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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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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剑犹未到,自剑身上所透出凌厉莫名的杀气便先期涌向敌手,赵子原心子一凛,忙纵身向后倒退。

甄定远长剑一挥,迅即追击,他剑上造诣之高已到了信手拈来全是妙着的地步,这一招看似轻松写意,实则从出剑速度及剑上取准功夫着眼,无一不是险极妙极,旁观的武冰歆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寒气。

她暗忖道:

“就凭这一剑,便可略窥甄老头剑术之全豹,水泊绿屋主人尝誉他为从谢金印以后使剑第一大家,似乎并不为过,爹爹若以一对一与他搏斗,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赵子原一阵慌乱,一面挥手封出一掌,一面抽身盘旋疾退,顷忽问他已退到墙角边缘——

他开始绕室不断游走,沿墙连绕三个大圈,甄定远阴笑一声,手中之剑倏然收回再发出去,姿态潇洒自如,绝无丝毫滞顿,那剑身“嗡”“嗡”发震,一忽里,甄定远已刺出十余剑之多,剑剑不离敌手胸前要害。

赵子原冷汗涔涔而落,他当机立断,左手拇指疾地一扣一弹,“嘶”一声响,一道指风应手奔出。

这“旋叶指力”一出,剑身登时被击得偏拨了几分,玄缎老人甄定远微微怔了一怔,道:“小子,你手底下倒还有两下子啊!”

他稍一抖腕,立见光涌霞生,剑尖颤动间,恍若有千百支利剑分从四面八方同时击向赵子原身上。

在这等情势下,赵子原要逃过甄定远的剑尖,简直是难比登天,眼看对方一剑已在胸前不及二寸处构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剑网,随时都有刺实的可能,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念头闪过赵子原脑海。

赵子原上身下意识向左一斜,双足凌空左右虚点,步履有如行云流水,霎时,一种极其古怪的呜呜声响自霍霍剑影中透了出来,仿佛是流泉溅珠的鸣呜,片刻后却变成狂风呼啸一般!甄定远大喝道:“着!”

他双目如炬,一剑还往前推实,剑光随着他手上动作暴然伸吐,那奇异的尖嘶之声立刻又响了起来。

但见人影交错飞掠,甄定远那势可拦江断流的一剑居然刺了个空,三步之外,赵子原双掌抱胸而立!

甄定远面上寒如冰雪,用着出奇低沉的语气道:

“太乙迷踪?!太乙迷踪步?!小子你与灵武四爵是什么渊源?”

那“灵武四爵”四字真是掷地有声,数十年来,“灵武四爵”、“燕宫双后”及“摩云手”等几位神秘盖世高手,被武林中人绘声绘影,渲染成神话中的人物,几乎无人敢于相信他们的存在,但此刻甄定远竟当着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叫出这个名字,甄、武两姑娘不禁惊得目瞪口呆!甄定远寒声又道:

“小子你不必隐瞒身份,太乙爵到底是你什么人?”

赵子原亦自错愕不止,方才他在危机四伏里,灵机一动,施出那以老前辈自居之中年文士所教的步法,急切里救了自己一命,想不到对方却指认是太乙爵的太乙迷踪步,他脑子一片迷乱,直似坠入了五里雾中。当下漫口应道:“无可奉告。”

甄定远冷哼道:“再试一试便知底细——”

一振铁腕,寒光绕体,长剑徐徐向前挑出。

剑尖到了赵子原胸前五寸之外,陡然加快速度,堪堪就点到对方心口,赵子原如法炮制又是一个斜身,凌空踏步自剑尖下闪过,甄定远乃是何等武学大家,他有了一次前车之鉴,立时就摸出那步法精髓所在,只见他剑势一转,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忽反弹出了一剑——

这一剑自斜角弹出,不知如何赵子原忽然发觉足步去路恰被封住,略一迟疑问,甄定远剑尖已然抵住他的胸口——

甄定远冷笑道:

“看来小子你仅是学到了两套三脚猫的架式,嘿,能够死在老夫剑下,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他剑尖始终紧紧抵住赵子原胸口,正待穿肤刺人,那默立一旁的甄陵青睹状,陡地花容失色,张口“啊”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

武冰歆及时喊道:“慢着!”

甄定远一剑去势微窒,头都不回同道:

“武丫头稍安毋躁,待老夫打发了这小子,再转来收拾于你,你们两人死在一处,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武冰歆无缘无故面上一热,道:

“甄前辈听着,刻下家父率同留香院二十四名高手,正等候在古堡外面,设若一个时辰内小女子不能安然出堡,他们便自堡门一路打将进来,那时咱们甄、武两家扯破颜面,甄前辈必定知晓会有如何一个后果。”

甄定远哈哈笑道:

“武丫头你甭虚张声势,故意放出空气……”

话犹未完,屋倏地传来一阵凌乱的足步声,三名身穿银衣的中年汉子匆匆掠了进来!

