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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论语-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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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家中,卫真便迫不及待讲起洞底经历:

他下到洞底,穿进横道摸索而行,起先害怕,不敢走快,后来见那条秘道总走不完,便加快脚步。行了一阵,旁边居然有条岔道,黑暗中不知通向哪里,便仍沿着主道前行,走了不知有多久,眼前忽然现出砖铺梯阶,拾阶而上,前有一道木门,门从内锁着,推不开。

他怕灯光映出门缝,便熄了灯,扒着门缝往里张望。里面一间居室,灯烛通明,挂着帷帐,立一屏风,遮住了视线。屏风外塌上隐隐有一人凭几而坐,正在灯下夜读。看屏风左右,陈设华美,器物精致。

不多时,有人进到居室,因隔着屏帐,看不清样貌,只听他说:“禀大人,绣衣鸷使到了,在外面候见。”

塌上人沉声道:“唤他进来。”

那人出去片刻,引了另一人进来,伏地叩拜:“暴胜之叩见鸷侯。”

卫真从未听过“绣衣鸷使”、“鸷侯”这些名号,灯光之下,见暴胜之半边脸一大片青痣,身上衣袍纹绣荧荧闪耀,才明白“绣衣”之意,又看屏风上绘一苍鸷,凌空俯击,猜想“鸷”应是指这苍鸷。

那鸷侯问道:“扶风那里可探明了?”

暴胜之答道:“确有一老儿将一孩子托付给一个盗马贼,现扶风城内正在大搜,尚未捕获。”

“那盗马贼又是什么来历?”

“就是昨日盗走汗血马的硃安世。”

“哦?这盗马贼已经逃出长安了?他和那老儿有什么瓜葛么?”

“杜周与减宣正在查办审讯,属下已派人潜听,还未查出端倪。”

“有这两人追查,麦垛里针尖也能搜出来。你速回去,查明那孩子身份。既牵涉到盗马贼,那孩子必然有些古怪缘故,不管是否我们所追余孽,抢在杜周之前,杀了那孩子,不可漏了半点口风。”

“卑职即刻去办!”

暴胜之离开后,那鸷侯坐了片刻,随即命熄灯安歇。卫真又听了一会儿,再无动静,便轻步下了梯阶,摸黑回到书库洞口。

司马迁听罢,寻思半晌:“暴胜之这个名字似在哪里听过。”

卫真说:“我也觉得耳熟,只是想不起来。不知道这鸷侯是什么来历,听口气,有官员气派,声音尖利,莫非是宫中内官?”

“但宫里从没听说有什么官称‘鸷侯”。

“秘道里还有一条岔道。”

“恐怕是通往天禄阁。天禄阁也曾失书,当年孔壁藏书就在天禄阁中,自我任太史令以来,就未曾见过。”

“这么说,这秘道已经有很多年了?居然是个积年惯盗!如非宫中内官,绝无可能在两阁挖凿秘道。”

追查一日一夜,毫无结果。

杜周找了个托词,欲起身回长安,正在嘱托减宣继续密查追捕,却见成信来报:“捉到那小儿了。”

杜周忙命带进来,士卒押了一对夫妇、两个小童来到庭前。仔细一问,才知道那对夫妇进京行商,途中受一路人之托,带一个小童去长安,交给长安西市卖酒的樊仲子。因见了告示,心中起疑,所以报于城门守卫,经蒋家客店店主及客商一起辨认,正是当日店中那个小儿。

杜周又盘问一番,见那对夫妇与马贼确是路上偶逢,毫无瓜葛,便命人赏了一匹帛,放了他一家。随即遣邮使急速赶回长安,命左丞刘敢立即捉拿樊仲子,留住活口。

杜周这才细看那小儿,穿着农家布衣,紧咬着下唇,黑亮亮一双圆眼,定定盯着人。问了几句,小儿死咬着嘴唇,始终不开口。

杜周历年所治狱案中,也曾拘系过数百个罪人家幼儿,从未见过这样坦然无惧的。便不再问,命人将小儿带到后院庑房'庑(wu)房:堂下、庭院周边走廊的廊屋、厢房。'内,又在减宣府中找了个看着面善、又能言会道的仆妇,细细吩咐了一番,让那仆妇好好安抚逗哄小儿,从他嘴里套问些话来。

