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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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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高峰笑道:“岳兄放心,驼子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了这位……你这位……哈哈

……我也不知道是你这位甚么,再见,再见,真想不到华山派如此赫赫威名,对这《辟邪

剑谱》却也会眼红。”一面说,一面拱手退开。岳不群抢上一步,大声道:“木兄,你说

甚么话来?”突然之间,脸上满布紫气,只是那紫气一现即隐,顷刻间又回复了白净面皮。木高峰见到他脸上紫气,心中打了个突,寻思:“果然是华山派的“紫霞功’!岳不群

这厮剑法高明,又练成了这神奇内功,驼子倒得罪他不得。”当下嘻嘻一笑,说道:“我

也不知《辟邪剑谱》是甚么东西,只是见青城余沧海不顾性命的想抢夺,随口胡诌几句,

岳兄不必介意。”说着掉转身子,扬长而去。岳不群瞧着他的背影在黑暗中隐没,叹了口

气,自言自语:“武林中似他这等功夫,那也是很难得了,可就偏生自甘……”下面“下

流”两字,忍住了不说,却摇了摇头。突然间林平之奔将过来,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不

住磕头,说道:“求师父收录门墙,弟子恪遵教诲,严守门规,决不敢有丝毫违背师命。”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我若收了你为徒,不免给木驼子背后说嘴,说我跟他抢夺徒

弟。”林平之磕头道:“弟子一见师父,说不出的钦佩仰慕,那是弟子诚心诚意的求恳。”说着连连磕头。岳不群笑道:“好罢,我收你不难,只是你还没禀明父母呢,也不知他

们是否允可。”林平之道:“弟子得蒙恩收录,家父家母欢喜都还来不及,决无不允之理。家父家母为青城派众恶贼所擒,尚请师父援手相救。”岳不群点了点头,道:“起来罢!好,咱们这就去找你父母。”回头叫道:“德诺、阿发、珊儿,大家出来!”

只见墙角后走出一群人来,正是华山派的群弟子。原来这些人早就到了,岳不群命他

们躲在墙后,直到木高峰离去,这才现身,以免人多难堪,令他下不了台。劳德诺等都欢

然道贺:“恭喜师父新收弟子。”岳不群笑道:“平之,这几位师哥,在那小茶馆中,你

早就都见过了,你向众师哥见礼。”老者是二师兄劳德诺,身形魁梧的汉子是三师兄梁发

,脚夫模样的是四师兄施戴子,手中总是拿着个算盘的是五师兄高根明,六师兄六猴儿陆

大有,那是谁都一见就不会忘记的人物,此外七师兄陶钧、八师兄英白罗是两个年轻弟子。林平之一一拜见了。忽然岳不群身后一声娇笑,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爹爹,我算是师

姊,还是师妹?”

林平之一怔,认得说话的是当日那个卖酒少女、华山门下人人叫她作“小师妹”的,

原来她竟是师父的女儿。只见岳不群的青袍后面探出半边雪白的脸蛋,一只圆圆的左眼骨

溜溜地转了几转,打量了他一眼,又缩回岳不群身后。林平之心道:“那卖酒少女容貌丑

陋,满脸都是麻皮,怎地变了这幅模样?”她乍一探头,便即缩回,又在夜晚,月色朦胧

,无法看得清楚,但这少女容颜俏丽,却是绝无可疑。又想:“她说她乔装改扮,到福州

城外卖酒,定逸师太又说她装成一副怪模怪样。那么她的丑样,自然是故意装成的了。”

岳不群笑道:“这里个个人入门比你迟,却都叫你小师妹。你这师妹命是坐定了的,那自

然也是小师妹了。”那少女笑道:“不行,从今以后,我可得做师姊了。爹爹,林师弟叫

我师姊,以后你再收一百个弟子、两百个弟子,也都得叫我师姊了。”她一面说,一面笑

,从岳不群背后转了出来,蒙蒙月光下,林平之依稀见到一张秀丽的瓜子脸蛋,一双黑白

分明的眼睛,射向他脸。林平之深深一揖,说道:“岳师姊,小弟今日方蒙恩师垂怜收录

门下。先入门者为大,小弟自然是师弟。”岳灵珊大喜,转头向父亲道:“爹,是他自愿

叫我师姊的,可不是我强逼他。”岳不群笑道:“人家刚入我门下,你就说到‘强逼’两

字。他只道我门下个个似你一般,以大压小,岂不吓坏了他?”说得众弟子都笑了起来。

岳灵珊道:“爹,大师哥躲在这地方养伤,又给余沧海那臭道士打了一掌,只怕十分

凶险,快去瞧瞧他。”岳不群双眉微蹙,摇了摇头,道:“根明、戴子,你二人去把大师

哥抬出来。”高根明和施戴子齐声应诺,从窗口跃入房中,但随即听到他二人说道:“师

父,大师哥不在这里,房里没人。”跟着窗中透出火光,他二人已点燃了蜡烛。

岳不群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他不愿身入妓院这等污秽之地,向劳德诺道:“你进去瞧

瞧。”劳德诺道:“是!”走向窗口。岳灵珊道:“我也去瞧瞧。”岳不群反手抓住她的

手臂,道:“胡闹!这种地方你去不得。”岳灵珊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道:“可是……

可是大师哥身受重伤……只怕他有性命危险。”岳不群低声道:“不用担心,他敷了恒山

派的‘天香断续胶’,死不了。”岳灵珊又惊又喜,道:“爹,你……你怎么知道?”岳

不群道:“低声,别多嘴!”

