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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霜天-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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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直到今日才来算那陈年旧帐?莫不是忠义盟只会乘人之危,专在人家的大典之上寻衅生事!”这凌大小姐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不错,”凌横云也冷笑一声,“凭你仇铁掌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配挑战拜剑堂主!识相的,快快与我滚吧!”他风云阁主本就是领袖京师武林的一方大豪,这一开口自然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声势。
  仇铁掌心下一虚,却仰天打个哈哈,道:“可笑啊可笑,想不到拜剑堂居然要风云阁来撑腰!”庾寒烟的身子一闪而出,冷冷道:“仇三,姓庾的接你几招。”仇铁掌依然望着钟良月:“今日我来是奉了盟主之命,找的正主是拜剑堂主。呵呵,想不到钟信一死,钟家就再无一条好汉,拜剑堂便只会抬出一个窝囊废来做堂主!”此言一出,大堂之中群情耸动,拜剑堂弟子更是长剑出鞘,只待堂主一声令下便会一拥而上。猛然间只闻一人大喝一声,铁拳挂风,已如山崩海啸一般击向仇铁掌,正是性如烈火的雷啸。仇铁掌眼见这一拳势道猛恶,急忙挥掌拍出,拳掌交击发出砰然一响,声如裂棉。仇铁掌借势轻飘飘地退了开去,将那开碑裂石的劲力尽数泄去,但雷啸急怒之下说什么也不肯退开半步,刹那间只觉体内五脏如焚。原本是半斤八两的二人过招,雷啸倒吃了不小的亏。
  “且慢动手!”钟良月这时才开口说话,他眼中闪过一线沸然的光芒,一字字地道:“还是我来!”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明白了“江湖”这两个字的含意,纵然你无意争名夺利,纵然你厌恶打打杀杀,但人家还是会欺上门来。愈是软弱愈是受欺,这样的欺压,这样的凌辱,又怎能不拔剑一击?
  人生在世,这样的奋然一击本非所愿,却必不可少!
  锵然一响,激扬剑已经被他回手拔出,高高举起。
  陈长老双目一张,鼓气喝道:“拜剑——”钟良月双手高举长剑,只觉全身热血如沸,自这一刻起,钟良月再也不是从前的花少钟二爷!
  “拜见堂主!”堂中子弟齐刷刷地一个头磕在了地上。“拜见堂主——”院内和院子外立着的几百号弟子一起齐声呼喝,那声音此起彼伏,竟如连绵不绝的山呼海啸一般。
  仇铁掌眼见这等声势,心下也是一寒。钟良月就在这风云异色、惊天动地的呼喝声中,将长剑举若眉齐,剑上“激浊扬清,嫉恶好善”的八字金错铭文立时映入眼内。这句《贞观政要》上的古训他早不知看过多少遍了,却从未如这一次一般热血沸腾。他将激扬剑稳稳一立,向仇铁掌道了声请。仇铁掌见了他眼中那逼人的寒芒,不知怎地他的双手就出了一阵冷汗。
  “姓仇的,”发话的还是凌横云,他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逼人寒意,“两日之后,便是我风云阁和拜剑堂对决之期,若是钟堂主此战给伤了半根毛发,老夫便会向阁下讨个公道!”仇铁掌给他话中的杀气逼得浑身一冷,他不知为何这风云阁主屡次向着拜剑堂说话。但这时他已经无暇回答,钟良月的眼睛已经射过来两道剑一般的光芒。
  仇铁掌忽然动了,先下手为强,只要战败钟良月,他仇铁掌就成就了大功一件!他生得干瘦如猿,练得也正是通臂六合猿功拳。这时急跃如猴,一出手就是猿功拳中发力最猛的蟹形手。钟良月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眼见掌到,竟不避不让地大喝一声,反手一剑刺向仇铁掌眉心。宁为玉碎,力争先手,正是玉碎剑法的精要。
  仇铁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化拳为爪在剑上一格,将长剑霍然荡开。众人闻得掌剑一交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均是一惊,才瞧见仇铁掌手上乌光闪闪,竟是带着一副钢抓。
