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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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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陈庭方素来消息灵通,自己这回是躲也躲不了,便只好往前厅去。

陈庭方脸上丝毫无往日的悠闲神态,薄唇紧抿。孟景春从未见过他这样子,愣了愣,坐下来道:“不知……有何事?”

他声音倒是冷静非常,眸光似是能洞穿一切:“沈英还未回?”

“是……”

“恐怕他是被扣下了,我爹现下亦在宫中,据我所知就在不久前魏明先也被召进了宫。”

孟景春不自觉攥紧了拳:“怎么会?”

“昨夜宫中出了件事。”他顿了顿,“太子妃不在了。”

孟景春略惊:“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陈庭方言简意赅:“殁了。”

孟景春大骇,心道难道是难产病殁?可似乎还未到产期……

陈庭方却接着道:“被人失手掐死,一尸两命。”

掐死?!

孟景春惊骇之余却不忘问:“可那与相爷有何干系?”

陈庭方盯着她,说得不急不慢:“当初选太子妃,沈相可是大力举荐了魏府的千金。可这千金是真是假,如今还都不好说。狸猫尚能换太子,一个深闺未出的女子,被偷梁换柱,亦不是难事。”

孟景春猛然想起那一日在陈府后花园听的那墙角。

——太子妃是否当真是那魏府千金,殿下心中难道没有数?

【四三】血亲

孟景春想到那句话心中大骇;然她却道:“贤弟这话我听不明白。太子妃选定事关重大,必定层层严筛,浑水摸鱼之辈怎可能混进来?何况,这太子妃若不是魏府千金,那又会是哪个?贤弟说偷梁换柱,退一步讲;当时那轿子是从魏府抬出来的,若当真是换了个人;魏大人难道不知?魏大人若真是将自家千金换掉,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让人替己做事;大抵离不开威逼利诱,既然无利诱,便剩下威逼。”陈庭方语气仍是平缓;“魏大人早已是太子一方的人,太子手中必握有其把柄,若这把柄足以使魏府天翻地覆,那魏大人必然也要思量着做事。”

孟景春见他总是避着答,却迟迟不说正题,便径直问道:“看来贤弟似是知道得很清楚,这么晚到这里来找我又是为何?”

“因我出不了这个面。这层窗户纸,得你去捅破它。”

“我何德何能?贤弟做不到的事,我又如何做得到,实在是高估了。”

“思来想去这件事唯有你出面最合适,其实并不难。你经手韩至清一案时,翻过那所有案卷,不知有未注意到,韩至清那小女儿脚有六趾?”

孟景春眉头顿蹙,心不由一紧,她今日回头翻案卷才发现此细节,陈庭方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且这韩至清小女儿怎么就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她一头雾水,只回说:“是。”

陈庭方仍是不慌不忙:“巧得不得了的是,刚殁的这位太子妃,也是脚有六趾。”他稍顿:“左脚。”

孟景春顿时明白了什么,却道:“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这样清楚,你又不笨,何必装出这番不明白的样子。”陈庭方轻抿唇,又道:“我今日是求你帮忙,兴许姿态不对,但希望你能尽快出面捅破这窗户纸,不然就来不及了。”

难道要她去说已经查到韩至清小女儿的下落,说那姑娘被当成了魏府千金送进了宫,还成了太子妃?太荒谬了!她甚至想不通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庭方见她一脸惊诧,也不打算瞒她太多,道:“二殿下督查韩至清一案时,因怜惜其小女儿,便打算将其私放,但却被魏大人发现,魏大人劝其不如将韩府女眷全部放了,这样便不会有人只盯着韩府这小女儿。若二殿下想将其带回京城,亦无不可。二殿下照做,没料一回京便是铺天盖地的折子递到了皇上的案上,二殿下以为没什么要紧事,便不予辩驳。之后这案子移至大理寺,徐正达却畏首畏尾,担心得罪太子,将这案子丢给了你。所幸你在殿上那一通慷慨陈词说得还算漂亮,且还给魏明先扣了个大帽子,甚至还将这案子演义了一番,说魏明先是同韩至清做了交易,以其供词及自尽来换女眷平安。你虽说得头头是道,且也被三法司采纳予以结案,但终究不是事情本身。”

他句句所讲皆是孟景春先前的怀疑,但孟景春因迟迟没有证据而不敢妄作定论,当时只斗胆推敲了其中最实际的可能。现下陈庭方所言虽并不一定就是事情本身,可她仍是体会到了这皇家权谋中不认血亲的一面。

魏明先身为太子一党,劝二殿下私放韩府全部女眷,不过是做了个套来让二殿下跳,等他心甘情愿跳进去,便立即反咬一口。而二殿下这般行事,实在是太鲁莽且没有心机。这样的人,如何在争斗不断的皇室中长这样大,实在难以想象。

她仍旧蹙着眉,看了一眼陈庭方道:“这案子与太子妃又有何干系?”

