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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作品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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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

“反正一个样!只判一次罪!”

“呸!”

“您干吗这么大声啐唾沫?”

“没什么……您听我说,我还没有向您全部但白……别逼我说出我生活中的隐私……可怕的隐私!”

“我才不想知道您的那些隐私!琐琐碎碎,不值一提!”

“不是琐琐碎碎,基里尔·特罗菲梅奇!您要是听说了……了解到我是什么人,您肯定会跟我绝交……我……我是在逃的苦役犯!!”

康德拉什金像被黄蜂蜇了一下,猛地从米尔金跟前跳开,简直吓呆了。足足有一分钟他张口结舌、一动不动地站着,两眼布满恐怖望着米尔金,随后他倒进圈椅里,不住地呻吟。

“真没料到……”他嘟哝道,“我用胸口捂暖了谁呀!①走!看在上帝份上,你走吧!别让我再见着你!唉呀!”——

①出自伊索寓言:农夫用胸口捂暖救活了冻僵的蛇,结果被蛇咬死。

米尔金拿起帽子,得意洋洋地朝门口走去……

“慢着!”康德拉什金叫住他,“怎么直到现在还没有逮住你呢?”

“如今我改名换姓了……逮住我可不容易……”

“您可能一辈子就这么生活,到死也没人发觉您是谁……等一等!要知道您现在是老实人了,您早已悔过了……上帝保佑您,就这样,您结婚吧!”

米尔金直冒冷汗……他实在编不出比在逃的苦役犯更吓人的故事,眼前只有一个办法:什么理由也不说,可耻地逃跑……他正准备夺门而去,这时脑子里又闪过一个念头……

“请听我说,您还不了解全部情况,”他说,“我……我是疯子,而丧失理智的人和疯子是禁止结婚的……”

“我可不信!疯子说话不可能这么有条理……”

“您说这话可见您不懂!难道您不知道,许多疯子只在犯病的时候发疯,其余的时间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我不信!您别说了!”

“既然这样,我给您弄一份医生证明!”

“证明我信,可是您没有……好一个疯子!”

“过半小时我就把证明给您拿来……回头见!”

米尔金抓起帽子,赶紧跑出去。五分钟后他已经走进他的朋友菲秋耶夫医生家,可是倒霉的是,他正赶上医生在整理自己的发型,因为他刚跟妻子干了一架。

“我的朋友,我有件事求你!”他对医生说,“事情是这样的……有人非要我结婚不可,为了摆脱这场灾难,我想出了装疯的主意……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哈姆雷特方式①……你知道,疯子是禁止结婚的……看在朋友面子上,给我开一张疯子证明!”——

①为英国莎士比亚同名悲剧中的主人公,为了替被害的父王报仇,他扮成疯子。

“你不想结婚?”医生问。

“绝对不!”

“既然这样,那我不能给你开证明,”医生一面抚平自己的头发,一面说,“不想结婚的人绝不是疯子,恰恰相反,倒是最聪明的人……什么时候你想结婚了,你来,我一定给你开证明……只有到那时才说明你确实发疯了……”

一八八五年七月三十一日

窝囊

日前,我把孩子们的家庭女教师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请到我的书房里,需要清一下帐。

“请坐,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我对她说,“我们来结算一下。您无疑需要钱用,可是您这么拘礼,自己是不会讨的……好吧,小姐,以前我跟您讲定月薪三十卢布……”

“四十……”

“不,三十……我这儿记着呢……我付给家庭女教师的薪水向来都是三十卢布……好吧,小姐,您来了两个月……”

“两个月零五天……”

“不,整整两个月……我这儿记着呢。这么说,我该付您六十卢布……得扣除九个礼拜天……要知道每逢礼拜天您不给科利亚上课,只休息不干活……再加上三个节假日……”

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涨红了脸,开始拉扯衣服上的皱边,可是……她一言不发。

“再加三个节假日……因此要扣除十二卢布……科利亚病了四天,没有上课……您只给瓦莉娅一人上课……有三天您牙痛,我妻子允许您下午不上课……十二加七等于十九。扣除后还剩……嗯哼,四十一卢布。对吗?”

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的左眼红了,含着泪水。她的下巴开始颤动,她神经质地干咳起来,呼哧着鼻子,可是——她一言不发。

“除夕晚上,您打碎了一只茶杯和一个茶碟。扣除两卢布……那茶杯很贵重,是祖传的,不过……算了吧,上帝保佑您!我们哪能一点不受损失呢?后来,小姐,由于您照看不周,科利亚爬到树上,把上衣撕破了……该扣除十卢布……有一个使女,也因为您照看不周,偷走了瓦莉娅的一双皮鞋。您样样事情都得照看好才是。您是拿薪水的,因此,这么说,还得扣除五卢布……一月十号,您在我这儿拿了十卢布……”

“我没拿!”尤丽娅·瓦西里耶夫娜小声说。

“可是我这儿记着呢!”