那仆妇领命,到后院房中,拿了许多吃食玩物,温声细语,慢慢逗引小儿,小儿却始终低着头,不闻不问。过了午时,看着饿狠了,小儿忽然闭起眼,嘴里念念有词,念叨了半个多时辰,睁开眼,又伸出手,手指在手心里画一番。这才拿了身边盘里的麻饼,低头吃起来,饼太干,被噎到,那仆妇忙端汤给他,小儿只喝了两口,其他果菜鱼肉一概不碰。吃完后,又照旧低头坐着,一动不动。仆妇去找了几个伶俐的童男幼女,来陪小儿玩耍,逗他说话,小儿却始终像个小木头人,连脸都不转一下。

仆妇法子用尽,没套出一个字,只得前去回报。

杜周又选了一个身壮貌恶的刑人,去后院,一把提起小儿,拎到刑房之中,拿刀动火,吓唬小儿。小儿虽然害怕,却一直咬着下唇,一点声音不出。刑人见不奏效,又提了一个罪犯,当着小儿的面,施以重刑。

小儿仍木然站着,满脸惊恐,泪水在眼里打转,却仍狠咬着唇,强忍住不哭。后来见那重犯受刑,鲜血淋漓,痛号惨叫,吓得闭眼捂耳,才哭起来。但问他话,只哭着摇头,仍不说一个字。

刑人不耐烦,上来奏请略施些刑,逼小儿就范。

杜周越发诧异,略一沉吟,说声:“不必。”

减宣提醒道:“这小儿恐怕知道马贼去向。”

“那马贼不至于傻到将去向告诉小儿。这小儿来历不简单,待我回长安慢慢套问。”

快到午时,那对夫妇车马才终于缓缓出了扶风东城门。

远远望去,车上似乎只有一童,硃安世大惊,顾不得藏身,不等车马过来,大步奔迎过去。

车上果然不见驩儿,只有那夫妇自家孩子。那对夫妇见到硃安世,立刻停住车马,满脸惊惧。

硃安世一把扯住男子缰绳,喝问:“孩子去哪里了!”

那男子支支吾吾,硃安世一恼,伸手将男子揪下马来,男子跌倒在地,抖做一团。车上妇人惊叫、小童大哭,车夫吓呆。

“孩子在哪里?”硃安世又吼道,抬脚作势要踢。

男子怪叫一声,抱着头忙往后缩。

“被官府抓去了!”妇人忙滚下车跪到硃安世身前哀哭起来。

“怎么被抓去的?!”硃安世虽然已经料到,但仍惊恼之极。

“官军在城门口盘查,认出了那孩子,就捉走了。”

“胡说!”硃安世大怒,起脚踢中男子胸口。

男子又怪叫一声,妇人忙扑爬过去,护住丈夫,不住叩头,大叫饶命,哭着说出实话:原来,他们夫妇二人清早离开客栈,店主见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就告诫说出城要小心,满城都在搜捕一个孩子。离开客栈,见市门墙上挂着缉拿告示。到了城门,又有兵卒押着几个人,在城门口盘查出城孩童。当时刑律,匿藏逃犯,触首匿之科,罪至弃市。夫妇两人怕受牵连,便交出了驩儿。

“兵卒押着什么人 ?”

