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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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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颜色,蓝得很好看。

达夷坐在车里,眼圈都红了,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两年前,他就是这个样子。”

思莞的脸很是阴郁,握住言希的右手,默默不作声。

这个样子……

言希坐在那里,皮肤白皙,眼睛黝黑清澈,却没了平时的尖锐,只是安静,像极高档商店中放在橱窗中的大娃娃。

阿衡看着车的走向,问思莞——“去哪里?”

思莞回答得简洁——“医院。”

阿衡低了头,目光正好停留在言希的左手上。

纤细修长的指节,弯曲的姿势,紧紧握着什么,手环起的圈外,隐约,是铁质发亮的东西。

阿衡想起什么,撞在心口上,疼得半天缓不过气。

看着思莞拉着言希轻车熟路,医院的铭牌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首都天武综合医院。

以治愈精神方面的疾病而闻名遐迩的医院。

阿衡达夷被思莞堵在了医院外,他说——不要进来,这里……你们不习惯。

他却是已经习惯了的,轻轻牵了言希的右手,每一步,离他们远去。

达夷怅然,收回目光,看到阿衡眼中的骇人血丝,嘲笑——“阿衡,你是不是半夜做坏事了,眼睛这么红?”

阿衡揉揉眼睛,微笑——“是呀,做坏事了,想了两天一夜,终于想出了办法,怎么折腾你。”

达夷揉了乱发,笑得不似平日明快——“你说。”

阿衡温和开口——“你明天赶个早市,帮言希买排骨,怎么样?”

达夷粗哑着嗓子——“就这样?”

“你还要怎么样?”阿衡点头,眉眼山水明净“对你这种爱睡懒觉的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惩罚了。”

这少年眼眶却又红了,右手有些粗鲁地抹了眼睛,开口——“温衡你他妈不必如此安慰我。做兄弟的,做到我这个份儿上,算是言希倒了八辈子血霉!”

阿衡叹气——“达夷,你又没什么错。”

辛达夷哑声——“阿衡,你装什么少年老成,心里比谁都难受,却还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实在让人讨厌!”

阿衡微笑,垂了眼睛,小声道——“达夷,我有些困,借借你的肩膀,趴一会儿,成吗?”

达夷无奈,口中只说你呀你,却把阿衡的脑袋糊弄到了自己肩上,拍了拍她的头,动作虽然粗鲁,带了怜惜。

“温衡,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待见过哪个女人,你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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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莞带着言希走出来的时候,脸已经惨白。

“思莞,言希怎么样?”阿衡问他。

言希站在一旁,眸子只专注在远处一个固定的角落,无声无息。

思莞面无血色,苦笑——“阿衡,我不瞒你,反正……也瞒不住了。两年前,言希第一次发病,用的是心理暗示的疗法,病情反反复复,治了大半年才治好;当时郑医师……就是言希的主治医师,他说言希的病如果犯第二次,要是心理暗示治不好,就只能是控制病情,而极难有治愈的希望了。”

“言希到底是什么病?!”辛达夷攥住了思莞的衣领,眉眼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思莞面无表情——“癔症。”

阿衡想起了以前乌水镇的邻居黄爷爷,因为儿子孙子出了车祸,受不了打击,得了癔症,每日里不是哭闹,便是坐在门前,不停念叨着儿子的名字。到最后,上吊自杀,几日后,才被邻里发现。

幼时放学总经过黄爷爷家,他坐在门前,那目光,也是呆滞空洞的。

了无希望。

她只沉浸在往事中,喉头却摹地有些难受,一口腥甜涌到唇边,张嘴,吐了出来。

鲜艳的,颓丽的,像极初绽的茶花。

“阿衡!”思莞扶住了她。

她抬眼,只看到,言希站在那里,不说不笑,沉寂得毫无生气。

她沉默了,推开思莞,蹭了嘴角,微笑着,走到言希身旁,手指轻轻掖了围巾,拢到他的下颌,温柔开口——“言希,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言希却歪头,看着她,半晌,把左手手心的东西捂到了胸前,方方正正的牌子,隐约的痕迹,08…69。

他带了认真,干燥的唇轻轻蠕动,捂住了胸口,单音节,含糊的语音。

“家,有。”

chapter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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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希又办了休学。第二次。

