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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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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一个个都缩着脖子。谁也不明白保尔·柯察金为什么被赶出学校。只有他的好朋友谢廖沙·勃鲁扎克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他们六个不及格的学生到神甫家里去补考,在厨房里等神甫的时候,他看见保尔把一把烟末撒在神甫家过复活节用的发面里。

保尔被赶了出来,坐在门口最下一磴台阶上。他想,该怎么回家呢?母亲在税务官家里当厨娘,每天从清早忙到深夜,为他操碎了心,该怎么向她交代呢?

眼泪哽住了保尔的喉咙。

“现在我可怎么办呢?都怨这该死的神甫。我给他撒哪门子烟末呢?都是谢廖沙出的馊主意。他说,‘来,咱们给这个害人的老家伙撒上一把。’我们就撒进去了。谢廖沙倒没事,我可说不定要给撵出学校了。”

保尔跟瓦西里神甫早就结下了仇。有一回,他跟米什卡·列夫丘科夫打架,老师罚他留校,不准回家吃饭,又怕他在空教室里胡闹,就把这个淘气鬼送到高年级教室,让他坐在后面的椅子上。

高年级老师是个瘦子,穿着一件黑上衣,正在给学生讲地球和天体。他说地球已经存在好几百万年了,星星也跟地球差不多。保尔听他这样说,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感到非常奇怪,差点没站起来对老师说:“圣经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是又怕挨骂,没敢做声。

保尔是信教的。她母亲是个教徒,常给他讲圣经上的道理。世界是上帝创造的,而且并非几百万年以前,而是不久前创造的,保尔对此深信不疑。

圣经这门课,神甫总是给保尔打满分。新约、旧约和所有的祈祷词,他都背得滚瓜烂熟。上帝哪一天创造了什么,他也都记得一清二楚。保尔打定主意,要向瓦西里神甫问个明白。等到上圣经课的时候,神甫刚坐到椅子上,保尔就举起手来,得到允许以后,他站起来说:“神甫,为什么高年级老师说,地球已经存在好几百万年了,并不像圣经上说的五千……”

他刚说到这里,就被瓦西里神甫的尖叫声打断了:“混帐东西,你胡说什么?圣经课你是怎么学的?”

保尔还没有来得及分辩,神甫就揪住他的两只耳朵,把他的头往墙上撞。一分钟之后,保尔已经鼻青脸肿,吓得半死,被神甫推到走廊上去了。

保尔回到家里,又挨了母亲好一顿责骂。

第二天,母亲到学校去恳求瓦西里神甫开恩,让她儿子回班学习。从那时起,保尔恨透了神甫。他又恨又怕。他不容许任何人对他稍加侮辱,当然也不会忘掉神甫那顿无端的毒打。他把仇恨埋在心底,不露声色。

保尔以后又受到瓦西里神甫多次小的侮辱:往往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把他赶出教室,一连几个星期,天天罚他站墙角,而且从来不问他功课。因此,他不得不在复活节前,和几个不及格的同学一起,到神甫家里去补考。就在神甫家的厨房里,他把一把烟末撒到过复活节用的发面里了。

这件事谁也没有看到,可是神甫马上就猜出了是谁干的。

……下课了,孩子们一齐拥到院子里,围住了保尔。他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响。谢廖沙在教室里没有出来,他觉得自己也有过错,但是又想不出办法帮助他的伙伴。

校长叶夫列姆·瓦西里耶维奇的脑袋从教员室的窗口探了出来,他那低沉的声音吓得保尔一哆嗦。

“叫柯察金马上到我这儿来!”他喊道。

保尔朝教员室走去,心怦怦直跳。

车站食堂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人,面色苍白,两眼无神。他朝站在一旁的保尔瞥了一眼。

“他几岁了?”

“十二岁。”保尔的母亲回答。

“行啊,让他留下吧。工钱每月八个卢布,当班的时候管饭。顶班干一天一宿,在家歇一天一宿,可不准偷东西。”

“哪儿能呢,哪儿能呢,我担保他什么也不偷。”母亲惶恐地说。

“那让他今天就上工吧。”老板吩咐着,转过身去,对旁边一个站柜台的女招待说:“济娜,把这个小伙计领到洗刷间去,叫弗罗霞给他派活,顶格里什卡。”

女招待正在切火腿,她放下刀,朝保尔点了点头,就穿过餐室,朝通向洗刷间的旁门走去。保尔跟在她后面。母亲也赶紧跟上,小声嘱咐保尔:“保夫鲁沙,你可要好好干哪,别丢脸!”

