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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严霜-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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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原见他狼吞虎咽,狂饮无忌,果然是不折不扣的“花和尚”,不禁暗暗皱了一下眉。

花和尚道:

“小施主甭死死呆在那儿了,放着满桌羊羔美酒而不享受,岂非故意和自己过不去么?”

言下举觥一饮而尽,连呼“好酒”不已。

赵子原近日不曾进食,又经过连番奔波,已是饥肠辘辘,当下不再拘泥,大酒大肉开怀畅饮。

花和尚道:

“难得贫僧兴致良佳,又有在死鬼作陪畅饮,正该浮一大白。”

说着,又满满倒了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赵子原只当花和尚酒后胡言,未尝加以注意,那花和尚举起袈袖,揩去唇边酒渍。

花和尚冷笑道:

“喝吧,多喝几杯,等到你酒酣耳热之际,贫僧正好下手!”

赵子原停止吃喝,道:

“大师是对我说话么?”

花和尚恍若未闻,喃喃道:

“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你快把肚子填饱了,贫僧好打发你上路。”

他阴沉沉他说着,不时夹杂着一声冷笑,赵子原先时还当他醉酒不知所云,后来越听越是离谱,大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

花和尚又足足灌了几觥酒,忽然伸手人怀取出一副纸牌,将杯盘扫开一边,向赵子原道:

“来,来,咱人来赌一副牌。”

赵子原一怔,心想这花和尚征逐酒食之余,竟还有余兴作赌。出家人的淡泊寡欲,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出一丁点影子。当下道:

“大师吃喝赌样样俱精,只不知对另一门玩道……”

花和尚道:

“你是说寻花问柳这一类的事么,咱出家人可不作兴谈这个,施主莫要信口开河。”

他一本正经他说着,就像自己是个言行严肃不苟的有道高僧一样,赵子原听得提暗暗好笑,道:

“出家人也不作兴征逐酒食,沉缅博射,大师以为如何呢?”

花和尚沉着脸色道:

“小施主,你在指着和尚骂秃驴了,可惜你是将死之人,贫僧倒不便与你计较——”

他阴笑一声,道:

“但是你依然非同分贫僧赌一赌不可,你押注罢。”

赵子原道:

“区区身上一文莫名,拿什么来下注?”

花和尚咧嘴笑道:

“贫僧可不是要与你赌钱,乃是赌你一条性命!”

赵子原心子大大一震,道:

“大师可甭拿我消遣,赌命……”

花和尚打断道:

“谁拿你消遣了,废话少说,快点掀牌吧。”

他熟练地砌好牌放在桌上,一撒骰子,口中叫道:

“五天门,该你掀牌——”

赵子原耸耸肩道:

“区区一向贪生怕死得紧,可不想拿命作赌。”

花和尚道:

“不赌也由你不得,贫僧一样要把你解决掉!”

赵子原奇道:

“然则大师何不干脆动手杀人,又何必赌这一副牌?”

花和尚道:

“正因为贫僧嗜赌如命,是以才邀你赌牌,给与你如此一个机会,若你赢了,便可捡回一命,如果你不幸输了这一场赌,嘿嘿,贫僧那只宝铲可又有利市可发了。”

赵子原不暇问他缘何必欲取自己一命?那花和尚已连声催促,赵子原被逼无奈,只有伸手拿牌。

他正待将牌底掀开,陡闻一道低沉的声音道:

“慢来!慢来!这里还有一个赌客咧!”

喝声中,帐口风声一荡,一人大踏步走将进来,赵子原转目一瞧,来者年约四旬,身上鸠衣百结,但却十分清洁朴素,他虽是叫花装束,但顾盼之间,隐隐透出一种慑人的威仪。

花和尚神色霍地一沉道:

“施主是怎样进来的?”

那中年叫花道:

“怎样进来?咱家是要饭的,却绝非鸡鸣狗盗的飞贼之流,大师睁大了眼睛,没看见我从帐口正大光明一直走到帐幕里么?”花和尚道:

“施主少装了,贫僧问的是守在帐幕外头的七个人,怎会让施主‘正大光明’的走进帐幕里来?”

中年叫花淡淡道:

“他们不让我进来也不行,只因区区告诉他们,我是你的多年老友,是你约我到此地来和你见面的,如此这般,他们便让了我进来。”

花和尚道:

“你是贫僧的多年老友么?贫僧曾约了你到此地与我见面么?”

中年叫花笑道:

“和尚与叫花格格不入,一向都是死对头,如何可能结为朋友?大师虽不曾与我相约,我不请自来,权充个不速之客,岂不使这死气沉沉的帐幕更显得热闹一些,大师理该更为欢迎我这个客人才对……”

赵子原见这中年叫花一进帐幕,便与花和尚唇枪舌战,相互斗起口来,叫花话中的道理虽有点歪,口舌之厉害却绝不在花和尚之下,赵子原几乎忍俊不住。

蓦地,帐幕外一排冲进七名绿衫大汉,当首一名大汉敞开嗓子大吼道:

“好家伙!竟敢以花言巧语骗过咱们,敢情活得不耐烦了——”

蒲扇般大的手掌猛一前推,对着中年叫花发出一掌。

中年叫花道:

“别忙……有话好说……”

顷忽里对方那一掌已然闪电般袭至,掌指所至,分毫不差,中年叫花蹬步连退,忽然足下一阵踉跄,身子向后便倒,情状虽似甚为狼狈,却恰好避过绿衣大汉那石破天惊的一掌。

花和尚沉声道:

“你们统统退出去!”

