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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霜天-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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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拜剑堂的人,不必受庾二当家的约束!今日,我,文赤羽,要会一会凌门主!”凌横云干笑一声:“刀剑无眼,江湖对决难免死伤,不过当时有庾堂主在,这口头的生死文书可是说得明明白白的。文大人也犯不着出手拿人呀!”想来他对这铁判甚是忌惮,这笑就很不自然。
  文赤羽也呵的一笑:“缉拿凶犯是刑部的事,不必老夫出手,”他说着将头上的官帽摘下,递给身旁的侍卫,“今日的文赤羽不是铁判,只是江湖上的铁袖清风,要领教凌门主的流连神刀!”众人均知凌横云一到,必有一场厮杀,但最终出战之人竟是京师大名鼎鼎的铁袖清风文赤羽,这可是谁也想不到的一场大热闹。钟良月望着文赤羽的满头白发,不禁心中一酸,叫道:“二叔!”文赤羽却向他一摆手,那一张铁硬的面孔异常的决绝,向凌横云道:“老夫所擅只是铁袖功和清风剑,今日大丧,剑便没带来。只得空手领教流连神刀了。”凌横云见他那两只大袖如灌了风一般渐渐鼓荡发胀,脸上神色不由愈发凝重,道:“江某也用掌刀功夫候教!”鲲化岭前秋风渐起,墓前无数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满地的纸钱被秋风抽着,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滚着。文赤羽便和凌横云对立在秋风之中,微微一沉,文赤羽才道了声:“好!”“好”字一出口,文赤羽便已出手,一出手就是他的拿手绝技“铁袖分金功”。两只大袖鼓荡开来,便如扶摇九霄的大鹏之翅一般横扫而到。凌横云低啸一声,身形斜斜退开,文赤羽的大袖一击而空,正抽在地上,登时将地上的一团纸钱激得四散飞起。围观群豪见这二人一个攻如山洪骤发,一个退如行云流水,忍不住齐齐喝了一声大彩。
  彩声未毕,文赤羽大喝一声,左臂铁袖忽然自地上倒卷而起。为配合自身的“铁袖分金功”,他的双袖便较寻常衣袖长了许多,此时忽如神龙摆尾一般跃起,正缠在凌横云的腿上。这一式诡异迅捷,墓前又是彩声四起。
  文赤羽再喝,左袖一抖,凌横云威猛的身子已经借势而起,凌空两个筋斗翻了出去。这一跃看似潇洒飘逸,但庾寒烟、陈长老等人均已看出,凌横云是心存忌惮,不敢和文赤羽硬拼内功,只得施此巧劲。凌横云人未落地,文赤羽第三声断喝已然响起,他的人也如影随形般地电闪而至,右袖拧作一束,笔直如箭地射向凌横云的心窝。这三招名为“长江三叠浪”,实为文赤羽毕生功力之所聚。群豪眼见这三招一气呵成,矫夭难测,竟是惊得连好也忘了叫了。
  凌横云迫不得已化掌为刀,斜斜斩出。掌刀一出,墓前立时荡起层层刀气,群豪的一阵惊呼之中,这一刀已经斩在了铁袖之上。凌横云的流连刀法号称“千回百转”,每一出手均是繁复之极。哪知这连环七势的一刀刚刚斩在铁袖上,那聚气如棍的长袖忽然倒卷了起来,先是缠住了凌横云的手腕,跟着又缠住了凌横云的小臂,旋即蛇一般顺着小臂盘旋着钻向他的腋下。
