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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边上的纤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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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母道。
  “待会儿去看看!”谢母道。
  “看他?连儿子你都不看,你倒去看他!”谢母没好气的说。
  “我那时不是没空吗,现在不是有空了吗!”谢父说。
  子云妈也不再说什么,只嘟囔着谢子云在学校里怎样了。谢父自知理亏,在旁边一声不吭的蹲着。
  医院里,谢大宝正躺在床上吊水,他老婆在旁边拿包了冰块的布给他压伤口。 冰凉的布碰上那伤口。谢大宝就杀猪般的叫一声:“疼死了,我的妈呀!”
  王麻子点了一根烟笑道:“疼什么,,现在不疼,呆会儿就把你疼死了,现在多疼一会,回去就好了。”
  小张在旁边问道:“他什么时候能好?”
  “这个豆季他都要享清福了,你这小子就是想躲懒!”王麻子朝谢大宝看看道:“你看那肿的,这小子倒也结实,那样摔下去!”他拿手比划着说:“竟还没伤到骨头,只是点皮外伤,吊两瓶水再躺半个月包你好。”
  谢大宝眦着呀瞪了王麻子一眼,挣扎着说道:“怎么不叫你受一下这滋味,比你妈的拿刀子叉人还痛快,想不想试一试?”豆大的汗滴从他的前额滴下来,,小张拿毛巾给他擦了擦,他伸手挡了一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给我弄点水来,嘴唇干的难受。”他单手撑着床板坐起来,望着窗外的雨,问他媳妇道:“场上不还有豆子么?”
  “有啊,扔在哪淋着吧!那场豆子没了不打紧,你当时要是出了什么事,叫我还怎么过——”
  “再另找个呗!”他苦笑道。
  “找你呢!”他媳妇故意按一下那伤口,谢大宝立刻滚道:“妈呀,疼死了!”
  “叫你再说………”
  王麻子拉了小张一把笑说:“人家两口子打情骂俏,你怎么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呢?”
  小张红着脸说:“我还没结婚呢——”
  “那你该好好学学吧!”他又将小张推了一下。
  这时,谢父打着伞从外面进来,王麻子笑道:“呦!谢老哥,多少天没来了呢,今天哪儿有毛病呢?”
  “来看他呢!”谢父指指谢大宝道:“怎样了?”
  谢大宝忍痛笑道:“没啥,就是倒霉,人倒霉,就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又说:“你们去看那机子怎样了?这会儿还没来得及问小张呢!”
  “还能怎样?现在货少人多,抢还抢不到手呢,刚进来十台就被人买了六台,你说还能怎样呢?人家还怎么租给咱?”谢父愤愤地说。
  “前些天九万,今天又长了五千了!”小张补充道:“没办法,我看你们还是拿刀割吧!”
  “我早就说过了,总还是要拿刀割的!慢慢割吧!”谢大宝道。
  “你没摔前,我倒没听你说过,摔过了你倒要割了。反正又累不到你!”他媳妇道。
  “就算我想躲懒,我也没办法的,再说我好歹也算个因公负伤吧!”
  “你话说的太多了,休息会儿!”王麻子道:“累着了那伤口,迟迟不肯好!”
  谢大宝看了王麻子一眼不再说什么了。
  第九章
  收过黄豆,下了第一场雨后,平原上的农民就开始种冬小麦了,村里的地分散在村庄的四周,谢光家在靠近渔场的地方,有一处一亩大的田。
  太阳快落地的时候,好像都把热量回收了一样,空气变的冷起来,谢光喝了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凝重的地气,从远处地平线下升起来。他缩缩身子感到有些冷。忽然一道黑影从他头顶掠过,朝不远处的苇塘里扑去,苇塘里一只野兔一跳一跳的忽现着身影。
  “这个倒霉鬼!”他说道。
  老鹰扑下去时,从身边溅起一阵灰尘。苇塘里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一只浑身带血的兔子朝他这边冲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家伙已从他脚边窜过去了,消失在暮霭中。苇塘的一丛荆棘旁,有个黑色的东西一动一动的挪着。他跑过去见那只浑身黑色的鹰正在那里匍匐着朝前挪。锐利的双爪上沾满了鲜血,翅膀上直愣愣的扎着许多大刺。显然这只鹰抓住兔子时,被兔子拖着从荆棘丛中跑了过去。
  “还嫩了一点!”谢父笑道:“皮毛还没全被脱掉,算你走运了——这个笨鸟!”
  他伸手刚想去碰它。那只鹰忽然一调头猛啄过来,吓得他赶紧缩回手。“倒是只好鹰,挺厉害的!”他笑着打量它:“怎么被老兔子害了?”
