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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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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犹豫。

“我们想到这点,宇文邕必定也想到了这点。我看想要接近他也不是容易的事。”她放低了声音,“况且,这实在也不是光明磊落的行为。”

恒伽微微抿着嘴角,“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长恭,这不是比武大会,这是……战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用什么手段,那并不重要。”说着,他又笑了起来,“不过,长恭会那样想,那也不奇怪。”

长恭想了想,“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去刺探一下那里的情况。”

恒伽的眸光一闪,“长恭,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恒伽,你还信不过我吗?”她眨了眨眼,“放心,我绝对不会失手的。”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为吧?”他轻笑。

“那怎么一样?打探消息和刺杀完全是不同的。”长恭不服气的瞥了他一眼,腾的站起了身,“我已经决定了。我一个人去,恒伽,到时你就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这是军令。”

他知道长恭的性子,于是没有再说什么。若是以前,他自然认为她能全身而退,可是现在那里多了一个宇文邕,却让他感到有那么一丝说不清的不安。他自问识人无数,可不知为什么,那个男人却让他觉得总是难以捉摸。

那个男人最让人觉得可怕的地方,不是残忍,不是嗜血,不是冷酷。

而是……那种带着压抑,带着历尽磨难后出奇的平静。那就好像是一把带着刀鞘的利刃,在对方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悄然出鞘,一刀置对方于死地。

在战场之下,长恭绝对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两天后的一个深夜。

长恭趁着夜色,偷偷潜到了突厥可汗的营帐附近。虽然因为宇文邕的到来,突厥方面加强了守卫,但对于长恭来说,那并不是什么困难。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万不得已,她并不喜欢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

突厥可汗的金帐内灯火通明,阿景和手下的一班重臣们正和宇文邕商谈着下一次攻打齐国的计划。

“大哥,不如你我两国就在今年冬天集齐大军,趁着黄河冰封之际,再次攻打齐国。”宇文邕笑了笑,眼神深邃地望着他,“这次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当然,我也希望大哥不要像上次那样。”

虽然明白对方是在提醒他不要像上次那样撤得那么快,阿景还是不以为然地哈哈一笑,“我说妹夫,上次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当时你们的大军都被那兰陵王打得屁滚尿流,你说我要是不撤军,不也是白白损失兵力?”

宇文邕的眸光一暗,唇边的笑意却是纹丝不动,“大哥说得也是。所以这次我们要想一个妥善的战术,以全万策。”

“虽然是这么说,但放眼望去,无论是我们突厥,还是你们大周,都找不出一个能和斛律光或是兰陵王匹敌的大将。无论是哪位帝王,如果能得其一已是如虎添翼,而齐国却一下子拥有两个,实在是令人头疼。”林小仙忽然说道,“尤其是那个兰陵王,每次他戴着面具出阵,还未交手,对手已经被他的气势所摄,士气就先低了三分。”

“要是能在开战之前,先除去其中之一就好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阿史那木离也冷冷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恨意,“那兰陵王如今就驻守在这里,我们或许可以想个办法对他下手。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他的话音刚落,营帐里忽然就安静下来,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若是这么容易被除去,那她就不是兰陵王了。”宇文邕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木离察觉到了宇文邕眼中一闪即逝的轻蔑,仿佛把他刚才说的话当成了一个笑话。他不由心头怒起,再看了看可汗和林小仙,他们的神情似乎也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那难以言明的愤怒一波一波袭来,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多次败在兰陵王手下的耻辱和如今被轻视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令他更加下定了要除去兰陵王的决心。

无论用什么手段。

“不过,陛下,到时若是我们助你攻下了齐国……你……”林小仙欲言又止。

宇文邕弯了弯嘴角,“若是攻下了齐国,那里的财宝美人,尽皆归大哥所有。我绝不会亏待了我的盟友。”

“好,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皇族?”小仙的声音忽然变了调。

宇文邕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温和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冷酷,“自然是……一个也不留。”

听到这句话,长恭的全身有一瞬间的僵硬,一股凉气从心底冒出,迅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愤怒和难以抑制的杀意。

那是她的国家,她的故土,她的百姓,她誓死也不能失去的地方!她拼了命也要守护的家园,怎能容得他人铁蹄的践踏和掠夺!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的突厥士兵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长恭赶紧平稳了一下紊乱的心绪,一个闪身躲在了旁边的一顶帐篷旁。却不想那帐篷的布帘此时被掀了起来,一位侍女正扶了一位贵妇走了出来,恰好和长恭撞了个正着。

贵妇在看到长恭的一瞬间显然吃了一惊,脱口道,“是你?”