  凌横云惊怒之下须发戟张,长啸一声,已经将自身功力提到十成,左掌急劈而下。狂啸的掌风震得碑前招魂幡激荡飞舞,满地纸钱更是四散而起。白色的纸钱在空中盘旋起落,墓前一片空地上如同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群豪眼见二人的功力精深如此,无比骇然变色。这其中最吃惊的还是钟良月,只觉凌横云这几招掌刀已经如此了得,若是当真使刀对付自己,便是十八个钟良月也要死了。
  猛然间只听得凌、文二人齐声大喝,两道人影已然分开。文赤羽挺立如山,纹丝不动。凌横云却一连急退了五步,地上登时现出五个一个深似一个的脚印。满空如雪的纸钱飘飘洒洒地落下地来,众人才瞧见凌横云左臂的衣袖居然撕裂了半幅衣襟,文赤羽的双袖却好整以暇地背在身后。
  想不到名声鼎盛的凌横云,三招之间便败在了铁袖清风文赤羽手下。
  “原来凌门主重伤未愈,”文赤羽淡淡地道,“这一战咱们就此罢手,留待他日再尽兴!”凌横云的脸上有一团紫气一闪而过,哼了一声,转身上了门人牵来的马匹,踏着满地厚厚的纸钱飞马而去。
  凌横云给文赤羽逼走,钟家的初丧也就风风光光地收场了。
  文赤羽却不回拜剑堂,只是低声对钟良月道:“庾寒烟与凌横云必然有些不可告人之事。我瞧这庾寒烟是志在堂主之位。所以三日之后你说什么也要登堂拜剑,夺下这堂主之位。”钟良月想起适才那场不可思议的激战依然心有余悸,喃喃道:“这个……侄儿只怕不成!”
  “你若不作堂主,庾寒烟就顺理成章地执掌拜剑堂了,”文赤羽的头又歪了起来,双目如欲喷火:“你一定要去!一定要坐上这个堂主之位!一定不能让庾寒烟得逞!”钟良月只得点头:“是,这个……您老只管放心,”他忽然抬起头问,“三日后,二叔会来捧场么?”文赤羽黯然道:“当时发过了誓愿,拜剑堂是不会再去了!不过贤侄只管放心,今日一战,京师尽知,看在我文赤羽面上,料来也不会有人敢与你为难!”他这话说得满蕴豪气,钟良月心里面却咯噔的一跳!
  五、月下两心知
  整整一个下午,钟良月都在回思凌横云的那几招刀法。他并不傻,这几式掌刀犀利流畅和威猛沉稳兼而有之,他知道就是自己练一辈子也未必练到那个地步。一个声音只在自己心底喊:钟良月,你能在他刀下支撑几招?
  不成,老子不能这么去送死!不如一走了之!
  这念头象水面的涟漪一样冒出来,随即渐渐占据了整个湖面。这么想着,他的身上就出了一层白毛汗,似乎凌横云的刀已经铺天盖地地当头砍了下来,他必须逃走。
  才迈出一步,忽然间庾寒烟的话却象炸雷一样在心底响起:“这个钟二少,没有一点出息!”水面上一圈圈不断放大的涟漪忽然间给这惊雷一炸,迅疾消逝得无影无踪。钟良月的头上点点滴滴地垂下了汗水,刚刚迈出去的腿就粘在了地上。他叹了口气,重又坐回到椅子上,捏了下手,手心也全是粘粘的汗。
  再次抬起头来,天终于黑了下来。钟良月还是头一次这么急切地盼着天色黑下来。虽然离戌时还早,但钟良月的心里面已经长了草,他忽然发觉自己就象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那样,心里面漾满了一种纯纯的情愫,这让他感觉有些好笑和好奇,莫非我花少钟良月会对一个女孩子动了真心?他信步走出了拜剑堂。外面的风好清,钟良月的心就开朗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不如去及时行乐!
