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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不下堂-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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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顷,柳氏说道:“你们表兄妹分别,也有许多年不见了,这就见见罢。”
  陆诚勇听母亲吩咐,当即起身。章姨妈也连忙推自己女儿。
  章雪妍虽不大看得上陆诚勇,却中意这陆家富贵,有心卖俏,迈着金莲步,走上前来,朝着陆诚勇端端正正道了个万福,又佯羞掩面,细声细语道了句“表哥”。一时里满屋里几双眼睛,都在这二人身上。
  陆诚勇自然不知家中这段典故,只当是至亲骨肉,也道了声“表妹”,便即归位,又同妻子携手而坐。章雪妍平日里自负姿色出众,今见这表哥对己竟无半分留意,不觉心中生出几分愤懑。当着人前,不好显露,只得转回母亲身侧。
  陆诚勇便问章姨妈道:“姨妈几时进的京?家中可都安好?”章姨妈笑道:“难为你惦记,我们一家子是上月月底到的。家中不幸,遭逢官事,幸得姐姐照拂,不然怎了?如今家中也都还好,只是你表妹终身尚无所托。我跟你姨父,每日心焦不已。”她这话便为试探之意,若陆诚勇相问下去,她便将那话引将出来。熟料陆诚勇并不甚在意,只道:“表妹一表人物,这亲事自然是好寻的。姨父姨母不必太过忧虑,身子要紧。”一言未了,便又转去同那两个堂兄弟说话。
  那陆讳文素来少言,只和陆诚勇略略攀谈了几句,将家中近况略微讲了讲,倒是把那章雪妍睃了个满眼。看出她适才卖弄之情,心里暗道:倒好一个雌儿,这等风骚,想不是正经货色,倒要怎么到手?盘算了一回,只是没个主意。
  当下众人各怀一团心思,陆家厅堂之上,暗流波涌。
  这般闲话几回,转眼已是晚饭时分,家人来报宴席已然齐备。那章姨妈却蓄意起身做辞,陆家众人哪有不留的道理?几番强留,章姨妈便假意勉强应下,携了女儿上桌。
  陆家今日席面排了两桌,女眷们便在花厅就座,男丁都在外堂上。陆焕成、陆炆立连着章姨父也各自到来,陆续上席已毕。
  席间,周氏、章姨妈等人,因心怀不轨,不住夸口称赞陆诚勇能干,小小年纪就做得将军,前程无量。把陆贾氏并柳氏听得满心欢喜,得意洋洋。
  那章姨妈便道:“我是多年不见这外甥儿啦,谁知如今竟出落得这等魁梧,当真好一个男子!又有这段才干,真是世间少寻。若是我家雪妍,将来得配如此夫婿,我也就心安了。”陆贾氏听闻此言,只淡笑不语。柳氏连忙接口道:“这有何难处?妹妹既说我家勇哥儿好,想寻个这样的女婿,如今眼前不就一个现成的么?”她话未说完,一旁夏春朝早已听得不耐烦了。适才堂上,她已见那章雪妍肆意留情,有意勾引自家夫婿,心中早有几分怒气,今又见这两个长辈,不顾体面,饭桌上就要拉起皮条来,不将自己这个正室夫人放在眼中,便是再好的性子,也不由恼了。
  当下,夏春朝打断柳氏言语,微笑说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也不用婆婆、姨妈这样左来右去的打哑谜。既是表妹终身无靠,明儿我便叫媒人上门,选极好的人家供表妹挑选,如何?平日里看表妹十分聪明,想必自己心里早有主意。相配什么样的人,要多少聘礼,不如一应讲来。没人主张着你,嫂子替你张罗。你也不用怕臊,横竖老太太、太太说的,这里没外人。有话你自管讲来,谁还能笑话了你不成?!”一席话毕,众人尽皆呆了。往常只见夏春朝温柔含蓄,言行婉约,只道她性软好捏,谁知今日当着这许多人面,讲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之论。
  夏春朝扫了桌上众人一眼,见这一干人皆被自己震住了,又存心羞、辱这章雪妍,含笑说道:“我倒想起来,我娘家有个世兄,生的倒是一表人才,家中也颇过得日子,才死了老婆,尙不曾续人。表妹这等人物,给他做个续弦,想也还使得。他家中米粮成仓,金银满库。表妹嫁了他,倒是落得一世受用,强如为着衣食给人做妾,自降身份,讨那不自在去!”说着,旋即又问着章姨妈道:“姨妈觉得我这主意可好?姨妈若觉得好,我便让我娘家嫂子说合去。姨父也是读书为宦的,¤╭⌒╮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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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想必是行不出豁出女儿皮肉、赚取自家衣食的下作事来。”
  那章雪妍究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禁得住这等重话,当即羞惭满面,存身不住,强推净手,起身快跑出门。
  才踏出院门,迎面走来一人。她心烦意乱,未看清路途,猝不及防,竟和那人撞在一处。
  她今日脚下穿了一双高低缎子鞋,站不牢靠,身子一晃,就要摔倒。那人连忙将她抱住,扶她站稳。
  章雪妍立稳了身子,打眼一看,却见一清秀男子,将自己搂在怀中,不觉羞红满面,连忙挣脱出来,低低问道:“哥哥不去吃酒,却走到这里做什么?”原来此人,却是陆诚勇的堂哥陆讳文。

  叱骂

  却说章雪妍在席上,为夏春朝一席话羞辱的存身不住,匆匆逃席出来。走到院门,不防撞在陆讳文身上。
  那陆讳文溜眼将她打量了一遭,眼见她面若桃花,眼含春水,想是席上吃了几杯酒,一股春情不胜之态自内发出来,比之适才在堂上看时,更显风骚。他上下打量了一通,又看她双眼泛红,便道:“我吃不得几杯酒,又被他们几个灌注了,故此出来走走,醒醒酒。”又低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谁欺负了妹妹不成?”