依照温老的意思,是要立刻打电话到美国,告知言家一家人的。但是思莞拦住了,说是病情兴许有转机,这样贸贸然就打电话,言家肯定会因温家平时没有照顾好言希,而生嫌隙。

温老思量了许久,给了思莞阿衡三个月,三个月之内,言希病情没有转机,他是一定要给老友一个交待的。

阿衡沉默,也没有说什么,带着言希回了家。

门外,原本是订门牌的地方,光秃秃一片。阿衡笑,向身旁没有动静的那人索要门牌,他却是恍若未闻,号码牌在手中,攥得死紧。

吃饭时,攥着,洗澡时,攥着,睡觉时,攥着。

左手的指节很是突兀,握紧的拳,苍白而毫无血色。

阿衡心中,着实不确定癔症实际是个什么病,心中模糊联想,大概就是乡间老人所说的疯病。可是,她看言希的样子,倒像是变成了小孩子。

谁也不认得,吃饭沐浴以及生活的种种方面,仅仅是靠惯性。甚至一连串完整的动作,如果被打断,他就会卡在那里,维持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言希洗澡的时候,阿衡给他递睡衣,明明放在门外,他却在听到了阿衡的脚步声后,停止了揉头发的机械动作,站在花洒下,静止起来。

头发上,脸上,还满是白色的泡沫。

她隔着窗,洇氲的雾气,只有那一双大眼睛,在水下,被泡沫欺红了眼,依旧未眨一下。

她望着他的眼睛,轻轻敲了敲窗。

他的眼睛有了短暂的聚焦,静静转向窗,看向她,毫无波澜,如同死水一般的目光。

阿衡轻轻把手放在发上,缓缓揉动着,向他示范着动作。

他望着她许久,手又开始揉动头发,那动作,与她,几乎完全相同。

只是,左手握着门牌,动作笨拙。

阿衡笑,由着他。

言希以前吃饭时,有个坏习惯,总是不消停地,对着她说个不停,眉飞色舞的,口水几乎要喷到南极,从夸自己长得好看能扯到夏威夷的草裙舞很帅,从阿衡我讨厌这道菜能说到鲍鱼煮熟了其实很像荷包蛋。

每次,她总是恨不得拿平底锅敲他的头,话怎么这么多,吵死了,吵死了……

现在,没人对着她吵了……

那个少年坐在那里,专注地一勺一勺瓦米,像个刚刚学会吃饭的娃娃一般,认真而专注。

他的动作很僵硬,右手小心翼翼地把勺子放入口中,再放下,咀嚼,咽下,连头都不低一下。

她给他夹什么菜,他吃什么,再也不说今天的排骨怎么这么肥呀呀,再也不挑食任性阿衡我不吃这个菜不吃不吃打死也不吃,这样,多乖……

她给他盛了汤,他乖乖喝着,只是依旧不低头,把汤匙放入口中,零零星星,滴在了衣服上。

阿衡拿了纸巾,帮他擦,笑着问他——“言希,为什么不低头喝?”

他迷茫地看着她,阿衡低头,做了个喝汤的姿势。

他却突然扔了汤匙,落入碗中,溅了满桌的汤水,捂住鼻子,小心翼翼,歪了头,开口。

“鼻子,疼。”

阿衡愣了。

伸手拨拉掉他的手,鼻子上,除了被他捂出的红印,什么都没有。

她放手,望向这少年,想要寻个答案,他却已经重新机械地握住勺子,目光似乎注视在某一点,却又似乎蒙了一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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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的第一天,她说,言希你乖乖在家呆着,中午张嫂会给你送饭,知道吗?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慢慢游移到远处。

然后,晚上放学,她飞奔回家,只看到言希坐在饭桌前,手中还握着勺子,一动不动,而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嘴角,还沾着饭粒。而这少年的衣服,汤汤水水,污了彻底。

阿衡叹气,拨通了温家的宅电——爷爷,明天不用麻烦张嫂送饭了。

转身,是凝望了这少年,眉眼柔软温柔,伸手就能触及心口。

她说——言希,你乖哈,明天我带你上课,你乖乖地,好不好?

他握住左手的门牌,低头,细白的食指在牌子上画着方方正正的轮廓,不说话,专心致志。

阿衡微笑——言希,鼻子,还疼吗?

他听了,半晌,阿衡几乎放弃的时候,他却微微抬了头,看着她,点点头。

然后,又死命捂住了鼻子,脸皱到了一起。

很疼很疼的表情。

她问思莞,两年前,言希发病的时候,也会一直喊着鼻子疼吗?

思莞苦笑,两年前,他只说,脚疼。

为什么?

阿衡问他。

思莞叹气——以前治疗时郑医师催眠问过他,他说辛德瑞拉丢了水晶鞋,脚很疼呀。

阿衡心念一动——言希……出事后,回到家中,是什么时间?

思莞皱眉——具体不清楚,应该是过了零点。

零点的时候,灰姑娘丢了水晶鞋……

零点的时候,言希把自己丢了……

彼时,他把丢了的她找回家,看着钟表,如释重负——还好,没有到十二点……

他对她说,阿衡,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回家,知道吗?

