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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镝风云录-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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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的一声,剑杖相交,震得那少年虎口欲裂,长剑几乎掌握不牢,胸中气血翻捅。饶是这少年艺高胆大,也是不禁大惊。要知在刚才的一场恶斗过后,他的气力已是不加,但岳夫人的气力却胜过和他最初交手之时,怎能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里想道:“这泼妇敢情是疯了,怎的气力大得如此出奇?”

看来岳大人的确像是失了理智,她一杖荡开少年的长剑,余势未衰,倏地杖头一转,戳向奚玉瑾小腹的“血海穴”。这一下可完全不似手下留情的样子了。“血海穴”乃是人身三十六个死穴之一!

幸亏奚玉瑾早有准备,而岳大人这一杖已是强弩之末,奚玉瑾才能闪开。在那间不容发之际,她飞身一跃,拐杖呼的一声,从她脚底扫过。她虽然没给打着,但在掌风激荡之下,身形落地,也是不由自己地打了几个盘旋。

奚玉瑾身形未稳,要是岳夫人跟着立即一杖打来,奚玉瑾决计躲闪不了,耶少年失声惊呼,连忙回身为她救招。但高手搏斗,只争瞬息之机,他回身救招之时,奚玉瑾早巳在岳夫人杖影笼罩之下,哪里还能及时赶到?

不料岳夫人的龙头拐杖高高举起,第二杖却并没有向着奚玉瑾再打下来,而是停在半空。忽地好似哭喊似的,嘶哑着声音叫道:“我的宝贝女儿,快来亲亲妈妈。你不要怕我,不要怕我呀!妈怎舍得打你呢?”拐杖顿地,跑上来扯奚玉瑾,竟是把奚玉瑾当作她那早已死去的女儿了。

“嗤”的一声,奚玉瑾的衣袖给她撕去一幅,心中的害怕,实是难以形容。她把宇文冲的死讯告诉岳夫人,原是想她乱了心神,好让这少年可以取胜的,岳夫人的发疯在她意料之中,但发疯之后的可怖,却还超过她的想象。

少年生怕奚玉瑾道她毒手,如影随形的连忙扑过去,唰的一剑,刺向岳夫人背后的“风府穴”。

岳夫人大了理智,但听风辨器的本领并没失掉,少年这一剑悄没声的刺来,仍然给她反手一拐架开了。

岳夫人忽地哈哈哈大笑三声,叫道:“我认得你,你是车卫!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龙头拐杖暴风骤雨般地打来,已是完全不依章法。这少年是个武学行家,情知只要自己能够支持一些时候,必定可以获胜。

但问题在于岳夫人发疯之后,气力大得出奇,拐杖打来,虽然不成章法,他只怕也是难以再过十招了。

奚玉瑾叫道:“这泼妇已是发了疯,难以力敌!”

那少年道;“不错,咱们快跑,各走一方!”

岳夫人叫道:“好呀,你是我亲生的女儿,你也骂我?好呀,你是我的仇人,你就想这样轻易地跑了?”

她似乎是在想,去追“女儿”的好还是去捉“仇人”的好,略一踌躇,终于向那少年追去。

奚玉瑾跑出数十步开外,叫道:“岳夫人,我跟你回家,你来给找带路呀!”那少年也在叫道:“不错,宇文冲是给我杀掉的,有胆的你来找我报仇吧!”两人都想把岳夫人引到自己这一边来,好让另—个人安然逃跑。

奚玉瑾正想又跑回去引岳夫人追她,忽听得蹄声得得,来得有如骤雨,抢头一看,只见四骑骏马,正在跑上山坡。

这四个人穿的都是军官服饰。奚玉瑾认得其中一个乃是曾经参加过围攻百花谷之役的管昆吾。管昆吾本是独脚大盗。行为介乎邪正之间的。不知怎的,在百花谷之役过后,却受了官府的招安,做了扬州知府岳良骏手下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官。

管昆吾哈哈笑道:“奚姑娘,你回来了。我们的知府大人正要请你去会他呢。”

另外—个军官叫道:“咦,知府夫人也在这儿!喂,喂,岳夫人!这女娃儿是金鸡岭一党,把她先拿下来!”