令狐冲重伤之余,再给余沧海掌风带到,创口剧痛,又呕了几口血,但神智清楚,耳

听得木高峰和余沧海争执,众人逐一退去,又听得师父到来。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便

只怕师父,一听到师父和木高峰说话,便想自己这番胡闹到了家,不知师父会如何责罚,

一时忘了创口剧痛,转身向床,悄声道:“大事不好,我师父来了,咱们快逃。”立时扶

着墙壁,走出房去。曲非烟拉着仪琳,悄悄从被窝中钻出,跟了出去,只见令狐冲摇摇晃

晃,站立不定,两人忙抢上扶住。令狐冲咬着牙齿,穿过了一条走廊,心想师父耳目何等

灵敏,只要一出去,立时便给他知觉,眼见右首是间大房,当即走了进去,道:“将……

将门窗关上。”曲非烟依言带上了门,又将窗子关了。令狐冲再也支持不住,斜躺床上,

喘气不止。三个人不作一声,过了良久,才听得岳不群的声音远远说道:“他不在这里了

,咱们走罢!”令狐冲吁了口气,心下大宽。又过一会,忽听得有人蹑手蹑脚的在院子中

走来,低声叫道:“大师哥,大师哥。”却是陆大有。令狐冲心道:“毕竟还是六猴儿跟

我最好。”正想答应,忽觉床帐簌簌抖动,却是仪琳听到有人寻来,害怕起来。令狐冲心

想:“我这一答应,累了这位小师父的清誉。”当下便不作声,耳听得陆大有从窗外走过

,一路“大师哥,大师哥”的呼叫,渐渐运去,再无声息。曲非烟忽道:“喂,令狐冲,

你会死么?”令狐冲道:“我怎么能死?我如死了,大损恒山派的令誉,太对不住人家了。”曲非烟奇道:“为甚么?”令狐冲道:“恒山派的治伤灵药,给我既外敷,又内服,

如果仍然治不好,令狐冲岂非大大的对不住……对不住这位恒山派的师妹?”曲非烟笑道

:“对,你要是死了,太也对不住人家了。”

仪琳见他伤得如此厉害,兀自在说笑话,既佩服他的胆气,又稍为宽心,道:“令狐

大哥,那余观主又打了你一掌,我再瞧瞧你的伤口。”令狐冲支撑着要坐起身来。曲非烟

道:“不用客气啦,你这就躺着罢。”令狐冲全身乏力,实在坐不起身,只得躺在床上。

曲非烟点亮了蜡烛。仪琳见令狐冲衣襟都是鲜血,当下顾不得嫌疑,轻轻揭开他长袍

,取过脸盆架上挂着的一块洗脸手巾,替他抹净了伤口上的血迹,将怀中所藏的天香断续

胶尽数抹在他伤口上。令狐冲笑道:“这么珍贵的灵药,浪费在我身上,未免可惜。”仪

琳道:“令狐大哥为我受此重伤,别说区区药物,就是……就是……”说到这里,只觉难

以措词,嗫嚅一会,续道:“连我师父她老人家,也赞你是见义勇为的少年英侠,因此和

余观主吵了起来呢。”令狐冲笑道:“赞倒不用了,师太她老人家只要不骂我,已经谢天

谢地啦。”仪琳道:“我师父怎……怎会骂你?令狐大哥,你只须静养十二个时辰,伤口

不再破裂,那便无碍了。”又取出三粒白云熊胆丸,喂着他服了。曲非烟忽道:“姊姊,

你在这里陪着他,提防坏人又来加害。爷爷等着我呢,我这可要去啦。”仪琳急道:“不

,不!你不能走。我一个人怎能耽在这里?”曲非烟笑道:“令狐冲不是好端端在这里么?你又不是一个人。”说着转身便走。仪琳大急,纵身上前,一把抓住她左臂,情急之下

,使上了恒山派擒拿手法,牢牢抓住她臂膀,道:“你别走!”曲非烟笑道:“哎哟,动

武吗?”仪琳脸一红,放开了手,央求道:“好姑娘,你陪着我。”曲非烟笑道:“好,

好,好!我陪着你便是。令狐冲又不是坏人,你干甚么这般怕他?”

