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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的鬼子兵-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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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来,我内心世界的东西,从来没告诉过女儿和老婆。在她们面前,我永远昂起男人的头。“
  外面下雨了。雨落在房顶上哗哗地响。雨水又顺着房檐的水槽流下来,也哗哗地响。这是天上落下来的泪水,为了受尽苦难的中国人,为了中国人当亡国奴的悲惨历史,为了那个被强暴过的小姑娘。在我心目中日本鬼子兵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被强暴过的中国妇女在提裤子之前没再被刺一刀就算好的了。想不到他强奸完中国小姑娘后她那缩成一团、吓得浑身哆嗦的悲惨哭声,伴随他整整半个世纪的人生路程,甚至影响到了他父女的关系!
  山田看着窗外的无尽雨丝,呼吸艰难地告诉我:“我根本就不管你是哪国人,你怎么看这件事,只因为你常常来看我这个孤独的老人,所以我告诉你。———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喜欢和山田聊天。他很坦率,坚持自己的观点。不知为什么,他骂八路军,我听了特高兴。那些日子,笑就像两块膏药贴在我脸上。我在东京大街上送外卖,一边开摩托车一边放声高唱:
  “向前向前向前!嘿!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嘿!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嘿!
  背负着人民的希望,嘿!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在牛奶公司门口,一群日本老太太看见我都说:“猴枪(我名字的日本语发音)干吗这么高兴?”我用中文说:“猴枪,还狗牌撸子呢!”日本老太太听不懂我说的中国话,知道我又犯各呢。她们聚一块儿担心地说:“你们看,今天猴枪哪儿不对了,他那脖子一拧一拧的,嘿!嘿!嘿起没完了。”
  为了积累资料,我拿着照相机,带着闪光灯去拜访山田。山田很警惕地瞄了一眼我带去的家伙。他说:“你喜欢照相?”我说:“咱俩照张相呀。”他说:“为什么呢?”我说:“将来回国好看看呀。”他说:“可以照,但一定要换上西服,把头发整理好。”我说:“不用,就这样挺好。”
  形容原汁原味的日语叫“搔闹妈妈”,可是山田不同意“搔闹妈妈”。他说你的照片一定有用意,如果用于友谊,应该穿西服;用于新闻,应该“搔闹妈妈”,“你是什么用意呢?”他问我。
  没办法,我对他实说:“你参加过南京大屠杀,可你从不说那次大屠杀的对与错。我想把你的心态‘搔闹妈妈’地介绍给中国读者。记者的责任是如实地反映情况。我虽然不是记者,却有这个如实反映的习惯。照片怎么样没关系,清楚就行了。你们日本国不是常常说‘国民有知情的权力’吗?”
  听了我的评论,山田急了,他大声喘息着:“快把氧气给我插上。”我感到死神已经揪住了他的后脖领子,马上就要把他押走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
  “不能照,不能照!我在南京杀过人,不能照!我不能让南京人看见我!我说了,不能照。”
  我说:“好,好,不照,放心吧。———但是咱们作为朋友,照一张,将来回国我看看,成不成?我绝对不在报纸上用。”
  山田老头子吸足了一口氧气,慢慢坐起来,瞪圆了眼睛,命令道:“不能照!”他那贴成一团的白发先倒了下去,他才慢慢地倒下去,空气凝固了。屋里有一股子酸臭的味道,老人显然几个月没洗澡了。我又想起他的女儿来。唉,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没准穿得挺漂亮的吧。
  我悻悻地把家伙收起来,告诉他:“我不照了,你放心吧。”他喘息地告诉我:“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在南京杀过人呀。我相信佛教已经30年了,你不能让我再回去呀!”
  这次轮到我惊讶万端了,我说:“佛教能把人活生生地带到想去的地方?!那么,我特别想回北京,佛能带我回去吗。”
  山田说:“我指的是灵魂,是意念上的东西,它既存在又不存在。”
  我一下就想到南京城的战火硝烟和死亡的30万人,我用眼睛问他:那30万人有没有灵魂?如果有灵魂,在同一个世界里你们相遇将会怎么样呢?但我没有开口,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
  山田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又急忙回避开我的目光,空气又凝固住了。灯光不声不响地亮在我们之间……灯光应该是人类社会进程中的历史见证人,它目睹了一切,又都一言不发。
  东京的夜晚静悄悄,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在这样的夜晚,人与人无声地交流,但拿出佛教也好,什么教也好,哪个能掷地有声地向世界宣布“一切皆无”了呢。一个病入膏肓、半个世纪前亲手杀害中国人的老日本兵,此时的目光都不敢与我平和的目光对视,那么这种教义,这种信仰,这种“道义上”的护身符又怎能安慰犯罪者的心灵?
