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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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絮絮叨叨的，不过这是自己的孩子，孙锦自然是不会不耐烦的，一直说到宴席开始，这才停住。

这顿宴席自然更为丰盛，杨毅还特意破例让上了酒，待酒过三巡，牛洪乐开口道：“真没想到还能见到孙兄弟，当时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们都惊住了！”

他这话虽说的有些突兀，但态度真挚，却不会令人厌恶，孙锦道：“别说牛营长了，就是我自己，也没能想到还能回来。”

“孙兄弟客气了不是，别人叫一声牛营长，你也这么叫，可不是打趣我吗？大人，你说孙兄弟该不该罚？”

杨毅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慢的开口：“今天，是咱们一帮老人叙旧，孙锦这么叫，是外道了，就罚你再喝一杯！不过牛营长，孙锦外出两年，有些生疏也是应有的，你这么逼他，却是不对，也陪着喝一杯吧。”

“是我的错！”

牛洪乐说着，站起来，一饮而尽，然后连连拱手，他明着，是向孙锦道歉，其实是向杨毅认罚。他一直把孙锦视为劲敌，先前传说他没了，他这个心也就放下了，今日他却突然跳出，而且是在杨毅正在动手修港口的时候，虽然杨毅没有说，但是他知道，这个港口对巨岗至关重要，除了杨刚，他们剩下的这三个都在为此暗暗较劲。

他本来是占上风的，当年他手下一批壮劳力，后来经过杨刚训练，再之后又拨到他手下，虽说已经是被调剩下的，但也个个勇武，他所负责的，正是巨岗的治安。

但是现在突然出来个孙锦……就算他现在手下无一兵一卒，也难保杨毅不会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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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海路（中）

牛洪乐知道，杨毅要提拔谁，他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好在孙锦这两年都不在，没有什么基础，而且是从海上漂回来的，自然更不踏实，因此他虽然声声兄弟，却摆出了一副老大哥的架势，所想的，就是在气势上压着孙锦，若是将他压的全无自信，他自己不敢接那个职位，那是最美的。8　9文学网

他表现的含蓄，却不想杨毅还是看出来了，那一番话，就是敲打了。

他喝了，孙锦自然也是一饮而尽，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听出来了，总之是没表现出什么不快的，两人喝了这杯酒，也就把这个话题丢在了一边，开始谈论这两年的变化，又喝了几杯，杨毅就借口有事离席了。

她倒不是不给孙锦面子，而是她知道，有她在这里，众人就算表面上其乐融融，其实是都放不开的，她不在，不管孙锦和他们的感情怎样，总能少些顾忌，至于其他的事，她大可明日再召孙锦来单独说。

果然，她离开后，众人喝的更没有形象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说是接风了，自然是要热闹的，众人这两年多经历练，又是手掌权柄的，别的不说，怎么烘托气氛还是知道的，就算是是不太善于交谈的杨刚，也敬了孙锦两杯。

这边热闹喧哗，那边杨毅则独自对着一副地图。在这里，地图属于军事秘密，她这副地图虽然不大，但也包括了三个州府，是她这两年搜集的成果，而现在，她的视线就落在海外那面，那里，只有寥寥几个岛屿。

孙锦那里出事后，她也派过几个人出海，不过都没有什么大收获。她现在所知道，海贸这一块，可以说是两方势力，一方是以扎马那几家商行为代表的海商势力，另一方则是以魏瞎子为代表的海盗势力。

这两方说是相对的，有时候又合二为一，一般情况下，是商行给魏瞎子一笔保护费，双方相安无事，而在朝廷有什么动向的时候，双方又会联合在一起，当然，双方也是有矛盾的，比如魏瞎子那凶残的习性，就大多是商行传出来的。

若是按照一般的观点来看，一方付了钱，另一方负责平安，倒也是两好换一好的事情，毕竟没有魏瞎子也会有李瞎子赵瞎子，而且若是没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海盗纷乱的话，对于商家，恐怕更不好。

不过据悉这魏瞎子要的钱是海商不愿意支付的，一船的货物，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要两成，站在商家的角度来想，自然是觉得他过了，所以不时的，也就有那胆大妄为的或者心存侥幸，再或者是刚入海，想碰碰运气的不去交这笔钱，下场，自然大多都是悲惨的了。

这两方互相角逐，加上朝廷……当然，朝廷现在是可以暂时忽略的，那么在这个时候她能不能成为第三方呢？不，不是能不能，而是一定要成为！当初她选这么一块地，就是看中了这里有两条退路，现在山上那一条有巨岗族守着，虽说现在巨岗族安分了很多，可是这条退路还是有阻碍的，而海上这一条，她必须要拿到手中。