长恭也认出了这贵妇竟然是突厥公主,当今周国的皇后,在微诧之下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明明自己蒙着面,难道这样她也能认出来?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因为皇后身旁的侍女已经尖叫起来。

可汗金帐内的几人立时冲了出来,长恭心知不妙,伸手在唇边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哨音刚落,只见一匹白马犹如箭一般的飞驰而来,她迅速地往后退,轻轻巧巧地跳上了马背,很快就遁入了夜色中。

也不知跑了多久,总算是跑出了突厥的属地。就在她勒马休息的时候,忽然从身后又传来了一阵细碎的马蹄声。长恭心里一紧,当听清来者只有一骑时,又满不在乎的抽出了剑。一个人也敢追上来,简直就是来送死的!

那骑马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长恭借着月色定睛一看,微微一惊,来者怎么会是……宇文邕?

大地一片沉寂,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连风都不敢再有半分动静,短短的片刻,像过了几个世纪般漫长。

沉默对峙的两个人,似乎面对天地变色也波澜不惊。

未知的沟壑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河流。清澈见底,深不可测。

被前一夜冷雨点染的空气仍是微湿,月光有着极淡的色泽与温度,宇文邕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目光仿佛穿越了冷落前尘,淡淡惘然,许久才轻声道:“长恭,这些年……你还好吗?”

长恭大吃一惊,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蒙面巾,脱口道,“这个样子你都认得出?”

一时间有不尽的涩意涌入心底,他的嘴角轻轻扬起,往事如潮,翻涌而来。“你吹口哨的样子,没有变过。”

两人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那个漫天星光的夜晚,一起在草原上御风驰骋的情景。

因着温暖与梦想,那时那刻的他们还可以肆无忌惮毫无心机地慢慢微笑。

殊不知风云变幻,彼此真实的身份偏偏是绝对不能有任何交集的敌人。

长恭看到他眼中轻轻掩去的淡淡伤感,心中也微觉苦涩,一时默然。所有的一切都已过了好些年,早已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过往,过去了,不在了。

“长恭,比起奸细,这个位置更加不适合你。”他的眼中涌动着复杂的神色,“为什么不恢复你原来的身份?”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长恭心里一凛,忽然想起了他刚才在帐内说的话,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将原有的一丝苦涩和怅然完全抹杀了。

“我是兰陵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要有我一天,你就别想得到齐国,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他的神色微微一变,目光一闪,如利剑出芒,光华夺人,“高长恭,这个天下,我是要定了。”

长恭的瞳孔一缩,杀意陡生,唰的一声拔出了剑,“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了!”

他不慌不忙的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高长恭,若是你真的这么想,在洛阳的金墉城下,为什么手下留情了呢?难道是因为那一声媳妇儿?”

长恭怒极,正要动手,忽听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她侧目望去,不有心里一阵欣喜,那翩翩白衣男子,不正是恒伽吗?

就在这时,从突厥方向也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听上去倒有几十骑人马追来。

“长恭,该回去了。”恒伽连看都没看宇文邕一眼,望向长恭的眼眸中闪动着平静又温柔的光泽。

长恭点了点头,收敛了杀意。她已经明白了恒伽的意思,现在不是鲁莽行事的时候。在长期的共同生活中,两人之间显然已经形成了一种自然的默契。

而这样的默契在宇文邕看来,却是格外的刺眼。一时心中又酸又热,辨不出滋味,仿佛在无边的混沌中挣扎着,浑身无力。胸膛冰寒的妒意渐渐上涌,缓缓地滋长……一点一点淹没了他的冷静……