格林童话告诉我们,零点不回家的人,会变成钻煤灰的脏孩子,重新被世界宣告抛弃,是这样吗……

只是,这次为什么会是“鼻子疼”?

思莞想了想,念出一串电话号码——打这个,郑医生的电话,他也许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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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带言希去上学,大家似乎听说了什么,对着言希,比这少年的眼神还飘忽,只尴尬地装作一切照常。

班主任林女士皱眉——温衡,这……

阿衡笑——林老师,您不必为难。

她背着书包,拉着言希,拖家带口,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辛达夷mary红了眼睛,跟在阿衡屁股后面,踢走了别人,坐在了他们身旁。

阿衡笑眯眯——先说好,我只养猪,不养兔子。

肉丝红着兔子眼泪汪汪地瞅了属猪的言希一眼,抱着阿衡开始边哭边蹂躏——我可怜的阿衡啊,怎么这么命苦……

辛达夷眨眼泪,点头——就是就是,跟祥林嫂一样可怜……

肉丝松手,拍了桌子,指——辛达夷,你放p!祥林嫂好歹还和人拜了堂生了娃,我姐们儿连你哥们儿的爪子都没牵过几次就守了活寡好吧!!

阿衡黑线,抽动嘴唇,看了言希一眼。

这孩子,幸亏听不懂了……

吃午饭的时候,言希又未低头,动作机械,像个孩子一般,排骨的酱汁滴到了外套上,辛达夷,拿了勺子,挖了排骨,就要喂他。

“言美人,这是你丫平时最爱吃的东西,老子纡尊降贵,喂你,病要快点好,知道吗?”勺子还没触到言希的唇,悬在半空中,那双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却一瞬间含了水汽,委屈得像个孩子。

随即,纤细的手有些粗鲁,推开了辛达夷的勺子。

辛达夷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阿衡诧异,温声问少年——“言希,怎么了,鼻子又疼了吗?”

他不作声,捂着鼻子,瓮瓮的声音——长长了。

肉丝张大嘴——什么……什么意思,言希不会是……痴……唔唔,辛狒狒你他妈捂我的嘴干嘛!

阿衡淡哂,瞥了两人一眼,两人心虚,讪讪低了头,吃饭。

她转向言希,少年又开始歪歪扭扭地往嘴里送排骨,酱汁就要滴落的模样。

可是,陷入自己的世界,表情又存了天真,不似之前的面无表情。

阿衡微笑了,看着他,表情纵容宠溺。

前排,有几个学习委员催着交作业,转了一圈又一圈,其中有一个男生,走到后面时,不小心撞了言希。

这人走得急,一阵风似的,甩掉了言希左手握着的东西。

他停下来,看到是言希,有些不自然,弯腰,要去捡。

言希吃饭的东西卡在了那里,看了自己左手的手心,空空的。

忽而,疯了一般,把那男生推到在地,骑在他身上,眼神凶狠,狠命地打了起来,口中是细碎的声音。

“小偷,家,家,还我……”

chapter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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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夷mary把两人拉开时,被打的孩子已经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衡叹气,捡起了门牌,被他握在手上早已生了温的门牌,放在他的手心中,鼻子有些酸。

“不抢,言希,没有人抢走你的家。”

那少年懵懂地看着她,又低头,看到了左手心上的门牌,终究,紧握了,安心起来。

她向被打的男生倒了歉,这人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突然受到袭击,心中怎么说都有些不痛快,沉了脸,对阿衡开口,

“言希傻了,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但是,温衡,他这个样子,为了不伤人,还是快点送到精神病院吧!”

辛达夷腾地火了——“你他妈才傻了,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

那人看了辛达夷一眼,哼了一声,知道自己惹不起这群高干子弟,况且他们班的男生一向以辛达夷为马首是瞻,也就讪讪地,离开了最后一排。

mary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阿衡,阿衡却笑眯眯地望了言希——“我们言希才不傻,对不对?”

那少年低头,宝贝地看着他的“家”,并无任何反应。

他以前常常喊“我们阿衡”,那么骄傲的语气,我们阿衡可漂亮了做饭可好吃了说话可有趣了,你们知道吗?知道了,正常,因为这是言少的真理,不知道,没关系,本少会念叨着“我们阿衡”,让你们全都知道,我的真理也是你们的真理。

他是这样地逻辑,想要全世界知道他的宝贝的好。

所以,言希,我们言希,我从现在开始这样喊你,会不会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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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时候,阿衡带言希去医院做治疗,听思莞的意思,对言希的病症,最初还是要用心理治疗,如果不能得到很好的控制,才会采用药物治疗。

那是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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