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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爻-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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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爷仰天长啸,广袖一抛,抖开的长袖上好似有一个升平的锦绣年代,程潜顿时感觉霜刃微微一颤,竟有反噬之意,一股阴冷的霜意从剑尖往剑柄出逼来,他内府一时巨震,险些被撞出一口血来,强提一口气,撤剑后退。

其他人也比他强不到哪去,那三王爷不知有什么邪门,竟能完整地将所有人的招式吞吃再反噬,严争鸣的发梢被他自己的剑气削去了一小缕,韩渊脸色铁青,眼睛开始泛红,翻涌起了血气。

这时,有人不轻不重地说道:“竟真有人练成了这样的功法。”

李筠一抬头,说话的正是唐轸,唐轸不知用了什么法宝,一双白骨似的手掌中捧着一把蛛丝,竟一时将玄黄困住了,那痨病书生的面孔晦暗不明,轻声道:“曾有人说,修士聚集真元,乃是吸取天地之精,炼化己用,才能锻体练神,神通广大,长命百岁,因此有一人异想天开,若是能将吸取天地精气而生的修士炼为丹药服下,岂不是能得到此人的功法修为么?”

李筠:“那个人怎么样了?”

唐轸嘲讽地一笑道:“贪心不足,自然是撑死了。”

他话音未落,那玄黄蓦地挣脱蛛丝而出,长戟拍向唐轸的天灵盖:“恁多废话!”

李筠心念急转——这仿佛与妖族流传妖丹异曲同工啊,他大声道:“小潜,真龙旗——”

真龙旗中龙魂,能将修士灌注的真元数以千计地放大,既然连十方阵都能撬开,他不相信这面口袋还炼化得了!

三王爷的脸色忽然变了,纵身扑向李筠。

水坑扑腾着翅膀玩命地飞,抱怨道:“就你知道得多,把他招来了怎么办——啊!他怎么比鸟飞得还快,大师兄!大师兄救命啊!”

严争鸣:“……”

凤凰九雏周身被火,灼灼风姿,不说话则已,乍一口吐人言,居然这样上不了台面,脸都丢光了。

严争鸣毫不吝惜地将几千几百把真元之剑同时放出,将三王爷牢牢困在其中。

三王爷咆哮道:“放肆!”

严争鸣一挑眉:“嗯,是有点。”

程潜:“师兄,别臭美了,让路!”

他话音未落,一条龙魂蓦地从龙旗中飞身而出,周身结满了细碎的白霜,好似身披碎金一般。

三王爷避无可避,深吸一口气,长袖翻滚,袖口如一口黑洞,竟真将那龙魂吞了下去,他整条袖子立刻被冻硬了,脸上冒出了冷汗,与此同时,程潜手中一沉,只见那龙骨“咔吧”一声,竟然断成了两截。

众人骇然,他竟能吞噬龙魂!

李筠一把抓住水坑脖颈的毛,狠狠一拉:“小师妹你吓破胆了吗,别跑了,吁——我说你们别愣着啊,就算吞了龙魂,他也需要时间炼化,还不趁机动手,等他真炼化完,你们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此言一出,程潜已经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招周而复始横截而出,仿佛光风霁月的一股浩然之气推了过去,三王爷果然被吞下的龙魂掣肘,未敢当其锋锐,正待退开,严争鸣的剑已经当空压下。

有那么一瞬间,韩渊的手在心意之前动了,似是一招将成为成的鹏程万里,可是真元还没有送出,他的身体便陡然又换了个主人。

那心魔冷笑道:“凑什么热闹?你还记得几招扶摇木剑?那三脚猫的功夫就不必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话未完,韩渊整个人已经化成了魔龙,他蓦地仰天怒吼一声,仿佛要将他胸口百年的郁郁全都倾吐一空,那化骨阵法一时巨震,仿佛也被这股浓烈的戾气和怨气惊动。

冲天的魔气彻底截断了三王爷的退路。

三王爷的身体骤然隐没,众人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所有人都自争斗中短暂停息,不约而同地盯着那处。

只有唐轸皱起了眉。

李筠先是松了口气,随后他察觉到了什么,蓦地一跃而起,嘶声道:“小心!”

他话音没落,电光石火间,整个化骨阵的阵眼竟然移动了。

三王爷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再一次将裹在他身上的剑气、霜寒气、魔气全部吸了进去。

他整个人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皮球,皮肉好像被灌满了水的猪尿泡,撑得都爆出了油亮——他五官已经变形,双目弹出,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蠕虫一样地爬着,看起来分外可怖。

三大高手能拔山分海的倾力一击,真龙之魂,真能被人一口吞下吗?

三王爷伸出被气吹起来的双手,不慌不忙地将弹出的眼珠按了回去,慢声细语地说道:“怎么,列为就这一点本领了吗?那还真叫人失望……”

李筠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脱口道:“我知道了,他是阵眼也是阵法,他就是化骨阵!”

