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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祭-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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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上干部讲了一阵,队长大头又接着讲。他说:
“嗯——,双福是个很有良心的人,富了还能想起我们。不像有些无义种。有了钱了,眼睛红了,认不得人了。屌,你认不得老子们,老子们也认不得你。你是个屌,嗯,不过有几个臭钱嘛。双福可不是这种人,他首先想到的是啥?嗯,是学校,是娃娃,是这个土窝窝。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家乡的土窝。嗯,土窝好啊,对不对?双福是个有良心的人,有良心。嗯,有良心就好……我就说这些。”
大漠祭 第三部分 大漠祭 第五章(1)
孙大头说一句,村里人笑一阵。满院子笑声。猛子看到双福女人也掩了口笑。这笑才对得起她那个名字。他的心不禁动了,有些后悔昨夜的失约。又听得村人在议论:
“双福这孙蛋,可捞好了,一出手就是五万。啧啧。”
“别看那孙蛋刁钻古怪,可大气。五万票老爷呐,想想都骇哄哄的。”“就是。听说人家一夜换一个黄花闺女,一出手就是万儿八千的。五万算啥?人家不过少嫖几个风而已。”
“少嫖?凭啥?嘿嘿,人家凭啥少嫖呀?真是的,你以为人家扔了这几个,就成穷光蛋了?”
“也不容易呀,为挣那几个臭钱,求爷爷,告奶奶,爬街台子,不容易啊。哪像老子们自在逍遥。”
“是呀,也没啥意思。活人了世嘛,受那么多苦干啥?眼睛一闭,还不是个空的。”
猛子感到好笑,想,要是双福听了这些,会咋想?他一定以为乡亲们会为那五万感恩戴德呢。其实,说啥话的没有呢?听听,你还球势个啥呢?他又望望双福女人。她也正好发现了他,目光顿了一下,便躲避似扫了过去。一丝苦凄和恼怒代替了她脸上的得意表情。“她还是在乎我。”猛子想。他很高兴这一发现。
该讲的话都讲完了。锣鼓声又响起来。娃儿们很卖力。宽大的院落被喧天的锣鼓撑得局促了许多。热闹的噪音卷向猛子,冲去他心头刚刚浮起的虚荣。他看到乡上干部正和双福女人说,女人一下下点头。猛子估计她可能会回过头来望他一眼,可她却没望。猛子想,她需要的仅仅是个男人,公的,吊把的就成。和她说话的不正是公的吗?遂气恼地一跺脚,出门,回家。
憨头从屋里出来,见了猛子,说:“正好,你到井上去顶当一下。我肋窝里不舒服。”猛子见憨头脸色腊黄,吃了一惊,说:“咋成这副孬相了?”憨头道:“没啥。可能上夜班劳累了。”猛子说:“赶紧吃付药。”憨头说:“又不是泥捏的。再说,那个死贵,吃得起吗?”猛子又劝了几句,去了井上。
憨头感到很疲乏,且肋部隐隐作痛,就躺到书房的沙发上歇息。几日来,井上的差事都由他顶,倒也不显多累,只是那钻机的咚咚和机器的喧闹老在耳旁聒噪。此时静了,反倒有些不习惯。偶尔一声鸡鸣,声音利利地直往脑子里刺,令他感到极不和谐。此外,妈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也很扎耳。爹赶羊进了沙窝,莹儿去平地,猛子到井上,就他一个人长伸四腿球朝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遂起身,喝杯水,进了厨房,对妈说:“妈,我去平地。”妈说:“算了,歇歇去,熬了几天了。那点活,叫他们干去。”憨头笑道:“我又不是炒面拐棍,歇啥?再说,天生一个驴命,闲了倒蹲不住。”妈说:“那你去和点泥,把猪圈泥一下”。憨头应声出了门。
