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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镝风云录-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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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佩瑛连忙下马,将坐骑牵过一边,前面来的一辆骡车只道她是有心让路,忙不迭的道谢。一大批难民潮水般的随着骡车涌过。王老汉和他的家人仍然停在路旁,向着她微微一笑,说道:“是韩、韩小——小哥吗?”显然亦已是认出她了。

韩佩瑛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到那边树下歇歇好吗?”

王老汉一家五口,两个儿子一个媳妇和一个七岁大的孙女儿,那女孩子眯着眼睛,好像十分好奇的打量着韩佩瑛问道:“你不是韩姑姑吗?听说你做新娘子去了,怎的现在变成了新郎宫回来尸韩佩瑛穿的一身衣裳是奚玉瑾给她缝制的新衣,虽然沾了风尘,那绣工精美的青天缎袍子还是光彩夺目,在一个穷家的女孩子心目之中,只有做新郎的人才穿这样华美的衣裳的。

韩佩瑛面上一红,笑道:“伶伶,亏你还认得我。哎呀,你的脚都已经起了水泡了,让姑姑抱抱你吧,”

韩佩瑛和王老汉一家人在山坡上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王老汉道:“韩姑娘,你怎的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跑回来?听说你嫁到南方,我正替你欢喜呢。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还讲什么‘回门’的礼法?就是‘回门’也该叫姑爷陪你啊!唉,你不知道咱们这里的人正是已不得跑得越远越好呢!”

韩佩瑛不愿多听解释,说道:“我放心不下爹,跑回来看看。

蒙古鞑子打来了吗?洛阳怎么样了?”

王老汉道:“廿四那天,听说鞑子已经占了汜水,第二天我们全家就逃难了。现在是怎么个情形,我们就不知道了。”

汜水是洛阳东面的一个市镇,距离不到二百里。韩佩瑛吃了一惊,道:“鞑子来得好快呀!”

王老汉的大儿子安慰她道:“今天是廿八,四天工夫,鞑子料想还未曾打到洛阳的。”

韩佩瑾道:“王伯伯,你们临走之前,可有见着我的爹爹?”

王老汉道:“韩姑娘,你是知道的,我王老汉一生,曾受过你爹爹不少恩惠。我的风湿病是你爹赠医赠药医好的。甲子那年大旱,我几乎过不了年,也是多亏了你爹爹的周济。我如今离乡背井,不知何日方得还家,怎能不向你的爹爹道别?”

老年人说话习惯啰嗦,王老汉唠唠叨叨他说了一大段才说到正题。韩佩瑛连忙问道:“我爹爹怎么样,他的病好了点吗?你可知道他有没有走难的打算?”

王老汉道:“好得多了,那天他还扶着拐杖送我出大门口呢。”说至此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爹是咱们村子里的富户,一旦鞑子打来,只怕不遇兵灾,也会遇上盗劫。我得过你爹恩惠,岂能不为他着想?所以廿四那天晚上,我到你家劝你爹和我们一同逃走,你爹说他走路不便,宁愿留在家里听天由命。我说你走路不便,可以坐骡车呀,咱们一路上也好互相有个照顾。但你爹却不肯听从我的劝告,他送了几十两银子给我做盘缠,他自己却不肯走。”

韩佩瑾家住洛阳城外的一个山村,村子里的人只道她的父亲是个外来的富户,却不知他是一位武学的大名家,而韩佩瑛家中的富有也远远超过村人的想象之外。

韩佩瑛听说父亲没事,放下了心,说道:“多谢看伯对我爹的关心。”

王老汉道:“你这话说颠倒了,是应该我多谢你的爹爹才对。

对啦,你这次回来,还是劝你爹爹走难的好。我们劝他他不会听,或许还会嫌我这老汉啰嗦,只有你劝他才劝得动。”

韩佩瑛笑道:“老伯多心了,我爹怎会嫌你啰嗦了,这次回去,我是要劝爹的。”

王老汉道:“廿五那天早上,临走之前,我还到过你家辞行,不知你爹是否讨厌了我的啰嗦,他没有开门见我,”

韩佩瑛吃了一惊,说道:“也没人应门么?”

王老汉道:“没有,也许是我去得太早了。”

王老汉的大儿子笑道:“那天天刚亮你就去拍人家的大门,富户人家都是习惯睡得很迟的,那时候只怕韩老爹子还在梦中呢。韩姑娘,我爹是个老懵懂,他说错了话,你别放在心上。”

韩佩瑛好生诧异,心里想道:“爹爹的内功何等深厚,即使是在梦中,只要有一丝声响也会惊醒他的,何况还有厨子、花卫和两位老家人,难道他们也没有听见拍门之声?”

韩佩瑛隐隐感到不妙,但心想以她父亲的武功而论,即使是在病中,江湖上等闲之辈也还不是他的对手,除非是碰上了武林中顶尖儿的大仇家。何况王老汉前一晚还见过他,一晚之间,难道就会出了什么意外?韩佩瑛怀疑不定,暗自思量:“反正不过百多里路程,今晚就可到家,何必在这里猜度?”当下说道:“王老伯,我这匹坐骑送给你。我走了,太平之后,咱们再聚吧!”

