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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宿-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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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春天打猎的农户留下的陷阱。以木杉树枝条遮掩洞口,现在被雪掩盖了。
“别过来!”反应灵敏的她马上明白过来,急声制止:“我能爬——”
“爬出来”三个字还没说完,一道身影腾起一跃,用冲扑的力道拖她离开阱口,再骨碌骨碌一起滚下坡去。
李铭远紧紧护住沙小弦的头脸,将她搂在怀里,尽量减少挂枝对她的伤害。被一株树挡住腰身,消了下滚的惯式时,他咝咝地吐出口冷气:“小白脸,你真是重。”
显然压得不轻。平时白皙的俊脸也擦出了几道血痕迹。
沙小弦甩甩头,回过神:“净重112,带衣装120。”她连忙爬出李铭远怀抱,出力拉他起身。
李铭远拍拍衣服上的残雪,再转眼时,不期然对上一对黑湛湛的眸子。
“少爷,我的铭少爷。”黑眼睛的沙小弦凑上前,沙沙地说:“不是叫你别过来吗?”
李铭远伸手想夹那张雪白的脸,却被躲开。“你难道要我站着看着?”他冷冷说。
沙小弦真的叹了口气:“铭少爷,你那招‘饿狼扑羊’固然姿势美妙,不过完全没必要。——我脚下的坑不深,快掉进去时我就试出来了。那是埋山鸡的小火荡子。”
李铭远脸部依然保持完整,没什么起伏波动。沙小弦又凑过来,侧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还是得谢谢你。因为说实在话,我很受感动。”
摆着冷脸的李铭远终于好奇问了声:“为什么。”
沙小弦脱下手套,主动拉起了他的手掌,慢慢朝上走:“堂堂铭少爷啊,以前只知道为非作歹,灌倒女孩子送去卖身(何娜那件事),哪里体贴过别人?今天小白脸很荣幸,被铭少爷救了一次,还被挡在怀里没受一点伤。”
静寂中,她回过脸微微笑道:“从来只有人背叛我,没有人为我朝山下跳,所以我很感谢你,李铭远。”
李铭远反握住沙小弦的手,换他在前面带路:“是在讲你以前的事吗?”
有关杨散的?那个影子的抛弃和背叛?
沙小弦抖抖手臂,相连的手掌就晃晃悠悠传过一阵请求:“别翻我旧账,李铭远。我不想揭伤疤。中国也有句古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只要在包容范围内,往事就放过它吧。”
“真的?”李铭远扬声,追问:“可我以前的事常被你拿出来晒,你怎么不放弃打击我呢?”
沙小弦笑了笑:“吐的事?那本来就是你爱搂搂抱抱,我看多了,心里忍不住反复建设起来——这男人花心,这男人不是好人,千万不要相信他。”
李铭远冷笑:“你就笑得开心吧,以后别栽在我手里。”
沙小弦微笑如故,低头找踏脚的路径上山。他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样子,又丢下一句:“真是厚脸皮。怎么说都没反应,照样我行我素。”
吱吱呀呀的积雪被踏碎。两人逆风前行,李铭远还是强调了声:“何娜我没动她。只是送出去吓了吓。”

山顶洞人

山林万籁无声,层层叠叠覆盖着白雪。沙小弦看到李铭远四处打量,问道:“新加坡全年高温,铭少爷没见过雪景吧?”
李铭远哂笑:“在日本拜师修炼时,北海道的雪比这里漂亮多了。”
沙小弦抿唇不语,走了会才啧了一声。李铭远笑着说:“不准说中国不好?——小白脸真是太爱国了。”她喟叹,却没有接话。
一路银装素裹,大地沉寂成一片柔纱,沙小弦在艰难奋进,抬头看雪挂树枝,还是忍不住说道:“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离开家。新加坡虽然好,但不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在中国有案底,碰到的都是好人,他们从来不歧视我,我很幸运。后来卷入杨散的政选风波,上层和舆论开始揭我老底,诋毁我一次又一次,到了最后,我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就离开了中国。”
小白脸的语气不带伤感,就像以前睁眼说假话的那种样子,平淡的,笑着的,让人捉摸不到根底。但是李铭远相信她是在透露一些讯息:离开中国有些无奈,新加坡还没好到让她完全留下来。
李铭远笑了笑:“小白脸想对我说什么?要我以后多努力吗?”