憨头推土担水时,觉得肋部有撕裂般的疼感,但他一声没吭,强忍着泡了泥。妈抱来麦草,丢进泥坑,帮他和好泥。妈见憨头不时手抚肋部,就问:“咋?不舒服?”没等回答,便惊叫道:“哎呀,你脸色咋这样难看,煞黄煞黄的。”憨头咧嘴笑道:“不咋的。稍微一点。”妈从他手里接过铁锹,执意要他去药铺看一下。憨头答应泥好猪圈再去。
刚泥好猪圈墙上的缺口,忽听得墙角处传来惊呼。循声望去,见一股腾起的浓烟。“着火了。”憨头惊叫一声,朝烟起处扑去。却见瘸五爷的儿子五子正望着火堆拍手大笑。燃着的是一个麦秸垛。几个女人惊乍乍发出呼声,但都不敢前来,显然是忌惮五子。憨头听说五子精神不正常了,老追女人,便估计火是五子放的。他急忙提了泡泥剩下的半桶水,倒向火堆。火上突起滋滋的声音。火势只是弱了些,旋即又爆燃起来。
“快去叫人。”憨头朝那几个惊呆了的女人吼一声。女人们惊呼而去。憨头不知所措地晃晃手中的桶子,知道到井里取水来不及,便将桶子扔到一旁,捞一把粘了泥的锹,往火上撒土。妈也回院里取来锹,一锹锹扬土。火势渐渐弱了,终而剩下一团浓烟。
循声而来的人们都把带来的水浇到麦秸上。上腾起冲天雾气。憨头怕其中包下火种,留下祸患,便用锹将那些湿淋淋黑黄夹杂的麦秸铺摊开来。
这时,松了口气的人们才听到五子开心的笑声。憨头望望五子,摇摇头,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妈说:“多玄乎,要是没人,不是把房子也燃了?”
“打这驴日的。”狗宝说,“你瞧,他还笑呢。”
“打啥?”马二说,“人家脑子不清干……瘸五也不给瞧?”
“瞧了。”凤香说:“说是得上兰州,花好多钱。听五奶奶说,正凑钱,能凑够就去。”正喧谈间,不提防五子听到女人声兴奋起来,扑上来,搂住一个女人,嘴里嗷嗷乱叫。众人七手八脚拉开了他。狗宝趁机在五子脊背上擂了几拳,却像打在驴身上一样,没一点反应。
队长孙大头瞧一眼狗宝,说:“去,把五子给瘸五爷送去,叫他看守着点。不然,出了事可得找他。”又对狗宝说:“你告诉瘸五爷,钱不够的话,我还有些,叫他拿上用去。得抓紧看。”狗宝应声,和几人扭走五子。
大漠祭 第三部分 大漠祭 第五章(2)
(1)
灵官不知道大漠深处竟会有牧羊人。
这是个常年为太阳烤晒故而看不出确切年岁的人,有着年轻的身影和敏捷的步履。他额头的深皱纹里满是尘土,褐色皮肤,头上象征性地带顶草帽。帽边早烂了,遮不了多少阳光,且被雨淋风吹得发黑了。风吹来,拂着乱糟糟的胡子,拂出了几分飘逸。
羊群散落在沙沟里,吃那些被秋霜掠过的草。偶尔,传来几声“咩--咩--”的叫声,给沙洼添了些许苍凉。经历了残酷的猎杀,灵官觉得这个场景很美。他的心仿佛也荡漾着缕缕暖风。是的,很美。这儿有很蓝的天和很白的云。蓝天白云下有黄苍苍的大漠、白的羊群、和那个苍老又年轻的牧羊人。牧羊人柱着一根棍,静静地打量他,脸上有种很怪的静。
“打狐子?”牧羊人望着灵官肩上的狐子问。
“放羊?”灵官也用同样的语气问。
谁也没答对方的话。那问话,只是一种招呼方式。
牧羊人自言自语道:“日怪,我们一年四季连个狐毛也见不着。咋打狐子的见天打呢?”
“惊动掉了。”灵官说“狐子一听动静,早溜远了。”
孟八爷系着裤带上了沙洼。一见牧羊人,他就叫了:“哟,烧白头,你还没死呀?”