她用忧郁的目光把儿子送走以后,才朝大门口走去。

洗刷间里正忙得不可开交。桌子上盘碟刀叉堆得像座小山,几个女工肩头搭着毛巾,在逐个地擦那堆东西。

一个长着乱蓬蓬的红头发的男孩,年纪比保尔稍大一点,在两个大茶炉跟前忙碌着。

洗家什的大木盆里盛着开水,满屋子雾气腾腾的。保尔刚进来,连女工们的脸都看不清。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什么,甚至不知道站在哪里好。

女招待济娜走到一个正在洗家什的女工跟前,扳着她的肩膀,说:“弗罗霞,这个新来的小伙计是派给你的,顶格里什卡。你给他讲讲都要干些什么活吧。”

济娜又指着那个叫弗罗霞的女工,对保尔说:“她是这儿的领班,她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说完,转身回餐室去了。

“嗯。”保尔轻轻答应了一声,同时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弗罗霞,等她发话。弗罗霞一面擦着额上的汗水,一面从上到下打量着他,好像要估量一下他能干什么活似的,然后挽起从胳膊肘上滑下来的一只袖子,用非常悦耳的、响亮的声音说:“小朋友,你的活不难,就是一清早把这口锅烧开,一天别断了开水。当然,柴也要你自己劈。还有这两个大茶炉,也是你的活。再有,活紧的时候,你也得擦擦刀叉,倒倒脏水。

小朋友,活不少,够你出几身汗的。”她说的是科斯特罗马方言,总是把“a”音发得很重。保尔听到这一口乡音,看到她那红扑扑的脸和翘起的小鼻子,不禁有点高兴起来。

“看样子这位大婶还不错。”他心里这样想,便鼓起勇气问弗罗霞:“那我现在干些什么呢,大婶?”

他说到这里,洗刷间的女工们一阵哈哈大笑,淹没了他的话,他愣住了。

“哈哈哈!……弗罗霞这回捡了个大侄子……”

“哈哈!……”弗罗霞本人笑得比谁都厉害。

因为屋里全是蒸汽,保尔没有看清弗罗霞的脸,其实她只有十八岁。

保尔感到很难为情,便转身同那个男孩:“我现在该干什么呢?”

男孩只是嬉皮笑脸地回答:“还是问你大婶去吧,她会统统告诉你的,我在这儿是临时帮忙。”说完,转身朝厨房跑去。

这时保尔听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工说:“过来帮着擦叉子吧。你们笑什么?这孩子说什么好笑的啦?给,拿着,”她递给保尔一条毛巾。“一头用牙咬住,一头用手拉紧。再把叉齿在上头来回蹭,要蹭得干干净净,一点脏东西也没有才成。咱们这儿对这种事挺认真。那些老爷们很挑剔,总是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又看,只要叉子上有一点脏东西,咱们可就倒霉了,老板娘马上会把你撵出去。”

“什么老板娘?”保尔不解地问,“雇我的老板不是男的吗?”

那个女工笑了起来:“孩子,我们这儿的老板是摆设,他是个草包。什么都是他老婆说了算。她今天不在,你干几天就知道了。”

洗刷间的门打开了,三个堂倌,每人捧着一大摞脏家什,走了进来。

其中有个宽肩膀、斜眼、四方大脸的堂倌说:“加紧点干哪,十二点的车眼看就要到了,你们还这么磨磨蹭蹭的。”

他看见了保尔,就问:“这是谁?”

“新来的。”弗罗霞回答。

“哦,新来的。”他说。“那好吧,”他一只手使劲按住保尔的肩膀,把他推到两个大茶炉跟前,说:“这两个大茶炉你得烧好,什么时候要水都得有,可是你看,现在一个已经灭了,另一个也快没火星了。今天饶了你,要是明天再这样,就叫你吃耳刮子,明白吗?”

保尔一句话也没有说,便烧起茶炉来。

保尔的劳动生涯就这样开始了。他是第一天上工,干活还从来没有这样卖过力气。他知道,这个地方跟家里不一样,在家里可以不听母亲的话,这里可不行。斜眼说得明白,要是不听话,就得吃耳刮子。

保尔脱下一只靴子,套在炉筒上,鼓起风来,能盛四桶水的大肚子茶炉立即冒出了火星。他一会儿提起脏水桶,飞快跑到外面,把脏水倒进坑里;一会儿给烧水锅添上劈柴,一会儿把湿毛巾搭在烧开的茶炉上烘干。总之,叫他干的活他都干了。直到深夜,保尔才拖着疲乏的身子,走到下面厨房去。有个上了年纪的女工,名叫阿尼西娅的,望着他刚掩上的门,说:“瞧,这孩子像个疯子似的,干起活来不要命。一定是家里实在没办法,才打发来的。”

“是啊,挺好个小伙子,”弗罗霞说。“干起活来不用催。”

“过两天跑累了,就不这么干了,”卢莎反驳说。“一开头都很卖劲……”

保尔手脚不停地忙了一个通宵,累得筋疲力尽。早晨七点钟,一个长着胖圆脸、两只小眼睛显得流里流气的男孩来接班,保尔把两个烧开的茶炉交给了他。

这个男孩一看,什么都已经弄妥了,茶炉也烧开了,便把两手往口袋里一插,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一口唾沫,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斜着白不呲咧的眼睛看了看保尔,然后用一种不容争辩的腔调说:“喂,你这个饭桶,明天早上准六点来接班。”

“干吗六点?”保尔问。“不是七点换班吗?”