沙小弦突然扑转回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可能是穿得太多了,两手合拢时,她还贴在他腰间费力地蹭了蹭。“李铭远哪,你出身太好了,你爸爸一定会反对我们交往。”
“让我看着你眼睛说话。”李铭远低笑,也回抱住了她的身子,“吃过几次亏我就得出一个结论——小白脸只要一说假话,就会冲过来把人抱住。”
两人胸怀紧贴在一起,但是衣服隔得多了,手臂显然绕不够,沙小弦没办法,又朝前蹭了蹭。“我不骗你。因为我没那厚的脸皮。”
李铭远是真的笑了起来:“我记得在边缘看中国小品,那里面是怎样说的?——只要你真心爱我,年龄不是问题,身份不是问题,我爸爸更不是问题。”
沙小弦低微地叹了口气,站在他怀里没说话。李铭远摸了摸她的后脑,带动绒线球球乱晃。“小白脸不回答就是表示有假,对不对?”他微微一笑,抓紧她手腕,拉着她继续朝上走。
终于到达了山顶小木屋。阿汀爸爸真的躲在里面,在看过期的赌马讯息。他采制了一大批家用物品,看样子是打算长住一段日子。沙小弦说明来意,安抚他不要惊慌,叫进了等候在外面的李铭远。
汀爸拿来药酒给他们散淤血推拿。沙小弦无大碍,摇手拒绝。李铭远也要扬手制止,她转脸说:“你腰部肯定扭了。我刚才抓你你总躲避。”
木屋面积不大,只有一间。沙小弦抽出木架子上14寸小黑白的电线,扭来扭去。“汀爸,这里收不到讯号吗?”说着,还起掌拍了两下外壳。
汀爸的声音传来,倒不是为电视心痛:“……沙宝啊……还是你来吧……”她回过头,就对上了他畏缩的脸,还有脱去大衣卷起高领衫的李铭远。
李铭远腰部擦出了淤青,和白皙的皮肤一比,三两道伤痕触目惊心。而且完全不是在新加坡维持的清贵外形。沙小弦接过药酒,倒在掌心,侧低身子开始替他推拿起来。
李铭远坐着没动,只是笑:“手这么冷。”屋子里很静,他慢悠悠捱过一阵掌压按推,又笑着说:“小白脸赚到了。可以在我身上乱摸。”
腰上的手掌重重一按,他咝地吐口气,止住了笑声。
外面又下起了雪,天色渐渐阴暗。汀爸建议第二天下山,沙小弦说:“这样恐怕不行。明天也有雪,下山更不容易。”
“但是要让铭少爷休息下啊。”
三人在木屋留宿。昏黄的灯盏在头顶摇晃,陪着窗外的风雪呼号了一夜。汀爸生了火盆,驱散了点寒气。沙小弦看了眼坐在床边看报纸的李铭远,说:“李铭远,来帮个忙。”
人慢慢走过来了。
她指指小黑白:“会修吗?”
李铭远垂下眼睛看她:“我不是万能的。”
沙小弦笑:“那你帮我扶住电线,图像一直扯。”
李铭远盯住她:“要扶多长时间?”
“大半个小时吧,等我看完电视就行。”
李铭远站着不动,汀爸走过来搓手说:“让我来吧。”沙小弦却推了推身边的李铭远,木桩子一样的人终于动了,慢慢走到电视后。
那天线也的确神奇,等李铭远手酸稍稍松开时,屏幕就呲的一声扯动,看得沙小弦直皱眉。李铭远的脸本来是木然的,看到她这样,差不多要变成了冷调色。她不为之所动,直接抬着眼皮说:“再坚持下。马上就完了。”
她这个马上,又拖了二十多分钟。
李铭远要忍不住了:“什么戏你这么爱看?”
“你知道唐伯虎吗?”
李铭远黑着脸。显然不知道。
沙小弦笑:“中国的才子啊。诗写得很好。”她一口气背了《桃花庵歌》,李铭远干脆走回来,盯着她问:“什么意思?”他问的是言下之意。她站起来笑着说:“希望铭少爷多学点唐寅的清俊风骨。”
李铭远一掌拍上她后脑勺,冷脸:“就知道你说话爱转弯。骂我风流就直说。”
沙小弦正色:“没有。我为人凉薄了些,但不开你玩笑。”
这句假话马上被攻破了。因为沙小弦要来工具,拆卸了电视外壳,开始在那里鼓鼓捣捣什么。李铭远看了忍不住说:“你能修电视还叫我扶电线?是怕我闲着吧?”
沙小弦笑着回答:“我要看看铭少爷能为小白脸牺牲多大耐心。”
以前和师父呆在一起,她就被迫学习修理师父的两大财富——收音机和电视机。现在她鼓捣了一下,真的弄得图像明朗了些。李铭远坐下来收看节目,她突然走开去,对着缩在床铺边的汀爸压低声音说:“汀爸,不要怕他。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汀爸稍稍挺了挺后背,嗫嚅:“第一次面对面见到铭少爷。我又是个老千——”
沙小弦微微一笑,确信李铭远听不清谈话后,才扶了扶对面的肩膀:“汀爸,勇敢点,我以后要仰仗你了。”
汀爸很好奇:“靠我做什么?”
“新加坡的狮子宴。——你应该知道调停的规矩。”她靠过身子小声说,“明年地下赌城要扩建分座,想占贫民区这块地。我要你出面领狮,在狮子宴上打败那边,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汀爸快要跳了起来,又被有见地的沙小弦硬生生按下。他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地下城是李家集团的产业啊!”