韩佩瑛是嫌路上难民拥挤,骑马反而不便走路。

王老汉年迈体衰,在走难中得韩佩瑛送他坐骑比送他银子更为实用,当下连声多谢,说道:“韩姑娘,你真好心,愿老天爷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夫妻和好,百年偕老。”时逢乱世,平安第一,是以王老汉首先祝她“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又因见她独自回转娘家,并无新郎作伴,猜想她与丈夫可能不大和睦,故此跟着就祝她夫妻和好,百年偕老。

韩佩瑛面上一红,只好说道:“但愿如你贵言。”与王老汉分手之后,心中伤感不已。

韩佩瑛一面走一面思量:“爹爹决想不到我落得这个光景回来!唉!还说什么夫妻和好,百年偕老?我这次千里就婚,无辜受辱,经过了这场风波,婚姻一事,我早已是心灰意冷了。天下男儿多薄幸,我这一生,但求能够侍奉老父天年,丫角终老,于愿已足。但这件事却怎生和爹爹说呢?”

韩佩瑛是知道谷啸风要去她家的,又再想道:“谷啸风委实也是大大胆了,他届然还敢去见我的爹爹!爹爹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最是疼我爱我,怎能让我受人侮辱?他的性情又是那么刚烈,只怕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时暴怒之下,说不定就会伤了谷啸风的性命,谷啸风虽然对不住我,我也只能怨自己的命苦,却不能让爹爹就杀了他。唉,我一定要赶在他的前头,回到家中,先见我的爹爹。”

路上难民拥挤,不便施展轻功,韩佩瑛索性离开大路,独自我了一条荒僻的山路行走。她的家就在这座山的南面,翻过这座山头直走下去便可到达。这样走可以缩短许多路程,但因山路崎岖,韩佩瑛虽有轻功,也是很不好走,踏进村子的时候。

早已是月上梢头的时候了。

一路行来,但见家家闭户,没有碰到一个村人。韩佩瑛早已从王老汉的口中得知全村的人均已走难,因此也不以为怪。

但当她走到家门的时候,却是不由得惊骇之极了!

她的家是个古老的大宅院,有二三十间房子之多,依山建筑,有围墙围住的。此时只见墙坍壁倒,正中间的几座房子开了天窗,月光之下,隐隐可见烧焦了的梁木。看情形是曾经失火,不久就给扑灭,是以只烧了几间房子。大门是坚厚的橡木,略有烧焦的痕迹,还在紧紧关着。

韩佩瑛定了定神,心想:“不知是给人放火的,还是家人不慎失火所至?既然尚未全毁,或许是后者居多。但愿爹爹无恙!”

心里这么想,却已无暇推敲,当下立即从一个缺口钻进去,叫道:“爹爹,爹爹,女儿回来啦!”

韩佩瑛连声呼叫,非但听不到父亲的回答,连家人也没应声,心里不由得越发慌了,忽地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眼光一瞥,只见院子里的花坛底下有一具尸体,正是她家的花王。

韩佩瑛走近去仔细一瞧,花王头上开了了个洞,一看就知是给人用重手法击毙的!以她父亲的绝世武功,竟然不能保护家人,来人之厉害可想而知。

韩佩瑛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想叫也叫不出来。她亮起火折紧握剑柄,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在台阶上发现两个老仆的尸体,在后堂又发现她的外婢女的尸体。这两个老仆人的本领虽然比不上护送她往扬州完婚的展一环与陆鸿二人,但也都是有一身武艺的,等闲二三十个壮汉,当真还近不了他们,她的那个侍女是跟她学过剑法的,本领更在这两个老仆之上,但现在竟是剑未出鞘,就给来人击毙了,看这情形,竟是任由那人杀戮,丝毫也没抵抗的余地!

韩佩瑛愤恨之极,心想:“是什么人如此狠毒广怒火激起,反而不觉得害怕了!“大不了与他拼个你死我活,我倒宁愿这仇人还未离开!”韩佩瑛心想。

被烧毁的那间房子正是她父亲的卧室和书房和一间大客厅,另外还有两间收藏古玩的房了也给烧毁了大半,珍贵的古玩都变了瓦砾堆满了一地。

瓦砾场中却找不到她父亲的尸体,韩佩瑛生了一线希望:“爹爹或者未遭那人毒手,但他是已经逃走了呢?还是因为受了重伤、躲在那一间密室里呢?”如此一想,不禁又叫了起来,“爹爹,爹爹!”叫了几声之后,便即凝神静听,希望听得见父亲的回答。

不料父亲的回答未曾听见,却听见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恻恻的笑声。

韩佩瑛抬头一看,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见一个人已是站在客厅当中,这个人的身法当真是快到极点,韩佩瑛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家的大对头——朱九穆这老魔头!