甄定远嗓子一沉,道:

“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为首一名银衣中年汉子朝甄定远躬身一礼,气急败坏地道:

“启禀堡主,堡前暗桩发现二十余名身份不明人物,行踪颇为可疑,属下……”

甄定远接口道:

“知道了,你速通知第一道桩兄弟全力戒备,提防意外事变,另率银衣队护卫巡逻四周,遇有外敌人侵,立刻发动堡内机关埋伏,快去!”

三名银衣汉子齐声一诺,转身步出;甄定远忽然想起一事,喊住三人道:

“迁武呢?他怎么不来报告敌情?”

那银衣汉子道:“夜来便不见顾总领踪影,属下初以为他随侍堡主左右,目下始知不然,正准备去找他——”

甄定远一挥手,三名银衣汉子鱼贯退了下去。

赵子原暗道:“顾兄可能藏人地道去了,但是他为什么还不露面?”

只闻武冰歆道:“家父在堡外想已等得不耐烦了,甄前辈作何打算?”

甄定远眼色阴暗不定,忖道:“现在事情犹未布置就绪,若与武啸秋公然决裂,势必导致两败俱伤之局,此为智者所不取,还是暂时隐忍下来的好。”

遂向武冰歆道:“姑念令尊与老夫素来交情不恶,武丫头你无故闯入本堡,老夫亦不加深究,你走罢,至于这个人——”他指着赵子原冷冷道:“这个少年,可得屈驾留下!”

武冰歆深沉地望了赵子原一眼,猛摇首道:“那不行……”

她突然住口不语,缘因室外此刻又有了动静,一阵“轧、轧”机声传人耳际,那中年仆人天风手推轮椅出现房门当口,残肢红衣人蜷缩坐在椅上!

甄陵青柳眉微皱,道:“阁下夜晚都不休息么?”

残肢红衣人淡淡道:

“老夫生性最喜凑热闹,正如有些人喜欢在夜里行动一样,甄姑娘你说是不是?”

他横目一瞥武冰歆,道:

“哟,武啸秋掌上千金也来了,真是一场盛会。”

武冰歆神颜于瞬息间连变数变,暗忖:

“水泊绿屋这残肢人突然现身,事态必有变化,一时之内,甄老头想不会急着要杀死赵子原,我何不暂行出堡与爹爹商量一下,相机再潜入堡内救他?……”

一念及此,遂转身施礼离去,甄定远一击掌,早有两名银衣汉子上来接她步出堡外……

武冰歆改变主意,急于离开太昭堡,颇使甄定远感到意外,但他却不暇细想其中缘由。

残肢红衣人那冷电般的视线在房内四下扫视,最后落在赵子原身上,轻轻呵了一声,阴阴道:“甄堡主莫非欲宰掉这赵姓娃儿?”

甄定远道:“恐怕是的。”他不待残肢人接口,续道:

“阁下以上宾身份住在本堡,对于这等闲事还是少管的好。”

残肢红衣人寻思一忽,将甄定远叫到一旁,低声道:

“老夫忽然对此子发生兴趣,甄堡主何不顺水做个人情,将他送与老夫为仆……”

甄定远讶道:“怎地?你要带回赵姓娃儿回水泊绿屋去?”

残肢红衣人道:“没错。”

甄定远沉吟不决,那甄陵青面露不安之色,道:

“爹爹,你切不可这么做!”

甄定远道:“谁说不可这样做了?你仍免不感情用事,这是你最大的缺陷。”

甄陵青默默望着赵子原,晶瞳里闪过一丝怜惜之色,一刻前,她犹怒气汹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而后己,此刻却为他感到难过,替他说起项来,瞬息间情绪竟变化如此之快。

残肢红衣人狞声道:

“老夫一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那娃儿若服下绿屋秘制马兰毒,俯首贴耳供老夫差遣,从此便如行尸走肉一般,岂不十分有趣?”

甄定远抚掌大笑道:

“哈哈,一个机敏异于常人的少年,突地变成一名卑躬折节的仆人,的是有趣得紧。”

残肢红衣人道:“你同意了?”

甄定远颔首道:

“姓赵的是阁下的人了,随你如何去处置罢——”

残肢人狞笑一声,示意大风把他推至赵子原身前,说道:

“娃儿你都听见了?”

赵子原淡漠地道:

“区区的耳朵并没有聋,阁下何须多此一问。”

残肢人道:

“很好,眼下你必须在生死两条路中选择其一,如果你愿意死在甄堡主剑下,倒也百事了了,但老夫相信明智如你,绝不会走这条绝路,是以——”

他语声微顿,一俯首,自上衣项领处滚下一颗黄色药丸,那中年仆人天风伸手接住,递到赵子原面前。

残肢人续道:

“是以你得将这颗丹药服下,保证为老夫效力,那么你便可以捡回一条命了。”

赵子原脑际思潮起伏,良久他沉下嗓子一字一字道;

“与其苟延残喘活下去,倒不如一死以图个痛快!”