“看着像是客商。”

硃安世一想,应是昨日蒋家客店的客商,他们均见过驩儿,被官府捉来做人证。

他见那男子缩在妻子身后,癞鼠一般,越发恼厌,一把推开那妇人,抬腿就要去踢,妇人哭着抱住硃安世大腿,大声哀告:“这位大哥哥,这怨不得我们啊,你也知道现今的刑律,稍微有点牵连就被杀被斩的,再说,城门把守得那么严,我们就是想带那孩子出城,也办不到啊……”

硃安世腿被她抱住,一个妇道人家,又不好使力甩开,只得压住火:“你松手,我不踢他就是。”

连说了几遍,那妇人才松开手,随即爬起身,跑到车边,从车上抱下一匹帛:“这是官府赏的,我们不敢留,大哥哥你拿走吧,还有你给的酬金——”她朝丈夫喊道:“呆子,快把金子拿来啊!”那丈夫忙从囊中取出那三个金饼,仍跪在地上,抖着双手递过来。

硃安世见他们夫妇二人吓得这样,那小童更是唬得哭不敢哭,缩在车头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他最怕见小孩子这样,心一软,长叹一声,心想妇人说得其实在理,错还是在自己虑事不周。郦袖若在这里,也断不会让他为难这对夫妇。他身上只剩几十个铜钱,路上还要花费,便从那男子手中一把抓过自己的三个金饼,恨恨吼了声“走!”

妇人忙将那匹帛也递过来,硃安世心中烦躁,又大吼一声:“走!”

夫妇两人忙连声道谢,抱着那匹帛,上了马、驾了车,慌忙忙走了。

硃安世走进路边林中,来来回回徘徊不定。

那孩子眼下被严密看押,要救太难,偏偏自己又正被缉捕……

正在烦躁,忽听到路上传来一阵急密蹄声,躲在树后偷眼一望,是匹驿马,马上一人官府邮使打扮,背着个公文囊,振臂扬鞭,飞驰而过,向长安方向奔去。

见到这驿马,硃安世猛然想起:长安好友樊仲子定是被那对夫妇供出,只怕这邮使正是去长安通报此信。事未办成,反倒连累好友。硃安世气得跺脚,忙打个唿哨,唤来汗血马,翻身上马,不敢走大道,便穿到林后,找条小路,拍马飞奔,向东急赶。虽然汗血马快过那驿马,但路窄且绕,一时难以赶过。

奔上一个高坡,俯瞰大路,那对夫妇的车马正在前面,驿马则远得只见个黑影,硃安世急忙纵马下坡,奔回大路,转眼赶上那对夫妇。那对夫妇听到蹄声,回头看是硃安世,大惊失色。硃安世放缓了马,瞪着眼大声问:“你们可向官府供出长安樊仲子?”

那对夫妇满脸惊惧,互相看看,不敢说谎,小心点了点头。

“嗐!”硃安世气叹一声,顾不得其他,拍马便向前赶去。大路平敞,汗血马尽显神骏,过不多时,便赶上了驿马,马上那个邮使转头看到,满眼惊异,硃安世无暇理会,继续疾奔,不久便将驿马远远甩在身后。心想:这邮使怕会认出汗血马。但救人要紧,就算认出,也只能由他。

急行二百多里路,远远望见长安,硃安世折向东北,来到便门桥。

这便门桥斜跨渭水,西接茂陵,东到长安。茂陵乃当今天子陵寝,天子登基第二年开始置邑兴建。这些年先后有六万户豪门富室被迁移到茂陵,这里便成为天下第一等富庶云集之处。为便于车马通行,渭水之上修建了这便门桥,可谓繁华咽喉。桥两岸市肆鳞次、宅宇栉比。

硃安世远远看到桥头有兵卒把守,便将马藏在岸边柳林僻静处,拔刀砍了些枯枝,扎作一捆柴,又抓了把土抹脏了脸,背着柴低头走过桥去,桥上人来车往,他一身农服,灰头土脸,兵卫连看都未看一眼。

上到桥头,举目一望,他的旧宅就在桥下大街几百步外,远远看到院中那棵老槐树树顶,树叶已经尽黄,落了大半,他心里一荡,不由得怔住。

他自幼东飘西荡,直到娶了郦袖,在茂陵安了家,才算过了几年安适日子。尤其是儿子出世后,一家三口何等喜乐?若是安安分分,他们今天该照旧住在这里,照旧安闲度日。然而,他生来就如一匹野马,耐不得拘管,更加之心里始终积着一股愤郁,最见不得以强凌弱、欺压良善,而这等不平之事满眼皆是,让他无法坐视。

现在尚未找见郦袖母子,他又惹了大祸,还牵连到老友,另得设法救驩儿那孩子……嗐!我这死性就是改不掉!