“长恭,”他忽然低低喊了她一声,“那晚在月牙湖边的一吻,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他刚说完,就如意料中的看到了长恭的脸在瞬间变得苍白,还有,月光下那白衣冷然的男子好似僵在了那里,有难抑的怒气从那人的身上散逸开来,似是要冻结一切。

“媳妇儿,我会对你负责的。”他满意的挑唇一笑,掉转了马头,“等一下。”长恭在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也不敢去看恒迦的脸色,只是扬起了刀,唰的割下了一片袖子,扔到了地上。

“弥罗,你曾经救过我一次,我也放了你一马,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今天我在此割袍断义,从此你我陌路,”她黑色的瞳孔此时如同夜晚的海一样幽深而冷凝,吐出的气息也如同冰冷的蛇滑过皮肤那般让人战栗,“下次见面,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宇文邕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就策马而去,路两旁的风景不停倒退,他的心头却空飘飘地无着无落,仿佛每一下跳动都是在撞在布满尖刺的针毡上,碎碎地痛,麻麻地痛。

从现在起,那个人……就真的是敌人了。

长恭见他离开,这才心惊胆战地望向了恒伽,他的脸色可怕的好像要杀人,纵然是相隔了一段距离,她还是能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怒气。

从没见过……这个表情的恒伽。

“恒伽……”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只见恒伽冷冷瞥了她一眼,那眼神犹如冰刃般犀利,吓得她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快些回去吧!”

说着,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立刻仓皇的策马离开。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害怕他知道……那该死的宇文邕,为什么偏偏要在恒伽面前提起那件事!为什么要叫她媳妇儿!这下子恒伽一定猜到自己身份被揭穿的事了……

完蛋了……狐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第三部第90章中计

屋里烛头上的火苗忽而熊熊忽而低伏,长恭缩了缩脑袋,伸手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凉水,抬眼瞄了一旁的恒伽一眼又立刻收回了目光,心里更是像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说过一句话。虽然她很想回自己的房间,但只要稍微一动,他那冷冷的目光就射了过来,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恒伽,很晚了,我可不可以先回去休息?”她讪讪的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在这之前,你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他强抑着内心的纷乱如潮,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

“什么……话?”她的声音里没有一点底气。

“你知道我的意思,高长恭。”他平静的声音里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长恭的脑袋里正在飞转,若是说出是因为自己在湖中沐浴而被发现身份,恒伽一定会更加生气。何况,她更不想让恒伽知道……那一晚,她身无寸缕的样子……被那人看到……

想到这里,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是抬了抬下颌,视线无声地聚焦在她的脸上。那种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让她感到窒息,呼吸困难。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承受那样的目光,但这样的目光让她感觉无力和心虚。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真的。”她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又再次重申了一遍。

他皱了皱眉,脑海里浮现出很久前的那个在草原上的夜晚,她浑身湿漉漉地回来,还有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如果他没有猜错,多半和那一次有关……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月牙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居然吻了她,居然吻了她……一想到这里,他整个人就如同一根被拉到满满的弓弦,心中又气又急有如油烹,直要煎熬成灰。那一份无以为记的愤怒,那满怀的妒意,和着酸涩的苦楚浸入骨髓里,发不出声音,作不出表情。

“高长恭,我不管他是怎么发现的。可你要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他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如果他将你的秘密传了出去,后果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明白吗?”他握紧手中的杯子,手背上的青筋在烛光下异常清晰。

“我明白……”她小声的答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如果你真的明白就不会在洛阳一战的时候手下留情!”他握紧了手,忽然冷冷笑了起来,“不会是你对他动了心吧?如果那样的话,那就抛去兰陵王的身份去他那里吧!”

在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猛地向他的心脏袭来,差一点握不住杯子的手无法控制地发抖。

很久以前她静静的出现在他的身边,慢慢的他开始习惯寻找她的笑脸。

渐渐的他喜欢上她的一切,喜欢有她一起经历漫长的岁岁年年。

不知何时起转身就会开始思念,不知何时起目光无法离开她的笑容,不知何时起……

“斛律恒伽,你这是什么意思!”长恭显然被他的话激怒了,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怒道,“不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偏偏要去月牙湖沐浴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也承认之前我的确和他是不错的朋友,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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