七名绿衣大汉不敢有违,躬身鱼贯退出。

花和尚朝中年叫花裂嘴笑道:

“贫僧对你渐渐发生兴趣了,你能避过贫僧手下这一掌,武功之精强已人当代高手之流,只不知叫什么名字?”中年叫花道:“恶叫花。”花和尚瞠目道:

“这三个字岂能当名字叫?”

中年叫花反诘道:

“大师的法号不是叫什么花和尚,为何我却不能称做恶叫花?”

赵子原隐隐感觉到事有溪跷,心想眼前这一僧一丐,所取名号怎么都如斯古怪得紧,尤以中年叫花出现得突兀,他既然知晓对方的法号,称为“花和尚”,必定是业已潜隐帐外窃听多时,抑且甚有可能他那“恶叫花”的名号,乃针对“花和尚”而取。

花和尚瞠目结舌,半晌始道:

“呵呵,好个恶叫花,适才你说过你也是一名赌客,莫非你想加入咱们的赌局?”

恶叫花道:

“咱叫花儿乃赌中老手,套句赌场术语,乃是货真价实的‘赌棍’,近来运道奇佳,有赌必赢,砸掉庄家的台面那是经常的事,大师居然敢向我挑战么?”

花和尚阴笑道:

“贫僧巴不得你是此道能手,棋逢敌手赌来便觉过瘾,何况贫僧从来就不信邪……”

恶叫花接下话头道:

“邪有邪运,不信便走着瞧!”

花和尚冷冷道:

“很好,咱们拿什么作赌?”

恶叫花寻思一忽,道:

“咱叫花儿想先投块石子问问路——试试手风,不想一次就把命赌掉,这样吧,就以大师手下七条性命赌叫花儿一条臂膀如何?”

赵子原险些失笑出声,以一条臂膀赌七条性命,天下哪有如许便宜的赌注?花和尚除非是发了失心疯,才会同意他所下的赌注。

可是事情往往出人意表,花和尚竟同意了,他眯着眼笑道:

“一言为定,如若你输了一局,第二局可就要似你一命下赌。”

恶叫花补上一句:

“你的命和我的命!”

花和尚道:

“施主先翻牌吧。”

恶叫花道:

“不,赌场的规矩是‘强宾不压主’,还是和尚先来——”

花和尚阴阴一笑,右手老练地在牌上一砌,从底下抽出一张纸牌来,缓缓将牌底翻开。

他面上露出得色,冷笑道:

“天字杠!大天配人排,施主输定了!”

恶叫花举袖抹去额上汗珠,道:

“看来大师这副牌似乎有其点欺生呢,还是你的手气正在旺头上的缘故?不过我若翻到了对子至尊,仍然赢得了你那天宇杠……”

花和尚用着十足肯定的语气道:

“你翻不到的!”

恶叫花未加以理会,他一掀衣袖,露出枯干如柴的手臂,嘘嘴呵了口气,口中念念有词,道:

“牌神牌神显显神,一翻对于好生财……”

他煞有介事地装模作样,几乎使一旁观战的赵子原再次要笑出声来。

但拿命作赌可不是一件稀松事儿,赵子原情知武林中人讲究的是一诺千金,赌输的绝无反悔之理,是以当恶叫花伸手拿牌时,赵子原情不自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恶叫花信手自牌堆里抽起一张纸牌,未待翻开,又在牌面上吹口气,拖着滑稽的歪腔叫道:

“吹掉霉气,瞧我的!”

手一拂,“砰”的一声现出底牌一地牌配大天,对子至尊!赵子原一颗心子几乎跳到腔口,脱口呼道:

“至尊!至尊!”

花和尚面寒如冰,火炬一般的双目一瞬也不瞬地盯注着对方,似欲瞧透对方到底以何种手法取到这一张牌?

原因花和尚在未赌之先,早已在纸牌上做了脚,那张“对子至尊”预先被他暗地里取掉,孰料恶叫花又摸出了这么一张至尊来,着实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很显然的,恶叫花在掀牌之际必曾使鬼,但以他的目力居然没有看清对方那多出的一张“至尊”从何处取出?真是阴沟里翻船,栽人栽到家了。

恶叫花温吞吞地道:

“和尚莫再吹胡子瞪眼了,这完全凭运气呀,一点假也没有的。”

花和尚闷棍吃在肚子里,既不能拆穿恶叫花的骗局,因为他本人就赌骗在先,一揭穿,便不啻承认自己设赌诈骗。

当下只有连声应道:

“是,是全靠运气,一点也不假的。”

恶叫花这才满意地一笑,道:

“我要取赢来的赌注儿了,大师的宝铲请权借一用。”

他顺手拾起地上的方便铲,转身走出帐幕。

花和尚并未拦阻,眼望他的背影在帐口消失,方始冷笑自语道:

“就怕你取不了你赢来的赌注,反而会将你的手给烫坏了,嘿!哩!”

