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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的两世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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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铎知道凡是表哥不肯说的,谁都别想从他口中逼出来。回到原话题,他道:“母后说,朝政已稳,要替我们找个皇后和相爷夫人。”

“皇后可以,相爷夫人就不必了,我有。”

“表哥,你指的是李若予吗?她已经死去五年了。”

“我还有采鸳。”

他与采鸳并没有行正式婚礼,只是一声令下,他告知所有人,采鸳是宰相府里的女主人,从此大家便以夫人称之,他没碰过采鸳,并不是因为她已经失身于人,而是因为她是已逝二哥的心上人,二哥爱采鸳,始于她进入宇文家的第一天,二哥便爱她,爱进骨子里。

他向二哥承诺过,绝不与二哥抢采鸳,这句话,二哥活着时有效,二哥不在,一样有效。

至于采鸳,她说她生是宇文家的人、死是宇文家的鬼,这句话让他深深感动,他感激她对二哥的感情,感激二哥不在,她仍一心悬念。

这份情促使他给她一个名份,相爷夫人,未来,他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保她在宇文家的祠堂内有一席之地。

“采鸳也是个苦命女子,听太医说,她已经无法生育。”

若非受宇文家牵连,寄居的她不会被卖入青楼、不会种下今日的因果,这个责任,他背。

“对。”

“既然如此,表哥更需要几个女人为宇文家传宗接代,宇文家族必须再度兴盛起来,这是母后心心念念的事。”

“再过几年吧,我会领养一些有资质的孩子。”

“人人都说相爷和夫人鹣鲽情深,我还不信呢,原来坊间流传之言,未必不是真。”赵铎温润笑开。谁说阴沉刚愎的宇文宰相没有柔情的一面!

宇文骥的回应是一声冷哼,他不花口舌去解释那些无聊的事。

赵铎失笑。好吧,牛不想喝水,他把牛头压进水塘里也没用。“表哥,听说向光礼已经抓到了。”

“对,我关着。”

“要不要把他交给……”

“不必,我要亲自会会他。”

赵铎叹气,他相信任何人都宁愿直接上断头台,也不愿意会会宇文宰相。“表哥,杀鸡儆猴的事,你已经做过太多,我相信所有人都受到教训了。”

他知道表哥所做所为都是为他好,明白他从来没有错判、错杀,只不过他们离乱世已有一段时日,实在可以考虑放弃严刑峻法。

“你扮白脸扮上瘾,打算连我的黑脸都刷上白漆。”他的声音罩上一层寒雪。

“表哥,可以收手了,不管杀再多人,宇文家的三百多条人命都回不来。”

怒眼一横,成功制止他的发言。

赵铎闭嘴,宇文骥嗤声,“我回去了。”

说着,他没依君臣之礼行跪拜告退,大袖子一甩的转身走人。

这话传出去……唉,又有人要说他不尊皇威、意图篡位了!

这些话他听到耳朵快要长茧,可表哥打死也不肯改变态度,他也莫可奈何。

真是的,那些人的脑袋里不知道装什么?表哥真有意思篡位,当年父皇殡天之后,他大可直接坐上龙椅,依当时情势,相信没人敢多说什么,但表哥没有,还把他这个不适任的软弱之徒给拉上龙椅。

当初连想都没想过的事,何必事过境迁之后,再来替自己找麻烦?

只不过表哥那张骇人的脸,阻绝了所有人的探问,而他自恃嚣张的态度就是摆明——要误会?请便!

这样的宇文骥,怎能不教流言四处张扬……

赵铎叹气,世界上就是有这种心高气傲之人,完全不理会别人的观点,这点连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办不到。

宇文骥骑着马回到家里,刚好赶上一场热闹。

当时尚道上一只发狂的成牛追着小牧童不放,它加快狂奔速度,眼看它的牛角就要刺上小牧童的身子,被那么坚硬的牛角刺到,瘦小的小牧童肯定没命。

而刚到庙里拜拜,和宇文骥几乎同时到达家门口的采鸳,也被这幕吓坏了,她全身动弹不得,两条腿钉在原地,进退不能。

就在此时,她身边侍女一把扯下采鸳身上的红色披风,冲到牛只面前不停抖动经色披风,说也奇怪,狂牛居然忘记去追逐小特意,反而转移目标在侍女身上。

它在地上磨蹭右蹄,鼻孔里吐着浓浊气体,它压低头,直直朝红色披风冲去。

第一次,小侍女运气好,带着披风闪过狂牛的攻击。第二次,她的运气好得无话说,又闪过。第三次……连续几次成功,周遭人群中已经有人看出来,那不是侥幸,而是某种特殊技巧,也有人猜出,狂牛的目标不是小侍女,而是她手中抖个不停的红色披风。

