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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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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两个月的工夫啊,五十多万条命就没了!美国人的枪炮再夯实,也救不了党国的命喽!”
老太监的嗓音沙哑却又细如游丝。
众人听得他如此一说,竟然也有人叹气,有人摇头思索。
一个体态肥胖的商人接着说:
“报馆的人都说,这说话的工夫儿,可能就要打到北城了。这边的队伍要真是扛不住,说不准还就直接投降了。国民党那些熊样军队……就不是能打出好仗的主儿!”
众商人都被这一席话逗得笑了起来,还有老商人索性朝地下的痰盂里吐了口痰。
显然,并不是所有的生意人都对这场战争的影响有确定把握,尤其是对他们未来生意的影响就更加难以判断了。接下来,一个身材矮小的天津商人清了清嗓子,用地道的方言说:
“一半的中国人都得靠着我们这个生意圈子谋生活,哪个政府也不会这么绝吧?”
另一个商人又接着天津人的话题说:
“再说了,我们弄来了最好的‘黑粮'啊,我们还贡献地方财政和税收呐!”
众人都纷纷点头称是。
天津人听到有人接他的话茬,就更加来了劲头,索性站起来发言:
“不管它是哪一方的军队,都得用长枪打仗。可是咱们的烟枪谁也少不了吧?”
众人就再次哄堂大笑起来。
会场的气氛看上去已经比较活跃了。这个时候,孔熙志站了起来,大家也都停止了说笑,像是很认真地听孔熙志说话。孔熙志的语气和往常一样缓慢,像是在讲道理。
“所谓商道随政道,无论怎么样,世道是快要变了……”
他停顿了一下,这是给大家留下点儿思考的时间。
“大家都是生意人,都是最优秀的生意人。所谓乱世赚大钱,这笔生意虽说是我主持起来的,但是要有劳各位捧场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各位信任我孔熙志,实在是感谢各位啊!”
听孔熙志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点头说道:“客气了!客气了!”
看到这个场面,老太监竟然扶着椅背站了起来,很像是主持局面一样地说:
“孔先生是跟我们客气啦,要是没有孔先生照应着,我们都赚哪门子钱呐?各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众人又纷纷点头称是,还有人大口大口地抽起了法国雪茄烟。
在生意场上,像老太监所说的这番话,被孔熙志称作是“暗捧”。所谓“暗捧”,表面上看来是吹捧和抬举对方,实际上则是暗示对方,给对方施加压力。一般情况下,这种“暗捧”是在谈大生意的时候才会使用的谈话伎俩。事实上,这么大的生意,到了如今的地步,每一个人都很明白:赚钱还是赔钱,都在孔熙志一个人的身上了。因此,老太监的“暗捧”不仅仅是给了孔熙志压力,也是讨得了众人的欢心。
仅用了半个时辰,会谈就匆匆结束了,众人都很有礼貌地告别,孔熙志站在门口“小送”他们离去。一辆又一辆的轿车,就又开到了孔家大院儿门口,然后又快速地消失了。
今天,孔熙志就要安排管家起程去广州港接货,并且要把大笔的货款带去。
孔熙志坐在藤椅上,看着地上放着的整箱金条。这样一笔大交易,显然是必须要使用金条的。近年来,在真正的大生意中,除了金条,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被别人信任的交易工具了。国民党发动的连年内战,和政府官员的贪污腐败,使经济危机深深困扰着这个国家。连年的通货膨胀使纸币、法币、关金、金元券、银元券等等货币,都不足以让商人们信赖。
孔熙志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虽然他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但他又绝对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应该充分信任这个跟随他数十年的人,过去是凡他亲自吩咐管家去处理的生意,从来也没有出过差错。虽然这一笔大生意让孔熙志多少有些担忧,可是他绝对不能把这种担忧在管家面前表现出来。
宁可输事,不可输心——这是孔熙志所遵循的基本生意原则。
“一路上小心,尽快把事情办完。”
孔熙志叮嘱着,说这话时,他的语气里分明透露出严厉和威慑。
“放心吧,老爷,我一步也不会怠慢!”管家仍然是不紧不慢地应承着。
“我派了两个人跟你同去,他们路上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事实上,孔熙志派去两个保镖显然是保护整箱“小黄鱼”的安全。当面对如此多的金条时,哪个商人还会首先在乎人命呢?
