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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语者Ⅱ:无声的证词-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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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又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仇家吗?或者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男人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说:“我活一辈子,从没树过敌人。”

这时,可能是警察注意到了男人面色的异常,突然站起来握住了他的手,并招呼另一名警察去喊医生,十几秒后,几名医生护士冲了进来对男人开始施救,最终医生直起了上身,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开始收拾器械。

我看得头皮发麻,虽然是做法医的,整天面对死亡,但在医院实习期结束以后,就再没见过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逝去的过程。

我定了定神,问:“他突然死了,不会是询问问的吧?家属没找警察麻烦吗?”

赵永说:“死者家属情绪比较激烈,强烈要求我们去询问死者,要尽快破案。不然不会冒然去问的。而且他们经过了医生的允许才去问的,为了防止意外才架了摄像机,没想到真发生了意外。不,也不能说是意外,后来医生说,他生前有冠心病,加之这次外伤导致心脏破裂,虽经手术,但不可预测的后果很多,随时可能心跳骤停,和询问无关。”

我的心里稍感安慰,点了点头,脑子里想的全是男人说的那简短的几句话。

“从这段视频里只能知道凶手是进门就杀人,杀了就走。”林涛说,“还有就是一个平头的凶手,连衣服都说不清楚,信息量太少了。”

“我一直在想。”赵法医说,“他那时的状态应该是朦胧状态,不会是幻觉见到黑白无常了吧?” 
我承认我的笑点低,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实在不该笑出来,但是还是被赵法医一脸严肃却说出这么有想象力的话逗笑了:“那个时候他确实应该神智不清楚,估计是对凶手穿什么衣服不太确定,和黑白无常有什么关系。神智不清楚的情况下说的话,不能全信呐。”

汀棠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长许剑突然走进了法医室,打断了我们说话:“省厅领导来了啊,看完录像了?那我们一起听听专案组介绍情况吧。”

专案会上,主办侦查员介绍了案情:“男性死者杨风,53岁,女性死者曹金玉,49岁,是夫妻俩。都在市红旗小学教书,杨风教六年级数学,曹金玉教三年级语文。两人有一儿一女都在省城上班。家里人都为人低调温和,从不和人发生矛盾。经过昨晚和今天上午的调查,没有发现任何情仇矛盾关系。昨晚10点30分,红旗小学教工楼附近的小店刚准备关门,看见杨风从楼道里冲了出来,然后倒地不起,满身是血,就报了案。派出所民警到达的时候,杨风奄奄一息,就立即拨打120。120到达后把他送到了医院。另一组人,从小店老板那里得知他是楼内住户,就上到位于二楼的现场,发现房门大开,客厅内侧的卧室门口躺着一个女人,随行的医生经过抢救,没能挽救女人的生命。”

许支队补充说道:“案情就是这样,看似很简单,其实很难,没有任何线索。现场附近2公里内都没有监控,死者家邻居也都称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没有看见过任何陌生人。毕竟这个时候,又处于市郊,附近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了。”

我点了点头,说:“不浪费时间了,去看现场吧。”

现场位于汀棠市城郊红旗小学院后侧的教工楼。这是由三栋并排的四层小楼组成的一个小院子,东西两侧都有门,楼后楼前都有围墙。东侧的门旁有个自建的平房,是一家小超市。楼房是80年代建的旧楼,楼梯道里很黑,即便是白天也是这样。

中心现场位于中间一栋小楼的二楼,为了不妨碍其他住户的出行,楼道没有封锁。派出所派出一名民警端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守着现场。

我和林涛出示了现场勘查证,派出所民警赶紧起身开了房门。我和林涛穿着完毕,走进了现场。

虽然房屋很老,但是内部结构居然比较符合现在的潮流,可见在当时这样的房屋结构一定属于极其另类的。

一进房门,我们就站在了一个比较大的客厅的最西侧。客厅东北侧墙壁靠着一个长沙发,客厅的东侧是两个卧室的门。

现场是水泥地面,有很多残破的地方,客厅中央的桌子上堆放着杂物。整体感觉这间房子一点也不像教师们的书香门第,更像是独居懒汉的巢穴。

房门口的地面上有一滩不小的血泊,沙发和墙壁的夹角处也有成片的滴落血迹形成的血泊,两个血泊之间有密集的滴落状血迹,一大滴一大滴的,没有明显的方向性。

沙发另一侧靠卧室门口,有一大滩血泊,血泊还有拖擦的痕迹。

“那里就是女死者倒地的位置吗?”我指着卧室门口的血泊问和我们一起到现场的痕检员。

痕检员点了点头。

林涛看了看地面,说:“现场怎么这么多血脚印?”