赵子原一听,敢情花和尚有恃无恐,深知自己七名手下武功高绝,恶叫花取人性命不成,反把一命丢在他们七人手里亦未可知。

正忖间,陡闻帐外接二连三传了七声惨呼,声音凄厉已极,片刻已又归于沉寂,那恶叫花手持方便铲出现在帐口——

那只方便铲上,此刻已沾满鲜红的血渍,赵子原望着那鲜红刺眼的斑斑血滴,不知不觉冷汗遍体而流。

恶叫花道:

“叫花儿不得不借用大师的宝铲取注,谢过,谢过。”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撩起身上那件补了又补的布衫,揩去方便铲上沾染的鲜血,递还花和尚。

赵子原长吸一口冷气,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恶叫花竟能在瞬息之间,只身单铲干掉了七个凶魔煞神。

花和尚呆立良久,方始缓过一口气来,一字一语道:

“施主是丐帮的兄弟?”

他问到“丐帮”两个字时,声音忽然变得阴森无比,直似阵阵冰雪自其口中飞出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恶叫花淡淡道:

“不错。”

花和尚沉声道:

“丐帮兄弟没有一人能够一齐宰掉贫僧的七个手下,即连帮主座前五杰也不行,除非……”

说到此地,语声之中渐渐夹有一丝颤抖,他那两道亮如匕首的眼神一直盯视住恶叫花,续道:

“除非施主便是布袋帮主龙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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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鬼斧难缠

赵子原乍闻花和尚提到“布袋帮主”四个字,只觉心子“噗”“噗”一阵狂跳,凝目盯视住恶叫花。

恶叫花淡淡道:

“不敢,咱叫花儿正是丐帮布袋帮主龙华天。”花和尚虽是早已猜到对方身份,但此刻由恶叫花亲口证实,神色仍不禁微微一变,俄尔,陡然仰天长笑起来。

赵子原先时的紧张早已一扫而空,起而代之的是惊诧错愕之情,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衣衫褴褛,其貌不扬的叫花儿竟是丐帮帮主,他更感到意外的是,这号令天下第一大帮派的龙头,居然会是如此的年轻!

良久,花和尚笑声一顿,道:

“既然是丐帮龙头亲自踱临,贫僧还有什么话说,不过贫僧那几个手下乃是向一位方外搭档所借用,现在却统统被龙帮主杀死,贫僧回去如何交待?”

龙华大道:“你赌牌赌输了手下七人的性命,如何向他们的主人交待是你自己的事。”

花和尚冷冷道:

“只怕事情不如你说的这么简单……”

话犹未完,突然一挥掌,阴险无比的向龙华天发出两记偷袭,这两掌势不可挡,一时龙华天竟被逼退了几步。

花和尚冷笑一声,双掌连翻,飚风迸发,那掌势之疾劲,使得旁观的赵子原瞧得惊骇不已。

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之下,龙华天又被逼退了五步,蓦然之间,他右手一屈一甩,手形犹如行云流水,紧接着单掌自胸前一振,“呜”地一声怪响亮起,他竟在这间不容发的空隙里还了一掌。

花和尚见对方在那绝等劣势之下,犹能出掌自保,心中不禁暗暗叫绝,他掌势一挫不待与龙华天掌力触实,便自收手回来。

龙华天似乎料不到花和尚会在绵绵不绝的抢攻中突然罢手,不觉呆一呆。

那花和尚乘人不备发出偷袭,分明已抢到上风,他掌下所隐藏的杀着尚未使出,就此收手不战,赵子原亦是不得其解。

龙华天沉声道:

“和尚你偷袭在先,却又忽然放弃既成的优势,收掌罢兵,倒叫龙某弄不清楚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花和尚嘻嘻笑道:

“不忙,贫僧倒不忙着动手,稍待一忽,自会有人来寻你这叫花头儿的晦气!”

龙华天道:

“你指的是那八个人的主人么?”

花和尚一怔,道:

“八个人?龙帮主是说八个人么?”

龙华天点点头道:

“不多不少,正是八个。”

花和尚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

“只有七个人死在你的手中,你又怎生得知,贫僧向那位搭档借用了八个下属?”

龙华天道:

“天下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丐帮头儿的耳目?龙某不但知晓你借用那八人的用意所在,同时亦能猜知他们的主人是谁?你信是不信?”

花和尚心头大震,暗忖:

“听他口气如此肯定,莫非他居然知晓此中的内情?但这事进行得如此隐秘,虽则丐帮眼线满布天下,也鲜有获知的可能,难不成他只是对我虚张声势而已?……”

他忖思了好一会,始道:

“龙帮主都晓得么?贫僧愿闻其详。”

龙华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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