  “二爷,”庾寒烟每一次都象个影子一样突然冒出来,“三天后就是你登堂拜剑的好日子,你不好好歇息,却要去哪里?”钟良月轻轻松松地一笑:“我只是随便出去走走,”忽然又回头问道,“这一次,你还要不要跟着我?”“不错,我以前总是跟着你,那也是为了护着你,”庾寒烟的语气显得萧索无限,“你走吧!你哥哥曾说,你年少任侠,虽然行事荒唐,其实敢作敢为,也是一条汉子。我一直不信,这时倒要看看他说得到底对也不对?”钟良月一愣,道:“钟信……我哥他还说过我什么了?”庾寒烟一叹:“他说,老爷本该让你文武兼修的。”钟良月心里面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大踏步向前走去。
  紫烟桥下还没有一个人,钟良月有些沮丧地发觉,自己来得太早了。
  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弯月,四野寂静幽邃,只有凄切的寒蝉断断续续的唱着。钟良月百无聊赖,只得仰面躺在了紫烟湖边的垂柳下,心里面想,最恨细风摇幕,误人几回迎门。相思的滋味就是这个样子吧!
  正自胡思乱想,忽然脑袋给一个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钟良月一跃而起,却瞧见不远处的垂柳下笑盈盈地立着一人,正是凌霜雪。只是此时凌霜雪已经换做一身女儿装束,一身雪裳广袖和披肩长发随着清风飘飞轻舞,月下看来,宛若临波仙子。
  “这一次带了剑了么?”凌霜雪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娇艳无端,让钟良月一时真忘了这个人就是杀兄仇人的女儿。他挺潇洒地一挥衣袖:“剑是带来了。但那不过是作作样子。如此清风明月,打打杀杀的,岂不大煞风景?”“你倒好会说话,不过我凌霜雪说过的话就一定算数。我说过要见识一下你的真功夫的!”她说着仪态万方地走了过来,左手自纤腰间解下那把玲珑纤巧的短刀刀鞘,右手握着刀把缓缓拔刀,“拔剑吧!”钟良月右手抚着剑鞘,笑吟吟道:“这个……刀剑无眼,姑娘这身打扮,浑若青女素娥,万一小生一个失手,哪怕是划破了姑娘的一小角衣襟。那也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凌霜雪小嘴一撅:“呸,你有这个能耐么?接招!”蓦然左手一振,连鞘带刀地向他脸上抛了过来。
  钟良月见她居然将刀鞘抛出,咦了一声,急忙侧身后退。
  凌霜雪刀鞘一出手,人已如天女御风一般飞了过来,这一跃快得出奇,半空中已经追上了那刀。她依然是左手握住刀鞘顺势一推,右手便奇快无比地拔出刀来,锵然一响,声如玉振,刀一出鞘,便堪堪触到钟良月的脖子。
  这一招非但巧妙无比,更兼快如兔起鹘落,一闪之间,冷飕飕的短刀已经到了钟良月的脖子旁边。
  钟良月大叫一声,急忙将腰一折,右手也是连剑带鞘地递了过去。当的一声,挡开了短刀。凌霜雪笑道:“还算不错!”口中说笑,手上丝毫不慢,刷刷连环两刀,分斩钟良月的左右双肩。
  钟良月向旁错开一步,长剑出鞘,将这两刀堪堪挡开,口中叫道:“小心了!”随即分心一剑直刺过去。两个人衣袂飘飘,斗在一处,虽然凌霜雪刀法奇快,逼得钟良月守多攻少,但他一路玉碎剑法展开,却也一时抵挡得住。
  酣斗之中,蓦然间凌霜雪一声轻叱:“这是爹爹的拿手招术'天花乱坠',小心了!”说话间四五朵刀花凭空飞来,宛若四五朵莲花从天而落,将他团团围住。钟良月哎哟了一声,手忙脚乱之间,这“莲花”却越涌越多,瞬息之间,他的头上、肩上、身前和身后,便是脚上也堆满了“莲花”!
