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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的两世妻-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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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夏不避开就算了,还站着同他聊。

“什么哪家的姑娘?”她一头雾水。

“我刚从万春阁出来,那里的姑娘可没一个比得过你。”

她终于听懂了,尴尬退开两步。“先生您弄错了,我不是哪家的姑娘。”

宇文骥的火气猛然窜上。她没事不会快走,想套交情吗?

“姑娘别害羞,今儿个大爷虽然喝醉酒,可还有体力摆弄得姑娘似神仙……”

说着,动手动脚,想去拉扯绘夏的衣袖。

心猛地一阵乱七八糟抽搐,他厘不清这个突如其来的疼痛,直觉弯腰,拾起一块石子,弹指,十成的力道,石子打在酒醉男人的眉心,男人来不及说完的话收在嘴里,身子硬挺挺地往后仰倒。

砰的一声,是脑壳撞上石砖地的声音,绘夏吓一大跳,眼睛紧眯,倒抽口气。

那一下……善良的她,心里替他疼得紧。

“这人真是醉得厉害了。”她摇头轻声道。

绘夏绕过醉客,继续向前走。她没弯腰低身细看,否则她会发现,那男人的额头肿了个大包包。

练武的人耳聪目明,自然是把她的话全收进耳里,他失笑,因为女人太笨,真不能让她再待在街上了,否则不晓得还要发生什么事。

经过醉客时,他扬足一踢,今儿个夜里,第三个人高高飞起,又重重落地。

加紧脚步,宇文骥飞上屋顶,几个跃足,落在路尽头的一间客栈里,他把刚打扫好、正准备进房睡觉的店小二给抓来,对方以为碰上强盗,慌地双膝跪地,求爷爷告奶奶的,哭得涕泪纵横。

“大爷,小的给您磕头了,别伤咱的命,要银子咱给,不多,但那些全是小的养家糊口的本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今天日收的碎银子,举起双手高高捧上。

“我有说要你的银子吗?”他横眼看人。

“不要银子?那、那……小的地窖里还有几坛好酒,大爷都拿去吧,就当小的孝敬您的。”店小二把他当成那些粗暴草莽的江湖客。

宇文骥没理他,一把提起他的前襟,对他说:“你,现在给我到门口,大声吆喝、招揽客人。”

“大爷,您这不是玩我吗?这时辰哪还有客人?我这是招谁惹谁……”

他怒目圆瞠,把店小二没说完的话给吓回肚里头。

“嗯……是,大爷说的是,大爷怎么说小的怎么做,咱马上去招揽客人。”

把银子兜回怀里,他走几步后一回首,触上宇文骥的目光,又忙不迭回头,抽起门栓、打开店门,燃起灯笼,走到门口,扯起嗓子大喊,“住店、打尖儿……福来客栈好咧……”

他喊过几声,可哪来的客人?这不是整人吗?

店小二苦着脸回眸,又碰上宇文骥那张棺材脸,全身鸡皮疙瘩掉满地,马上乖乖地扯高喉咙大声喊,“住店、打尖儿……福来客栈……”

咦?他揉揉眼睛看清楚。神咧,还真的有人!

远远的一个纤细姑娘抱着包袱往这里跑来,大爷要他迎的是这位姑娘吧,他转头想问问,可怪了,人咧?

算了,迎客要紧!

直到绘夏在客栈厢房睡下,宇文骥才飞身离开福来客栈,往回路走,酒醉客、黑衣人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冷冷撇起嘴角。这京城的治安实在糟糕,明日不找上京城衙门发作怎么可以?

只是,脚步一顿,他猛地想起,一个被逐出府的下人关他啥事?他何必尾随在后、何必替她寻客栈、何必……何必想把那几个不长眼的白痴千刀万剐?


 第5章(1)


皇帝和宇文宰相微服出巡,这是他们每月一例的重要工作。

宇文骥说,有先皇的前车之鉴,赵铎不能坐在宫里,当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安逸皇帝,于是常常出宫的赵铎,早就习惯便服轻车。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街市上满是杂耍、摊贩,喧杂的乐曲声和小贩的叫卖声交织一处。

他们在人群里穿梭,看着几年前荒败景象渐渐复苏,心底有着无数的成就感,那年民不聊生,亏的不是天道、人道,而是王道,是天子负了天下百姓的期望,是上位者的错待。

“表哥,看来减轻赋税于百姓是好事一桩。”赵铎道。

“自然,有多余的银子,百姓才能储蓄,等钱揽得够多,就会拿这些银子去营利、去赚更多的钱,一个富强的国家,不是百官有钱,而是百姓有钱。”

“是,受教了。”

赵铎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宽袖大襟,腰束五彩镶琥珀腰带,一派的温文儒雅,而宇文骥则是简简单单的月华色袍衫,身上无半点缀饰,他从来不在乎身外之物。

两个丰神俊朗、身形轩昂的男人在大街上行走,引得许多姑娘家侧目,虽然认得其中一人是宰相宇文骥,但因他着便服,且脸上表情少了戾气多了丝柔和,感觉亲切许多,大家看到已不再那么畏惧。

