美买了点麦芽糖。可是,这麦芽糖不但没有减轻它的痛昔,反而加重了它的病情。

心里美事事都很注意,它没有多久就发现:只要它一咳嗽,我就会给它一块麦芽糖。

于是,为了得到它所喜爱的这种药物,它急于利用这一发现而不断地咳嗽。如此下去,药物不但没有治好它的病,反而使它的病越来越重。

我一发现它的诡计,自然就把麦芽糖收了起来。可是它不肯罢休,开始用哀求的眼光望着我。看着此计不成,它就坐起来,佝着身子,一只爪子捂着肚子,使劲地咳嗽。它的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突出,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它真的喘不过气来了,这一回可真不是在做引人发笑的动作了。

我的师傅从来不让我知道他干的事。一次偶然的机会使我了解到:为了替我买一件羊皮袄,他不得不卖掉了怀表。但是,在眼下我们的处境已如此困难,他认为应当打破自己的这条守则了。

一天早上,我正陪着心里美——我们是不能让它单独待着的,维泰利斯吃完早饭回来,他告诉我,老板要他付清我们欠的全部费用。这笔帐一结算,他口袋里就只剩下五十个苏了。

维泰利斯知道要摆脱困境,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当晚演出一场。

在我看来,缺了泽比诺、道勒斯和心里美,演出简直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困难面前,我们不应当丧失信心,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治好心里美的疾病,挽救它的生命。请医生,付药费,生壁炉,租房间,这一切需要我们立即得到一笔至少四十法郎的收入,支付给老板,以便让他为我们再开一张赊帐的单据。

在这种严寒的日子里,凭我们的本领,要在这个村子里挣到四十法郎,那该化多大的气力呀!

在我护理病猴的时候,维泰利斯在市场上找到了一间演戏的屋子。在这么冷的天气里,露天演出是无法进行的。他写了几张海报,贴了出去。他又用几块木板搭了个戏台,大胆地化去五十个苏,用于购买蜡烛。为了增加亮度,他又将蜡烛从中间撅成两段。

透过房间的窗户,我看见他在雪地里东奔西走,在我们的旅馆前来日奔忙。我怀着忧虑的心情揣摩着演出的节目。

我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村里的鼓手已经戴着红色军帽,站在旅馆门前,在紧敲了一通锣鼓之后,宣读了节目单。

只要听听维泰利斯在他的节目单上所使用的大胆得出奇的广告术,你就不难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节目单了。最成问题的是“参加演出的有世界上杰出的艺术家”——这是指卡比,和“神童歌唱家”——这神童是我。

在这说尽了大话的节目介绍中,最具有吸引力的,显然是他所宣称的座位不卖票和观众可以在看完戏、听完唱并鼓了掌之后,凭他们的慷慨和大度,爱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这是一种全然不计后果的大话。观众会给我们鼓掌吗?卡比是名副其实的名角,我却毫不相信自己是位神童。

一听见鼓声,卡比快乐地连叫了几声。心里美尽管病得厉害,它还是欠起身子。我想,它们俩准是清到要演出了。

这个想法在我脑中才只一闪,马上被心里美的怪相所证实了。它想站起来,我不得不用力把它按住,它又向我要英国将军服、演出服、金边红裤和插上翎毛的折叠式高筒大礼帽。

它跪着,双手合掌,向我苦苦央求。

当它发觉它的央求无济于事的时候,它生气了,哭了。

我们要它放弃晚上参加演戏的想法无疑是很困难的,我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走的时候瞒着它。

维泰利斯根本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我准备好竖琴及演出必需的道具。

听到这些熟悉的话,心里美又开始哀求了,不过这一次是向师傅哀求。即使它会说话,也未必能有更清晰的语言,能象现在那样,用各种不同的叫声、脸部的抽搐以及全身的扭动,来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愿望。两行泪水从它的脸颊上滴落下来,它真诚地吻了吻维泰利斯的手。

“你想演戏?”维泰利斯问。

“唔,唔。”心里美用它全身气力叫了起来。

“可怜的小心里美,你病了呀!”

它富有表情地又叫了一声,意思是说“病好了”。

看着可怜的小病人那满腔的热情,实在使人感动。它喘着大气,在哀求时又做鬼脸又作揖,要我们拿主意。可是,同意它的要求,那就等于断送它的小命。

去市场的时候到了。我往壁炉里添了点好劈柴,生起一堆旺火,火肯定可以烧很长时间。我又把可怜的小心里美裹在被窝里。它满脸眼泪,紧紧地拥抱我,然后,我们离开了。

我们在雪地上蹒跚地走着,师傅把他要我做的事,都一一告诉了我。

缺了我们的主要演员,要演往常的节目是办不到的了。我们——卡比和我——必须使出浑身解数,拿出我们的所有本领,去争取一笔四十法郎的收入。

四十法郎!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啊!