管昆吾道:“夫人或许是要捉另一个更重要的人犯。这女娃儿咱们四个人难道还怕对付不了,用不着麻烦她老人家了。”

管昆吾是左臂刀的好手,奚玉瑾自单打独斗也未必准能赢得了他,而另外那三个军官看来亦非庸手。

奚玉瑾一咬牙根,当机立断,先发制人,迎着正在向她跑来的一骑快马,扑将过去。脚尖点地,倏地跃起一丈多高,唰的一剑,便向那人凌空刺下。

那人的武功比起奚玉瑾是稍有不如,但骑术却是甚为精妙,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个镫里藏身,足挂雕鞍,身子钻过马腹底下。只听得“嚓”的一响,奚玉瑾一掌劈下,劈烂马鞍,马背也给她的剑锋划过,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那匹马负痛狂奔,马上的骑客则早已滚在地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管昆吾和另外两个军官已是跳下马来,一柄月牙弯刀,一柄厚背斫山刀,一对流星锤,同时向奚玉瑾打米。奚玉瑾使出浑身本领,闪展腾挪,一招“夜战八方”的剑式,架开管昆吾的左臂刀,流星锤和另一个人的月牙弯刀则都是给她闪开了。

不过数招,那个坠马的军官亦已爬起身来,加入战团。使的是一柄长剑,剑术不及奚玉瑾的轻灵迅捷,但剑风虎虎,剑光霍霍,劲道却是比她有力得多。奚玉瑾以一敌四,焉能抵挡得住,转眼间圈子越缩越小,迭遇险招。

管昆吾笑道:“奚姑娘,你要拼命,我倒是有怜香惜玉之心,舍不得你这样标致的姑娘送命呢。我劝你收剑入鞘,乖乖的跟我们走吧,我们不会难为你的!”

奚玉瑾斥道:“放你的屁!”喇唰唰连环三剑,向他疾刺。无奈力不从心,剌不着管昆吾,险些还给另外一个军官的月牙弯刀斫着。

奚玉瑾把心一横:“与其落在他们手中,不如自己死掉。”打算拼到最后关头,拼得一个就是一个,当真拼不过的时候,便即回剑自刎。

正在十分危险之际,忽见岳夫人披头散发,飞跑回来,那匹受了伤的马,也正在朝着她的方向跑去。管昆吾叫道:“夫人小心。这个女娃儿我们对付得了,用不着你老人家来帮忙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耶匹马发出暗哑的嘶鸣,突然便像一堆烂泥似的卧倒地上,原来是岳夫人一掌把它的头颅击碎。

管昆吾这才发现岳夫人神色有异,和平时“雍容华贵”的“知府夫人”竟是完全两样。

管昆吾呆了一呆,说时迟,那时快,岳夫人已似旋风一般卷来,叫道:“好呀,你们都是我的仇人,还要欺负我的女儿,嘿嘿,哼哼,你以为我们母女是容易给人欺负的吗?”

管昆吾大吃一惊,心道:“敢情夫人竟是疯了?”那个使长剑的军官叫道:“夫人,你怎么啦?”“怎么啦”三个字刚从口中吐出,忽觉颈项如给铁箍箍住,底下的话说不出来,登时气绝。

管昆吾见机得早,慌忙逃跑。另外两个军官发觉不妙之时,却已迟了一步了。他们分向两边逃跑,岳夫人身形—掠,抓着那个使月牙弯刀的军官,举起他来,一个旋风急舞,抛将出去。那军官一声惨叫,显然也是不能活了。