“当时二殿下急着回京,不方便带上韩至清小女儿,便托魏大人将其带回京城,先在城郊替她安顿了住处。故而即便二殿下回京后被人参劾,他心中仍是对魏大人存有感激,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并不觉着自己做错了。他与韩至清小女儿来往甚密,似是感情很好,却被太子得知此事。当时恰逢遴选太子妃,太子托沈相举荐魏府千金,而当时,二殿下却发现韩至清小女儿已不住在城郊那小宅,满京城都找不到她。”

孟景春倒抽一口气:“所以那小女儿替了魏府千金?可那真正的魏府千金现在还在府中?”

“据我所知那位真正的千金在遴选前一晚自尽了。”

孟景春骇道:“为何?”

陈庭方慢慢回:“未婚有孕。”

孟景春又是一口冷气,她定了定神:“魏大人便冒此风险让韩至清的小女儿顶替?”

“不是魏大人冒风险,而是太子逼迫至此。”陈庭方轻叹出声,“他虽贵为太子,但从小便未受过宠,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皇上对子嗣的宠爱悉数都给了二殿下,二殿下自小应有尽有,除了天上的月亮,几乎没有什么要不到的,故而也养就他如今这样毫无心机不会算计的性子,总是被人欺。”

“何以至此……”

“这得追溯到十多年前,那时二殿下生母元妃娘娘受宠至极,有人心生妒忌便下了毒,致使元妃神志不清,不久之后便殁了。”

孟景春听闻他又提起那桩案子,心中甚堵,忙喘了一口气。

“但皇上并不能将那下毒之人如何,便对其更加冷落,太子亦跟着受了冷脸。皇上对二殿下愧疚至极,便万分周顾宠爱……如今不过是重演当年。太子如今年纪渐长,已有掌控朝政的野心,对二殿下这般欺负已不是头一回。皇上渐渐管不到了,且对二殿下越发失望,便不如以前那般护着。”他顿了顿:“这一回遴选太子妃,他让二殿下中意的那女子入东宫,便能气疯二殿下。何况韩至清那小女儿当真是绝色,加之还能将魏大人控制得更死,他亦并不吃亏。”

孟景春听完他所述,已是快要消化不了,叹了一口气道:“难道,太子不怕东窗事发吗……”

陈庭方冷笑起来:“东窗事发?若太子妃身份被戳穿,太子尽可以直指魏大人心存不轨,自己反倒占个受害者的角色,脱身脱得干干净净。”

孟景春听着手心都渗了冷汗,不由斗胆揣测道:“难道……失手掐死太子妃之人,是二殿下吗?”

陈庭方回说:“是。”

“他为何?!”孟景春心道二殿下虽然毫无心机不懂争抢,可也从来都宅心仁厚,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醉酒失手。”陈庭方语气仍是平静,“倘若心爱之人与你摊牌,之前与你处得好,不过都是在利用你,从未付出过真心,你又当如何?”

孟景春脸色甚差,唇抿得紧紧的。

陈庭方轻叹:“我也未预料到事情会到这一步。我这辈子注定很短,故而求的亦不多。二殿下与我一同长大,虽无血亲情谊,却也算得上是我想护之人。我有时甚至担心,一旦太子即位,二殿下兴许会被赶尽杀绝,恐怕活都活不了。算计他实在太容易,又让人如何放心得下。”

孟景春已没什么话好说,她陡然间回过神,问道:“那为何我不尽快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便来不及?”

陈庭方似是预料到她会这样说,便道:“魏大人左右已逃不掉咎责,若我们先捅破这层窗户纸,那魏大人便能说是被太子逼迫至此,是为了算计二殿下才做出这等事,那矛头所向便是太子。但若太子那边先挑明,他自己便成了受害者,所有咎责便全是魏大人与二殿下。”

孟景春已是冷静了许多,只道:“我不过一介小吏,自保尚且来不及,又为何要搀和进去?”

陈庭方看了她道:“一来这是你职责所在,当初韩至清的案子你既然接过了手,且结了案,便意味着你那些推断有理有据,你要对其负责。若被太子捅出来,恐怕你亦逃不掉被追究,倒不如你现下自己去说。二来,你自己的身世你应当比谁都清楚,你父亲为何会下狱,你年纪小小又为何得受流离之苦,究其原因都是后宫倾轧,说起来你与太子生母亦有私仇。”

孟景春万未料到他竟如此清楚自己身世,已是惊讶至极,一时咋舌,竟不知如何开口回他。他若知道她身世,那必然也知她是女儿身,更知道她与沈英之间的渊源!

