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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国-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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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在朦胧中睡去。

知道蚊虫隔着被单将胳膊和脚叮咬了几十处,却已无力周旋。他迷迷糊糊地

想到毛主席的《矛盾论》,想到主要矛盾的说法。刚才,被蚊虫咬是主要矛盾,

现在,困倦成了压倒一切的主要矛盾。这样糊糊涂涂地想着,就又糊糊涂涂地睡

去。

突然,听见哐当当的响声,是水泥地上的铝制饭盒和瓷碗的声音,听见筷子

掉在地上的哗啦哗啦声。他一个激灵,一定是老鼠来偷吃东西了。他立刻跳起来,

听见老鼠吱溜溜逃窜的声音。他晕头晕脑地摸到库房门口,又一次拉亮电灯。

碗中的馒头已被咬得面目全非,馒头下的白菜炒粉条也油汤淋漓地洒了一地,

饭盒盖掀到了一边,里面的窝头也被咬得残缺不全,只有窝头旁边的那块咸菜纹丝

未动。为了保护自己绝食的战果,他从尘土中拾起筷子,将洒落的菜都夹到碗里,

又将饭盒盖上。他本想把馒头和菜也一并放到饭盒里,但是,若将碗里的菜倒到饭

盒里,压得稀巴烂,就看不清绝食的严格记录了。他想了想,端起脸盆又喝了两

口水,到明天中午以前不喝水也能活了,就把脸盆里剩下的水倒在了尿桶里,然

后,将脸盆倒扣在饭盒和饭碗上面。这就绝对安全了。他关上灯,重新蒙上被单,

在蚊虫的包围中再度躺下。困倦中,听到蚊虫嗡嗡地飞舞。

过了好一阵,恍恍惚惚听到脸盆发出吱吱的磨擦声,像有人用铁刷子刷脸盆。

一定是老鼠的爪牙在挠脸盆。他心中生出半无奈半得意的冷笑:老鼠的力量绝对

推翻不了脸盆的统治。但那声音越来越挠心,越来越积极,听声音似乎脸盆被老

鼠拱得有点离地,脸盆在地上轻微地滑行,又砰地一声落地,随即听到老鼠四下逃

窜的声音。他不禁觉得有趣地微笑了,这些老鼠将它们自己吓着了。他想到小

时候在农村学会的一种抓老鼠的办法,一只大海碗扣在地上,用一只光滑的小酒

盅倒扣着将碗的一边微微支起一指多高,在碗底放几粒油炸的黄豆,老鼠钻进大碗

里稍一活动,大海碗就从小酒盅的支点上滑落,将老鼠扣在碗里。一晚上支六七

个大海碗,就能扣住六七个老鼠。

他叹了口气,自己现在没有闲情逸致玩“扣老鼠”的游戏,否则,他可以找

个光滑的小石子将脸盆微微垫起来,把胆敢钻进来的老鼠扣在里面。老鼠扣在脸盆

里,就比自己关在库房里更黑暗了。倘若没有外力的拯救,老鼠在里面团团打转,

终不能逃出牢狱。这样一想,就觉得老鼠分外渺小:为了贪吃一点食物,就失去自

由,甚至失去生命,真可谓“鼠目寸光”。

朦朦胧胧中,听见脸盆又被挠响了。听声音显然不是老鼠所为了。脸盆被有

力地推着滑行,黑夜中,似乎有人在用指甲挠脸盆,用手在推脸盆。他不禁有些毛

骨悚然,一下被惊醒,却不敢从被单里钻出来。一会儿,听到“喵喵”的叫声。

他从被单里露出头,黑暗中看见两点蓝蓝的光亮,他知道那是猫的眼睛。随后,

又看到一只猫的模模糊糊的影子。他在黑暗中冲猫招了招手,并“咪咪、咪咪”地

叫了起来。猫在黑暗中犹豫着,门缝透进来的微亮和猫眼的亮光使他越来越看清

了猫的轮廓,他又“咪咪、咪咪”地叫着它。

那只猫显得很孤独很寂寞地走了过来。它好像并不怕他,之所以走走停停,

只不过是担心卢小龙并不喜爱它。猫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蹲下了,似乎对与卢小龙

的交往不存奢望,同时呆滞地慢慢转动着头。卢小龙又“咪咪、咪咪”地叫了它几

声,猫在黑暗中转过头看了卢小龙一眼。它对有人躺在这里并不奇怪,只是在

判断他们的关系可否进一步接近。终于,猫一点点走过来,在离卢小龙面孔很近的

地方蹲了下来。

卢小龙伸手摸了摸它的脖颈和脊背,猫很舒服又是麻木地接受着爱抚,似乎

是遭受过很多遗弃而看透世态炎凉的家伙。卢小龙轻轻抚摸着它的脖颈,让它躺下

来。猫的尾巴在空中摇了摇,盘在了他的身边,脸很舒服地埋在了前爪中。卢

小龙继续轻轻地从前往后抚摸着小猫,猫越来越舒服越来越温顺地躺着。

小猫的毛又滑溜又滞涩。滑溜是猫原来的质地,滞涩是无家可归流浪的结果。

毛粘连着一些草茎、枝叶,他一边抚摸一边梳理着,将它们一一摘掉。毛上还粘

连着一些泥土,他也将它们一一揉碎,梳理掉。原来蓬乱的毛经过一番梳理,显

得更加平滑了。他从头到尾一下一下抚摸着小猫,觉出了毛皮下面烘热的体温,

也觉出了小猫松软的躯体和脊背的骨骼,这是一只瘦猫。他一边抚摸一边问道:

“咪咪,是不是没有家呀?”小猫“喵”地叫了一声,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卢小

龙又抚摸了它一会儿,拍了拍它说:“好,咱们一块儿休息吧。”他蒙上被单睡

了,同时发现在伺弄猫的这段时间脸上又叮了几个大包。

天亮了,绝食后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熬过去了。

中午时分,院门的大铁锁才又被哐啷哐啷打开,铁门栓哐啷哐啷被拔开,铁

门被吱扭扭推开,接着是一群人趟着杂草走过来的声音。显然不像昨天送饭的声

音那样平常,显得有些气势汹汹。从门底下的亮光看去,密密麻麻的脚总有七八个

人。开锁拔门栓,门吱嘎嘎推开了,一直蜷在身边的小猫立刻窜到黑暗的角落里。

与外面的光亮一起扑面而来的,是七八张洋溢着对敌斗争情绪的面孔。那个戴着

眼镜的方脸学生被比他高大的学生簇拥着,他对卢小龙说:“抓紧时间吃饭,下午

要开批判大会。”卢小龙感到心跳猛然加速,他问:“是批判我吗?”对方回答

:“是。”接着又说,“你先吃饭吧。”一个学生手里拿着饭盒,这时递给卢小

龙。

卢小龙说:“我从昨天已经开始绝食了。”

一伙人相互看了看,那个膀大腰粗的小伙子说道:“昨天中饭、晚饭我们都

送来了。”

卢小龙指了指地上倒扣的脸盆说道:“都在这里呢。”有人翻开脸盆,看到

馒头表面被啃得面目全非的样子,他们脸上露出讽刺的微笑。卢小龙说:“那是

半夜老鼠啃的,后来我就用脸盆扣上了。”

几个人背对着光亮又相互看了看,昏暗的地铺上蜷居着一个正在绝食的中学

生,是他们需要理解和适应一下的情况。但也就是几秒钟的沉寂,革命的程序便

开始了。一个人喝令卢小龙站起来穿好鞋,说道:“不吃就不吃,准备上大会。”

然后,不顾卢小龙的抗议连推带搡把他推出了黑洞洞的库房。

正午的阳光刺得卢小龙睁不开眼,毕竟是一天没有吃饭,他感到有些站立不

稳,一阵晕眩。这群人却气汹汹地呵斥他系好扣子,整理好衣服。他发现,人与

人之间的敌对与仇恨是很快就能培养起来的。刚才,在打开倒扣的脸盆的瞬间,

他感到自己的绝食在这些人心目中引起的比较善良的反应,那时,他们和他之间显

得没仇没怨。然而,就这么一会儿推推搡搡的呵斥,就既激起了他的反抗,也调

动起了这群人的凶狠。人既能被对方所激怒,也能被自己装模作样的行动所调动,

这是卢小龙在以后的文化大革命中经常感受到的一个心理规律。你对任何一个人、

任何一个事物没有仇恨,没有攻击性,但你只要攻击它,攻击性和仇恨就自然而

然会生长起来,好像原本就种在自己心中。

批斗会结束了,卢小龙被押送回“牢房”。他躺在墙角的地铺上,在昏暗中

看着门下那半砖高的空隙的光亮,看着院中的暮色。在对批斗会恍恍惚惚的回忆

中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轻轻来到身边,是那只小猫。他伸手握住小猫的一只前爪,

小猫用爪子轻轻挠着他的手心,然后温顺地靠过来,在他的脸旁卧下了。他感到

一种回到家中有亲人相伴的慰藉。

他轻轻抚摸着小猫,又想起批斗会上的情景,妹妹卢小慧、华军和田小黎与

纠察队的冲突历历在目。那个和妹妹站在一起的美丽女子似乎就是那次在日月坛

公园喷水池旁遇到的,不知她和妹妹说了些什么,妹妹又和她说了些什么。这样想

着,他的手停止了对猫的抚摸,小猫便轻轻地“喵”了一声。卢小龙还在遐想

着没有对它做出反应,小猫便站起身走了几步,在离他稍远一点的地方蹲下了。然

后,寂寞地、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沉默。

卢小龙回过神来,伸手招呼小猫。小猫转过头,在昏暗中看了看他,没有任

何表情,还蹲在那里不动。于是,他又用非常亲切、爱惜的声音叫它:“咪咪,过

来,过来吧。”小猫这才慢慢起身走过来。他抚摸着它的头和脖颈,说道:

“我没有忘记你呀。”小猫在他手中矜持地又是舒服地转动着脖子。他继续在它头

上、身上抚摸着,并轻轻给着压力。最后,小猫又安静地躺下了,将脸埋在了前

爪中。

在小猫的陪伴下,卢小龙度过了绝食后的第二个夜晚。

卢小龙拒不交待罪行,继续坚持着绝食。到第五天,他昏迷了。在夜的朦胧

中,只有一个勉强的意识,就是用被单将脸和上身罩住。腿脚已经无暇顾及了,

任凭蚊虫叮咬。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他始终知道那只小猫在身边陪伴着自己。

这是一只纯白的猫,因为流浪,毛皮有些发灰。

绝食坚持到第八天、第九天时,他完全昏迷了。在梦一般迷离的世界中,这

只小白猫一直在空洞的库房里游游走走、时走时卧地陪伴他,他们都是被这个世界

遗弃的。

后来,他完全失去了知觉。两年后,他重逢了那个曾每日来送饭的大学生,

他告诉他,他们每天过来看两次,每次都发现那只白猫在库房里,他说:“如果

没有那只猫的守护,你完全有可能被老鼠咬得面目全非。”圆头圆脑的小伙子是

北清大学地球物理系四年级的学生,他说他当时很佩服卢小龙的勇敢。而卢小龙

事后曾几次寻到这个危险品仓库,却始终没有寻到那只陪伴他度过12天牢房生活

的小白猫,他还记得小白猫右前爪的腕部有一个小小的伤疤。

当卢小龙绝食到第十二天时,被送入北清大学医院抢救。

注:

「1」正西风落叶下长安毛泽东诗词《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1963

年1月9日)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

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多少事,从来急;天地

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

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这首词最早发表于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12月

版《毛主席诗词》。这些诗句在“文化大革命”中曾被红卫兵广泛引用。

025

第二十五章

一辆由普通轿车护卫、引导着的红旗轿车开出中南海,经长安街转过木樨地北

行,在钓鱼台国宾馆东大门减速,左拐弯进入大门。两边的警卫举手敬礼。院子

里已经停了四辆小轿车:一辆坐着中央文革副组长江青,一辆坐着中央文革组长陈

伯达,一辆坐着中央文革顾问康生,还有一辆坐着中央文革副组长张春桥和中央

文革成员姚文元。中央文革的主要成员都在这里了。红旗车停稳后,副驾驶座位

上的警卫迅速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从车上走下来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周

恩来,他冲那四辆车挥了挥手说:“咱们就走吧。”

江青打开车窗,从里面探出头,招招手说:“走吧。”周恩来上了车,警卫

刚准备关车门,江青又将头探出车窗,喊道:“等一等,我和总理坐在一起。”说

着,她便下了车,向周恩来的车跑去。警卫关上了右侧车门,又拉开左侧车门,

照顾江青上了车,以极轻捷灵敏的速度坐到司机旁边,关好车门。车队启动了。

周恩来有坐车办公的习惯,身旁经常放着一摞文件。这时为江青腾地方,就

把文件收起来放在腿上。江青说:“影响总理办公了。”周恩来用他通常的幽默

而又不失严肃的口吻说道:“和江青同志谈文化大革命,就是最大的办公。”江青

笑了,她从来喜欢得到男人的赏识与恭维,特别喜欢那些出色的、有地位的男

人对她的赏识与恭维。周恩来顺手将一个有一定厚度的松软而又光滑凉快的草席

垫从自己身后抽出来,垫到江青腰后,江青对这样的照顾十分满意。

从三十年前她到延安起,党内高层人物中就很少有人像周恩来这样给她关照

的感觉。

周恩来对待任何人、处理任何事之得体、周到,是难以挑剔的。记得她在延

安和毛泽东发生冲突时,没有别人可以诉说,便去找周恩来。周恩来总是耐心地倾

听,和蔼地劝解,严肃地批评。当她心平气和后对周恩来表示感谢时,周恩来

会非常郑重地说:“我是主席的管家,这些小事应该我帮主席解决。说我周到,我

周恩来姓周,做事就应该周到。”这时,他就会像刚才那样幽默而不失严肃、爽

朗而有节制地笑了。

江青注意到,周恩来今天穿着一件白衬衫,并随身带着一件薄薄的灰色中山

装,刚才连同文件一起放在后座上,现在都放在了腿上。想必一下车就会穿上它,

整装出现在公众场合。对于这个大事、小事都一丝不苟的国家总理,江青从延安

时期就有点别样的态度。

她对自己人生的那个阶段记忆犹新。

她这个1914年出生于山东的女孩,1929年就跑到山东实验剧院学戏,

并投入了新潮,她那时的名字叫李云鹤,长得高高挑挑,白白净净。后来,经过

漩涡一样旋转的努力,她成了电影演员蓝苹,活跃在上海,主演过名剧《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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