“将肉身炼成阵,”唐轸将手中蛛网拉紧了些,“不愧是做过皇帝的人,好大魄力。”

李筠:“唐前辈,别说风凉话了,你见多识广,想想办法!”

唐轸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此方天地竟开始往中间合拢,那三王爷毫不吝惜手下,竟要将阵中所有人一网打尽。

三王爷转向严争鸣,笑道:“好剑。”

严争鸣汗毛都竖起来了,阵中风云突变,他方才放出去的元神之间一时间全都转向了他自己。下一刻,他手中木剑居然无人自动,程潜借着他与木剑的联系,竟转瞬到了他身前。

严争鸣:“小潜!”

那无匹地剑意到了程潜面前,蓦地转成了与他如出一辙的严寒,转眼将他整个人冻在了其中,像一只被被封入琥珀的虫子,霜刃滚了下去,韩渊正待去接,三王爷袖中却漏出了一道光,转瞬将他与霜刃一同卷了进去。

严争鸣一时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一样。

下一刻,他见程潜发丝中似乎有白光一闪,这才回过神来,程潜身上还带着他的傀儡符。

严争鸣卡在胸口的一口气这才吐出来,一时间他胸口简直是麻的。

天地越来越近,所有御剑在空中的人全部被迫落下,天与地只剩下几丈来高。

就在这时,吴长天忽然甩开游梁扶着他的手,手中掐了一串复杂得让人目不暇接的手诀。

游梁眼睛蓦地睁大,脸上的血色瞬间便褪了个干净。

只见吴长天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整个人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了,片刻后,一个庞大的人影出现在众人身后,吴长天用手脚顶住了不断合并的天地,他身形艰难地一寸寸长高,一寸寸将落下的天幕往上托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

吴长天在阵法的虚空中遥遥地与三王爷对视,问道:“陛下,吞噬了百代能人,吞噬了天地日月,你就能成神吗?”

三王爷已经不复人形,宽大的锦缎龙袍腰带死无全尸,袍子被他撑成了一个载满了人间锦绣的球,一时间,他连声音都含混不清。

三王爷道:“吞噬了大能,我便是大能,吞噬了天地,我便是天地。”

吴长天深吸一口气,突然发出一声动地惊天的大吼,他身形竟一时间暴涨了一丈多长,在地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脚印,化骨阵中的天“噗噗”地发出仿佛漏了气一样的动静。

三王爷一声惨叫,一条撑得圆滚滚的手臂当场爆开了。

这时,压抑的的剑气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严争鸣手中木剑势不可挡的划出一道“极盛”,仿佛整个剑神域被他这一剑倾覆,竟与那日心魔谷传承秘境中,那传承人手中让人不敢直视的剑意如出一辙——

严争鸣:“不错,吞噬了日月,你老人家就能飞升成天狗了!”

他还能再吞么?≮更多好书请访问。。≯

三王爷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

就在这时,方才将韩渊吞下去的光球里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随后,属于魔修特有的饱含血腥味的魔气泄露了出来,顷刻将那光球包裹在一团黑气中,随后一声轻响,魔龙蓦地破壁而出,落地化成了形容狼狈的韩渊。

只见他面色不改地一抖自己的蟠龙长袍,冷笑道:“竟然是三生秘境,此物不是对付那些拿不起放不下的正人君子的么?给我这天下第一魔头岂不浪费!”

他说完,袍袖中抛出一物,喝道:“接着!”

正是霜刃。

灌注着魔龙真元的霜刃笔直地冲着程潜飞了过去,重重地撞在了那厚重的冰面上,冰面上随即裂开了一道小缝。

下一刻,属于“枯木逢春”的剑气从无声无形处泄露了出来,像一把藤蔓,精确地勾住了霜刃指尖。

只要有一线,便必定有生机——

温柔的剑意将这凶剑拉开,只听一声脆响,强大的真元从那缝隙中一股脑地拥挤而出,顷刻间将整个冰块化成了一堆齑粉。

程潜睫毛上仿佛结了一层霜,脑后的发带冻裂了似的飘落。

霜刃一肩挑起了漫天飘落的雪花,像一个冰冷的罩子,将三王爷牢牢地困在原地。

只听一声巨响,严争鸣的剑到了。

吴长天痛苦地大叫一声,同时将化骨阵中的天往上推去。

天地轰然分开,三王爷身上发出爆裂似的轻响,随即竟原地碎成了一把冰渣。

虚假的阵中世界天崩地裂。

化骨阵分崩离析。

吴长天的巨影踉跄一步,好像低头看了游梁一眼。

他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随即,整个人忽然凭空消失了,他的肉身化成了一把雾,随风而去。