  钟良月一剑不中,毫不停歇,剑光如怒涛惊洪,直向仇铁掌身上卷来。
  这时他激愤之下所使招术竟然全是有进无退、先死后生的必杀之招。这剑上是凝着父兄的精气呀,他体内也有一股愤然之气勃勃腾起,只觉和这把剑一起跃动一起挥洒的不单是自己,还有所向无敌的父亲和兄长。他这般不顾生死的愤然出剑竟然大见成效,数十招之间逼得仇铁掌自保不暇。群豪中少林德融大师、凌横云诸多高手见仇铁掌以长凌弱,已觉不堪,待见他此时纵高伏低一味躲闪,更不禁连连摇头。
  此时最急的正是这抢先出头的仇铁掌,本来他算准了花少钟良月只是个纨绔子弟,只消逼得他动手就必可胜券在握了。可此时这钟良月剑法狠辣,招术刚烈,哪里是什么花花公子,分明是江湖罕见的杀手剑客。他心神一怯,招法更见散乱,激战中猛闻钟良月大喝一声,剑如匹练,当头劈下。仇铁掌却心头一喜,这一招“当头棒喝”他已经是第二次见钟良月使出,眼见剑到,他的身子一转,左手疾翻,钢抓已经挂住了激扬剑,右掌化拳迅疾无比地劈了出去。
  众人眼见这一拳阴狠无比,全不禁惊叫出声。蓦然间钟良月大喝一声:“石破天惊!”霍然反身,身似游龙地一转,长剑一吞一吐,迅猛如电地反从腋下穿出,直刺向仇铁掌的咽喉。这一招原是玉碎剑法的三大绝招之一,他自幼苦练,便在父亲面前也练了不下百十次,每一次总是惹得老父皱眉叱骂,从无一次成功。当此性命攸关之时,心神激荡之际,他却忽然领悟到了这一招的神髓,抽剑、翻身、避敌、出剑竟是一气呵成,委实是有石破天惊之势。
  仇铁掌拳出如风,堪堪打到钟良月的肩头,但钟良月的长剑已经电一般刺向他咽喉。仇铁掌惊骇之下,不由嘶声大叫。钟良月闻声却猛然一惊,暗道:“这人不过只是口舌尖厉,我又何必取他性命?”长剑急收,但他剑上功夫到底不扎实,疾刺疾收之下,身子一个踉跄,长剑还是在仇铁掌胸前划出了一条血痕。
  哪知仇铁掌却不收拳,右拳才堪堪走空,左手一记钻拳猛然击向钟良月背后命门穴。众人怒喝声中,那拳已如鞭子一样击到。便在此时,一个高大人影已如猛雕擒羊一般从空而落,双掌一搭一吐,只闻一声惨呼,钟良月和仇铁掌的身形登时分向两旁跃开。
  纵身跃来这人正是风云阁主凌横云。他托在钟良月身上使得是个柔劲,不过将他身子轻轻送了出去,吐在仇铁掌肩头那一掌却是劲猛十足的刚力。仇铁掌受此一掌,竟然疾飞出去,直贴在大堂中的一根明柱上,然后象一张画一般缓缓滑了下来。凌横云眼中吐出冷电一般的光芒:“人家饶你一命,你却突使偷袭!京师武林之中可容不得你这猪狗不如的人物!”这时候才有忠义盟的弟子悄悄上前将仇铁掌扶起,只见他四肢瘫软,却是双手双腿的骨骼已经被凌横云一招之间尽皆震碎。众人眼见凌横云这一招之中,竟能分使出一刚一柔两种劲力,无不叹服,一时之间彩声如雷。
  凌横云却回身过来,望向钟良月,捻髯颔首道:“恭贺钟堂主初战告捷!”钟良月收了剑,淡淡地道:“多谢援手!”一眼之间,瞥到凌霜雪正向他望过来,满眼关切之极的神色,他心中不由一暖。
  “不必客气,钟家子弟,总是出人意料!”凌横云哼了一声,眼中目光渐渐变冷,缓缓道:“我只是不愿意两日之后找不到对手而已!”钟良月却只微微一笑,这一战之后,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道理:只要你全心对待,人生的大苦大难,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这时雷啸闪到他身后,低声道:“堂主当真神机妙算,这……风云阁真的给咱们耍了个女伴男装的花招,属下要不要这就派人将那女子轰出去?”钟良月如遭电击,急忙回身喝道:“不成!”
  七、破釜沉舟
  钟良月急步赶到紫烟桥下时,却见凌霜雪已经笑盈盈地立在桥下了。“哼,这时候才来,我只当你庆功酒喝得酩酊大醉,早将人家忘得一干二净了!”话是这么说,她脸上却是一副欢喜之色。
  钟良月心中一阵感动,却又有一阵怅然。他这时刚刚经历了一场险难,不由倍觉人生的好景难得,眼见夜风微凉,凌霜雪似乎是不胜轻寒,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肩头,更增了许多惹人爱惜的楚楚可怜。他心中一热,猛然挥手将她搂入怀中。凌霜雪啊的一声轻叫,钟良月已经张嘴向她樱唇吻去。凌霜雪娇羞无限,想要抗拒,却又觉浑身酥软。两个人火热的双唇接在一处,心底都生出一股无比欢欣无比甜蜜之感,只觉人生若此,复有何求!