  如果能的话,我倒想读一读佛经了。
  我向山田要几十年前的照片看看。他笑了,像个孩子。他说:“绝对不能给你看,你是一个很狡猾的人,是一个很坏的人,我要提防你。”但是他却向我要我们家庭的照片看。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拿给他看。我一共带到日本十几张家庭照片,这十几张照片在山田手里翻来复去看,爱不释手。其中,有父亲在新西兰和澳大利亚访问的照片。我告诉山田其中一张双人照,那上面叫林忠的人是驻外大使,也是个八路。山田拿着照片感慨地说:“头发都白了,都白了,大家都成老头子了。”
  山田向我提一个要求:他想要一张我父亲的照片。他说:“你父亲过去是八路军,和我们打过仗;不过从照片上,能看出原八路军的风采。你爸爸身体健康,精神饱满,穿着中山装,挺起胸膛有官员的模样和军人的风度。”他还说他喜欢爹的灰色中山装。他喜欢灰色?
  灰色是华中、华北一带八路军军服的颜色。
  他挑出父亲的一张照片、捏在手里。我如果说不,他会失望一辈子。
  山田长时间地端详这张照片,嘴里反复念叨着:“你爹是八路,这就是五十多年前的八路军。”他看着看着笑了。我看见他没有门牙,没有槽牙,只有两颗犬牙。
  我认识的鬼子兵方军五、轰炸重庆
  松井老头儿一开始就帮过我的忙,这使我非常感激他。
  事情是这样的:开摩托车去松井家要经过一个长100米的坡道。如果中途不停车,问题倒不大,可以一直顺利开上去。偏偏那天在这个坡道上有家人订饭,我得停一下。等我再起动时,由于油门过大,摩托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大吼着从我裤裆里窜了出去。只见它“轰”
  的一声,腾空而起,又重重地摔在坡道上。惊魂未定,我发现松井老头订的饭已从箱子里甩出来,在坡道上不紧不慢地跳着华尔兹。它一转一歪、一转一歪,顺坡而下。阳光照着它圆润的身体,忽明忽暗,忽暗忽明。
  松井老头的家在坡道拐弯处。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按响了他家的门铃。一个一瘸一拐的老人开了门,露出一张慈祥的脸,无疑这就是松井先生。我老实对他说:“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您订的饭看着很干净,其实它已经在马路中间跳过华尔兹舞了———我刚才在坡道上翻过车,实在抱歉。”
  “华尔兹?你说它跳过华尔兹?”松井老头乐了。他慈祥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是中国留学生吧?咱们初次见面。既然这碗饭跳过华尔兹了,那么你就放在这儿吧。我吃不吃没关系,关键是你的老板他要不高兴的。他不会关心你翻不翻车,他关心的是这碗中华盖浇饭的利润。这碗先放下吧,一会儿你再给我送一碗来。小伙子,驾驶摩托和驾驶飞机一样危险,你可要小心。”
  善解人意,助人为乐。这是松井老头儿留给我的第一个印象。
  老鬼子松井眉清目秀,不过他的左腿细得像根歪扁担。我摸过那条腿,是条没有肌肉的真腿。通过多次聊天我才知道,松井原是飞行员,二战中轰炸重庆时被中国军队击伤飞机而致残。我每次送饭,都要和他聊一聊。和他聊,我感到比听大学教授讲课还有意思。后来聊不过瘾,干脆休息日常去这个残疾老人的家。
  松井先生温文尔雅,松井夫人也是个和善的日本妇女。她到处做临时工,每天勤奋地早出晚归。我就看见过她在离我们饭店不远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里洗过盘子,昏天黑地猛干。她像外国留学生那样,她比松井先生小三十多岁。看着她轻盈的背景,我小声告诉松井一句中国的俗话:你是“老驴吃嫩草”。
  但是,她知道他在侵华战争时轰炸过重庆。
  老鬼子松井爱飞机。他迅速从书架上找出几本杂志,信手翻出其中的章节,给我讲解今日美国战斗机、中国战斗机、苏联战斗机、北欧战斗机的各种性能。他说今天的飞机和过去的飞机不同,备有自动装置。即使飞行员受了伤,自动装置也会帮助人安全降落。对此,我将信将疑。当他讲到侵华战争中日本的各种飞机和舰只时,我就专心地听。
  “战前我受过高等教育,卢沟桥事变之后我就被卷了进去。我一开始就在空军。我驾驶过三种飞机,轰炸过重庆市。那个年代,不去是不行的。我的轰炸机被中国政府军地面部队击伤。我回国后,冷静地思考了几十年。
  “1942年我回国后,躺在东京的防空壕里,听着轰轰隆隆的美国飞机声、炸弹爆炸声,我就想:我们去轰炸别人,所以别人才轰炸我们。美国人为什么和中国人在一起报复我们呢?我们日本国那么多敌人,全是我们自己树立起来的。
