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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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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鹏眯着桃花眼,看着烫金皮的书看了半天,才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望着言希,又捏了捏言希的左脸。

言希拿书砸他头,孙鹏,你有毛病啊有毛病吗,一见老子就捏老子的脸,从小就这毛病,神经病。

孙鹏清咳,转头,笑,点头,说我是。

陆流看了孙鹏一眼,目光深沉黝黑,望不见底。

他们坐在一起吃饭,言希捣着牛排懒洋洋,却一口也不沾,只不时啜两口果汁,陆流跟孙鹏说着话。

听说,你在申报公司设立,新股发行也在筹备,什么时候上市。

孙鹏却说,言希,你刚刚喝进一只苍蝇。

言希脸色发绿,啊。

孙鹏却趁他张开嘴的缝隙,塞进去一大块切好的嫩肉,笑眯眯,我骗你的。

言希愤愤,咀嚼了两口,咽了下去。

孙鹏笑,言希,你的人生是建立在成为猪的努力目标上的。

言希声音沙哑,不屑,谁定的。

他说,我定的。

转了身,这才微笑有礼回答陆流——过一阵子,我大赚一笔后,就全面上市。

言希被重新带回公寓的时候,陆流下午有董事会,吩咐了保镖,就离开了。

言希拿出那本书,手心全是汗。

这不是一本书,或者说,只是一个被掏空了中心,外表却和书无异的盒子。

言希一眼就看了出来,因为市面上,这本书的原本只剩下六本,而且统统是藏在图书馆的破损不堪的模样,绝不会这样崭新。

这是达夷给他传达讯息的方式。

所幸,陆流对绘画技巧不敢兴趣。

言希打开的时候,里面是一封信函和一个文件袋。

他展开了信函。

“言希:

展信安。

距我离开,已经四月有余,但愿家里一切都好。

巴黎天气,一贯很好。现在是夏天,繁花似锦,听房东太太说,以往冬日,也甚是温和,不似B市,大雪满城。

我住在第十一区,离研究所很近,每日地铁,不过五站路,就是走到地铁站,要耗费三十分钟,颇是麻烦。但我最近吃胖许多,巴黎的乳酪配着面包味道很奇怪,不过习惯了,又容易上瘾,好像这个城市。

这样也好,正好减肥。世间男子,除了你(因你时常注意不到我的外貌),多半不喜欢阿衡腰似水桶。

我买了一件风衣,只要三十五欧元,是房东太太带我买的,价格尚能接受。

研究所的医生在我报道的时候,除了发了三百欧元的生活费,一套白色工作服,竟然还有一本圣经。

房东太太的儿子,八岁的伊苏对我说,wenny,这是神的话,你要看。

那么小的孩子,穿着他父亲的衣服改成的大外套,拖沓在地上,他对我说他想做福尔摩斯,我用纸给他叠了一个烟斗,他整天叼在嘴上,问我要不要做华生。

我想,这很好,以后,也是一种职业呢。

如果,有一日,你在B城寻不到我,我并非对你那句永远不要回来耿耿于怀,只是大概已经做了福尔摩斯的华生,不再回去。

勿念。

也许,你偶尔还会回到家中。自你闲置了庭院,我闲时无聊,手植了满园的向日葵,虽不敢说殚精竭虑,日日呵护,但每每归家,第一件是便是看它,如今,整整三年,花期快至。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楚云,你长大成人之后,第一个如此亲密的女子,她曾经说,她最喜欢的人是个像向日葵的男子。这话于你,很是贴切。

向日葵。金灿灿的,笑的时候,眼睛里面有很美的光芒流动,永远向着太阳。

而我,总爱向着向日葵。

世间万人,可叹,人人都有怪癖,且不如一,见多了,反而不足为奇。

言希,我想我,总算找到一个地方,能大声喊着你的名字,却没人侧目。

他们不懂中文。

也不懂,这二字,于我,又是什么含义。

我盼你好,却不知你现状如何。自你认识温衡,从未有一分一秒予我相信,你只信自己,所以,才宁愿依凭自己的力量去救达夷。可是,你不知,那一日,你打电话的前一分,陈倦才打电话来,让我稳住你,他说他愿为达夷,与陆流周旋到底。不知,你这一闹,是遂了陆流的愿,还是你的愿。

我知道你怕我被陆流伤害,才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我既已说出只原谅一次的话,绝无反悔。况你敢往货车上撞,死生不顾,我如果真与你在一起,依你如此勇气,温衡做未亡人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再者,我说我愿养一个残疾的男人,哪怕你双腿残疾,爬着来见我,我也养你,可,以你步步为营的性格,又敢不敢信?