随后,管家就带着两名身材骠壮的保镖一同出发了,金条被封在一个掉了油漆做工粗糙的木箱子里,外面加了一把普通的小锁。孔熙志派车子把他们送到火车站,几天后他们就会到达广州。
安排完了这一切,孔熙志的心稍微塌实了一些。他宁可不再去怀疑任何人,或者任何可能发生的变故了,而且那样也都是徒劳的。本来嘛,孔熙志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深深地领悟到,很多生意就靠着一个“赌”字,而且无非是赌运气,赌头脑和赌胆量。总之,既然决定赌一把了,就不必再去想它了。
现在,孔熙志的药品和烟土生意做得非常顺手,而且俨然是个民国的商业大亨了。但是回到几十年前,他却只是个吃不饱饭的落魄孤儿。
也许,孔熙志天生就是个头脑精明的冒险家。少年时,在他还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能让他吃饱饭的生路之前,他就笼络了一群小孤儿。每天晚上,孔熙志让小乞丐们分散到不同的妓院门前讨钱。这种讨钱和一般的乞丐有些不同,孩子们似乎并不那么可怜,穿得也不那么肮脏,他们死死地守候在许多家妓院门前,专向那些衣着光鲜,揽着妓女的腰肢招摇地走出妓院大门的富人们伸手要钱。
随后,孔熙志会把孩子们要来的钱集中起来,并且定期地把其中的一小部分匀给那些妓女们。这样一来,孩子们得以认识每一个妓女,他们都是一条线上的人了。有了这些姑娘们做“内线”,孩子们很容易就讨到钱。如果遇到那些宁愿把钱塞到妓女的小巢里也不愿意赏给乞丐的客人,姑娘们就会在一旁帮腔,她们只要晃动肥嘟嘟的大胸脯或者扭动滚圆的大屁股,通常都会立刻奏效。
然而,这种不花体力又不冒险的好生意并不能持续太久,一个比孔熙志体格粗壮得多的小地痞很快摆平了他。最初,孔熙志答应分一部分钱给这个小地痞,但是小地痞经过思量后,觉得完全可以靠拳头拿到全部的钱。当孔熙志有些不服气,并且试图反抗时,在一个雨后的晚上,他的一节小拇指就被用尖利的石块,连砸带切地不平整地割了下来。孔熙志投降了,放弃了那笔生意。是呀,武力和胆识总是能够快速地解决问题。
即便如此,孔熙志仍然固执地认为:暴力只是愚蠢人的无奈之举。
命运似乎又出现了转机。没过多久,孔熙志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小药铺老板,让他在铺子里总是可以吃得饱,所以决定安心在这家小药铺里做工。孔熙志是一个聪明机智的伙计,尤其擅长与人谈判论理。这种能力非常适合与那些生意场上的人打交道,无论是顾客还是供货商,孔熙志既能够向他们公平地要价,又懂得如何与这些人像江湖朋友一般地相处愉快。
然而,这世界上的万物都是好与坏的辩证。
孔熙志的善于经营使小药铺的生意日渐红火起来,但是这种红火却激怒了旁边的一家大药铺。生意场上总是有一大批人习惯于“因别人的成就而愤怒痛苦”,这是他们的性格和习惯。那家大药铺依仗着和一群地痞无赖的关系,明目张胆地抢夺了孔熙志这边的生意,很少有顾客敢到药店里买药,也很少有供货商敢向药店里供应好货。小药铺的生意日渐冷清起来,掌柜和伙计们的日子都拮据起来。
孔熙志已经习惯了每天能够吃饱饭的生活了,现在却偏偏有人让他不能继续吃饱饭,他怎么可能对这个问题熟视无睹呢?靠着那一帮自幼一起混世界的朋友们的帮忙,孔熙志得到一条线索,最近那家药铺常常给一个大黑帮头头的夫人送药治病,他立刻想到了对付那家药铺的办法。很快,孔熙志就在那个药铺伙计送药的途中使了个掉包计,调换了药品。不足十天,黑帮头头的夫人就命丧黄泉了。又过了数日,那家大药铺就被一帮人放火烧掉了,药铺老板也被乱刀砍死,碎尸街头。
自此,孔熙志又过上了安生的日子。
数年后,小药铺的老板也病重去世了,临终前将药铺以较低的价钱盘给了孔熙志。对药铺老板来说,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他没有儿子能够传承他的家业,老婆和女儿们又都不懂经营。虽然孔熙志不是药铺的主人,实际上却几乎控制着药铺的全部生意。药铺老板的做法,不仅为自家后人留下了一笔财产,也安了孔熙志的心。孔熙志自此接管了这家小药铺。
几乎不到一年的时间,孔熙志的药铺就不仅是经营中药材生意了,早年和妓院密切接触的经历让他对烟土有所了解。那个时代正是烟土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由于政令不一,割据盛行,中央政府和地方军阀都努力地扩大他们的地盘,他们纵容甚至鼓励种植罂粟,结果就形成了军阀武装、地盘割据、鸦片三者息息相关的生意链条,即便是百业凋敝,田地荒芜,烟馆也照样生意兴旺。