牧羊人笑了:“你才是个烧白头。吃了狐肉,没处放臊,不往儿媳妇身上放,往哪儿放呀……哎呀,这是你的孙子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显然,他把灵官当成孟八爷的孙子了。当着孙子的面,说他爷爷在他妈身上放臊,似乎不成体统。
“不是的。”
“噢,那就没啥……装烟渣子没?……”牧羊人说,“八天啦,干神着。没啥也成,可不能没这六谷。你说,这鬼地方,十天半月见不上个鬼影,没烟抽,还不憋死呀。”
“那就当个不抽烟的驴算了。”孟八爷笑着掏出烟锅。牧羊人一把抢了,装烟点火,美美吸一口。等许久后吐出时,吸入的烟已被过滤成淡淡的气了。“哎呀,香到脑子里去了。”他惬意地说。
“给那要债鬼安顿:拿上烟,拿上烟。可啥也没忘,偏偏把烟忘了。无义种。”牧羊人再咂一口,让烟在肺里旋许久,才说。
孟八爷只是笑眯眯望他,不搭话,仿佛怕搅乱他的惬意。牧羊人也不在乎他是否在听,只是抱了烟锅,吸一口,说一句,像挟一下菜吃一口饭似的。
“面倒没少拿……老子又不是驴肚子马板肠。无义种……脑子装的是浆糊还是谷糠?“婆姨放个屁也能刻在心上。老子说话像凉水上敲了一棒。
牧羊人谁也不望,边抽边自言自语。灵官感到好笑。他想,也许是他平时难得说话,这时才过瘾吧。
孟八爷哈哈笑了:“你个烧白头老贼,敢当面骂不?我敢说,你一句都不敢。你叫人家挤到媳妇炕上,理短了,才进沙窝。对不对?你个烧白头。”
“屁。”放羊人笑道,“啥话?像你呀,推故抱孙子摸媳妇的手,还说‘哟,娃的手真绵’。嘿,娃的手当然绵本书由www网提供下载,更绵的是娃的奶子。”说着他孩子似的咯咯笑了。
“你经过,当然知道。”孟八爷嘿嘿笑道:“也划得来。费心扒力放一年羊,攒几个钱,换着摸几下奶子,划得来。你就说:‘哟,一年了,睡着也想,醒来也想,抱住羊奶子吧咂几下,咋也比不上娃的奶子。”
灵官笑了。这番调笑把几日的血腥味都冲没了。真怪。为啥老年人碰到一起总拿儿媳开心?是不是因为不中用了才过过所谓干瘾?也许是。忽然,一丝阴影飘上心头,他想到憨头的病。他该多么痛苦啊。他又想到了莹儿。一种暖暖的感觉在心中荡漾开来。他觉得对不住憨头,便提住狐子尾巴,抖抖,用狐子那双不甘心睁着的眼睛引开他不听使唤的思维。
大漠祭 第三部分 大漠祭 第五章(3)
“哎,说真的。”八爷说,“你也该缓缓了。苦了一辈子苦出个啥名堂?啊,农业社里就放羊。分了责任田又放羊。一年四季在沙窝,独鬼一个。钱啥时能挣够呀?当年铁拐李偷油,被剁掉了葫芦头,看破红尘,出家修行。他咋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真是的。你连命死挣图个啥?我看你这把老骨头也想往沙窝里丢呀。”
“苦命呀。没治。”牧羊老汉晃晃脑袋,“家里蹲不住呀。天生一个蹲沙窝的命,不进沙窝毛烦得很。有啥法子?……再说,这年头,不了活几个,咋活?”
孟八爷叹口气:“这倒是的。”就拧了眉头咂烟锅嘴。半晌,又问:“咋你一个人?”
“黄二到猪肚井去了。还帐。”
“啥帐?”
“饮羊的帐呀。那豁子中了,领了个婆姨,羊毛贩子领来的。花的也不多。”说着,牧羊人眯了眼望望散在沙丘上渐远的羊。
“也是该的。豁子总有四十了吧?”