她对地面上的逐鹿没什么兴趣，南北明王，几大世家早就把持的严严实实的，人家上百年的积累，不是她说追就能追的上的，但是海上……

海上现在自然也有划分，可是海上这么大，还有大片的空地。而且，几个商行划分的只是贸易，而不是地盘，在中原人的心目中，土地才是最重要的，大海只是收敛财富的途径。在中国古代，几千年的时间都很少有人想到要到海外怎么怎么样，郑成功当年的下西洋，也只是宣扬天朝威风的，一直到近代，被外国人打开了国门，这才重视海域。

她当然也要海贸，不过，她更要的是一块岛屿，或者说是两块！

当然，她也知道，孙锦的回来并不见得就能为她出力，但，却是一个很能稳定人心的因素，他们这里对海外了解的毕竟还少，能有一个说是海外归来的，哪怕只是冒牌的，有时候也能稳定人心。

这一晚，孙锦是住在这里的别院的，他喝成那个样子也不好喝酒，因此就和银花一起留了下来，第二天他醒来，喝了银花为他准备的醒酒汤，就匆匆的来找杨毅。

“大人恕罪，小人起晚了。”

杨毅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微微一笑：“头还疼吗？”

“多些大人关心，已经好多了。”

“怎么，两年没见，你就和我生疏了？”

孙锦面上一红，连带着眼珠子也有些发红：“大、大人，小人这两年，一直挂念着大人，大人这两年过的好吗？”

杨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这两年是如何过的？”

“小人先是跟着万字商行的到了昊国，那里人钦慕我大赵的风范，对小人很是友好，而且，那里有很多人都会我赵国语言，小的、小的……”

说到这里，孙锦面露羞涩之意，杨毅一抬眼：“怎么了？”

“小的纳了昊国一女子为妾……”

杨毅一愣，孙锦若说他在昊国和哪个女子有了露水姻缘她是半点也不惊讶的，虽没经历过，她也知道船员可以说是个放纵的群体，在海上拿着性命搏斗，下到陆地上，自然就要畅快两天。孙锦虽说不是船员，但被拘到海上那么多天，到地方后和其他人一起去逛逛楼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纳了一个女子为妾……虽说这不是娶媳妇吧，可显然是有几分认真的了，而且，他这边还有一个银花。

见他不说话，孙锦就误会了，连忙道：“这女子不是普通的娼妓，是一个破落户的妹妹，说起来过去也是大小姐的，因她家落魄了，再加上她的兄长想来大赵，因此就将其妹许给了我。”

说起来，杨毅也只是一个八品小官，她手下的小队长那就是不入流，但万字商行的要给他们卖好，就口口声声的叫孙锦为大人，而那昊国，本身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文化，一直对大赵心属不已，普通的赵国人就令他们羡慕了，听到一个大人来了，更是赶着奉承。

孙锦虽是一个有奴性的，但那只是对自己认的主子，他从过去到现在，都很会仗着主子的势力耀武扬威，别人上赶着奉承，他也就都一一笑纳了。虽然他过去只是个地方豪绅的家生子，但天天跟着他那个少爷混，那副派头拿到这里也就够用了。

他记得杨毅的交代，多听多看，于是不管谁请都会去，渐渐的也真认识了一两个当地的朋友，别人口口声声叫他大人，自然会问他一些大赵朝官方的事情，可怜他又哪里知道，唯一正经的，有过实际接触的大赵的官员也就只有杨毅了，再加上他对杨毅是真崇拜，于是就天天拿他说事，说的别人也崇拜了起来。

一般人崇拜，最多也就是称羡两句，就算是试图有什么关系，也就是送点礼，唯有一个叫上田一郎的，一是在本地混的不得意，二来一心恢复家族的荣光，自忖留在本地再努力也是没有机会的，就想到大赵朝碰碰运气。只是他家破落，别人都能送一些东西，他却连份体面的礼物都送不出来，最后，就把妹妹送了过来。

他妹妹容貌普通，难得的是温柔婉转别有一番风情，孙锦不免有些心动，再见那上田一郎也有两手把式，就想着自己再打听，恐怕也没有本地人了解的多，这人既然有这方面的心思，就把他真推荐给杨毅又怎么样？

他一开始想的是先回来，给杨毅禀报之后再到昊国接那对兄妹，反正大赵离昊国也不是很远，坐船的话半年内足够有一个来回，但上田一郎怕孙锦一去不回，就非要把妹妹嫁给他，见他执意不纳，还想法把他灌醉了造成既成事实。

孙锦当然是有些恼意的，可是，和人家妹妹也睡也睡了，那女子还哭的可怜，再加上只是个妾，真不愿意的话也可以随时送走的，也就只有先捏着鼻子认了。再之后万字商行的办完了在本地的事，他也买了些昊国当地的特产，就搭着船一路回来，哪知道却遇上了风暴。

