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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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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几路,也就是了!”

田归农见他适才掷刀接刀的手法劲力,已知他不是平常少年,但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向他横了一眼,冷笑道:“你是何人?胆敢在田大爷面前口出狂言?”

胡斐道:“我是苗大侠的朋友,适才见苗大侠施展胡家刀法,心下好生钦佩,记住了他

几下招数,就想试演一番。阁下手中既然有剑,只好劳你大驾,给我喂喂招了!”

田归农气得脸皮焦黄,还没开口,胡斐喝道:“看刀!”一招“穿手藏刀”,当胸猛劈

过去,正是适才苗人凤用以打落姓钱的手中兵刃这一招。田归农举剑封架,当的一响,刀剑

相交。田归农身子一幌,胡斐却退了一步。

要知田归农是天龙门北宗的掌门人,一手天龙剑法自幼练起,已有四十年的造诣,功力

自比胡斐深厚得多。两人这一较内力,胡斐竟自输了一筹。但田归农见对方小小年纪,膂力

竟如此沉雄,满以为这一剑要将他单刀震飞,内伤呕血,那知他只退了一步,脸上若无其

事,倒也不禁暗自惊诧。

苗人凤站在门口,听得胡斐上前,听得刀削的风势,又听得两人刀剑相交,胡斐倒退,

说道:“小兄弟,你这招‘穿手藏刀’使得一点不错。可是胡家刀法的要旨端在招数精奇,

不在以力碰力。请你退开,让我瞎子来收拾他!”

胡斐听到“胡家刀法的要旨端在招数精奇,不在以力碰力”这两句话,心念一动,暗

道:“苗大侠这两句话令我茅塞顿开,跟敌人硬拼,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又想起当

年赵半山在商家堡讲解武学精义,正与苗人凤的说法不谋而合,心中一喜之下,大声道:

“且慢!苗大侠适才所使刀法我只试了一招,还有十几招未试。”转过头来,向田归农道:

“这一招‘穿手藏刀’,你知道厉害了么?”

田归农喝道:“浑小子,还不给我滚开!”

胡斐说道:“好,你不服气,待我把胡家刀法一一施展,若是我使得不对,打你不过,

我跟你磕头。倘若你输了呢?”田归农满肚子没好气,喝道:“我也跟你磕头!”

胡斐笑道:“那倒不用!你若不敌胡家刀法,那就须立时将钟氏三雄放了。这三位武功

修为,可比你高明得太多。若说单打独斗,你决非三位钟兄敌手。单凭人多,那算甚么英

雄?”他这番话一则激怒对方,二则也是替钟氏三雄出气。

三钟双手被缚,听了这几句话,心中甚是感激。

田归农行事本来潇洒,但给胡斐这么一激,竟是大大的沉不住气,心想:“你想输了给

我磕头?有这么便宜事!今日叫你的小命难逃我的剑底。”当下左袖一拂,左手捏个剑诀,

斜走三步,他心中虽怒,却不莽进,使的竟是正规的天龙门一字剑法。

众人见首领出手,一齐退开,手执火把的高高举起,围成一个明晃晃的火圈。

胡斐叫道:“‘怀中抱月’,本是虚招,下一招‘闭门铁扇’!”口中吆喝,单刀一推

一横,正与苗人凤适才所使的一模一样。田归农身子一闪,横剑急刺。胡斐叫道:“苗大

侠,下一招怎么?我对付不了啦!”

苗人凤听他叫出“怀中抱月”与“闭门铁扇”两招的名字,也不怎么惊异,因胡家刀法

的招数外表上看去,和武林中一般大路刀法并无多大不同,只是变化奇妙,攻则去势凌厉,

守则门户严谨,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令人莫测高深,这时听胡斐急叫,眉头一皱,叫道:

“沙僧拜佛。”

胡斐依言一刀劈去。田归农长剑斜刺,来点胡斐手腕。

苗人凤叫道:“鹞子翻身!”他话未说完,胡斐已使“鹞子翻身”砍去。田归农吃了一

惊,急忙退开一步,嗤的一声,长袍袍角已被刀锋割去一块。他脸上微微一红,刷刷刷连刺

三剑,迅捷无伦,心想:“难道你苗人凤还来得及指点?”

苗人凤一惊,暗叫要糟。却听胡斐笑道:“苗大侠我已避了他三剑,怎地反击?”苗人

凤顺口道:“关平献印!”胡斐道:“好!”果然是一刀“关平献印!”

这一刀劈去,势挟劲风,威力不小,但苗人凤先已叫出,田归农是武林一大宗派的掌

门,所学既精,人又机灵,早已抢先避开。胡斐跟着一刀削去,这一招是“夜叉探海”。他

刀到中途,苗人凤也已叫了出来:“夜叉探海!”