  他绕道那鹰后面,找了块石子,朝鹰前扔去,那鹰愤怒的朝石头扑去,忽然又栽倒在地。这会儿,谢父脱下外衣猛扑上去,包住了那鹰,顺势一手叉头,一手抓住脚脖子牢牢的逮住了它。
  “可把你逮着了!”谢父又兴奋的提着那鹰说。
  鹰脖子和爪子都被叉住没办法动弹,只是身体拼命挣扎,一抖一抖的发出有阵阵凄厉的叫声。几只在树梢上栖息的鸟也被这声音吓飞了。这时太阳已落了下去,风翻过一个个坟冢冷飕飕的朝他吹来。他不由的抖了抖身子,只把鹰抓的更紧了。
  他正朝回走着,忽听背后有人叫:“谢老哥,谢老哥!”回头看见一个人手里拎着一个滴血的东西跑来。
  “见鬼了!”他惊恐的想。两腿登时像被什么东西钳住了,只感到一阵阵发酸,却不能动。“无头女尸——吊死——没脚——”他吓的眼前一片模糊。
  等那人走近了,他才看清那人穿一件格子衬衫,敞了领口,右手撸着袖子,左手提个血淋的兔子。
  “刘七,你差点吓傻了我!”
  那鹰在他说话的时候突然拼命挣扎,尖啸不已,谢父只得死死握住不放。
  刘七气喘吁吁的说:“你走的真快,像个鬼,我累死了才撵上你!”
  “你撵我干吗,我离老远见你手里那兔子,倒以为哪个无头鬼来找我索命哩!”
  “我正要说呢!”他晃晃手中的兔子,那死兔子身上血还未流尽,正一滴一滴从他手缝里掉在地上,他继续道:“刚才我正在那塘边喂鱼呢,忽然这个家伙摇摇晃晃的跑过来,一头栽在这草里。我拾起一看它背上那片被撕烂的肉还沾了两根粗毛,估计鹰抓的,它跑的掉就说明那鹰也好不哪里去!我就顺着血追过来,就追上你了——”
  “鹰!”谢父朝在手中不停挣扎的瞅了瞅。
  “你弄它回去,又喂不好,去要么杀掉吃了!咱俩换吧,这兔子也够肥的,那鹰杀了多可惜,而且都是肉,哪不一样,这鹰我拿回去养养,看看能不能驯服它,顺便也让你看看我驯鹰的本事!”
  他洋洋自得的抓着鹰跑了。
  第二天谢父去种地的时候顺便到渔场看了那鹰。
  刘七把鹰关在铁笼里,那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死了一般。
  “它死掉了!”谢父惊奇的道:“你怎么把它养死了——才一夜工夫?就是我,也要等到今天中午才杀掉啊!”
  “没死,睡着了!”刘七懒洋洋的笑道。
  “睡了?”谢父用手碰了碰那笼子,鹰仍一动不动的躺着。“它怎么不动,吵不醒么?”
  “我说没死就没死,昨晚上我给它吃了安眠药!”
  “它吃——?”
  “恩,它呀,饿急了!我把安眠药包在肉丸子里,它一口就吞下去。 饼一会就晕了。然后我用镊子一根一根的把扎在它身上的刺都拔掉,又找了些碘酒抹上去!”他边说边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说:“这是我刚买的药,给它预备着的,不过它不能常吃这玩意儿,脑袋那么小万一要吃坏了怎么办,可就白费我一番苦心了!”
  “那你怎么驯它呀!”谢父不由的抹了抹下巴:“它又不是人,这种野东西,性烈的几下就撞死了!”
  “废话,要好驯人人都能驯了,哪里还用我——”他白了一眼谢父道:“现在急什么它浑身都是伤,让它睡几天伤好了在驯也不迟!”他掏出烟凑在火柴上点着了,又递了一根给谢父。
  谢父忙道:“我不抽烟,马上还要干活呢,只是顺路来看看你怎么驯鹰!”
  “停几天吧!”刘七笑道。
  这时那鹰突然动了一下,接着睁开眼睛凶光回射,‘扑棱’一声纵翅一飞,晃荡一下撞在笼子上。它伸长脖子怒吼一声又用力拍翅欲飞,又被撞了回来,然后发疯般的吼着啄那鸟笼子。
  刘七笑了笑,从笼子上取那块肉,朝肉里塞了一个药丸,迅速的从笼子缝中塞了进去。
  鹰闪了一下,一口吞了肉块,又继续啄笼子。“它饿了!”刘七吐口烟道:“小痹乖可不能给你吃多,你受不了的!”
  药很快起了作用,鹰无力的扑了几下翅膀,又沉沉睡过去。
  谢父在一旁看着心想:“真比照料个儿子还仔细呢!”一面道:“又睡了吗,我也得忙活了。等它养好伤后我再来看!”
  刘七追出来道:“昨晚那兔子呢?”
  “剥着吃了,死兔子,不吃留着干吗?”谢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这么快就吃掉了,也真性急!”刘七在后面喃喃自语,仿佛人家把那死兔子拎回家关在笼子里养几天再吃才合情合理。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晨雾却未散尽,一排排农民高挽着裤脚在依稀可辨人影的雾中像会活动的雕塑一样或弯腰或直立地干活。上了大盘的拖拉机烟囱里咕咚咕咚的冒着烟,像浑身发黑的老水牛在黄地上拼命的挣扎。谢光吃力的翻过河堤弯下腰拧掉了沾在裤上的露水,一溜小跑到了自家地里。谢母正在那里称麦种,见他来了说:“跑哪去了,你不是看一下就来么,这太阳都头顶上了,你看哪家还不快干完?”