看到这里,围观的人们松口气,有人甚至在她又闪过一回时,拍手叫好。

宇文骥冷眼旁观,他看得出来,她没有武功、内力,即便身段灵巧,但脚步不稳,她撑不久的。

果然,躲过几次,她累得气喘吁吁,虚浮的脚步更加明显,当牛只再度朝她手中的红色披风冲过去时,她一个踉跄,摔倒了。

惊呼声响起,没有绳子、没有刀,谁都不敢去碰那只牛,虽然也有围观男人想抢过那条红色披风,救下将要惨遭狂牛踩死的女子,但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没人敢冒险。

就在这个时候,宇文骥飞身下马,抽出腰间佩剑,几个箭步后,刺上狂牛的以及,只有一招,快狠准,他取上狂牛性命。

突然间,嘈杂的声音停止,狂牛在众人面前缓缓倒下。

但让人噤若寒蝉的不是那头牛,而是持剑的男人!

他不是旁人,而是宇文宰相啊,说时迟、那时快,同时间内,所有人全作鸟兽散,而刚刚被吓得尿裤子的小牧童,泪眼婆娑,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呼……逃过一劫!绘夏松口气。

幸好她在前尘钵里看过西班牙斗牛,幸好她们闲来无无事玩过斗牛游戏,也幸好裁冬口中的“不文明运动”救下她一命,她越来越觉得二十一世纪是个好地方。

她不必抬头就知道救下自己的人是谁,这是第二次他在发狂的动物前救下她,第一次是人熊,他们好像和动物特别有缘。

面对宇文骥,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做准备。

于是她转过身,来到小牧童面前,替他整整狼狈的仪容说:“不怕了,牛已经死掉,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抽吸着鼻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宇文骥,一瞬也不瞬。

“怎么了,是不是害怕大人责备?别担心,姐姐陪你回去说清楚,好不好?”

她捧起他的脸,手指擦去他脸上的脏污。

他垂下眉睫,声音比蚊蚋更轻,“我不、不是怕、怕、那、那个……”

“不然你怕什么?”她耐心地哄他说话,不嫌弃他身上散发出的尿臭味。

小牧童小小的手指头朝宇文骥的方向指过去。

看到这个答案,绘夏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都说暴政猛于虎,那么一个比狂牛更可怕的宰相,她能期待他改变性情,普渡众生?

他果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没让自己多存几分厚道。

宇文骥看到小牧童的动作,他寒着一张脸,向小牧童迫近,“为什么把狂牛赶到街上?”

他的声音冷得不近人情,没想过这个六、七岁小孩才刚刚死里逃生,需要的是安慰而非责备。

小牧童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绘夏想也不想的把小牧童护在身后,口气非善的面对他,“你没看见吗?不是他把牛赶到大街上,是牛追赶他到大街上,颠倒是非、黑白不分、倒因为果,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嘶!一旁围观的宰相府里的下人们,同时倒抽口气。

那个不知死活的小侍女,她没听过“宇文骥”吗?那是连蚂蚁听见,都要乖乖立正站好的三个字啊,她居然一串一串四个字骂得顺溜。

然后,她感觉一座活动冰山缓慢向自己移动,周围的温度正在急遽下降当中,再然后,那个小牧童很不顾道义地从她身后溜走,连句再见都没留。

冷,越来越冷,在暖化的二十一世纪这种感觉很难得,但她所处的世界……离二十一世纪还很遥远。

宇文骥定在她面前,冷冷弯腰,冷冷地把冷眼凑到她脸颊上方两寸,她想使出甜甜微笑功,但未发功之前,他率先射出冷箭。

“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

他没有说得很用力,口气没有很恶劣,但她已经被冻伤,甚至可以感觉脚指头正在发黑断裂。

 第4章(1)


抬起下巴,绘夏静眼望他。

爹爹的面容已经在她记忆中模糊,而他的脸孔……裁冬老是说,好看的男人是一幅风景,那么他是山水画,有磅礴高山、悬崖峭壁,明知危险,却让人想要冒险犯进。

是她的阿观,虽然他眉间染上风霜,皂布袍换上锦织段裳,但他是她的阿观没错,每个人都说他个性薄凉,独独她看见他隐藏心底的善良。

“我不是叫你滚开,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他背过她。

他记得她,记得她那张绝艳脸庞,记得她和若予一样干净的眸子和那句似曾相识的话。他想了她两天,以为只要回到家里稳稳睡上一觉,就能彻底将她忘却,没想到回家时,迎接他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画面,他连考虑都不曾的就救下她,一如当年救下若予……

这个该死的女人!