“哦,那就……好吧。”

“四十一减二十六——余十四……”

现在她的两只眼睛都泪汪汪的了……她那长长的好看的小鼻子上冒出了汗珠。可怜的姑娘!

“我只拿过一回……”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在您太太那儿拿过三卢布……此外我再没有拿过……”

“是吗?您瞧瞧,这笔钱我可没有记上!十四再减三,余十一……好吧,这是给您的钱,宝贝儿!喏,接着:三卢布,三卢布,三卢布,一卢布,一卢布。请收下,小姐!”

我把十一卢布递给她……她接过钱去,手指哆哆嗦嗦地把票子塞进衣袋里。

“麦西①,”她小声说——

①法语“谢谢”的音译。

我跳起来,开始在房间里快步走着。我气愤之极。

“您为什么要‘麦西,?”我问。

“您给了钱……”

“可是要知道,是我克扣了您,见鬼,是我抢了您!要知道是我侵吞了您的钱财!您为什么还要‘麦西’?”

“在别的地方,人家根本不付我钱……”

“不付钱?这毫不奇怪!好了,刚才我是跟您开玩笑,给您上了残酷的一课……您那八十卢布我如数付您!钱都放在信封里了!可是人难道能这样软弱?您干吗不提出抗议?为什么一言不发?在这个世界上,难道人不应该以牙还牙吗?做人难道能这么窝囊?”

她苦笑了,但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能这样的。”

我请求她原谅这残酷的一课,把八十卢布全给了她,这使她大为惊喜。她胆怯地说了一声“麦西”,走了出去……我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想道: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强者可真容易啊!

一八八三年二月十九日

我的“她”

她,按照我的双亲和上司的权威说法,比我出生得早。且不管他们说得对不对,但我只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中,没有一天不从属于她,不感到她对我的控制。她日日夜夜不离开我,我也从未表示过要离她而去的意思,因此这种结合是坚实而牢固的……然而请不要嫉妒,年轻的女性读者!这种令人感动的结合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只有种种不幸。首先,我的“她”日日夜夜厮守着我,不让我干点正经事情。她妨碍我阅读,写作,游玩,欣赏大自然风光……我才写了几行字,她就老来碰我的胳膊时,分分秒秒都在引诱我到床榻上去,不亚于古代的克莉奥佩特拉引诱古代的安东尼①。其次,她像法国妓女,害得我倾家荡产。由于她的恋恋不舍,我为她牺牲了一切:前程,荣誉,舒适……多蒙她的关照,我住便宜的租屋,穿得破烂,吃得糟糕,用淡墨水写作。她吞噬一切,一切,这个贪得无厌的东西!我憎恨她,蔑视她……早该跟她分手了,但我却至今没有跟她分手,倒不是因为莫斯科的律师们办离婚案要收费四千……我们目前没有孩子……您想知道她的名字吗?好吧……名字富于诗意,它使人联想起莉丽娅,列丽娅,涅丽……——

①克莉奥佩特拉,埃及末代女皇,先为恺撒情妇,后与罗马统帅马可·安东尼相好并结婚。莎士比亚著有剧本《安东尼和克莉奥佩特拉》。

她叫“琳”——懒惰。

一八八五年六月六日

相识的男人

漂亮迷人的万达,或者照身份证上的记载:荣誉公民娜斯塔西娅·卡纳夫金娜,刚出医院就落人前所未遇的困境:既无安身之处,又身无分文。怎么办?

她头一件事就是跑到信贷所,把她唯一的宝物——一枚绿松石戒指典当了。他们付给她一个卢布,可是……一个卢布能买什么呀?这点钱买不了时髦的外套,买不了漂亮的高帽,买不了古铜色的鞋子,而没有这些东西她总觉得就像光着身子一样。她感到不只是行人,就连那些马和狗也盯着她看,嘲笑她这身不像样的衣服。她一心只想着穿戴,至于吃饭住宿问题倒一点也不让她着急。

“只要遇到一个相识的男人……”她心想,“我就有钱了……谁也不会拒绝我,因为……”

可是相识的男人一个也没有遇到。晚上在“文艺复兴”俱乐部倒不难碰见他们,不过现在她穿着这身难看的衣服,也不戴帽子,人家是不放她进门的。怎么办?经过长时间的折腾,她也走累了,坐腻了,想烦了。万达决定使出最后一招:干脆找上门去,跟某个相识的男人讨点钱。

“找谁好呢?”她寻思,“米沙不行,他是有家室的人……红毛老头子正在上班……”

万达想起了牙科医生芬克尔,一个改信东正教的犹太人。这人三个月前曾送她一只手镯,有一次在德国俱乐部晚餐席上她往他头上倒过一杯啤酒。想起了这个芬克尔,她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他只要在家,肯定会给钱的。”她一路上想道,“他若不给,我就把他家的灯全给砸了。”