旁立的甄陵青一闻此语,芳心倏地一震,她一直困惑地望着眼前这难以洞测的少年,不觉心驰神醉。

残肢人轻喟一声,道:

“原来小子你竟然蠢得可以,老夫看错人啦。”

甄定远阴笑道:

“小子你自求速死,可莫怨老夫未与你机会……”

他踏前一步就要掣剑刺出,赵子原适时出声道:

“也罢,区区答应服下那颗丹药——”

遂自天风手中将黄色丹丸接过,张嘴一吞而下。

残肢人怪笑道:

“好死不若恶活,小子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最好,服下此丸后,每十日毒发一次,如不服解药,五脏立受剧毒侵蚀,死前还得忍受较万蚁啃体更要难受的苦楚,若是你不相信……

赵子原打断道:

“我完全相信,阁下现在要我做什么?”

残肢人想了想,道:

“今夜没有什么事了,赶明儿咱们动身离开本堡,回水泊绿屋去。”

残肢人业经让赵子原吃了马兰毒丸,心中有恃无恐,事实亦无人敢于对他有所拂逆,因为所有他的敌对者大都走进阴间地府去了。

赵子原吞服药丸后,忽觉肠中有似火烧,他内心一凄,忖道:

“先时我所以决定苟全一命,乃为了留待将来有为,但像这样终生受制于人,活着又有何意义?难道我的决定是错了?……”

一时只觉心如刀绞,一件残酷的事实不住在他的脑际回荡;——

马兰剧毒,十日一发!

他昏昏沉沉地步回上房,望着窗外长夜将阑,霜雾浓重,丝丝寒意自夜风中漏出,赵子原翻了翻衣领,竟觉得心底也有些寒冷了。

朝日初生,位当黄河、洛水交汇的大荔镇从昏睡中苏醒过来,新阳照在这古老市集的街道上,两旁并排矗立着数十家店铺客栈,在镇南近河的道旁,有一家规模并不算大而生意不恶的“高良酒楼”,这时天色虽早,但酒楼上业已高朋满座了。

座客大半是精悍魁梧的江湖中人,吆喝喧笑声音弥漫酒楼,在靠窗角落一桌上,正坐有老小不一的三人。

其中一名身着红衣的老者一直坐在一张轮椅上,瞌目养神,于举座声喧哗闹,快意进食中显得相当突出,是以时而引起好奇酒客目光的投注,红衣老者始终未曾加予理睬。

老少三人不用说便是残肢红衣人、天风及少年赵子原。

残肢红衣人缓缓张开眼睛,道;

“开风,咱们离开太昭堡有几天了?”

那中年仆人天风道:“两天。”

残肢人“唔”了一声,道:

“还有三日半的脚程,便能回到老家,咱们必须尽快赶路。”

天风道:

“行前二主人不是曾说过,欲差遣马车到大荔镇接老爷么?怎地目下还未见到来?”

残肢人想了想,道:

“也许马车须待明日才能抵达此镇,那么咱们便得在这里耽搁一些时候了。”

这会子,堂棺将酒菜送了上来,残肢人手足俱缺,是以须由他人喂食,天风忙着为他夹菜举杯,残肢人道:

“天风你尽管自己吃喝,这桩工作尔后便由于原来做。”

赵子原只若未闻,天风瞪眼道:

“小子你听见了没有?”

自从离开大昭堡,一路上赵子原受尽残肢人主仆俩的肆意折磨,他数番忍受不住欲一走了之,但因自已被迫服下马兰之毒,性命为其掌握,只有屈予隐忍,他默默对自己说道:

“眼下我除了跟从他们去到水泊绿屋再见机行事外,别无他法可想,大丈夫能忍一时之辱,他要我怎么做,我样样都顺从便了。”

当下遂装出恭顺模样,拿起酒杯递至残肢人面前,道:

“你老请喝酒。”

残肢人一张嘴,整杯酒都被他以内力吸了进去,突闻“砰”一声,赵子原手中的杯觥蓦然破裂开来,碎片划破肌肤,淌下滴滴鲜血。

赵子原情知对方有意戏弄于己,但他仍若无其事道;

“是我不留神弄破杯子,待会儿请堂棺再送一只过来。”

残肢人暗暗观察赵子原反应,忖道:

“此子城府之深,实乃我前所仅见,瞧他一副毕恭毕敬模样,换了别人怕不被他蒙混过去,嘿,小子你愈是狡黠,我愈有兴趣与你斗智耍计,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为老夫所用。”

赵子原向小二要过一只杯子,斟了一杯白酒正待服侍残肢人饮下,楼前木梯蹬蹬响处,一个面目清瘦的垂发老者蹒跚步上楼来。

赵子原不期瞥了老者一眼,心中呼道:

“这不是鬼镇的守墓老人谢金章么?怎会在此镇碰见他?……”

老者谢金章似乎没有注意到楼角坐着的赵子原,迂自叫了酒菜落座。

倒是中年仆人天风乍见谢金章出现,面色霍然为之一变,他压低声音在残肢人耳旁说道:

“老爷,姓谢的弟弟也来到了酒楼……”

残肢人沉声道:

“老夫知道,天风你少大惊小怪。”

天风呐呐道:

“只怕他会过来挑衅寻事,咱们不能不有个准备。”

残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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