别人都是老船员，遇到这种事都知道怎么办，他虽然也听话的把自己固定住了，到底是没经历过的，一转两步转，就转晕了过去，再之后，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却越。

这却越说是一个国家，其实却小的可怜，也没有什么特产，因此连商船都很少走这条路，孙锦天天在海滩上等待救援，却往往都是失望的，直到最近，才碰上一条偏离了航线的商船，那条船也是遭遇了风暴，不得已在却越休整，他知道后连忙连滚带爬的赶过去，那船并不是万字商行的，但也是从扎马起航的，因此也知道巨岗近来的变化，听他说是杨毅派遣出来的人，也乐意卖这个人情，就将他捎带了回来。

“小的能回来，还是全赖大人的威名！”

他说着，又哭了起来，杨毅有点受不了他这种动不动就哭的样子，但也能理解他，因此，就又拍了拍他，顺手递过去一个手绢，然后道：“捎你回来的，是哪个商行的？”

海路　（下）

第八十八章海路（下）

“是东兴商行。”

孙锦一边说，一边拿着她递来的手绢小心的擦了擦眼角，然后又小心的收到了怀中，他是天生的奴性，此时这番动作倒不是对杨毅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么随身的东西杨毅都给他，那比什么金银官职更为重要。

杨毅此时想着东兴商行，倒也没有注意他这番举动，而且，看到泪流的人递一张面纸或者手绢对她来说本就什么事。她想了想，觉得东兴商行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有关这个商行的具体资料，当下就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一个亲兵，杨毅道：“叫张三娃过来。”

那亲兵去了，一会儿门就又响了，杨毅应了声，门外就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那少年张了一张瓜子脸，眼睛黑亮，嘴唇红润，和别人不同，他穿的是一件淡青色的儒袍，行走坐卧间，带着一种读书人的斯文，他来了之后，先对杨毅行了礼，看到孙锦，又对他拱手：“见过孙大人。”

孙锦一时闹不准他的身份，也连忙拱手回礼，杨毅笑道：“你可能忘了他，当初你们是在史家村见过的。”

孙锦愣了下，这才想到这个应该就是当初行刺杨毅的那个小孩：“大人这么一说，我才想起，真没想到两年不见……大不一样啊。”

当年这小子可是又黑又脏，瘦不瘦他已经忘了，反正就知道是个愣头青，而且倔的要命，没想到这不过是两年，不说能去冒充少爷，也像是个读书人了，他连连称奇，又道：“这跟在大人身边就是不一样啊，小的离开大人两年，自觉面目就可憎了许多。”

“我看你也没什么变化，这奉承的功力还是无人能及。”

杨毅说着笑了起来，孙锦见他开心，也跟着笑了，张三娃道：“当年不懂事，还给孙大人惹了不少的麻烦，三娃在这里向大人道歉。”

他说着，又长长的做了个揖，孙锦连忙扶着他：“都是在大人身边做事，张兄弟这么说就外气了，更何况我当年……哈哈哈……”

他说着笑了几声，当年受杨毅的指使，他可是好好的暴揍了这小子一顿，张三娃自然也还记得当初的事，不过他和过去已是大不相同，不说这两年他跟在杨毅身边历练，就是那一路上见到的生死，也令他懵懂的知道，那一顿打，其实是为了他好。

那一路走来，跟着杨毅很苦，每天都起码要走几十里的路，他当时年幼，又是没吃过苦的，每天都要走的双脚起泡，有的时候甚至会赶不上，在最初的时候，他也想过干脆就这样算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坚持了下来。

是对杨毅的仇恨？不服？后来他才想明白，也许，只是他本能的知道，只有跟着杨毅，才有活路，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在经过陆川那一次之后，他再没有想过要脱离这个队伍，每天所想的，只是怎么能留在这里。他不要像那些灾民一样去抢去杀，他不要像那些人一样，那么地上有一口粮食，也赶快捡起来，和着泥塞到嘴里。

为此，他每天偷偷的跟着其他人一起训练，可是，即使他很努力了，也总是跟不上。他还记得那一天，下雨，不大的雨，但地面非常的泥泞，那些人还在训练，他也跟着练。

别人一拳送出去带着风，他一拳送出去软绵绵的，别人一脚踢出去，水花四溅，他一脚踢出去，却把自己给绊趴下来了，他倒在泥水里，心中充满了绝望。

没有人赶他，他每天还和别人一样吃着馒头米饭，还和别人一样，能领到一份肉干。可是他知道，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个队伍不会永远的等着他，他早晚有一天会被抛弃的。

他这么努力了，却还是不行，那么，他的未来就要和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