吹来了好像久别重逢的天日。

似乎不知不觉中,一天一宿已经过去了,又是黎明破晓。

游梁呆呆的,一声都发不出。

劫后余生,不管正道魔道还是天衍处,所有人一时都怔立原地,不约而同地住了手。

韩渊回头看了一眼那早已经消失不见的三生秘境,不知想起了什么,总是在茫然痛苦或是凶戾狠毒中切换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点近乎平静的笑意。

程潜腿一软,用霜刃撑了一下地面,没撑住,踉跄着倒了下去。

他手臂已经脱力,一天之内,霜刃差点再次从手中滑下去,被他堪堪抓住了,手背上青筋都跳了出来。

随后,有人一把接住了他。

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下一刻,一只熟悉的手掰开了他的嘴,给他塞了一粒丹药,清苦的味道化成一缕清气,从他头顶百会一直渗入到四肢百骸。

程潜这才回过神来,绷紧的身体刹那松了下来,他想:“哦,是大师兄。”

随即,他紧抓着霜刃不放的手蓦地一松,毫无后顾之忧地任它落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卷四终

第93章

程潜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石芥子里了。

日头尚未升到中天;石芥子变成了朱雀塔边时撑开的那种小院;绿荫将血气掩了去;好像个短暂的世外桃源。

一只手搭在他的额头上。

程潜将那只手拉了下来;睁眼便看见自己躺在大师兄的腿上。

严争鸣的手掌上多了好几道细碎的新伤;细看;还有长期握剑留下的茧,像是布满了陈年的风霜,如今只剩下一个看似光洁的手背,还在假充着自己游刃有余。

严争鸣任凭他握着;却没给好脸色;他眉梢一吊;做出一个老大不耐烦的表情;说道:“醒了就赶紧起来,腿都让你压麻了。”

程潜浑身软得没力气,赖在他大腿上,定定地看着他。

严争鸣被他直白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便说道:“差点冻成僵尸吧?看你下次再逞……”

程潜突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招呼也不打地将他的手凑到自己嘴边,轻轻亲了一下他的手背。

严争鸣立刻数落不下去了,他充满克制的小小抽了一口凉气,同时轻微的哆嗦了一下,歪歪扭扭地勉强端住了自己镇定的假象,舌头一时间打了结,感觉自己有点“外嫩里焦”。

他吭哧了半晌,低声道:“我看你伤得不重,还有心调戏掌门。”

严掌门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神色端庄得有几分肃穆,仿佛马上能去干超度亡灵的差事,声音却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一本正经中透出了十分的心猿意马。

言外之意,完全就是恨不能再被调戏一下。

可惜程潜没长那根风流骨,他左手抱着满腔的真情实意,右手举着纸上谈兵的风花雪月,中间戳成了一根顶天立地的木头桩子。

木头桩子没接话茬,却一翻身搂住了严争鸣的腰,将自己埋在他胸口下。

石芥子中安然寂静,程潜脑子里先是纷纷扰扰地闪过外面的一场乱局,什么“十方誓约”,什么“听乾坤”,什么正道与魔道……千百般麻烦从他心里排着队地呼啸而过,被累得要命的程潜一袖子扫了,他心道:“管他呢,我要先睡一觉。”

严争鸣熟悉的气味中混杂着一点清苦的药香,程潜窝在他怀里,心里宁静得澄澈一片,不由自主地想起扶摇山庄中那个日上三竿的荒诞梦境。

他长到这么大,亲眼见过的夫妻就只有农夫村妇们搭伙过日子,那些凡人们整日里家长里短、吵吵闹闹,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恩爱。这些年程潜不是清修就是闭关,要么就是沿着世道颠沛流离,连怎样懵懂都没来得及学会,就被赶鸭子上架地兜头泼了一盆人间情爱。

程潜只能全凭着自己,无头苍蝇一样地胡乱摸索。

严争鸣被他猝不及防地这么一楼,两条胳膊登时给吊在了一边,无处着力地僵了片刻,他发现程潜没有一点打算放开他的意思,于是又好笑又无奈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程潜微微侧过脸,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眼神里似乎带了一点氤氲又倦怠的笑意,看了严争鸣一眼:“师兄……”

严争鸣:“……”

他被程潜那一眼勾走了半边魂魄,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起来,可是等了半晌,怎么都没能等到程潜下一句话,再一看,程潜居然自顾自地没了声息。

睡着了?

严争鸣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兴师动众,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双无处安放的手放了下来,一手搭在程潜腰上,一手拢过他散落在自己膝头的头发,自言自语地道:“叫一声又不说什么事,你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话刚出口,那本该已经睡着了的程潜突然开了口,他非常轻、但绝不含糊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待你才算好,但无论如何,绝不负你。”

严争鸣:“……”

他乍一听见这话,呆若木鸡了半晌,梦游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重要的话说一遍就够了,程潜不肯再言语,双手将他搂紧了些,微微偏了一下头,这回是真要睡了。

严争鸣却不依不饶地扒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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