我盼你好,想你优柔寡断多年,与陆流纠缠至此还不罢休,大概存了什么百年好合的心思,温衡无意阻拦,愿你能与陆流坐在有壁炉的屋子里,老了头发,念着你最爱的诗歌,看着你画的画儿,脉脉含情,至死方休。

爷爷在我出国的前一天,送给我一样东西,是他多年以来,掌握的陆家的证据,隐瞒至今,以备最后鱼死网破。我求了许久,为我们求了个将来,可你却从不曾信我一分一秒,现在,既已用不到,让达夷悉数转赠,只盼你虽与陆流亲爱,却不至掣肘。

我自与你相识,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了却心事,心境平和。

勿念。

温衡

2006年九月书

chapter103

这是一场浩劫。

当你撞进我的……后半生。

————————————题记

十月半,阿衡在法国的第五个月份,正在做一份研究报告——对AIDS传播途径的微生学测评。

带领她的医生edward,来自美国的金发男人,这样对她说——wenny,这个话题,改成对AIDS传播途径的道德观察,对愚蠢的人类会不会更有警醒作用。医学,有时候就是世人转移话题的最佳替代品。

阿衡想了想,这跟我,跟你,没有太大关系。你知道,我们是医生,虽然不用对着南丁格尔起誓,但我,必须对得起我的国家送我深造的钱。我的祖国,需要更多的好医生,道德研究,是社会学家贡献给上层的难题,与我,无关。

Edward耸肩,嘲笑,wenny,目光如此短浅,也是你的祖国教你的吗。或者,你们是不是贫穷到考虑不到更深刻的问题。

阿衡抿抿唇,淡淡微笑,穷人也有穷人的活法,永远不要拿一个国度的富有去戳另一个国家的脊梁,尤其,你面对的是一个有如此多同胞的中国女人。

Edward大笑,唇放在阿衡耳侧——研究所,很久没来这么有趣的中国人了,祝你在接下来的日子,更加愉悦。

阿衡所在的医学研究所,虽然名义上是法国政府投资建设,但是,很久以前,在开放邀请各国输送医学人才之后,这里,已经是美国人的天下。强大的资金注入,先进器材的输送,尖端的人才,美国人轻轻松松占据各种项目研究的主要席位。而阿衡和她的另外四个同学,只是被当成中国人,仅此而已。

阿衡跟在edward身边,研究各项世界尖端疾病,他们这一组,总共十人,四个来自欧洲,五个美国人,外加阿衡。

这些人,都喜欢写论文,研究项目稍有成就,就抢着发表在欧洲各大学术期刊,主要么,虽然可以说是为自己的国家,更多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发展状况。

阿衡,阿衡不行。因为,她的法语连同英语都还在拼写错误查字典的无限怨念中强大循环= =。

整体而言,除了狂妄,出身美国富豪家庭的组长edward,其他人还算好相处。

阿衡住在十二区,巴黎二十区之一,塞纳河的右畔。

倒不是精心挑选,而是日常花销之后,三百欧元所剩无几,只能在有些老的住宅区租一个简陋潮湿的房间。

当时,爷爷对她说,阿衡,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为了言希,违背你爸爸的遗愿,我给了你握在手心的最后筹码,而你和言希,从这一刻开始,要接受惩罚,学会怎么做一对贫贱夫妻。

阿衡对爷爷的话,保持缄默,因为她不清楚爷爷话里对她和言希有多少嘲弄。对没有温家和言家庇佑的温衡和言希,斗草品花,纨绔多年,如今两袖清风,算个屁,啊不,比屁还不如。

至于言希,略过,阿衡不想提言希。

阿衡住的弄堂的出口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咖啡馆,干净而温馨。

她经常带着房东太太的儿子伊苏去那里看书,她看她的医书,伊苏看简体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最通常的状况,她一杯咖啡,伊苏一个小块奶油蛋糕,就能耗一整个下午。

伊苏经常带着她,去河边捡石子,褐色的,白色的,椭圆的,有许多棱角的,很多很多。

每一天都有船夫载着各国的游人经过,不同的语言,大声的异国情调的歌舞,转了音刺刺拉拉的收音机的声音,意外的动听。

她牵着伊苏的手,想起很多年前的笑笑。

同样是对小小生命的珍惜和温柔对待。

伊苏是个有忧郁症的孩子,家中贫困,时常要靠政府接济。他不爱说话,瘦瘦小小,可却喜欢在她怀里笑得东倒西歪,wenny,你当我的华生,我给你礼物。

拿出一个草编的戒指,粗糙而硕大。

阿衡笑眯眯套在拇指上,说好,等你长大。

伊苏总爱揉她的眉毛——wenny,不要皱了,比pang太太的皱纹还要难看。

Pang太太是他们的阔邻居,同时也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精神有些异常。她不喜欢伊苏,常常在这个孩子经过的时候,拿石子丢他,骂他不详。伊苏没有告诉过父母,阿衡看见过,制止了许多次。