痕检员说:“这些我们都仔细看了,仔细辨别了,全是男死者和抢救的民警、医生的足迹,没有发现陌生足迹。”

林涛说:“不可能吧,现场有这么多血,凶手怎么会没有留下足迹?”

我说:“有可能,如果凶手动作简单,捅完两个人就走,血还没来得及在地面堆积,凶手已经离开了现场,当然不会留下血足迹。”

我沿着血迹绕了现场客厅一周,接着说:“另外,血迹全是滴落状的,没有任何喷溅状血迹,应该是没有伤到大动脉,伤的都是重要脏器。既然没有动脉喷溅血,凶手身上不一定有多少血的。”

“手法相当很辣。”林涛说,“什么深仇大恨呢?”

我招了招手,让林涛过来,我们俩一起蹲在沙发和墙壁的夹角处,我说:“你看,这里的滴落血非常密集,而且,这里怎么会有滴落血呢?”

林涛看了看大门口处的血泊说:“是啊,这里离大门口有五米多原,死者说凶手是进门就捅的他,那这滩血是谁的呢?”

我摇了摇头,说:“不对,我就说过神智不清楚的时候询问是没有用的嘛,我觉得凶手不是进门就捅的人,而是在沙发这边捅的人。”

我和林涛一起沉思了一会,我说:“如果是在门口捅的人,死者为什么要受伤后又走回沙发旁边呢?然后再跑出现场呼救?这不合情理啊。”

林涛点了点头。

我想了一想,又说:“不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在门口就捅了男的,然后看见女的在卧室门口,就走进去捅女的,这个时候男的受伤了,忍着痛往里面走是不是想救女的,走到沙发西侧这滩血迹的地方的时候,发现凶手已经捅伤了女的离开,男的就在这里站了一会恢复体力,然后拼尽全力跑出去呼救。”

林涛说:“你说的这种可能完全可以解释血迹形态,但是解释不了痕迹形态。你看,沙发西侧的血泊和大门口的血泊之间有隐约的血足迹,是男死者的足迹,足尖是朝大门口的,也就是说男死者是从沙发西侧往大门口走。但是我们没有发现从大门口往沙发走的足迹。”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而且男死者若是从大门口往里走去救女死者,应该有一定的速度,血迹的滴落不应该是这样基本垂直的滴落形态。这两滩血迹之间的滴落血全是垂直大滴,应该是大量出血,人缓慢移动时滴落的。”

林涛说:“但是你说的那种英雄救妻说也不能完全排除,说不准他就是缓慢的移动到沙发西侧,又缓慢的移动到大门,然后奔跑出去呼救,恰巧又没留下血足迹。毕竟男死者生前自己说了是在大门口被捅的,大门口又有血泊,符合的呀。”

“是的,这个还需要进一步判断。”我说。

“判断这个有意义吗?”林涛说。

我笑了笑,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一个袋子说:“你看了袋子里是什么东西吗?”

林涛显然是没有看,立即好奇的掀开袋子口,说:“哇,这个小学老师生活不错啊,喝五粮液。”

我说:“也不一定是待遇好,现在的老师都吃香,独生子女,家长 都希望老师能照顾自己的孩子,给老师送一点,也正常。”

林涛说:“你不是怀疑是凶手给死者送五粮液吧?”

我说:“如果死者是在沙发这里被捅的,那么很有可能是有人来送礼,在沙发这里发生打斗、捅人的。如果是在门口,开门就被捅的,这两瓶五粮液就和案件无关了。”

“我觉得不可能是凶手来送礼。”林涛说,“如果是凶手来送礼,发生口角后激情杀人的话,男死者生前为什么不说呢?神智不清解释不过去吧?他说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痞子,门口就捅他。他说的很清楚了,是痞子。他再神智不清,也不会幻想是个痞子捅他吧?至少要说是个家长,或者说是个送礼的吧。”

“你说的有道理,目前还不好说,再看看吧。”我点了点头,回头对痕检员说,“现场的血迹提取进行DNA检验了吗?”

许支队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做了,结果刚出来,我就来和你汇报了。”

我笑了笑,说:“有什么惊喜的发现吗?”

许支队说:“非常遗憾,和我们设想的一样。楼道里一直延伸到小店附近的滴落血全是男死者的,现场大门口、沙发西侧血泊以及两个血泊之间的滴落血全是男死者的。沙发东侧两个卧室门的血泊全是女死者的。”

我沉思了一下,说:“你们提取了多少?”

