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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妆的男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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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朋友们大抵都有了恋人,可谁也没来招诱她。年轻的男职员,向两个美丽的同事说了些什么话,她再也不去注意了。这时侯,她就拼命地在工作上大卖其力。

她对结婚的绝望,是在二十八九岁的时候。特别是到了那个年纪,当继室的话,也不是没有人向她提过。

她终于忍受住了这种轻侮。在拒绝了两三次之后,谁也不再提这个话了。楢江相信金钱的价值,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A子23岁时结婚了,对方是公司内最漂亮的男职员。其实呢,也是上滨楢江暗中倾慕的对象。

他个头高高的,像外国人那样长着深眼秀鼻,具有一副非常现代化的容貌;举止也潇洒,言谈也聪敏。他是最早追求A子的,恋爱进展得很顺利,一年之后就结婚了。

经过15年,那个男人已经变得瘦骨嶙峋,笼罩着现代阴影的容貌,因那深眼凹颊而显得简直像骸骨一样了。

他那精力充沛的言谈举止,因结婚以来的冷醅遭遇,变得迟钝呆滞了。素来注意服饰打扮的青年,现在变成了毫不顾及仪容凤采的中年男人。

成了那个男人妻子的A子,不时在公司里露面,总是畏畏缩缩地站在后门。那照例是限于发工资的日子。

A子那丰膄的面容也消瘦了,只有眼睛显得异样的大。

“一个劲儿地喝酒,真的要拿不回工资来了。”

A子遇到上滨楢江,就这样发着丈夫的牢骚:

“还没结婚吗?我真羡慕你啊!”

这并非是她的奉承话,绝了出头之路的丈夫,半是自暴自弃地借酒消愁。被称为有能力的他,如今不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员而已。

曾经漂亮过的A子,还是穿着过去同样的衣衫,偶尔换换服装,也是过了时的东西。

“喂,上滨先生!”

有时,她羞羞怯怯地恳求:

“请借给我一点钱好吗?这个月实在是不够用了!”

这时候,上滨楢江出现了几年来就具有的复仇心情,立刻在A子眼前拿出钱袋来。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大叠5000元一张的钞票。

A子两眼溜溜地向钱袋里窃视。

“您真是令人羡慕的啊!有那么多钱,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还是独身的好啊!”

还是独身好,这句话在A子说来,实感和反感都有。

“你要是独身,那可真好了。”上滨楢江得意地说。

“真的那么想过,可是失败了哇!”

看见经过巧妙化妆的A子脸颊的细腻肌肤上,细小的皱纹加深了,显老的前额,也浮露出雀斑一样的薄薄的污痕。



B子24岁时辞职,举行了华丽的婚礼。

对方不在公司内,是公司外的青年。

B子脸型漂亮,性格也相当奔放。

她在公司工作期间,风传在公司曾和两三个青年谈着恋爱,但与她这次结婚的却是一个建筑工程师。

上滨楢江看见过这个人两三次。他有秀雅的面容和颀长的身材。当时,B子在路上介绍他的时候,上滨楢江的脸上不由地泛起了赧红。

5年以后,B子的丈夫不幸去世,她就抱着孩子回到娘家。现在,她在一个什么酒吧间里当女招待,这也是从职员的传说中知道的。据说是在新宿方面一个小酒吧间,穿着脏乎乎的衣服在运送玻璃杯盏。

上滨楢江越发竖信金钱的价值了。只要有钱,在某种程度上,就可以抵御住任何不幸的袭击。

此后,上滨楢江把位置让给后来的年轻女职员,自己转到销售科的总务股去。打字员任何时候都要年轻的女人,这也许是上司考虑的结果。她在男职员的最末席位安了一张桌子。一直干着不起眼的杂务。

她的工资比其他公司优越,后来的男职员也羡慕上滨楢江拿着高工资。由于停战前就在这里工作的关系,女职员新的退休制度对她也没有妨碍,可以和男职员一样干到50岁,所以她准备坚持到最后,再从这个公司退休。

她想专为工资而奋斗。因为尽管拼命去干,到头来也当不上主任或科长。严守不偷懒也不逞强的信条,只注意别得病,保持自己的健康就行了。

她积蓄了相当数量的金钱,不觉间已为公司的人们所共知了。

A子又数次来公司招呼她出来,向她借钱。

“噢,穿着一身漂亮衣服啊!”A子赞赏地说。

上滨楢江特意穿上朴素的衣服,带上不显眼的装饰品,本想使人亲识到自己巳经没钱了。可A子却张开手羡慕起来。过去的A子曾经是个轻蔑过邻座的上滨楢江,而以貌美自诩的高傲的女人呀!

“要利钱哟!”