仪琳稍稍放心,道:“对不起,曲姑娘,我抓痛了你没有?”曲非烟道:“我倒不痛。令狐冲却好像痛得很厉害。”仪琳一惊,掠开帐子看时,只见令狐冲双目紧闭,已自沉

沉睡去。她伸手探他鼻息,觉得呼吸匀净,正感宽慰,忽听得曲非烟格的一笑,窗格声响。仪琳急忙转过身来,只见她已然从窗中跳了出去。仪琳大惊失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走到床前,说道:“令狐大哥,令狐大哥,她……她走了。”但其时药力正在发作,令狐

冲昏昏迷迷的,并不答话。仪琳全身发抖,说不出的害怕,过了好一会,才过去将窗格拉

上,心想:“我快快走罢,令狐大哥倘若醒转,跟我说话,那怎么办?”转念又想:“他

受伤如此厉害,此刻便是一个小童过来,随手便能制他死命,我岂能不加照护,自行离去?”黑夜之中,只听到远处深巷中偶然传来几下犬吠之声,此外一片静寂,妓院中诸人早

已逃之夭夭,似乎这世界上除了帐中的令狐冲外,更无旁人。她坐在椅上,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良久,四处鸡啼声起,天将黎明。仪琳又着急起来:“天一亮,便有人来了,那怎

么办?”她自幼出家,一生全在定逸师太照料之下,全无处世应变的经历,此刻除了焦急

之外,想不出半点法子。正慌乱间,忽听得脚步声响,有三四人从巷中过来,四下俱寂之

中,脚步声特别清晰。这几人来到群玉院门前,便停住了,只听一人说道:“你二人搜东

边,我二人搜西边,要是见到令狐冲,要拿活的。他身受重伤,抗拒不了。”

仪琳初时听到人声,惊惶万分,待听到那人说要来擒拿令狐冲,心中立时闪过一个念

头:“说甚么也要保得令狐大哥周全,决不能让他落入坏人手里。”这主意一打定,惊恐

之情立去,登时头脑清醒了起来,抢到床边,拉起垫在褥子上的被单,裹住令狐冲身子,

抱了起来,吹灭烛火,轻轻推开房门,溜了出去。这时也不辨东西南北,只是朝着人声来

处的相反方向快步而行,片刻间穿过一片菜圃,来到后门。只见门户半掩,原来群玉院中

诸人匆匆逃去,打开了后门便没关上。她横抱着令狐冲走出后门,从小巷中奔了出去。不

一会便到了城墙边,暗忖:“须得出城才好,衡山城中,令狐大哥的仇人太多。”沿着城

墙疾行,一到城门口,便急窜而出。

一口气奔出七八里,只是往荒山中急钻,到后来再无路径,到了一处山坳之中。她心

神略定,低头看看令狐冲时,只见他已醒转,脸露笑容,正注视着自己。

她突然见到令狐冲的笑容,心中一慌,双手发颤,失手便将他身子掉落。她“啊哟”

一声,急使一招“敬捧宝经”,俯身伸臂,将他托住,总算这一招使得甚快,没将他摔着

,但自己下盘不稳,一个踉跄,向前抢了几步这才站住,说道:“对不住,你伤口痛吗?”令狐冲微笑道:“还好!你歇一歇罢!”

仪琳适才为了逃避青城群弟子的追拿,一心一意只想如何才能使令狐冲不致遭到对方

毒手,全没念及自己的疲累,此刻一定下来,只觉全身四肢都欲散了开来一般,勉力将令

狐冲轻轻放在草地之上,再也站立不定,一交坐倒,喘气不止。令狐冲微笑道:“你只顾

急奔,却忘了调匀气息,那是学武……学武之人的大忌,这样挺容易……容易受伤。”仪

琳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多谢令狐大哥指点。师父本来也教过我,一时心急,那便忘了。”顿了一顿,问道:“你伤口痛得怎样?”令狐冲道:“已不怎么痛,略略有些麻痒。”仪琳大喜,道:“好啦,好啦,伤口麻痒是痊愈之象,想不到竟好得这么快。”令狐冲

见她喜悦无限,心下也有些感动,笑道:“那是贵派灵药之功。”忽然间叹了口气,恨恨

的道:“只可惜我身受重伤,致受鼠辈之侮,适才倘若落入了青城派那几个小子手中,死

倒不打紧,只怕还得饱受一顿折辱。”

仪琳道:“原来你都听见了?”想起自己抱着他奔驰了这么久,也不知他从何时起便

睁着眼睛在瞧自己,不由得脸如飞霞。令狐冲不知她忽然害羞,只道她奔跑过久,耗力太

多,说道:“师妹,你打坐片刻,以贵派本门心法,调匀内息,免得受了内伤。”仪琳道

:“是。”当即盘膝而坐,以师授心法运动内息,但心意烦躁,始终无法宁静,过不片刻

,便睁眼向令狐冲瞧一眼,看他伤势有何变化,又看他是否在瞧自己,看到第四眼时,恰

好和令狐冲的目光相接。她吓了一跳,急忙闭眼,令狐冲却哈哈大笑起来。仪琳双颊晕红

,忸怩道:“为……为甚么笑?”令狐冲道:“没甚么。你年纪小,坐功还浅,一时定不

下神来,就不必勉强。定逸师伯一定教过你,练功时过分勇猛精进,会有大碍,这等调匀

内息,更须心平气和才是。”他休息片刻,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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