  谢光笑道:“急什么,这点地一会不就干完了,跟你讲件事儿,让你高兴高兴!”他突然停下来不说了。
  “你怎么啦,有半截没半截的——”
  谢光冲他笑了一下说:“干活吧!吧完活再说!”谢母被他弄的哭笑不得,只说:“种子称好了!今年种25斤一亩吧!”
  “随你便,你看怎样就怎样,这地少一点20斤也可以,多点30斤也可以,每年种的不都是这个数么,还用问我?”他扫了眼谢母道:“过来一下,把那个播种机镙丝拧紧——”
  他把种子倒进播种机里,然后摇开拖拉机对谢母道:“到那边等着去,把口袋什么的都背到坝上去吧,过会给你说件事——”
  他挂上挡摁住机把朝前去了。
  谢母背着小半口袋麦种上了坝顶。
  坝子那边淮河仍在那里万古不变的向洪泽湖流去。她十分惊讶它哪来那么多的水,一年四季的留个不停。河上一条条小货轮满盖着帆布来往穿梭着,船上的白色风车随着风呼啦啦转动。时不时有几条捕鱼的小船载着网从大船旁边撑着身子挤过去。她回头望去,坝子底下躺着一堆慌乱的碎石头——当年为神龙降雨而建的祠堂经历了千年的战火盗寇之后,终于在最后的一场浩劫中彻底的毁灭了,能抢能运的东西都不知被弄到了什么地方,只剩一段烧毁的破墙根。后来不知怎的来了个商人以五千块钱的价格从村里有家买走了一块垫床腿的石头——据说它是祠堂墙上来的。于是那半截破墙根也在一场疯狂的拼抢中成了一堆瓦砾。又经过几年的风雨,上面早爬满了斑驳的青苔鲜,到了秋天都成了土一样黄的东西了。然后是一排水泥的电线杆直棱棱的只在土里,电线杆那一片是黄土地,大概也是沾了点黄土高原的脾气吧!
  黄褐色的土块在机器的碾压下逐渐松散破裂。原本高大壮实的的农人在离老远的坝上眼里,一个个都成了童话世界里的黑黑小不点儿,遍布在土地上的每个角落里,他们都在角落里默默的在各自承包的土地上耕种,世世代代靠一点微薄的收成来养家糊口,繁衍生息。然而就是这些终日面朝黄土被朝天的人,一点一点的改写和创造这片古老土地的历史。
  她家地前有一片苇塘,里面野生的蒲草已枯萎了,原来狭长绿色的叶子变成了灰白色的干草聋拉下去,只剩下硬挺的秆子支撑着蒲棒在深秋的风里不停的摇曳,与干涸露底的池塘映衬在一起迷乱着人的眼。她看到她男人头顶上的天空里有一大块白云悠闲在漫步,太阳光使它闪闪发亮。有一阵风挟着沙土朝这边刮来,吹的眼睛很疼,她赶紧背过身去使劲的揉。等她睁开眼再转过脸来时,谢父已开着机子上坝子来了。
  “好了么?”她问。
  “当然好了,我早跟你说过这一点儿地还能经的住种吗,把口袋放在播种机上吧!”谢光放开离合器冲着她笑道:“你慢慢跑!”
  “你别太高兴了,下午坝南还有几亩地等你呢!回去把先炉子打开,然后抓点麦子喂鸡,还有那鸡窝里鸡蛋收一下,别让狗偷吃了!”她在后面扯着嗓子喊。这时一辆摩托车飞驶过,她大张着嘴吃了口风沙,呛的眼泪鼻涕一起下,她蹲下去朝摩托车狠啐几口:“死了儿子的不要命啦!”
  谢父到家时发现门上贴个小纸条,他揭过来一看:
  “姐夫,姐:
  后天我家小子过六周岁,我来请你门喝酒,你们不在。听邻居说,你们种小麦去了,我还要去请别的亲戚,不等你们回来,请见谅!
  二弟!“
  “又来掏咱腰包了,——哎,现在这世道,什么样都有,我家孩子也过什么六周岁十周岁的也没摆什么酒席!”他一边打开炉门一边自言自语。
  “噢,过六周岁呐!那小子都六岁了么?”谢母回来后看了纸条嘟囔道:“怪不得咱们都老了呢,后天怎么去?”
  “我把你送到街上,你坐车去就是了!”谢父朝床上一躺:“做饭去,都十一点半了!”
  “你不去?”
  “我,不了,你自个去吧,我还怎么去?这一院子鸡狗的都得看着!”谢父朝她摇摇头:“我早叫别喂这些鸡啊狈啊的,你总是不肯。这下好了,咱俩总有一人被拴在家里,哪都不能去!”
  “你就光张着张嘴,只会说人家不是,你怎么不想想不喂鸡你天天哪来鸡蛋吃?现在鸡蛋这么贵,你舍得天天去买着吃?”
  她男人顿时被噎的说不出半个理由,吃人家嘴短,干瞪眼没办法。
  第三天上午,谢母去她娘家给她侄子过六周岁。谢光骑车回来家走到渔场时,见一大群人都围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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