上滨楢江每次借给A子钱,都要一成的利钱。

这时,A子泛起可怜的笑脸,低着头,小跑着走上大街去。上滨楢江就涌出来无法形容的快意。

她在用钱上尽可能地节俭。兄嫂开始依靠她的钱,她就从娘家出来,搬到公寓里去了。

在公寓里,地尽力装置了漂亮的家具。吃饭要节省用钱,可在房间的布置上,却要搞得豪华些,这是她生存的价值之一啊。从多尘的公司回来,置身于房间里悠然四顾,毎件家具都像刚买来时那样闪着光,感到公司里的高级职员,哪个也赶不上这里的气派,她完全陶醉了。独自享受的煤气澡盆,虽是木造的,但比公司里那公用的浴池要阔气得多。

代替少女时代那爱的失落,现在她漂浮在自我陶醉的潮水中了。而且,这些家具几乎都是用回收的利钱购置的,那里真有妙不可言的无限乐趣锕!

她放钱要一成利息,是从警备科退休老人那里学来的。

“不,钱这个东西可真有趣啊,上滨先生!”老人这样说,“我们呢,从职员眼睛里看来,简直是微不足道的人哪。每天穿上制服在大门口一站,就看他们穿着崭新齐整的西服神气活现地来上班了。可在这伙人中间,就有偷着向我借钱的。真可笑啊!平时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的人,却做出谦恭的样子,向我们低下了头。”老人露出了黄色的牙齿,笑了,“退休之前,我也积蓄了相当数量的钱,那是真的呀。因为每天都能在公司里见面,借钱的人赖帐不还可是不行的。定上三个月或四个月的期限,但到期还不了,又印帕忱唇璧娜艘灿辛ǎ 

老人也许是同情貌丑的老姑娘,也许是持有对同样攒钱者的好感。

“不要借条,只让他在名片背面签上字就行了。爽快地借出去是条件,是对借钱者的魅力。你看,快要到期的时候,对方显然就会走来向我说奉承话了。”

上滨楢江忠实地听从了退休的警备科员的话。她的皮包里,总是像卡片一样地装着科长、主任的名片和一般职员的借据。

她在工作上,对男职员没有好惑。她有经验,业务熟练。要是用心不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要是借用公司的制度,就怎么都能卡住人。死脑筋的那种非难,倒可以用忠实于公司的名声来保卫自己了。

例如,她的业务之一,是清算职员的出差旅费。她把人家详细报来的票据内容加以核查,很快凭经验识破其中的虚假。这时,她就在人前毫不客气地诘问对方。下级职员招待客人的时候,那个传票首先要经她手核査。在上司看来是一顿简单的会餐,她也要加以稽核,稍稍抓住过分的浪费处,就责备招待与身分不相称,而一笔笔地加以削减。

比她资格老的职员,大抵都当了负责人。所以,憎恶她也好,恐惧她也好,仅是那些比她后来的职员。她找出一般职员们的毛病和差错,予以欺侮和压制。这也是她在公司内存在的价值之一。



在背后的借贷关系之外,谁也不和上滨楢江一同共事。

但她毫不在意。这种生活一直持续着。她坐在帐簿后面,一面记着数字,打着算盘,一面窃耳偷听职员们小声的谈话。

她绝不是那种呆板的女人。

午休的时候,她就坐在自己的桌前,叠纸鹤,做纸人。

看杂志上的漫画,她出声笑着;看儿童的照片,她说声可爱。然而,漫画也不是像她笑得那么逗趣的;儿童照片也不值得她那么感动。

她做出这种动作,也许是为了显示自己像个女人。尽管她一个人笑语着,却没有人帮腔搭话,所以她就总是独言独笑。

上滨楢江炫示自己这温和的面容的另一面,也露出了强硬的性格。一次,修建科主任想取走她的办公桌给换上一张旧桌子,她就双手紧紧抱住桌子,身体颤抖着,叫囔说:“这是我的办公桌!”

她对女友们的恋爱、结婚、分娩,总是报以冷笑。

只有金钱是她的依靠。在她所知的范围内,无论什么样的结婚,都只能是以女人的不幸而告终的。

她又把退休的那伙人的末路,同自己比较着凝思起来。这些人在公司上班期间是安定的,到被赶出去的时候,就陷入了可悲的境地。有人试图做买卖失败了;有人求职不得沦落了;有人早就干上了下贱的营生。

上滨楢江打算在50岁退休之前,坚持在公司里干下去。她的最终希望,是建一座公寓,而以能收入较高房租的公寓最为理想。

关于她,公司里流传着这样的话题:

她母亲死的时候,兄嫂们让她拿出一笔钱来。她承担了葬仪和其他一切开销,但据说是按期要了一成利息的。以后就不和兄嫂往来,只在发工资的日子才赶到哥哥的公司去看看。

而且,她最大的愉快,就是否认公司的女职员有的结婚、有的换到别的公司去这样的事实。每逢这时,她的头脑里就清晰地浮现出离去者的不幸,以嘲寒的眼光送别她们。

上滨楢江已34岁了。

“那个女人,到底怎样处理性欲的问题啊?”