阿衡轻轻把伊苏抱在怀里,她说,宝贝,你知道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是什么么。

伊苏摇摇头,低着头,试图把戒指的尺寸缩小一些。

阿衡笑,她说,是不知道。

伊苏歪着头,蓝色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他说,不知道什么。

阿衡握着他的小手,指着长长塞纳河延伸的金黄的夕阳,她说,不知道,太阳落下后还会不会升起;不知道,奶酪面包放到明天会不会坏;不知道,绕地球走一周还会碰到什么;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勇气继续下去。

伊苏笑,继续喊“言希”么。

他学着阿衡经常说的两个汉字,发音稚气绕口。

言……希,这是代表中文中的你好吗。

不,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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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三十欧元,算作很贵了,没有了铃,吱吱扭扭,摇摇晃晃,去地铁站上班前的一段路,靠它,省了不少功夫。

阿衡撞到那个人,实在是很意外的情况,我们得从头说起。

虽然不同于雾都伦敦,但同样是经过工业革命的巴黎,早上的情况,也没比伦敦好到哪里,再加上巴黎人手一狗,不管多名贵的品种,拉出来的一坨坨还是基本一样的,它们翘翘屁股,巴黎人走路中奖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

然后,阿衡早上七点钟起床,不仅要瞅着雾,还要躲狗屎,骑自行车技术含量要求很高。

那一天,是十月底,阿衡睡觉前没什么心灵感应,觉醒了也没觉得有挂历上写的不宜出行的状况,迷糊着眼,就骑自行车过弄堂了。

雾真大,那天,雾真他妈的大。

什么都看不清楚。

刚走完弄堂,一坨狗屎拦住路了,还没来得及刹车,一个人,没看清脸,就直直撞了过来。

跟个石头一样,咕噜噜摔了几个跟头,趴在了地上。

阿衡的前把被他撞歪了。

她眉毛直跳,扔了自行车,走到那人面前,说了一连串法文,语法颠倒,没事吧您。

那人听不懂,摆了摆手,挣扎了两下,扶着墙根,站了起来。

青黑色的发,嘴角长着浓重的胡茬子,下巴凹了下去,眼睛青黑,只是个侧脸。

身型,尤其是腿,瘦得几乎看不到肉。

这还是个……人吗。

从哪里逃来的难民。

他的手心蹭破了皮,手粘连的只剩青筋和一层皮。

阿衡递过一块手帕,静静,黑眼珠,一分不错地看着他。

他接过手帕,嗅到淡淡的松香,手指却僵硬了起来。

她在大雾中说,你转过来。

平平静静,软软糯糯的中文。

那人动动唇角,迟疑许久,终究,还是,蹲在地上,挡住脸。

阿衡却转身,扶着车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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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夷说他逃了八次,终于逃出来了,你知道吗。

阿衡说,我知道。

哦,你见到他了O(∩_∩)O,太好了!

没有。我没有见到他。

不可能,我按着你给我的地址,和孙鹏一起把他送到机场的,这一次,陆流被孙鹏折腾得元气大伤,至少五年内缓不过气儿,再没人找你们的麻烦了。

阿衡却挂断了电话。

伊苏跑到她的身边,说wenny,弄堂里来了一个怪人,很瘦,很丑。

他说,wenny,才秋天,他却穿着厚厚的棉裤,你说,他会不会是流窜的大盗。

阿衡不说话,侧过脸,拿手腕揉了揉眼睛。

微笑了,说兴许。

她带着伊苏去喝咖啡,那个穿着厚厚棉裤的男人,也要了一杯咖啡,坐在角落里,静静地,不说话;她带着伊苏拾石头,那个男人,瘦得像鬼的男人,行动缓慢,却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她每一天都会骑着自行车走过弄堂,不管多早,永远有一盏灯蒙蒙亮着。

伊苏帮母亲去集市买面包,pang太太拿着扫帚打他,口中念叨着不详的犹大。

那个很瘦很像鬼的男人却拦住了她,他的眼睛很大,瞪着pang太太,pang太太尖叫一声恶魔,扔了扫帚,躲进了她那富丽的房中。

伊苏看着他,很久。

那个男人却笑了,用中文说,你不怕我吗。

伊苏问他,你是大盗吗。

那个男人听不懂他说话,笑了笑,躬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他离去的时候,伊苏说,yan xi。

他在对这个男人表达善意,说着阿衡教过的中国话——再见。

那个男人,却转身,愣愣看着他,这个孩子笑了,大声喊着——yan…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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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接到远方的电话,来自孙鹏。

他说,我送温姑娘的大礼,姑娘为什么迟迟不受。

阿衡皱眉,孙鹏,到底发生过什么。

孙鹏却答非所问,轻轻笑了,他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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