他叹口气,不能再想,拇指在唇髭上狠狠一划,下了桥,绕至后街,到一宅院后门,轻敲门环,里面一个小童开了门。

硃安世一步抢入院中,随手掩门,扔下柴捆,低声问小童:“你家主人可在?”

小童惶惶点头。

硃安世忙说:“快叫他来!”

小童跑进屋中,片刻,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走出来,是硃安世故友郭公仲。

郭公仲见到硃安世,大惊:“你?”

硃安世顾不得解释:“官府要捕拿樊仲子,你快去长安传信,让他速速躲避!”

“为何?”

硃安世叹口气“时间紧急,不容细说。你马上动身,快去长安!务必务必!我也就此告别。他日若能重聚,再细说。”

“好!”

郭公仲转身去马厩,硃安世开门窥探,见左右无人,便快步出巷,望见桥头才放慢脚步,缓步上桥。

走到桥中央,他忍不住又回头向旧宅望去。

他最后一次见儿子,就是在这桥上。

那天清早,他去长安办事,儿子闹着要跟他一起去,哄了半天,最后答应给儿子买个漆虎,儿子才挂着泪珠,嘟着嘴答应了。上了便门桥,他一回头,浅浅晨雾间,依稀见儿子小小身影,竟仍立在门边,望着他……

分别已近四年,这一幕像是刻在了心里,时常会想起,只要想起,心里便是一阵翻涌。

他行刺天子刘彘,本来恐怕已经成功,那日正是猛然想到了这一幕,才顿时丧了心气。

当时,眼看刘彘骑游就要结束,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双手将缰绳分开,分别攥紧,心一横,正要转身动手,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叫喊:“父皇!”

硃安世心底一颤,手一松,缰绳几乎掉落在地。

那声音清亮细嫩,在一派肃穆中格外鲜明悦耳。是一个小童,站在下马锦塌边,大约三、四岁,穿着小小锦袍,戴着小小冠儿,应该是小皇子。他睁大眼睛望着刘彘笑,模样乖觉可爱。

硃安世立时想起自家儿子,他最后一次在便门桥上远远望见儿子,儿子就是这么大。

“髆儿'刘髆(bo):汉武帝第五子,宠妃李夫人所生,贰师将军李广利外甥。生年不详,死于后元元年(前88年),早亡。谥号昌邑哀王。'!”刘彘在马上笑道:“抱他过来!”

黄门听命,忙抱起小皇子奔到马前,刘彘俯身抱起小皇子,放到自己身前,命道:“再走一小圈儿!”

硃安世照吩咐继续牵着马走,听着刘彘在马上笑语慈和,逗小皇子说话,威严肃杀之气忽然消散,纯然变作一个老年得子的慈父。

硃安世心中大为诧异:他竟也是个人 ?竟也有父子之情?

诧异之余,恨意也随之顿减,听着他们父子说笑,他心中一阵酸涩。

他以为自己早已想好,这机会千载难逢,只能狠心抛下妻儿。然而那一刻,想到将与妻儿永诀,心中忽然伸出一只手,狠命将他揪住,既暖又痛,根本无法斩断。

抛下世间最爱,一偿心中之恨,值得吗?

反复犹豫,一小圈又已走完,马已行至脚塌边,几个黄门迎了上来。

硃安世只得扯住缰绳,让汗血马停下来,颓然垂手,眼睁睁看着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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