  当时美国飞机几乎天天来轰炸日本,我的腿在轰炸重庆时被中国地面炮火击伤的部位还在恢复中,所以就天天躺在防空壕里。那时的日本,除去地震就是轰炸,大地总在波动。整个日本列岛处在恐慌和烈火之中。这烈火是我们日本兵在中国、朝鲜、菲律宾、马来西亚和美国燃起的。如今,它烧到了日本本土。“
  松井先生在谈到飞机时,总用一本书或一双筷子在空中比划着。他又拿出1945年在防空壕里写下的日记给我看:
  “1945年3月10日,美军空袭东京,一夜之间夺去10万人的生命,使100万人失去家园。
  从1942年4月18日开始,美军开始利用在太平洋上航空母舰起飞的飞机轰炸日本。空袭日本以来,美国飞机飞行一万七千多架次,共投下炸弹10万吨,使日本国民死35万人,伤42万人,有221万户受灾。“
  松井先生说:“我当时一边写日记,一边鲜明地感到,这地面不断传来的爆炸声,正是世界人民对我们日本民族的怒吼和报复。
  “1940年和1941年,我多次飞往重庆投过炸弹。我的飞机被击伤后,我非常害怕飞机落下去。被摔死的恐惧和被中国人捉住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尽管缺氧,我用尽生命的力量驾机往回飞行。
  现在日本右翼势力竭力主张为当年发动的侵略战争辩护,我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感到,这种辩护对日本民族的将来,没有任何好处。忘记战争,就没有和平。光说东京挨炸不好,这样会使日本年轻一代产生错觉。我们日本产品要融入世界,心理也要融入世界,为各国人民所接受。“
  松井给我看美军在广岛投下原子弹的照片,给我看空袭日本的照片,日本兵死亡的照片和日本国民在战争中受害的照片,还给我看轰炸重庆的照片。
  看轰炸重庆的照片时,我问他是他亲手拍的吗?他笑了。他说那时的飞机进行投弹时要俯冲,可没有今天美国空军在海湾战争中所使用的现代化军事科技。万米以下是非常危险的,不可能自己摄影。面对轰炸重庆的照片,我心情沉重。我告诉松井:“1973年,我当铁道兵时去过重庆,建设歌乐山火车站。那时,我们铁道兵修建的襄渝铁路的终点就是重庆。一个夏日的夜晚,我和一个战友去红港码头散步,看到山城的灯光和满天的繁星连成一片倒映在江水之中。面对码头上一对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闻着婀娜多姿的南国植物所飘散过来的阵阵幽香,我感到重庆就是人间天堂。”
  我不断翻弄着松井收集的历史照片,可是我印象中的美丽山城与面前的被轰炸的重庆对不上号。
  我这个人城府不深,是个喜怒哀乐溢于言表的人。我冷下脸来告诉松井,我在中国军队服役时是优秀射击手。要是抗战时我在重庆,今天你就别订饭了。松井老头儿听了并不生气,表示理解。聊到很晚,松井夫妇竟打电话让电器商把一台音响送到我家里,说是要表达他们难言的心境。
  我打开包装,插上电源,已是满天星斗,听着带有重低音的提琴曲,我总感到那是松井操纵的重型轰炸机在重庆上空向下俯冲。那细细的高8度,似乎是被炸死的重庆少女冤魂的呐喊,充满了悲愤和苍凉。
  我不能说这台CD音响上沾有中国人的鲜血,但我想到我叔叔是被侵华日军杀死的,他被晋察冀军区追认为战斗英雄;村里父老乡亲为他建的抗日勇士纪念碑至今仍屹立在村头。
  想到这些,我就趁着夜色,把音响端出门外,扔到垃圾堆里。抬头望月,那个夜晚的月亮特别圆。我相信那明月就是我叔叔的目光。
  每年“8。15”前,日本电视台都要播放二战的纪录片。看到其中有轰炸重庆的片断,我急忙给松井去电话。天空上布满一架架齐头并进的日本轰炸机,紧跟着就是一架架地向下俯冲;轰炸嘉陵江和长江汇合点重庆。松井老头在电话里大叫了起来:“这就是55年以前!”看到浓烟滚滚、烈火熊熊、尸骨遍地、断壁残垣的山城重庆,松井说他也很难过。他在电话里告诉我:“是我,是日本给中国人民带去了灾难,带去了不幸。”
  “8·15”前后,在日本出版的中文报纸上刊登了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各地挨炸的文章。其中有一篇《蒋经国之母遇难经过》,我看了忙用日文电脑译出,交给松井先生。
  松井看后感慨万千。他头一次知道,连蒋介石的老婆都让日本空军炸死了。
  松井说每年“8·15”前日本电视网都播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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