说时迟,那时快,岳夫人一个转身,几个起伏,又已追上了右边那个军官。那军官活命要紧,也顾不得她是什么“夫人”不“夫人”了,他一听得背后劲风飒然。便把流星锤飞出,明知岳夫人武功高强,这对流星锤伤她不得,只盼能够挡她一挡。

岳夫人哼了一声喝道:“什么东西,胆敢和我动手!”龙头拐杖一挥,当的一声,那对流星锤疾飞回去。那军官可是没有这个本领接回自己的流星锤,天灵盖给记星锤打个正着,登时也是一命呜呼。

奚玉瑾在她追那两个军官的时候,早已悄悄地钻进茅草丛中躲起来。岳夫人望不见她,嘶声叫道:“我犯了什么罪过,女儿也不认我!”那个少年正跑回来,叫道:“你的女儿早已死了!”

岳夫人似于恢复了两分清醒,忽地一声狂吼,追上一匹奔马,跨上马背,疾驰而去,不多一会,前面又是传来一声惨呼,是管昆吾惨叫的声音。奚玉瑾瞧不见,但料想定是管昆吾也给她打死了。

奚玉瑾定了一定心神,从草丛里钻出来,和那少年相见。一时之间,却是不知与他说些什么话好。

那少年微笑道:“奚姑娘,你受惊了,这都是我连累你的。”

奚玉瑾道:“你是什么人我都未知道呢,说什么连不连累。你两次帮我的忙,我倒是应该向你说一声多谢呢。”

那少年笑道:“奚姑娘好眼力,不错,我正是那一晚在金鸡岭上给你怀疑是奸细的入。我姓赵,名叫—行。”

奚玉瑾道:“赵大侠,那天晚上你帮了我们的大忙,却何以不肯和我们见面?”

赵一行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奇怪我的行径为何那样诡秘,这个,这个说来话长!”

奚玉瑾想起“文浅言深”这句老话,说道:“你不方便说的,不说也罢。咱们就此别过。”赵一行连忙说道:“不,不,奚姑娘,你等一等。”

奚玉瑾停下脚步,说道:“怎么?”赵一行道:“我送你回家。”奚玉瑾道:“用不着。”赵一行笑道:“你总不能站在这里听我说一两个时辰吧?”

奚玉瑾道:“哦,你是要把你的事情告诉我了?”赵一行道:“我并没有说不告诉你呀,只不过我预先告诉你说来话长而已。’

奚玉瑾这才知道是自己性急误解了他的意思,笑道:“我还只道你是不方便说呢。柳女侠你也没有告诉她。”赵一行笑道:“咱们现在也算得是患难之交了,奚姑娘,你不嫌我高攀吧?”

奚玉瑾面上一红,说道:“你是金鸡岭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了。你的本领远远在我之上,说起‘高攀’,还是我高攀你呢。”

赵一行心里乐孜孜的,说道:“奚姑娘,你太客气了。你的聪明能干,我是十分佩服的。”奚玉瑾笑道:“咱们别互相标榜了,说吧。”

赵一行道:“咱们既然算得是患难之交,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柳女侠那儿,暂时我倒是不便向她详言,将来也还是要告诉她的。不过我猜想她一定也已经猜到我的来历了。”

奚玉瑾不由得又是面上一红,想道:“柳姑姑要给我撮合的那个男子,恐怕十九就是他了。”好在是在黑夜之中,赵一行瞧不见她的窘态。奚玉瑾微笑说道:“可我还未曾知道你的来历呢。”

赵一行道:“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了。你听过屠百城这个名字么?”

奚玉瑾道:“你说的是冀北人魔屠百城么?”