四年前朱九穆用“修罗阴煞功”伤了韩大维,但他本身也受了重伤,伤势之重不在韩大维之下。当时韩大维曾对女儿言道:“在我的病未曾治愈之前,这老魔头的武功也未必就能恢复。

他若有胆再来找我,我虽是十身不遂,也足以与他较量较量!”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韩大维才敢遣女儿远嫁。而韩佩瑛刚才猜度是那个仇家的时候,也还未曾想到是他。

但现在朱九穆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听他的笑声,中气充沛,武功显然也已是恢复的了!正是:

小别归来家已毁,伤心横祸太堪哀!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意冷神伤谁可语 人亡家破太堪哀

韩佩瑛吓了一跳,大怒喝道:“你,你,你,你这老魔头,你——”朱九穆突然在她面前出现,她自是不免吃惊,但虽然吃惊,却也并不畏惧。

韩佩瑛想问的是:“你把我的爹爹怎么样了?”但转念一想,这样问法,似乎是向敌人示弱。如果朱九穆回答:“我把你爹爹杀了,你又怎样?”自己又将如何?说到最后,还不是只有和敌人拼命,那又何必再间?韩佩瑛并不畏惧强敌,但却有点害怕当真从朱九穆口中证实地父亲的死讯。

韩佩瑛声音颤抖,问不下去,朱九穆却在阴恻恻的一笑之后,又打了个哈哈说道:“呀,可惜呀,可惜1”

韩佩瑛怒道:“什么可惜?”她以为朱九穆是猫哭老鼠假慈悲,一怒之下,就想动手。但她深知敌人的厉害,若然鲁莽抢攻,只怕未曾碰着敌人,就要伤在对方的修罗阴煞功之下。因此惊魂稍定之后,反而沉着下来。她父亲教过她一路“惊神剑法”,正是用来对付朱九穆的。当年他们父女联手,朱九穆就曾经给她刺了一剑。韩佩瑛自知功力不足,只凭一己之力,这路剑法决计不能打败对方,但若想拼个两败俱伤,或者可以侥幸做得到。

依照武学原理,弱者一方不宜抢攻,若要与强手拼个两败俱伤,只有待对方先行出手,留心看他有何破绽,这才可以收后发制人之效。当下韩佩瑛手按剑柄,强摄心神,心中暗暗盘算使那一招狠辣的杀手。

不料朱九穆却似乎并不急于出手,听了韩佩瑛这么一问,又在笑道:“你爹爹自以为用得好计谋,可惜他的这条诡计却是瞒不过我!”

此言一出,倒是令得韩佩瑛怔了一怔,不觉问道:“什么诡计?”

朱九穆哈哈笑逍:“也好,你既然明知故问,且待我揭破你爹爹的诡计,也好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你的爹爹是个鬼灵精,我在江湖上重新出现,料想他已得知风声。我要找他报仇,他也当然知道。是以今日之事,料想早已在他所算之中……”

韩佩瑾禁不住插口问道:“那又怎样?”

朱九穆道:“于是你的爹爹就挖空心思,想出这条诡计。他自己放一把火把屋烧了,让我以为他已遇上别的仇家,家毁人亡,那么他岂不是可以避过我了?”

这的确是匪夷所思的“诡计”,韩佩瑛焉能相信朱九穆的这个猜测?当下冷笑说道:“那么我那几个无辜被害的家人呢,又是谁下的毒手?”

朱九穆也冷笑道:“你倒很会演戏,哼,哼,这还用得着我说吗,当然是你爹爹下的毒手!”

韩佩瑛气得柳眉倒竖,大怒斥道:“胡说八道!”

朱九穆见她激愤之情,不似做作,倒是有点奇怪:“难道是我猜想错了?”问道:“你是刚刚回到家中的是不是?”韩佩瑛道:“是又怎样?”

朱九穆哈哈笑道:“这就对了。怪不得你也给你爹爹瞒过!”韩佩瑛怒道:“我这几个家人分明是你杀的,你,你好狠毒!你要报我一剑之仇,尽管把我杀了,我可不能让你诋毁爹爹!”

朱九穆道:“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我何须着急?但你定要为你爹爹辩护,我倒想揭破他的奸谋,让你知道韩大维的本来面目。”心想:“这女娃儿以为父亲是正人君子,待我揭穿了他,这女娃儿自然是要伤心之极的了。嘿,嘿,这样的报仇,比一掌打死了地还更痛快。”想得得意,不觉又是哈哈大笑。

韩佩瑛道:“你笑什么?你凭什么说是我爹爹杀的?”

朱九穆道:“你又凭什么说是我杀死的?不错,我素来是除非不下手,下手不留情,倘若我早来几天,说不定我也真会杀尽你的全家。但倘若是我杀的,他们身上应该不见伤痕才是。

掌就能击碎别人天灵盖的功夫,我可不会。

“你这几个家人并非武功泛泛之辈,他们的尸身料你也察视过了,是不是仅仅一掌就将他们击毙的:如此武功,如此掌力,当今之世,除了你的爹爹之外,恐怕只有少林寺的方丈和武当派的掌门方才能够,难道这两个人会来杀害你的家人?”

这话说得倒是颇有道理,要知朱九穆的修罗阴煞功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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