  天上的星河日月在这一刻都停止了流转,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两人才缓缓分开。钟良月才长长一叹。凌霜雪见他脸上渐渐又写出了一点愁意,不由抓住了他的手,道:“良月,我知道你为何叹息,这一件事在我心中也是揣摩了好久,”两个人心意相通,钟信死于凌横云之手,这就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一条天河,何况还有钟良月与凌横云两日后的刀剑对决,她接着说,“但是我真的不信是我爹杀了钟信!”钟良月不语,心中仿佛有千溪万流冲荡不休。这些日子来他不是没有想过,甚至是想破了脑袋,但往往觉得已经想出了一个头绪,一转眼间却又找寻不到了。凌霜雪又道:“那天和你斗曲之后从梨花院回去,我见到了爹爹,瞧他那神色根本就不似刚刚力战之后的样子!还有,在钟信被杀前的十几天中,我常常在风云阁看到他,有时他还和我爹在一起喝酒……”说到这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玉颊红生,欲言又止。
  “什么,竟有这等事?”钟良月张大了眼睛,有如看到了真龙的叶公。“不错,”凌霜雪点了点头,“爹爹素来眼中无人的,对你哥哥却是高看一眼。他们每次见面都是背着旁人的,瞧他们神神秘秘的模样,倒似是商议什么万分紧要之事……还有,爹爹对你也是不错,他还让我……”她说着竟又忸怩起来。
  钟良月更奇,急问:“要你怎样,嫁给我么?”凌霜雪呸了一声:“爹爹说拜剑堂的人多有些马马虎虎,便让我多护着你一些!”钟良月笑道:“所以你便常常暗中护着我,那晚更是随着我到了梨花院,将我拖死狗一般拉了出来。”凌霜雪想起那晚情形,心中反生出一阵缱绻春意,不由噗哧一笑。
  钟良月问:“所以你觉得你爹爹根本不可能杀钟信?”凌霜雪点头:“但奇怪的是爹爹竟然承认他杀了钟信!任是我怎么追问他只是不说,问得急了,他便将我训斥一顿,说什么这是天下大事,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该当问的。你只管照顾好钟良月便是了!”钟良月听他这么一说,想起凌横云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只怕和自己的老父差不了多少,奇怪之中又觉颇为好笑。凌霜雪又道:“我思前想后,就觉得只有一个人最是可疑,那便是庾寒烟!”钟良月默然不答,一只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心中的诸般思绪有如野马奔泉般一起奔涌上来。凌霜雪接着道:“我觉得这人心计好深,说不定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控制住了爹爹,让他承认杀了钟信。其实真正动手杀钟信的人却是这位庾二当家的,可惜他却不能在拜剑堂内服众,便只得抬出你来……”一阵风吹过来,将凌霜雪的秀发拂起,丝丝柔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弄得他脸上一阵发痒。钟良月一反手,抓住了那秀发,忽然想起一事,道:“那晚你去'请'人家江姑娘时,是不是她正在洗澡?”凌霜雪给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恼了,伸手扯住了他的耳朵:“人家跟你说这要紧之事,你却又去想你那天姐姐!”钟良月吃痛,不由叫了一声:“放手!我是说,那晚她落在我怀里时,头发明明是干的。象她这样的绿云扰扰,要全晾得干了,怎么也要大半个时辰!”凌霜雪听他说得在理,才停下了手,问:“那又怎样?”钟良月的眉头渐渐皱起,心底的万千思绪渐渐拢成了一条线。沉了片刻,他忽然双眉一展,道:“我觉得最可怀疑的人却是这位终日娇滴滴的江姑娘!你信不信,若是此时咱们去梨花院,她必然还在那里洗澡!”凌霜雪本来想啐他,但见他说这话时神色端重,不似说笑,才道:“这江姑娘会杀了钟信?”钟良月缓缓摇头:“这可就难说得紧了,咱们这就去夜探梨花院,去瞧个究竟!”
  这时月上中天,梨花院内已经没了客人,整个院子给明月铺了一层银子般的光,就显得幽静神秘。
  二人轻手轻脚地跳进了院内,刚刚将手抵在那暖阁的纸窗上,忽然院子中就响起了一阵汪汪的狗吠。凌霜雪素手一扬,金光闪处,那畜生呜的一叫,随即伏倒在地,无声无息了。
  “谁?”阁内响起一声娇叱,随即就是一阵哗哗的水声。
  “天姐姐,是我!”钟良月低唤了一声,推门而入。那门给里面锁住了,他掌上加力,震断了里面的门闩,和凌霜雪闪身挤了进去。
  只见屋内灯影摇红,江瑶天身上裹了一袭红衣缩在床脚,脸上花容失色,那水缸内果然水摇花荡。钟良月笑道:“梨花院落融融月,温泉水滑洗凝脂。天姐姐见了我们,怎地这样害怕?”江瑶天才定了定神,道:“你们不声不响地便闯进来,可不吓了我一跳?”钟良月紧紧盯着她,笑道:“让你担惊受怕的不是我,只怕是这个人!”说着大踏步走到床角的那个大箱旁,猛然用力掀开了箱盖。
  “不——”江瑶天近乎绝望地呼喊了一声。箱盖翻开,里面黑洞洞的,却现出一个暗道来!
  钟良月退开一步,低唤了一声:“兄长,请现身一见吧!”凌霜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你说钟信在里面?”钟良月摇头道:“这个我也拿不准,到里面搜上一搜就清楚了!”暗道中忽然传来一声低笑:“二弟,我倒是小窥你了!”人影一闪,屋中忽然多了一人,一身玄衣如铁,身材不高却很结实,一张脸有些清瘦了,但双目却炯炯如电,正是刚出罢大丧的拜剑堂大堂主、钟良月的兄长钟信!
  凌霜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张口结舌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钟良月眼见钟信的眼窝已经有些凹陷了,一头长发散乱的披在肩头,发梢竟已隐现丝丝白色。他不由吃了一惊,道:“你、你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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