陈庭方起了身:“虽说沈相举荐过魏府千金,也算在这件事里头插了一脚,但想必他能寻到自保的办法,因此你也不必顾虑此。”

“你……”

陈庭方唇角轻压,看她一眼,末了道:“你与沈相两情相悦虽是很难得,但你们现在处的这位置,一是身份多有尴尬,二是阻力太多,你一介小吏无所谓,但沈相的身份却容不得他犯错。外面盯着这宅子的眼睛不计其数,你切莫以为当真是无人问津。美梦不宜做得太久,你也得醒一醒。”

孟景春似是被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都冷得有点僵。

然此时,牛管事却急急忙忙赶来,敲了敲门道:“孟大人,相爷托人送了信回来。”

陈庭方轻压眼角,孟景春赶紧过去开门,低头接过那信,手有些发抖地快速拆开那信封,却只从里头抽出一张小纸片儿。

上头一个字也没有,只随手画了一只饺子。

孟景春深吸一口气,因方才太紧张手竟有些发麻,这都什么时候了?相爷他竟还惦记着饺子……

【四四】尘归尘

陈庭方走过去;瞥了那纸片一眼,却轻蹙眉,但只说道:“你若不愿上这折子便当我今日什么也未说,我会想旁的办法。”

孟景春沉默不言,这案子确实是她职责所在,且也是她一块心病;但这般贸然被卷进去,她实在还没有这个胆气。

陈庭方又看她一眼;仍是紧抿着唇,便匆匆忙忙走了。

待他走后;孟景春定了定神,将沈英那信收回袖袋,忙问牛管事早上沈英放在马车里的那些信札现下收去了哪里。牛管事回说放到书房了;她便急匆匆去了书房,将丁孝生那封信翻出来收进怀中,又匆忙与牛管事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去一趟,便埋头上了马车,往大理寺去了。

她笃定沈英在太子妃遴选前对这偷梁换柱之事毫不知情,不然他不会密饬丁孝生查韩至清案的后续。她揣测,沈英应当是陈韫做寿那日,在陈府后院与她一道听了墙角之后起了疑,才特意去查。兴许是查出了一些端倪,这才密饬丁孝生,得一个确认而已。

沈英在朝多年的这份心细,终究是她所不及的。

她夜至大理寺,值宿小吏都已睡下了。费力敲了许久的门,才有小吏披着外袍出来给她开门。那小吏白日里见过她,醒过神问道:“孟评事如何又来了?”

她说:“白天来时不小心将东西落在里头了,突然想起来便来取。”

那小吏还打着哈欠,她却已是端起烛台脚步轻快地进了存卷室,将韩至清一案的卷宗取下来,从里头翻出记录韩至清女眷的相关案卷,飞快地收进怀中,抹平衣服前襟,神色从容地走到了门口,放下烛台。

那小吏问:“孟评事可找到了?”

孟景春抬了手腕,露出那红手绳:“找着了,因是很重要的信物,故而这么晚来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那小吏又打一哈欠,说:“没事没事,孟评事走好。”

孟景春便头也不回地迅速下了台阶,马车停在外头,她钻进去,深吸了一口气。不论如何,这折子都要写,二殿下及太子如何她顾不到,这等手足倾轧之事,她一介小吏,连选择站在哪边的资格都没有。

今夜陈庭方匆匆来又匆匆回,孟景春从未见过他这样子,虽依旧平静从容,但脸上那愁色也说明这已是了不得的大事。

她回府写了一晚上折子,理清思绪斟酌措辞,生怕写错。沈英一夜未归,到天快亮时,孟景春有些发昏地站了起来,将折子收进袖袋中,便往衙门去。

已是正月十七,今日该上朝的上朝,该去衙门画卯的画卯,按说一切都将回归春节前的常态。然孟景春到了大理寺,却见徐正达早早地灰着一张脸到了衙门,便猜到今日停了早朝。

同僚间也不过都是互拜晚年,说些祝福话,似乎没有任何人知晓宫中发生了什么。

孟景春和同僚寒暄几句,却有些坐不住。沈英一夜未回,不知现下是在政事堂还是在宫中,亦不知这事情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陈庭方又是否真的做了什么。宫中迟迟无动静传出,这般风平浪静,却似压着沉甸甸的阴云般,豪雨将至。

她正心神不宁之时,宫中却来了人,急召她进宫。

孟景春深吸一口气,想来陈庭方还是做了什么,不然不可能直接喊她过去。从大理寺往宫中不过短短两炷香的工夫,孟景春此时却觉无比漫长。

内侍将她直接带到了御书房,沈英、魏明先、陈庭方及太子均在,却不见二殿下。

孟景春头也不敢抬,进屋即跪,也不吱声,只听得皇上道:“陈翰林说你一直在暗查韩至清一案,可有此事?”

孟景春横了横心,冷静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三法司已结了案的事情,你竟在私查?”语声中隐隐含怒。

孟景春听着,袖下的手已紧握成拳。

她斗胆道:“微臣窃以为韩至清虽已结案,但太过匆促,仍疑点重重。微臣曾在上呈的折子中立志要将此案查清,不知陛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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