“谁乐意七点,谁就七点好了,你得六点来。要是再罗嗦,我立马叫你脑瓜上长个大疙疸。你这小子也不寻思寻思,才来就摆臭架子。”

那些刚交了班的女工都挺有兴趣地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那个男孩的无赖腔调和挑衅态度激怒了保尔。他朝男孩逼近一步,本来想狠狠揍他一顿,但是又怕头一天上工就给开除,才忍住了。他铁青着脸说:“你老实点,别吓唬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明天我就七点来,要说打架,我可不在乎你,你想试试,那就请吧!”

对手朝开水锅倒退了一步,吃惊地瞧着怒气冲冲的保尔。

他没有料到会碰这么大的钉子,有点不知所措了。

“好,咱们走着瞧吧。”他含含糊糊地说。

头一天总算平安无事地过去了。保尔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到自己已经是一个用诚实的劳动挣得了休息的人。现在他也工作了,谁也不能再说他吃闲饭了。

早晨的太阳从锯木厂高大的厂房后面懒洋洋地升起来。

保尔家的小房子很快就要到了。瞧,就在眼前了,列辛斯基庄园的后身就是。

“妈大概起来了,我呢,才下工回家。”保尔想到这里,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加快了脚步。“学校把我赶出来,倒也不坏,反正那个该死的神甫不会让你安生,现在我真想吐他一脸唾沫。”保尔这样思量着,已经到了家门口。他推开小院门的时候,又想起来:“对,还有那个黄毛小子,一定得对准他的狗脸狠揍一顿。要不是怕给撵出来,我恨不得立时就揍他。早晚要叫他尝尝我拳头的厉害。”

母亲正在院子里忙着烧茶炊,一看见儿子回来,就慌忙问他:“怎么样?”

“挺好。”保尔回答。

母亲好像有什么事要关照他一下,可是他已经明白了。从敞开的窗户里,他看到了阿尔焦姆哥哥宽大的后背。

“怎么,阿尔焦姆回来了?”他忐忑不安地问。

“昨天回来的,这回留在家里不走了,就在机车库干活。”

保尔迟疑不决地打开了房门。

身材魁梧的阿尔焦姆坐在桌子旁边,背朝着保尔。他扭过头来,看着弟弟,又黑又浓的眉毛下面射出两道严厉的目光。

“啊,撒烟末的英雄回来了?好,你可真行!”

保尔预感到,哥哥回家后的这场谈话,对他准没个好。

“阿尔焦姆已经都知道了。”保尔心里想。“这回说不定要挨骂,也许要挨一顿揍。”

保尔有点怕阿尔焦姆。

但是,阿尔焦姆并没有打他的意思。他坐在凳子上,两只胳膊支着桌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保尔,说不清是嘲弄还是蔑视。

“这么说,你已经大学毕业,各门学问都学到手了,现在倒起脏水来了?”阿尔焦姆说。

保尔两眼盯着一块破地板,专心地琢磨着一个冒出来的钉子头。可是阿尔焦姆却从桌旁站起来,到厨房去了。

“看样子不会挨揍了。”保尔松了一口气。

喝茶的时候,阿尔焦姆平心静气地详细询问了保尔班上发生的事情。

保尔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你现在就这样胡闹,往后怎么得了啊。”母亲伤心地说。

“唉,可拿他怎么办呢?他这个样子究竟像谁呢?我的上帝,这孩子多叫我操心哪!”母亲诉苦说。

阿尔焦姆推开空茶杯,对保尔说:“好吧,弟弟。过去的事就算了,往后你可得小心,干活别耍花招,该干的都干好;要是再从那儿给撵出来,我就要你的好看,叫你脱一层皮。这点你要记住。妈已经够操心的了。你这个鬼东西,到哪儿都惹事,到哪儿都得闯点祸。现在该闹够了吧。等你干上一年,我再求人让你到机车库去当学徒,老是给人倒脏水,能有什么出息?还是得学一门手艺。现在你年纪还小,再过一年我求求人看,机车库也许能收你。我已经转到这儿来了,往后就在这儿干活。妈再也不去伺候人了。见到什么样的混蛋都弯腰,也弯够了。可是保尔,你自己得争气,要好好做人。”

他站起来,挺直高大的身躯,把搭在椅背上的上衣穿上,然后关照母亲说:“我出去个把钟头,办点事。”说完,一弯腰,跨出了房门。他走到院子里,从窗前经过的时候,又说:“我给你带来一双靴子和一把小刀,妈会拿给你的。”

车站食堂昼夜不停地营业。

有六条铁路通到这个枢纽站。车站总是挤满了人,只有夜里,在两班火车的间隙,才能安静两三个钟头。这个车站上有几百列军车从各地开来,然后又开到各地去。有的从前线开来,有的开到前线去。从前线运来的是缺胳膊断腿的伤兵,送到前线去的是大批穿一色灰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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