十余招一过,田归农竟被迫得手忙脚乱,全处下风,一瞥眼见旁观众人均有惊异之色,

当下剑法一变,快击快刺。胡斐展开生平所学,以快打快。苗人凤口中还在呼喝:“上步抢

刀,亮刀势,观音坐莲,浪子回头……”众人只见胡斐刀锋所向,竟与苗人凤叫的若合符

节,无不骇然。

其实这事也不希奇。明末清初之时,胡苗范田四家武功均有声于世。苗人凤为一代大

侠,专精剑术,对天龙门剑术熟知于胸,这时田胡两人相斗,他眼睛虽然不见,一听风声即

能辨知二人所使的大致是何招术。胡斐出招进刀,其实是依据自己生平所学全力施为,若是

听到苗人凤指点再行出刀,在这生死系于一发的拼斗之际,那里还来得及?只是他和苗人凤

所学的胡家刀法系出同源,全无二致。苗人凤口中呼喝和他手上施为,刚好配得天衣无缝,

倒似是预先排演纯熟、在众人之前试演一般。

田归农暗想:“莫非这人是苗人凤的弟子?要不然苗人凤眼睛未瞎,装模作样的包上一

块白布,实则瞧得清清楚楚?”想到此处,不禁生了怯意。胡斐的单刀却越使越快。

这时苗人凤再也无法听出两人的招数,已然住口不叫,心中却在琢磨:“这少年刀法如

此精奇,不知是那一位高手的门下?”

若是他双目得见,看到胡斐的胡家刀法使得如此精纯,自早料到他是胡一刀的传人了!

众人围着的圈子越离越开,都怕被刀锋剑刃碰及。

胡斐一个转身,却见程灵素站在圈子之内,满脸都是关注之情,不知怎的,竟在这酣斗

之际,脑海中飘过了王铁匠向他所唱的四句情歌,不禁向她微微一笑,突然转头喝道:

“‘怀中抱月’,本是虚招!”

话声未毕,当的一声,田归农长剑落地,手臂上满是鲜血,踉跄倒退,身子幌了两幌,

喷出一口血来。

原来“怀中抱月”,本是虚招,下一招是“闭门铁扇”。这两招一虚一实,当晚苗人凤

和胡斐各已使了一次,田归农自是瞧得明白,激斗中猛听得“怀中抱月,本是虚招”这八

字,自然而然的防他下一招“闭门铁扇”。那知道胡家刀法妙在虚实互用,忽虚忽实,这一

招“怀中抱月”却突然变为实招,胡斐单刀回抱,一刀砍在他的腕上,跟著刀中夹掌,在他

胸口结结实实的猛击一掌。

胡斐笑道:“你怎地如此性急,不听我说完?我说:‘怀中抱月,本是虚招,变为实

招,又有何妨?’你听了上半截,没听下半截!”

田归农胸口翻腾,似乎又要有大口鲜血喷出,知道今日已一败涂地,又怕苗人凤眼睛其

实未瞎,强行运气忍住,一指钟氏三雄,命手下人解缚,随即将手一挥,转过身去,忍不住

又是一口血吐出。

那放锥的小姑娘田青文是田归农之女,是他前妻所生,她见父亲身受重伤,急忙抢上扶

住,低声道:“爹,咱们走吧?”田归农点点头。

众人群龙无首,人数虽众,却已全无斗志。苗人凤抓起屋中受伤五人,一一掷出。众人

伸手接住,转身便走。

程灵素叫道:“小姑娘,暗器带回家去!”右手一扬,铁锥向田青文飞去。

田青文竟不回头,左手向后一抄接住,手法极是伶俐。那知锥甫入手,她全身一跳,立

即将铁锥抛在地下,左手连连挥动,似乎那铁锥极其烫手一般。

胡斐哈哈一笑,说道:“赤蝎粉!”程灵素回以一笑,她果然是在铁锥上放了赤蝎粉。

片刻之间,田归农一行人去得乾乾净净,小屋之前又是漆黑一团。

钟兆英朗声道:“苗大侠,贼子今日败去,不会再来。我三兄弟维护无力,大是惭愧,

望你双目早日痊可。”又向胡斐道:“小兄弟,我三钟交了你这位朋友,他日若有差遣,愿

尽死力!”三人一抱拳,迳自快步去了。

胡斐知他三人失手被擒,脸上无光,当下不便再说甚么。苗人凤心中恩怨分明,口头却

不喜多言,只是拱手还礼,耳听得田归农一行人北去,钟氏三雄却是南行。

程灵素道:“你两位武功惊人,可让我大开眼界了。苗大侠,请你回进屋去,我瞧瞧你

的眼睛。”

当下三人回进屋中。胡斐搬起倒翻了的桌椅,点亮油灯。程灵素轻轻解开苗人凤眼上的

包布,手持烛台,细细察看。

胡斐不去看苗人凤的伤目,只是望着程灵素的神色,要从她脸色之中,看出苗人凤的伤

目是否有救。但见程灵素的眼珠晶莹清澈,犹似一泓清水,脸上只露出凝思之意,既无难

色,亦无喜容,直是教人猜度不透。

苗人凤和胡斐都是极有胆识之人,但在这一刻间,心中的惴惴不安,尤甚于身处强敌环

伺之中。

过了半晌,程灵素仍是凝视不语。苗人凤微微一笑,说道:“这毒药药性厉害,又隔了

这许多时刻,若是难治,姑娘但说不妨。”程灵素道:“要治到与常人一般,并不为难,只

是苗大侠并非常人。”胡斐奇道:“怎么?”程灵素道:“苗大侠人称‘打遍天下无敌

手’,武功如此精强,目力自亦异乎寻常,再者内力既深,双目必当炯炯有神,凛然生威。

倘若给我这庸医治得失了神采,岂不可惜?”