她走到牙医家门口时,已经想好了主意:她格格笑着跑上楼梯,飞也似地奔进他的诊室,向他讨二十五卢布……可是,她正要拉门铃,这主意不知怎么从脑子里跑掉了。万达顿时胆怯心慌起来,这在从前是不曾有过的。其实她只在一群醉汉中才大胆而放肆,现在穿一身家常便服,充当一个平平常常的乞讨者的角色,这种人是完全可以拒之门外的。想到这里,她便感到自己心虚,低三下四。她又羞又怕。

“也许他已经忘了我……”她又想,还是不敢去拉门铃,“穿这身衣服叫我怎么能去见他呢?简直像个叫花子或是小市民……”

她犹豫不决地拉了一下门铃。

门后传来脚步声,这是看门人。

“医生在家吗?”她问。

此刻,如果看门人说声“不在”,她会更高兴些,可是对方没有回答就让她进了门厅,帮她脱去大衣。这里的楼梯她觉得富丽而气派,不过在全部富丽堂皇的陈设中,她首先注意到了一面大镜子,看到了一个破衣烂衫的镜中人,没有漂亮的帽子,没有时髦的外套和古铜色的鞋子。万达甚至感到奇怪,怎么她现在穿得这么寒枪,倒像是女裁缝或洗衣妇,她心里只有羞耻,早没有那份放肆大胆的劲头,思想上她也不认为那人是万达,而是从前那个娜斯佳·卡纳夫金娜……①——

①娜斯佳为娜斯塔西娅的小名。

“请进!”女仆说着把她领进诊室,“医生马上就来……您坐呀。叫

万达坐进软椅里。

“我这么对他说:请借我几个钱!”她心想,“这样体面些,毕竟我们是熟人。只是这个女仆最好出去。当着女仆的面多么难为情……她老站在这儿干什么?”

过了四五分钟,房门开了,芬克尔走了进来。这是个肤色发黑、身材高大的犹太人,腮帮子肥嘟嘟的,眼睛鼓出。那脸蛋,眼睛,肚子,粗壮的大腿——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臃肿、讨厌、冷漠。在“文艺复兴”俱乐部和德国俱乐部,他通常喝得醉醺醺的,肯在女人身上大把花钱,心甘情愿受她们的嘲弄(比如,那次万达往他头上倒了一杯啤酒,他只是微微一笑,伸出一个手指吓唬她一下)。眼前的他却是脸色阴沉,睡眼惺松,看上去一本正经,神情冷淡,像个官僚。他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

“您有何吩咐?”他问,正眼不看万达。

万达看看女仆那严肃的面孔,再看看芬克尔大腹便便的身子,显然他认不出她来了,她不禁脸红了……

“您有何吩咐?”牙医再问时已经生气了。

“牙……牙疼……”万达嚅嗫着说。

“啊哈……哪个牙?在哪儿?”

万达想起她有一颗蛀牙。

“右边,下面……”她说。

“嗯哼,张嘴!”

芬克尔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开始检查病牙。

“疼吧?”他问,拿个铁家伙在牙齿里抠。

“疼……”万达瞎说了一句。她想:“提醒他一下,他一定认得出……可是……女仆在!她老站在这儿干什么?”

芬克尔忽然对着她的嘴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像火车头似的。他说。

“这牙我劝您别补了……您这牙没用了,有没有都一样。”

他又在牙齿里捣腾一阵,烟熏的手指弄脏了万达的嘴唇和牙床。他又屏住呼吸,把一个冰冷的东西往她嘴里一塞……万达猛地感到一阵剧痛,她尖叫一声,抓住了芬克尔的手。

“不要紧,不要紧……”他嘟哝说,“您别害怕……您这牙反正没有用处。勇敢一点。”

烟熏的手指沾着血捏着一颗拔出来的牙齿送到她的眼前。女仆走过来,把杯子放到她嘴边。

“回家用冷水漱漱口……”芬克尔说,“血就止住了……”

他站在她面前,一副盼着来人快点走开、不再来打搅他的模样。

“再见……”她说,转身朝门口走去。

“哎!那谁给我付诊费呀?”芬克尔用戏谑的语气问。

“噢,对了……”万达想起来,一下子脸红耳赤,忙把用绿松石戒指当来的卢布给了芬克尔。

来到街上,她感到比原先更加羞辱。不过现在她已经不觉得贫穷可耻。她已经不在乎她没戴漂亮的帽子,没穿时髦的外套。她走在街上,吐着鲜血,每一口鲜血都告诉她:她的生活很糟糕,很艰难,而且蒙受着种种屈辱,不但今天,而且明天,一周后,一年后——一辈子都这样,直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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