许支队说:“我们把现场有血的地方分了五个区域,每个区域提了五份。”

“一共就提了二十五份检材?”我摇了摇头,说,“太少了,现场这么多血,只提二十五份不能全部代表了啊。”

许支队说:“秦法医你不是指望在现场提到犯罪嫌疑人的DNA吧?现场这么多血,凶手动作狠辣,现场停留时间很短,即使他受伤了,留下一滴两滴血,在这么多血迹中找到犯罪分子的血,岂不是大海捞针?除非能中彩票的几率,才能提到凶手的。更何况,凶手不一定受伤,准确说,应该是凶手受伤的几率非常小。”

我没再争辩,默默说了句:“总之提取的少了点,别怕花那点DNA耗材费用,案子破不掉,办案花费更大。”

我心里想着,就现在掌握的情况,确实没有任何能够对案件有帮助的推断。我凭空指责别人现场检材提取少了,别人确实会不服气。下面的尸体检验工作更为重要,必须要找到更多的依据,证明我那隐隐存在的直觉。
我脱下手套,和许支队握了下手,又拍了下林涛的肩膀,说:“你们继续在现场用功,我和赵法医去殡仪馆了,先看看尸体再说。”

看过了那段询问的录像,再看看解剖台上的尸体,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早上还在温暖的病床上安静的躺着,下午就躺在了冰冷的解剖台上。不看活着的时候还好,看过活着的人,再看他死后的模样,想要动刀还是要克服一些心理障碍的。

为了克服这种心理障碍,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我们还是选择了先对曹金玉的尸体进行检验。

曹金玉的损伤很简单,一刀贯穿她穿的睡衣,在右侧上腹部形成了一个黑洞洞的创口,抬动尸体的时候,腹腔的积血还在嗤嗤的往外流。

赵永打开死者胸腹腔的时候,我在仔细分离死者的颈部肌肉。

“损伤很简单。”赵法医说,“单刃刺器,一刀从肋间隙刺入,导致肝脏破裂,腹腔积血。。。”

赵法医用“火锅勺”舀出腹腔的血液,说:“至少1000ml。肝脏贯穿了,应该是伤到了肝门处的动脉。”

我没有吱声。

赵法医说:“你在看什么?这具尸体上,好像没有什么功课好做吧?凶手一刀致命。”

我摇了摇头,说:“怕是没那么简单。”

我剥离出死者的胸锁乳突肌,左右两侧的颈部肌肉中段豁然可见片状出血。我又用止血钳夹起死者的嘴唇,在牙龈和口唇的交界部位,也有乌黑的出血区域。

“有捂压口鼻腔和掐扼颈部的动作。”我再次确认了一下出血区域,说道,“但是尸体没有任何窒息征象。这应该是一个控制的过程。”

“嗯。”赵法医说,“我们可以肯定是男死者先受伤,这个时候女死者出来呼救,凶手过来控制,也是正常的。没有什么价值。”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推断还不成熟,没再说话。

检验了尸体的颅腔和背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们俩互相配合着缝合了切口,又默默的把杨风的尸体抬上了解剖台。

杨风是从ICU直接送来殡仪馆的,全身赤裸,倒是省去了脱衣服的麻烦。死者的胸口有一条缝合的手术疤痕,疤痕的附近还有一些小的缝合的创口。

“这条手术创口没有皮瓣。”我拆开手术缝线,说,“说明手术没有在原有创口上扩创,他的致命伤不再胸口。”

“可是,他是死于心脏破裂啊。”赵法医说。

我用探针在死者躯干部的几处小创口中沿各个方向探查创道深度。突然,我感觉探针能够探查的更深了,我仔细的拨动探针,感觉到了探针的枕头碰到了内脏。

“就是这一处了。”我指着死者左侧季肋部的一处创口说,“这一处捅进了胸腔,方向是斜向上的。”

赵法医点了点头,我随即沿着死者胸部的正中线联合切开了死者的胸腹腔,露出了红白相间的肋骨和粉红色的腹腔内脏。

“死者季肋部和腋下的这六处创口,应该都是凶手捅的,和手术无关。”赵法医说。

我点点头表示认可,说:“创口形态一致,创角一钝一锐,符合单刃刺器形成的,创口的长度在3cm左右,应该提示凶器的刃宽在3cm左右。”

“和老太太肚子上的创口形态一致,应该是一种工具形成的。”赵法医说,“不过这也是白说,哪会一个人带两种工具来杀人啊,是不是,呵呵。”

“这把刀很快啊。”我没有回答赵法医的话,仔细的分离每一处损伤,“六处损伤,五处没有进入胸腹腔。”

“没进入胸腹腔,还敢说刀快?”赵法医笑着凑过头来看我分离的每一处创口。

“这个凶手其实挺背的。”我说,“你看,这六处创口,五处都是直接顶上了肋骨,或者刀刃别在两根肋骨之间,要么就是沿着皮下走,没有进入胸腔。其实起作用的就是这一刀。”

我拿起探针,从刚才发现的季肋部的一处创口伸进去,查看探针的走向,很快探针就通过肋骨进入了胸腔,然后一直延伸到了心包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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