孔熙志在经营传统中药材的时候,就在圈子里了解到了很多重要信息——除了军火和妓女,烟土就是当时市场流通中最重要的商品了。由于上好的烟土可以卖到黄金的价钱,在市场上烟土可以用来交换一切货品,圈子里就习惯地称烟土为“黑粮”。没有钱的人喜欢它,达官贵人们更是以它为荣,彼此互相攀比着,谁抽的货品更上等更够品;他们还优雅地把烟土叫做“黑米”或者“福寿膏”,这样就与鸦片截然分开了。
孔熙志很自然地就开始干上了走私烟土的生意,理由就有一个:暴利。
那个时候,正赶上了法国人在越南和老挝开荒种罂粟,大量制造鸦片。法国人还设立了专门的鸦片贸易公司,与中国云南边境的“烟帮”合伙,他们买通了军阀政要,用武装力量押送货物到达内地。孔熙志的货物主要来自云南江城的几个大“烟帮”。他们从不惧怕任何势力,押送货物的队伍,往往明目张胆地竖有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卖田卖地,将本求利,有人阻挡,人头落地。”孔熙志非常信赖他们,既信赖他们的“说话算数”,也信赖他们的“野蛮暴力”,这两条就是江城“烟帮”的生意经了,这种生意经使孔熙志多年来的烟土生意没有出现丝毫的差错。
对孔熙志来说,做烟土生意最重要的生意经就是两个字:一个字是“赌”,赌命数,赌头脑,赌胆识;另一个字就是“网”,网上流社会军政警商,网下流社会三教九流。
这两个字的“生意经”就让孔家的烟土生意一直长盛不衰,即使是在二十年代的军阀混战和三十年代的抗日战争期间,孔熙志的生意都很发达。一直到如今,在解放军与国民党内战期间,孔熙志仍然是北城烟土生意场上的枭雄。他就是这样常年累月地,在混战年代保持着家族生意的平衡,并逐步积累起巨大财富。
孔熙志先后娶了三房太太。
大太太相貌平平,但是胸部丰满,屁股肥大,说是一个生儿育女的福相,但是直到入了土也未能开花结果。二太太是上海一个小奸商的女儿,是孔熙志在生意场上经人介绍认识。二太太虽说是娇小玲珑,人如明玉,但是肚子仍然是不争气,为孔熙志生下了一个败家的儿子——孔天亨。孔天亨极奢烟土、赌博和女色,整日挥霍钱财,被孔熙志称为破财的“灾星”,即使孔熙志给他买了个小媳妇,也没能把他留在家里。一九四三年底,孔天亨和一个妓女同时死在了一家妓院的床上,死时怀中抱着那个身子赤裸裸的女人,手里还紧紧抓着女人的乳房。但是,孔天亨为孔家留下一个怀着身孕的寡妇。
眼看着孔家偌大的家业无人续传,这在生意场上也是个“掉面子”的事情。
孔熙志心里焦急万分,时刻期望着自己能够再有个争气的儿子。一九四三年春天,北京的垂杨柳发芽的季节,孔熙志又迎娶了一房小姨太。这是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女人,相貌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学生模样,年轻秀丽,而且体态瘦弱。小女人的屁股不肥也不大,但是却紧绷上翘。又有人告诉孔熙志说,这倒是生养儿子的女人了。
次年的初秋,孔家四合院子里的黄菊花开放的季节,正值孔熙志六十岁大寿前夕,孔家却突然天赐一般地三喜临门。这年秋天,孔天亨的老婆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孔则同。孔熙志的小姨太也出乎意料地生了一个儿子,老年得子的孔熙志感恩上苍,为儿子取了名字叫孔天引。同时得到一子一孙,整个家族为之欢欣鼓舞,连日庆贺。自此,孔天引成了孔熙志生意之外的惟一宠爱。
现在,孔熙志已经安排好了孔家的这笔大生意,又很快把心思放到了孔天引的身上,因为今天就是孔天引五岁生日了。孔天引每一年的生日会,孔熙志都会把庆祝活动举办得非常隆重,这一天也不例外。
从一大早,就陆续有各种豪华的轿车往来于孔家大院。这些来自军方、富商、政客等各界社会名流的礼物都非常的奢华,除了包装精美装有美钞的红包之外,还有欧洲式的蛋糕、美国式的巧克力点心、西洋的新潮电动玩具、法国的儿童礼装……除了上流社会有所表示,其它各界人物也都不愿怠慢。黑道上的人物…送来了一只纯种的德国宠物犬,脖子上还挂着祝贺生日快乐的卡片。“冷玫瑰”夜总会的女歌妓,换了庄重的欧式衣裙,为众人演唱了稀奇古怪的美国乡村歌曲。北城里一流的戏班子也被请到了孔家大院,表演了最新的京派木偶戏和魔术游戏。
生日会隆重而有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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