苗人凤哈哈大笑,说道:“这位姑娘吐属不凡,手段自是极高的了。但不知跟一嗔大师

怎生称呼?”程灵素道:“原来苗大侠还是先师的故人……”苗人凤一怔,道:“一嗔大

师亡故了么?”程灵素道:“是。”

苗人凤霍地站起,说道:“在下有言要跟姑娘说知。”

胡斐见他神色有异,心中奇怪,又想:“程姑娘的师父毒手药王法名叫做‘无嗔’,怎

么苗大侠称他为‘一嗔’?”

只听苗人凤道:“当年尊师与在下曾有小小过节,在下无礼,曾损伤过尊师。”程灵素

道:“啊,先师左手少了两根手指,那是给苗大侠用剑削去的?”苗人凤道:“不错。虽然

这番过节尊师后来立即便报复了,算是扯了个直,两不吃亏,但前晚这位兄弟要去向尊师求

救之时,在下却知是自讨没趣,枉费心机。今日姑娘来此,在下还道是奉了尊师之命,以德

报怨,实所感激。可是尊师既已逝世,姑娘是不知这段旧事的了?”程灵素摇头道:“不

知。”

苗人凤转身走进内室,捧出一只铁盒,交给程灵素,道:“这是尊师遗物,姑娘一看便

知。”

那铁盒约莫八寸见方,生满铁锈,已是多年旧物。程灵素打开盒盖,只见盒中有一条小

蛇的骨骼,另有一个小小磁瓶,瓶上刻著“蛇药”两字,她认得这种药瓶是师父常用之物,

但不知那小蛇的骨骼是何用意。

苗人凤淡淡一笑,说道:“尊师和我言语失和,两人动起手来。第二天尊师命人送了这

只铁盒给我,传言道:‘若有胆子,便打开盒子瞧瞧,否则投入江河之中算了。’我自是不

受他激,一开盒盖,里面跃出这条小蛇,在我手背上咬了一口,这条小蛇剧毒无比,我半条

手臂登时发黑。但尊师在铁盒中附有蛇药,我服用之后,性命是无碍的,这一番痛苦却也难

当之至。”说着哈哈大笑。

胡斐和程灵素相对而嘻,均想这番举动原是毒手药王的拿手好戏。

苗人凤道:“咱们话已说明,姓苗的不能暗中占人便宜。姑娘好心医我,料想起来决非

一嗔大师本意,烦劳姑娘一番跋涉,在下就此谢过。”说着一揖,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便是

送客之意。

胡斐暗暗佩服,心想苗人凤行事大有古人遗风,豪迈慷慨,不愧“大侠”两字。

程灵素却不站起,说道:“苗大侠,我师父早就不叫‘一嗔’了啊。”苗人凤道:“甚

么?”

程灵素道:“我师父出家之前,脾气很是暴躁。他出家后法名‘大嗔’,后来修性养

心,颇有进益,于是更名‘一嗔’。倘若苗大侠与先师动手之时,先师不叫一嗔,仍是叫作

大嗔,这铁盒中便只有毒蛇而无解药了。”苗人凤“啊”的一声,点了点头。

程灵素道:“他老人家收我做徒儿的时候,法名叫作‘微嗔’。三年之前,他老人家改

作了‘无嗔’。苗大侠,你可把我师父太小看了。”苗人凤又是“啊”的一声。程灵素道:

“他老人家撒手西归之时,早已大彻大悟,无嗔无喜,那里还会把你这番小小旧怨记在心

上?”

苗人凤伸手在大腿上一拍,说道:“照啊!我确是把这位故人瞧得小了。一别十余年,

人家岂能如你苗人凤一般丝毫没有长进?姑娘你贵姓?”

程灵素抿嘴一笑,道:“我姓程。”从包袱中取出一只木盒,打开盒盖,拿出一柄小

刀,一枚金针,说道:“苗大侠,请你放松全身穴道。”苗人凤道:“是了!”

胡斐见程灵素拿了刀针走到苗人凤身前,心中突起一念:“苗大侠和那毒手药王有仇。

江湖上人心难测,倘若他们正是安排恶计,由程姑娘借治伤为名,却下毒手,岂不是我胡斐

第二次又给人借作了杀人之刀?这时苗大侠全身穴道放松,只须在要穴中轻轻一针,即能制

他死命。”正自踌躇,程灵素回过头来,将小刀交了给他,道:“你给我拿着。”忽见他脸

色有异,当即会意,笑道:“苗大侠放心,你却不放心吗?”胡斐道:“倘若是给我治伤,

我放一百二十个心。”程灵素道:“你说我是好人呢,还是坏人?”

这句话单刀直入的问了出来,胡斐绝无思索,随口答道:“你自然是好人。”程灵素很

是喜欢,向他一笑。她肌肤黄瘦,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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