“这事李铭远还不知道,也不需要经过他的手。我们按照道上的规矩比赛,赢得堂堂正正就行。”
汀爸还是犹豫:“地下疯狂赌城——老板你见过吗?那人出自舞狮世家。”
沙小弦咧嘴笑:“我知道。我亲自拜会过他,试了下他的身手。他的身体柔韧性很好,那次我出全力去抓他,还是被他避开了。”(《赌品+战术》那章)
汀爸迟疑,躲躲闪闪不接话。她又下了狠药:“你总不能看到街上的孩子被赶出家,统一迁到更偏僻的海岛吧?”
还在迟疑。沙小弦重重说:“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你赢。”
终于点头。
第二天大雪封山。没一点可以下山的途径。沙小弦包紧外套,走进屋里跺了跺脚上的残雪:“李铭远,你怎么老看那张报纸?”
反反复复查看海报的李铭远抬起头:“你不是爱赌马吗?我也想了解下到底是什么,能让你在弯道马场溜达了十天。”
其实是为了接近目标何律师,当然也不排除她顺手赌一把的因素。看来他已经破解了她以前的陋习。
沙小弦面不改色地说:“赌马哪有老虎机好玩。”
李铭远盯紧她,眼带警示:“以后跟我在一起不准赌博,要放乖点。”
沙小弦低头不接话,也不让他看到眼底的一抹不以为然。她等了一会儿,自认为假装默认的时间足够好了,才抬起头。
李铭远还在盯着她。
她想了想,问道:“地下赌城的老虎机和维加的是同个牌子吧?”
“不准回避话题。还是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沙小弦回答:“你把我输的钱全部还我,我就不赌。”
李铭远笑了起来:“好。”
“那两个地方的机子是一样的?”她还在追问。
他警觉地说:“都答应不赌了,还关心赌城干什么?难道你真的要让老板倾家荡产?”
她笑:“有机会就一定要下手。”
明白了,原来她的保证期很有可能失效。李铭远端详着她,准备开口,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螺旋桨拍打的声音,他听了眼色一沉。
肯定是杨散。
沙小弦走到窗边看了看:“杨散来了。”
小皮在山下久等,没等到沙小弦下来,就给杨散报了讯。杨散当夜联络沙小弦,证实他们被困在了山上。他问:“想早点下来吗?”
沙小弦回答:“没路了。”
“不要紧。”杨散的声音还是温和,像过去那样安稳人心,“我借调台直升机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等雪小点再走。”
杨散沉默了会:“安全第一。”
直升机天明趁雪停了会从机场飞过来。杨散亲自督场。走下飞机时,他眼底浮现着一层淡淡的青,衣着同样有些微痕皱褶。
显然这边被困一晚,他那边也没有休息。
沙小弦笑着打了个招呼:“身体怎么样了?”
一阵雪风吹来,卷起杨散毛呢大衣下摆,露出了身子下的一角清俊风骨。他走到她右边才停下,挡住了吹来的风向,说:“熬不住了。想睡觉。”又马上抬头招呼其余二位:“铭少爷,汀爸,外面冷,快上飞机。”
飞机上的位置有限,沙小弦被安排坐了副座,后面一排挤着三个男人。而且她发现杨散没说假话,一扣好安全带,他就靠在机舱壁睡了过去。
呼吸平缓,神色平静,脸上带着大病不愈的苍白。
沙小弦微微侧过头看了几眼,又迎上了李铭远冷淡的目光。
铭少爷可是没说话的。一直隐在雪光闪杂的明亮里看着她。她也说不出什么,回身靠坐好。
临别时,李铭远由衷感谢:“谢谢杨先生。”
杨散微微一笑:“能帮到沙宝是我的荣幸。”并伸手回应了礼节,和他握了握指尖。
——避轻就重。打击人于无形。
沙小弦看他们又笑得太平盛世的样子,道声谢,再次回头朝边缘里走,当先不理会。李铭远在她身后叫了声,没得到回应,突然抓起一团雪,揉了揉,对着门前的装饰树砸了过去。
李铭远练习过搏击,手臂能掌握力道。杨散刚出声淡然制止“铭少爷——”,前面的沙小弦被挂枝雪扑头盖脸砸了一身,猛地回过步子,蹭蹭蹭几步转回来。
李铭远见目的已到,只笑,准备迎接她的发难。果然,脸带愠怒的沙小弦抓起一截断枝,唰地一下扫了过来,拼尽了全力。“不知道我怕冷吗?还敢灌我一身雪?”
“知道知道。”他笑着躲避。
杨散突然伸手抓住了乱舞的手臂,脸带清寒。沙小弦回头看了看他,还是放低了树枝,轻轻挣脱钳制。“你回去休息吧。”她也是由衷怜惜,“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能到我那里去住吗?你在边缘,我的确不放心。”他平静地说出请求。
没等沙小弦回答,几步开外的李铭远冷冷说道:“小白脸,你不是说要陪我回新加坡?”
闻言,杨散禁不住重重咳嗽一声,嘴角咳出了一丝血迹。沙小弦脸色变了变,削了李铭远一眼:“我肯定要回去,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最后一句话又对杨散说的:“你快回去吧。好好养病。”
李铭远走过来,要牵她的手。她用树枝扫了扫伸来的手掌,不让他继续秀。旁边的杨散也站着不动,她干脆退后几步,大声说:“你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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