有的姑娘掩嘴轻笑,有的忍不住多看几眼,却尴尬撞上对向行人。被姑娘们窃窃私语着,赵铎微微掀起嘴角,心底多少有着得意,宇文骥面容仍是波澜不兴。

突然,宰相府里的卫士周晋从对街方向迎着主子前来,他飞快地在主子耳边低语几句,引得他猛然转个方向,快步前行。

“表哥,发生什么事?”赵铎对着他的背影问。

宇文骥没有回答,一下子就把表弟抛下,幸好赵铎学了点粗浅功夫,提起脚步快速跟上。

“表哥,你走慢点,同我说说。”

谁理他啊?宇文骥迳自走着,根本不想回话,只留下周晋在他身边伺候。

连奔过五条街,气喘吁吁的赵铎终于追上他,见到他站在围观人群后头,他跑近站到表哥身边一探究竟。

那是一群穿着白衣服、头戴白布条的女人和小孩,他们额头绑着白布条,布条上面写着“抗议”、“公道”、“还我夫婿”……之类的话,教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些字都是用红颜料画上去的,乍看之下好似用鲜血书成。

她们趴跪在地上大喊冤枉、放声嚎哭、拍打地面,吵吵嚷嚷惹来百姓围观。

“这是怎么回事?”赵铎低声问周晋。

“因京城治安不良,相爷上衙门找县太爷训斥一顿,要他拿出办法处理,结果县太爷捆了十几个衙役关在狱中,说他们办事不力,待问审后就要砍他们的脑袋杀一儆百。”

“这是什么奇怪的办法?砍几个人就没强盗小偷了吗?”他嗤笑,很难相信在表哥的严刑峻法下,还有人敢搞这套,这下子这位县太爷就有得瞧了。

一名素衣女子从妇孺当中起身,走到衙门前的大鼓旁,拿起鼓槌猛力敲击着鼓面,咚咚咚的鼓声敲响了百姓的耳膜,几十声,声声催动人心,偏那大老爷关在衙门内,好似从未听闻。

普通人这时候也该放弃了,偏那女子不知道累似地,一阵一阵敲,和官爷角力起来。

宇文骥看着那个抡着鼓槌的女子,不发一语,深沉面容里有着深沉的愤然。

上百声击鼓,敲不醒县太爷,有些没耐性的民众已先行散去,他们想,大抵就是这样,吵吵闹闹也改变不了什么,可那女子照样固执着,一百声敲不醒,她就敲两百声,两百声再不行,她要敲个黑夜白天,让县太爷连睡都不安宁。

终于,衙门大开,一声拍案木板、一句悠长的威武,阻了女子手上的棒槌,她放下槌子,大步走往衙门里,随即她身后的众女子、小孩纷纷跟着走入衙门内。

宇文骥和赵铎、周晋大步一跨,也想跟进,但是他们连同看热闹的百姓被衙役挡在门口,只能在外头向里张望。

“来者何人?”

“小女子孟绘夏。”她和大家一起跪在堂下。

“抬起头来。”

绘夏依言抬头,青天大老爷看见她的容貌惊为天人,张嘴,半天阖不拢。哪来的美姑娘?整个京城里,怕是寻不出像她这等美貌女子,看着看着,他的口水几乎要流下。

他的“情不自禁”让宇文骥双眼紧紧一眯,唇边轻轻抽搐,他握住的拳头青筋尽现。

“姑娘芳龄多少?”

问她的年纪?会不会问错?摇头,她大声回答,“民女孟绘夏知悉大人用莫须有的罪名,将十几名衙役逮捕入狱,故陪衙役们的亲人击鼓鸣冤,望大人明察。” 绘夏一口气说完。

这场景,她在前尘钵里见过,裁冬解释,那叫做抗议,是小老百姓对抗大官僚的方法,于是她依样画葫芦,想替衙役们讨回公道:

县太爷似乎没听进她的话,仍一脸色迷迷地问她,“姑娘芳龄多少?”

是不是不说出几岁,案子就不能继续往下问?绘夏看一眼旁边记录的书吏,回答,“十八。”

“哦,许了婆家没?”

这……是身家调查?“绘夏尚未有婆家。大人,请替衙役们主持公道。”

县太爷身子往前倾,带着垂涎三尺的笑脸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啊?怎么会认定他们是冤枉的呢?”他的口气有说不出的轻佻猥亵。

绘夏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勉强甩开被侵犯的不愉快感觉,她说:“他们平日都是奉公守法之人,怎会一纸公文下来,说他们怠忽职守就逮人入狱?没有犯罪事例、没有罪证就判定有罪,实在没道理。”

“姑娘有所不知,他们入狱当然有理。他们的职责是维护京城治安,可近日京城乱得很,小偷强盗到处跑,你说,本官不拿他们开刀,该找谁开刀去?”

“京城治安乱?可我听得许多人讲,这几年治安比以往好得太多,大人,你会不会弄错了?”