  钟良月实在想不到凌霜雪的刀法精湛如此,刀花居然聚而不散,但他所习的玉碎剑法往往遇强愈强,这些日子来苦行僧般的修炼在这危急之时见了成效。脑中灵光一动,他忽然想起玉碎剑法中的那招“白虹贯日”删繁就简,大开大合,或许可拆得此招。心念才一动,长剑已经化作一线白虹,从无数“莲花”的空隙中直刺过去,直取凌霜雪眉心。
  只听切金断玉般的呛然一响,满天“莲花”忽然消失。凌霜雪已经燕子般地远远退了开去。她将那短刀收回鞘内,侧过头来瞧着他,脸上居然欣喜无限:“爹爹曾说,要破这招天花乱坠,非但要有心智,更要有胆识!而且时机、迅猛和劲力也是一样不能少。想不到你这人还行,还不是一个绣花枕头!”钟良月也还剑入鞘,一揖到地:“承让了。姑娘悉心指点,小生受用无穷!”这句话倒是说得真心实意,他心下却想:“明明我和他们风云阁誓不两立,怎地凌霜雪却来和我切磋刀法,还将他爹爹的绝招演给我看。而我破了她的绝招之后,她倒好生高兴?”凌霜雪见他忽然正经起来,倒生出许多羞涩,轻声道:“刀剑对决之时,我猜爹爹定会对你手下留情。不过……我还是不愿让你受什么损伤!”钟良月虽对她这话半信半疑,但月光下只见她眼波流转,似羞还喜的一副模样,心中不禁一荡,道:“姑娘这番心意,在下感激不尽。若不是令尊是我们拜剑堂的大仇,我、我……”凌霜雪见他忽然言语吞吐,脸上忍不住就是一热,幽幽道:“你……你要怎样?”钟良月笑嘻嘻地道:“在下必然请人说媒,八抬大轿的取你为妻!”他多年来打情骂俏的惯了,这话虽然大胆,但在花少看来,也没什么。但凌霜雪听了这样直白的话语,却觉心头如给小鹿撞击,刹那间她的玉面变得艳若桃李,轻声道:“你……你这时便不敢了么?”这一句话声音极低,几乎细不可闻,但她的一双美目却在月下大胆地瞧着他,波光流转,娇媚无限。
  钟良月听了这话,只觉喉咙间有一股热气,直撞到头脑上来,多年来他不过是在风月场上和一些红粉娇娃逢场作戏,几曾遇到过这样清纯如水热情如火的豆蔻娉婷?他心底一沸之下,浪子脾气便上来了,暗道:“管她是不是仇人之女,反正钟信又不是她杀的,反正我是活不了几天了。大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何必这么畏首畏尾?”这么想着,就觉得心底下有一种情愫膨胀开来,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温润如玉,柔若无骨,在他手中象一只小鸟般剧烈地颤抖着。这给了他极大的鼓励,他顺势搂住了那纤细婀娜的腰肢,低声叫道:“雪儿——”凌霜雪呼吸急促起来,脸颊红得象火一样。她动了动,似是要挣脱开来,适才她运刀如风,矫夭如龙,但这时浑身却似是提不起半分力道来,只在喉咙里挣出嘤咛的一声轻呼。
  鼻端传来一阵如兰似麝的幽香,钟良月直觉心魂欲醉。他也真是醉了,就大着胆子向那张美玉般的脸颊上吻去。凌霜雪急忙将头向旁摆开,口中道:“钟郎,不要!我……我还要问你一件事情!”钟良月将箍在她纤腰上的手紧了一紧,道:“这当口的,还有什么事?是不是要先吟上两句诗?”凌霜雪的妙目似怨似喜,道:“我要问你,你……你心里还想着那个江瑶天么?”一阵风吹来,她的长发丝丝柔柔地拂着他的口鼻,钟良月望见她眼中清波莹莹,许多忧虑和愁怨似乎要顺着那双横波目中流淌出来。他心底的一股热浪又涌了上来,笑道:“这个江瑶天不过是闲花野草,怎能与姑娘这空谷幽兰相比?”凌霜雪直直地盯着他,一抹熟悉的笑意又浅浅地浮上脸来:“江瑶天可是号称”一曲罢干戈“,你说得可是真的么?”不知怎地,她这么有些神秘的一笑,钟良月就觉得心里面一跳,但嘴上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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