这是男职员们背后议论的一个话题。

“的确还是一个处女。”一个入断言说。

“那是当然的罗。那样的女人,怎么好事的男人,也鼓不起动手搞的勇气呀!”

“难道没有谁想试着搞一下吗?”

“也许出人意外,有人对她有情,给与爱怜也未可知哩。那就首先不缺钱花啦!”

“要是能倒贴,睡一个两个晚上也不错。”

“要是来真的,怎么也不会干了。想当男妾,那除了闭上眼睛忍受,别无办法了。”

“以后再换换口味也可以嘛。”

虽有这样的议论,但进一步采取行动的人一个也没有。这种背后的嘁嘁喳喳,在她攒钱放钱的数年间,一直不绝。

“反正是一个没接触过男人的女人嘛。丑女多情啊,一旦让她尝到滋味,就不晓得要缠到什么时候去呢。”

当人们这样瞎扯的时候,却发现上滨楢江满脸毫不在意的表情。

“那个女人,对这类脏话满不在乎呢。”有人这样说,“一点也不害羞,看她那表情,简直像个深知男人的妓女。处女在年轻时能这样吗?比起别的年轻女人,还是她这方面好奇心多吧。”

也有人这样说:

“年轻的女人们,反正要恋爱,要结婚,将来有的是机会,所以听了脏话就要逃开,好奇心可以由将来去满足。可上滨楢江就不同了,她到死那天,恐怕也遇不上这个机会。所以听了我们的脏话,至少也会产生快感呢。”

“那么说,她是装出毫不介意的面孔,可眼睛却泪汪汪了。”

“不,不,那是因为男人们加着小心哩。”

那时,必定要出现一个好像很有道理的人:

“不管怎么说,到了这步天地,钱还是比情重要的。和粗心的男人发生关系,她担心被骗去那难挣的钱哩。正像我们刚才说过的那样,必定有以她的金钱为目标而想偷搞一下的男人。只是不露形迹就是了。我想那个家伙一定要失败的,因为那个女人在金钱上是一个极端的被迫害妄想狂。”

“可性欲问题到底怎么解决呀?”

又回到原来的话趣上。

“那就适当地搞呗!一个女人也可以不落后于男人,搞搞手淫嘛。”

在这时,关于女人的手淫行为,必有详细讲解的人出现。

“要是仔细观察的话,上滨楢江也有现出苍白脸色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揉撞太阳穴,那是前一天晚上干了那种事了。”

“那么说,她莫不是在搞同性恋吗?到了这样的年纪,一定找到对手了吧?”

“不,那也要花钱!”结论出来了,“找那样的对手,不给一点补贴钱是不行的。”

说这种坏话的人里,借上滨楢江钱的人,必定有一两个。不,那是因为借到了钱更表现出这样的恶态。

借她钱的人多是其他科室的,看来是回避同在销售科的人。而制造、会计、管理等科的人,就把她叫到走廊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去。

她选在地下室的更衣间交付借款。那时间没人去,关上门,谁也看不见这种交易。

伹是,借款的男人,在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密室中,往往涌出诡妙的念头。正因为她不漂亮,反倒容易产生这种实感。



会计科的杉浦淳一,也是向上滨楢江借钱的常客。

会计科的科员向她借钱,显得奇怪。会计科经手的全是别人的钱,自己却很贫困,这也不是不合情理的。

杉浦淳一,25岁,是一个多嘴多舌滑稽可笑的男人。他总欠小酒馆的帐,索债的女人每次来,都因他不在而白跑一趟。

杉浦还不上三个月为期的借款,借钱的事却相当多。

“你要在办理票据上捣鬼,不论借多少,都是不能通融的!”楢江半开玩笑地说,“干那种事看看吧,是不是怕被发现呀?”

杉浦拍着脖颈说:

“我就是对这种事严肃。颠过来倒过去看那钞票捆儿,也是人家的,我一点也不动心,就像看见了废纸一样哩。”

“那么说,平日总是穷飕飕的,莫非在小酒馆钱花得太多了吗?”

“什么,在小酒馆花钱,你也知道?”

“那么,需要多少钱?”

“就是这些!”

杉浦伸出两手,模拟着赛车选手的姿势。

“现在你要赚大钱了,所以要一次还清,利息也长一倍!”

杉浦向楢江飞去一个眼波。

杉浦以他生就的轻佻滑稽,在小酒馆的女招待中间很吃香,他和哪个女招待都不断发生关系。这点自信,是靠着他那一张小白脸儿得来的。

在他看来,只要引诱上滨楢江上手,她就会立刻落入圈套。

那就可以不还借款,利息也不必照付了。

为了一笔勾销债务,他打起了诱骗上滨楢江上套的主意。

一天晚上,杉浦来敲上滨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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