“错不了,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他挥挥手,眼睛盯着绘夏,心想待会儿得问问她的住处,好拿些银子到她家里下聘,虽然家里已经有六位夫人,但当中可找不到这么美的。

“大人,您要不要做做调查?许是您的顶头上司弄错了呢。”

“谁敢质疑宇文宰相的话,姑娘,你嫌活腻了吗?咱们朝里的规矩是,宰相说东不是西、说一不是二,不听话的,就拿条绳子往脑袋上一系,提头去见宰相。”

“别说相爷的坏话,他没大人说的那样可怕,他是极好、极好的人,他善良、处处替平民百姓着想,我不信相爷会叫大人胡里胡涂抓人入狱……”

绘夏话没说完,一个衙役跑到县太爷座旁,附耳说悄悄话。

听完话,县太爷脸上骤变,差点儿从位子上摔下来,他顾不得满堂白衣妇孺,慌慌张张跑下堂来,提起衣服下摆,匆匆奔至衙门口,不由分说对着大门跪下,连连磕头。

这是做什么呢?绘夏顺着县太爷的目光望去。是他!平稳的心突然怦怦跳个不停,微微的潮红浮上颊边,像极了她最爱的玫瑰酿。

她深吸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他,她还在想尽办法进宰相府呢。

再见面,迎着日光的乌眸随着笑意晕开,不知怎地,竟有几分晕眩。

四目相对,她灿灿烂烂地笑开,不懂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开心,就是开心着、愉快着,还有一些些想跳舞的冲动,突地她想起裁冬的华尔滋。

看见她灿烂的笑颜,宇文骥涌起难以言喻的欣跃,血脉突如其来地层层扩张开来,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不懂自己的兴奋所为何来,这是不合理的,就像那个不合理的夜晚,但他放任嘴角往上调两分,差一点点就不合理地笑了出来,幸而跪在地上那个芝麻官的孬相及时阻止他的笑脸。

“宇文相爷到,下官未能远迎,望相爷恕罪。”他的品级太小,还见不到皇帝的面,所以他对赵铎是全然陌生的。

“我让你拿出办法整顿治安,而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整顿的?”宇文骥似笑非笑地觑了他一眼,吓得他两脚发软,连跪也跪不正了。

“下、下官想,杀、杀一儆百,其他的衙役自会更、更认真抓、抓贼。”

“原来杀人就可以整顿治安?那么,杀个品级高点儿的官,会不会更见效果?来人!”

话一出,绘夏想也不想的奔到他面前,用力摇头,宇文骥明白看见她用嘴型告诉他——不要杀人!

可,他何必听她的?

嘴角噙着冷笑。他偏要打破她的话,什么善良?那是他身上没有的东西,不要强加穿凿。

“在。”几个衙役快步跑到宇文骥跟前。

他随口就要说——拖下去斩了。但绘夏夸张地摇着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头,那么顺理成章的字句就是迟迟下不了口,顺从心意和迟疑,竟在他心中造成两股势力,互相拉扯。

看他不说话,绘夏双手合掌,摆在嘴边,拿他当佛祖来拜托。

他就这样站着,居高临下看着眼皮底下的人,似笑非笑的眸子变换迷离,让人猜不透他的心。

只见跪在地上的县太爷吓出一身冷汗,滴滴答答的汗水在地上滴出一片湿润,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多年官海沉沦,哪知道会毁在今天。

绘夏又向前一步,大胆地抓起宇文骥的衣袖,这样一个轻轻的动作,就让他胸口的势力分出胜负。

“先把人给我放了,至于脑袋,先寄放在你身上,半个月内要是提不出像样的法子,就照你自己说的,拿条绳子往脑袋上一系,提头来见本相爷。”

居然没事?呼,县太爷傻笑半天,在虎口下抢回一命,“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地藏王菩萨、阿弥陀佛……”他满口念着佛号。“谢相爷,谢谢相爷。”他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

“不要谢得太早。”搞清楚,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宇文骥,岂能让他有好果子吃。

“死罪可逃,活罪难饶,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谢宰相。”才杖责三十,小事儿,他仍然高声大喊,满心感激。

县太爷被带下去,一票穿着白衣的妇孺全跪到宇文骥面前磕头。

“谢谢相爷,救咱儿子一命。”

“谢谢相爷明察秋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相爷好心有好报,佛祖会保佑您。”

“相爷是我一家的恩人,民妇回去定要为相爷立长生牌位。”

从来没被人感激过的宇文骥很尴尬,不知道要怎么说话,绘夏笑了笑,扶起跪在地上的老奶奶说:“各位奶奶婶婶大姐,大哥大叔们就要被放出来了,大家要不要先到狱前等他们?”

“是啊、是啊。”

一阵喧扰后,人群散去,绘夏仍然待在宇文骥跟前。

就说吧,他很善良,从他乐意同她一起去施粥这件事看起,她就明了,这么好的人不应该性格大变,变成火炼地狱里的。

她没注意赵铎目不转睛地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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