“是夫人让我留下的。”

在“李若予”死去之后,采鸳终究成了他的夫人,淡淡的,她不是滋味,唇舌间淡淡的苦,让她挣扎了眉眼。

等等,这不是重点,她回来是为了把心腾空,是为了做了结,是要把他隐藏的善良找回来,她要为他除业障、清戾气,要助他百子千孙、万年传颂,别让他在无间地狱里受苦不尽……

那些林林总总的事项里面,没有一项叫做谈情说爱,或者嫉妒他身边有没有新夫人。

她绕到他身前,张大眼睛看他,那个黑色瞳眸里面,没有畏惧、惊吓和战战兢兢。不该这样的,从来没人敢直视他的双目,除了发傻的阿福。

她一定没听过宇文骥三个字,不然光靠他红透半边天的名声,她就没本事在他面前把腰杆打直。

“她为什么让你留下?”

“也没什么,不过是帮了夫人一点点小忙。”她轻描淡写。

被他踹醒后,她茫然不知去向,只能坐在宰相府门前思考,这时刚好听见一堆八卦,从第一句话开始,她就停不下好奇心。

于是她知道住在里面的宇文宰相很吓人,连不困的三岁小儿都会因为他的大名乖乖在床上躺平。

然后很恰巧,碰到坏人在抢劫采鸳,她一动,刻意拉高嗓子大咕,“你这强盗有种,敢抢相爷夫人,宇文宰相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紧接着,状况出乎意料之外,歹徒居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不对,是放下屠刀、跪地求饶。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哀求夫人饶过他,匍伏在地上,哭道:“我上有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我是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泰山,才胆敢冒犯夫人。”

他哭得太惨烈,采鸳决定饶他一回,顺便把救命恩人请回家中招待——这状况依裁冬的说法,应该是“民宿一日游”。

然后一个二十几岁的婢女在夫人耳边说:“翠碧想,那女子面容姣好,应该趁相爷未回府之前,将她送走。”

另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仆妇,却持相反意见。

“夫人多年无出,倘若相爷看得上绘夏姑娘,夫人何不顺水推舟促成好事,等她生下儿子,再赶她离府,届时,夫人把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带在身边养,岂非一举两得。”

“玉婶,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到时候赶不走呢?”

“怎会赶不走,相爷对女色本就不热衷,何况相爷对咱们夫人的心,谁还能不懂?只待那女子生下小孩,给她一笔银子就是了。”

“外头多少女人巴着想飞上枝头,可别平白送人机会。”翠碧不同意。若相爷真需要一个小妾,她也成啊,何况她对夫人可是忠心不二。

“放心,你看她那张脸,长得如此美艳,说不准是哪个青楼里逃出来的妓女,都是苦命人,用钱就能打发的。”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起劲,没人发现救命恩人正好站在门外面,而且她的听力不坏,把字字句句都听了进去。

绘夏忍不住叹气。只要是人,就少不了私心,这点她在前尘钵里看过很多遍。

砰!桌面一个重击,把她飘远的心思捞了回来,下意识地,她脱口而出,“阿观,你还在生气哦,不要生气啦,生气会长白头发。”

二度被雷电击,宇文骥的身子发颤,心湖无端漾开清漪,他猛地抓起她的双肩,怒声问:“你叫我什么?”

“就叫阿……”猛地住口。白痴,她不是李若予、是孟绘夏,一个刚从妓院逃出来的女倌——她承认自己很懒,直接盗用玉婶的想像力。十八岁,家里无父无母无亲人。

“我就说、说……大、大官人啊。”

他定定注视她,她被看得脸红心跳。穿帮了吗?不会吧,只是一个称呼……

许久,久到她认定自己完蛋时,他松开她,烁亮的眸子里漾过一抹落寞。

她算是蒙……过了?

突地,宇文骥转开话题,“谁教你那招引开狂牛的方法?”

“是裁冬。嗯,我们是一起被卖到妓院的好朋友,她、她的家乡都是用这招驯服狂牛的。”

白痴,她很不会说谎,而且她最好祈祷裁冬很忙,没时间拉长耳机听她说些什么,否则知道被说成妓女,大概会气得入凡尘,把她抓起来从头到脚痛扁一顿。

“你被卖到妓院?”他的眉头拉起危险。现在的大燕国还有人口贩子敢以身试法?

“是、是啊,不过我们几个才刚被送进妓院,就逃跑了。”

“几个?你们有很多人。”

“也、也不是很多,就我、剪春、描秋和裁冬。”白痴,她竟然连剪春、描秋都拖进来,要是他再多问几句,连孟婆婆都逃不掉被蹂躏。

绘夏眼光四飘,不敢直视宇文骥,这是她的坏习惯,心虚的时候,眼珠子就会找不到定点。

“她们人呢?”

“走散了,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

“是吗?告诉我,哪家妓院买下你们?”他目露怀疑,因为她的表情太怪异也太心虚。

“就、就杭州的红袖招。”

她随口编派一个裁冬嘴里经常出现的青楼名字,她想,到处都有红袖招吧,否则裁冬的故事里,不会说来说去,每个妓院都是这个名。

“你叫什么名字?”他勾起她的下巴,不准她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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