赵一行道:“不错,冀北人魔是金虏给他起的绰号,其实他并非一般人想象的那样残暴的魔头。他生前杀的只是欺负咱们汉人的女真鞑子。屠百城也并非他的真名,他本来的名字是屠剑豪,屠百城是由于他的行事才给人叫开的,后来他的真名反为所掩了。”

奚玉瑾道,“我听得老一辈韵侠义道说过,他曾经杀了许多城镇的金国贪官酷吏,并曾发下誓言,要杀了一百个城市的鞑子掌权的文武官员方才罢手。他恰巧姓屠,是以人家就叫他做屠百城了。不过后来听说并未如他心愿,就给鞑子的高手联合起来对付他,迫得他不能在中原立足,听说后来是死在蒙古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屠百城的故事详见拙著《瀚海雄风》。)

赵一行道:“奚姑娘,你说得—点不错。屠百城确实是十多年前死在蒙古的。”

奚玉瑾已经猜到几分,说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莫非你——”

赵一行亦已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笑道:“不错,屠百城正是家师。”

奚玉瑾心里有点怀疑,说道:“我听说屠百城只有一子—女和一个姓龙一个姓石的徒弟。他的儿子屠龙不肖,早已死了,姓龙的大徒弟也死了。她的女儿屠凤嫁给二师兄石璞,如今是琅玡山的寨主。”

赵一行道:“我是家师在蒙古收的弟子,师姐屠凤恐帕还未知道有我这个师弟呢。”

奚玉瑾道:“你是刚从蒙古回来的?”

赵一行道:“回来已有一年了,不过我还未曾上过琅玡山。”接着笑道:“据我所知,家师在蒙古还有一个弟子,名叫风天扬。现在恐怕只有十三四岁年纪,我也未曾见过的。他是我师父死后才入门的。”

奚玉瑾诧道:“怎么令师在死后还能收徒?”

赵一行道:“家师在蒙古是给仇家害死的,风天扬的父亲是家师好友,家师遗命,把拳经剑谱传给他的儿子,作为他死后的关门弟子。不过,这是另一个故事了,我也知道得不很清楚。家师死后的事情,前两年我方才打听到这点稍息。”(风天扬的故事,另见拙著《风云雷电》。)

奚玉瑾道:“那就只说你的故事吧。”

赵一行笑道:“言归正传之前,我还得先说一说岳夫人的事情。岳夫人本来是另有丈夫的,前夫死了,才嫁给现在这位扬州知府岳良骏的。听说他们还是挂名夫妻呢。”

奚玉瑾道:“她这件事我知道。是我的一位好朋友韩佩瑛在见到车卫之后告诉我的。岳夫人的前夫据说是当年一个江湖大盗,他有结拜兄弟三人,后来这三人合谋害死他,岳夫人为了替前夫报仇,这才嫁给了岳良骏,帮助他做到知府大官。然后借官府之力,把害死她前夫那三个人杀了。她的女儿也是和前夫生的,本来想许给宇文冲,但她的女儿却爱上了车卫。因此才闹出后来那场风波。”

赵一行道:“不错,不过其中还有一件事情是车卫也不知道的。岳夫人的前夫武功极高,他那三个结拜兄弟本来是杀不了他的。但恰好在发难之前几天,他和家师留经打过一场,元气大伤,是以他们方能得手。当时家师和岳大人的前夫虽然同是绿林中的成名人物,但行事有异,一邪一正,路数却是不同。”底下的话他没说出来,意思则是明白的。“正”的当然是他的师父屠百城,“邪”的则是岳夫人的前夫了。

奚玉瑾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岳夫人口口声声要找令师算帐。”赵一行道:“岳夫人夫妻情笃,她杀了丈夫的三个结拜兄弟之后,认为我的师父才是她最大的仇人,发了毒誓,誓报此仇,不死不休。我的师父逃到蒙古,其实还不仅仅是逃避鞑子的鹰爪呢。”

奚玉瑾道;“宇文冲呢,你和他——”

赵一行道:“不错,我和宇文冲也结有梁子。你已经知道宇文冲是岳夫人的侄儿,希望能够做她女婿的。他为了讨岳夫人的欢心,曾经偷偷到过蒙古,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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