“四十二了。”
孟八爷绕好烟锅,取过水壶,灌一口,朝老汉晃晃。老汉摇摇头,拍拍自家腰里的水壶。孟八爷把壶给了灵官,取了枪,解下火药袋,装起火枪。灵官喝了几口水,也往枪里装火药和铁沙。
“走吧。”孟八爷起了身。
“等等。你看,我差点忘了。”牧羊人从小黄包中取出一块馍,递给灵官。灵官不解,望孟八爷。
“拿上,娃子。”孟八爷笑道,“这是规矩,吉利得很。能打好多狐子。哈哈,索性我也忍忍,成全你个烟鬼吧。”他取下烟袋,把大半绿烟渣子倒给老汉。老汉笑了,眼睛笑成鸽粪圈儿了。
牧羊人在灵官心里留下了许多苍凉。那干扎扎的咩咩羊叫,一直在他心上划来划去。他是多么孤单啊。在这个死寂的大漠里,除了烈日,便是风沙和干涸。活的声音只有羊叫。而那软绵的、无助的、仿佛总在乞求什么的咩咩叫声,只能使沙洼显得更乏味,更单调,也更使人感到自己的无助和孤单。回过头,牧羊老汉正拄着棍子目送他们。沙漠很大,老汉很小。羊儿撒在沙沟里,馍馍渣一样星星点点。
“沙窝里放羊的多吗?”灵官说。
“多。麻岗里到处都有。”
“哪儿住呢?”
“住?掏个窑洞能藏身就成了。住啥哩?图舒坦到大书房炕上躺去。”
“待多长时间?”
“不一定。有的几个月。有的长年累月就在沙窝里。一般两个人。没吃的了,打发另一个去背。”
灵官吁口气,眯了眼望去。那蛮蛮苍苍的沙涛发怒似卷向天际,一浪高过一浪。峰谷间落差极大,迭宕出雄奇的气势。大漠独有的苍黄扑面而来,腌透他的身心,令他心潮激荡,豪气顿生。这儿有残酷,有沉默,有死亡,有塌陷的沙洼和干涸的河床。同时,这儿有博大,有雄浑,有热血沸腾的壮美。置身这壮美之中,你会为自己过去的屑小羞愧,会觉得人间所有的纷争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闹剧。
“苦呀,这老汉。”孟八爷叹道,“长年累月在沙窝里,掏个窑洞,垫些柴草就是窝。风吹日晒的。不容易……也没意思,活人嘛,连命死挣啥哩?带又带不去。
“也挺好。”灵官说。他被这种奇异的生活方式吸引了。经过一连几日的血腥追杀,他的心灵才有了这片刻的宁静。这儿远离名利,远离烦恼,远离明争暗斗。相伴的只有大漠,只有羊群,只有自己的心灵。这儿是世外桃源。一切都很遥远,有种孤独的美。
大漠祭 第三部分 大漠祭 第五章(4)
“到那个麻岗里看看,看有没有亮踪。”孟八爷吩咐道,自己却在沙丘上坐了,掏出烟锅,吧吧地抽起烟来。
灵官应一声,他知道是孟八爷有意叫他去“实习”。
他已经跟孟八爷学会了分辨亮踪和夜踪,但他分不出亮踪里的拂晓踪和日出踪,也分不清夜踪里的初夜踪、中夜踪、五更踪。理论上他明白,拂晓踪步儿大。日出踪除此之外还透出狐子的慌乱和焦急。但他只是理论上明白,他无法从星星点点的足印上看出狐子的心绪,无法从同样迈得很大的狐步中辨出二者细微的差别。夜踪亦然。灵官也知道可用狐子食老鼠这一习性来辨别夜踪的种类:初夜踪几乎全被老鼠的足印盖了;五更踪狐足印压着鼠爪印;中夜踪介于二者之间,但灵官无法在实践中具体运用。他不能像孟八爷那样把夜踪具体辨别到一更踪、二更踪、三更踪、或公母、大小、数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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