一切已由维泰利斯准备停当,只等点蜡烛了。点蜡烛是一种排场,只有在大厅里差不多满座以后,我们才能把蜡烛点燃,因为在演出结束之前,蜡烛是不能熄灭的。

当我们走进剧场的时候。鼓手正在村子里作最后一次游说,大鼓时而在这条街时而在那条街发出的时近时远的咚咚声,不时传进我们的耳朵。

我替卡比梳妆完毕,我自己也经过一番打扮后,站到一根柱子的后面,看着观众的到来。

不久鼓声愈来愈近,街上顿时引起一片嘈杂声。

原来是二十几个顽童踏着整齐的步伐,跟随鼓手来了。

鼓手继续敲着鼓,走到我们剧场入口处,在两盏点着的烛台中间停下。此时观众只要落座,演出就可开始了。

唉!观众却姗姗来迟,鼓手在门口依然兴致勃勃地敲着快一阵、慢一阵、中间停一阵的富有节奏的鼓声。依我看来,村子里所有的儿童都来了。但是,光靠顽童是不能为我们凑足四十法郎的。我们需要的是既要有鼓鼓囊囊的钱包、又愿意慷慨相助的比这帮小东西更重要得多的人物。最后,师傅决定演出开始。当然,大厅离客满还远着哩!可是不能再等了,因为我们有着叫人提心吊胆的蜡烛问题。

第一个出场的是我。在竖琴的伴奏下,我演唱了两支滑稽小调。说句老实话,我只博得了几声稀落的掌声。

作为一个滑稽演员,我从来没有产生过强烈的自尊心。可是这一次,观众的冷漠使我感到伤心。当然,观众如果不喜欢我的演奏的活,他们是不肯打开钱包的。我并不为荣誉而演唱,我为心里美而卖艺。啊!我多么想打动观众的心,激发他们的热情,使他们神魂颠倒啊!在这个黑影憧憧的大厅里,在我看来,观众似乎对我很不感兴趣,他们不能接受我是“神童”的说法。

卡比要比我幸运得多,观众几次给它热烈的鼓掌。

演出继续进行。多亏了卡比,我们的演出在一片喝彩声中结束,观众不仅鼓掌,竟然还顿足狂呼。

关键的时刻到了。由维泰利斯替我伴奏,我在舞台上跳起了西班牙舞;卡比嘴里衔着小木碗,走到每一排观众面前。

能凑齐四十法郎吗?这是个叫我揪心的问题。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向观众微笑致意。

我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个劲地跳个不停,我必须等着卡比回来才能停止舞步。卡比从容不迫,谁不肯给钱,它就用小爪子在谁的口袋上轻轻拍几下。

卡比终于回来了,我正要停止跳舞,维泰利斯却给我做了个手势,要我继续跳下去。

我继续跳着,跳到卡比的身旁,发现小木碗没有装满,还差得远呢!

这时,维泰利斯也看了看收入,站起来说:

“我认为,我们可以毫不夸大地说,我们已经演完了全部节目。不过,因为蜡烛没有点完,所以,如果诸位愿意的话,我可以为大家唱几支歌,卡比也可以再转一圈。第一次没有来得及摸口袋的观众,这次的动作也许能快一些,灵一些。事先通知诸位,敬请作好准备。”

维泰利斯是我的老师,不过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正式唱过什么歌,或者说,起码没有听过他象今晚那样唱歌。

他选择的两首歌曲,是当时大家熟悉的,可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听到。一首是《约瑟夫浪漫曲》中的《辞别童年》。另一首是《狮心王里查德浪漫曲》中的《啊,里查德!我的国王!》。

在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能力去判断谁唱得好或是坏,或者,唱得有没有艺术性。但我可以说,是他唱歌的方式打动了我,我躲在舞台的一个角落里,简直哭成泪人了。

透过我模糊的泪眼,我看见第一排上坐着一位年轻的太太在使劲地鼓掌。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她没有在座的一般农村妇女的土气,她是一位真正的贵妇人,年轻而又美丽。从她穿着的皮大衣上看,我断定她是本村最富有的太太。她身边有一个小孩,面貌和她象极了,大概是她的儿子吧。这小孩拼命为卡比鼓过掌。

一首抒情歌曲唱完,卡比又开始收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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