  章雪妍听闻此言,顿觉委屈不已,鼻子一酸,眼里珠光盈盈,偏又强自忍了,轻声笑道:“横竖那人你我都惹不起,哥哥又只顾问什么?哥哥快些回席上去罢,仔细待会儿他们拿住了哥哥罚酒吃。”陆讳文见她巧笑嫣然,眉目传情,更不可收拾。
  恰在此时,柳氏使了丫头长春出来寻章雪妍。章雪妍眼尖望见,连忙撇下陆讳文迎上前去,蓄意大声道:“大姑娘寻我么?我出来走走罢了。”长春见寻着了她,便立了脚步,说道:“姑娘原来走到这里,倒叫我好找的。席上老太太、太太并合家子亲戚都等着姑娘,姑娘还是快回去罢。”章雪妍道:“不过是出来走走,又慌些什么,催的人手忙脚乱。”说毕,又不住回头,却见那陆讳文尙不曾去,仍旧盯着自己看个不住,倏地脸上一红,回身走了。
  陆讳文见丫头走来,便知今日难得手,只得去了。
  回至席上,只陆诤人问了几句,陆讳文敷衍答道:“不过是被酒盖了脸,到后院子里走了走,净手过就回来了。”旁人闻言,更不理论,也就岔开了。
  那陆讳文坐在席上,满心里只念着适才所见之人,想及章雪妍那挑逗冶荡之情,心痒难搔,只是不知如何到手。心里盘算了一回,忽然忆起一件事来:看这妮子也不是个正经人,她既同她娘打那主意,日后想必要生出事来。我且耐性儿等上一等,待她把柄落在我手里,又有那件东西在,不怕她不乖乖听我摆布。如此这般想了一回,只当那章雪妍已在掌握之中,不由得意洋洋,倒同堂弟陆诚勇豁拳行令起来。
  再言夏春朝一语激走了章雪妍,她却稳坐席上,一双妙目将席上众人扫了一圈,便定在章姨妈身上。见她满面羞惭,红白不定,偏又索罗她,启唇笑道:“姨妈可说,我这主意好不好?表妹也是恁大的年纪了,只顾留在家里怕留出愁来。我家中如今见有个成年男子在,表妹这样一趟一趟的来,不怕污了名节?”说着,忽又恍然笑道:“是了,我怎么忘了。表妹如今是个望门寡,昔年誓作未亡终身不嫁的。这等志向,当真叫我等女子钦佩不已。表妹既有此志,必定是要谨守贞洁之身,再无凡尘杂念的了。那是断然行不出出尔反尔、暗度陈仓、偷鸡摸狗的下流事来。”
  她这一席话,讥刺的章姨妈粉面发红,继而转白,额上汗珠涔涔而下,饶是往日机智多变,此刻也失了应对。章雪妍立志不嫁,乃是初来便告与六亲的——只为名声起见。如今难道要自打嘴巴,同夏春朝争辩?何况,这夏春朝是个小辈,她若当堂发作,岂不是自失身份,丢了长辈的体面?当下,这章姨妈当真有几分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光景。
  章姨妈已然是窘迫难堪至极,夏春朝却偏不依不饶,说道:“表妹既是节妇,就该爱惜自家名节。我家中现有成年男子,虽是骨肉至亲,也该避些嫌。或者姨妈同表妹都是女中奇葩,竟不将世间名声放在眼里。然而我们毕竟是俗人,何况老爷少爷还做着个官,出门在外,官场走动,还要几分脸面,却不敢惹这个口舌是非。日后再叫人参上一本,说我家内帷不清,那我们可承受不起。姨妈带着表妹,一窝子一趟趟的往我们家跑,不过是为家道艰难之故。这有何难,姨妈家中如今还需几两银子度日,直告与我。我虽贫寒,担负姨妈一家子衣食也还不算难事。免得姨妈牵肠挂肚,一日日往我们家来讨银子!”
  她这番话便如几大记耳光,当面打在章姨妈脸上。既讥刺这母女不顾廉耻,明知家有外男,还要上来粘连。又明讽章家贫穷,只靠打秋风度日。那章姨妈脸皮再厚也觉存身不住,起身就要走,嘴里还嚷嚷道:“她这等毁我们母女,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不如去了罢,免得碍人的眼!”
  柳氏慌了,连忙起身,拉扯自家妹子,一面好言相劝,一面就骂夏春朝道:“你这娼妇,平日里在家欺大灭小也就罢了。怎么今儿连亲戚也得罪起来?!还不快与你姨妈磕头赔罪!”说着,见夏春朝坐着不动身,又叱骂道:“果然是商人女儿,上不得台面!”
  夏春朝不听这话也还罢了,一闻此言,那怒气更如潮涌。当即柳眉倒竖,再不管什么礼法规矩,向着自家婆婆张口喝道:“商人女儿又如何?!这一家子里里外外衣食用度,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我赚来的?!我进你们家门时,这家中穷的恨不得当裤子,连姑娘要做个鞋脚,也要问我讨布!我在家时,虽门第不高,也是终日锦衣玉食、父兄捧着长起来的,哪里过过你们家这等日子。但我进门至今,可有皱过半丝儿眉头?我自认进了你们陆家,就是你们陆家媳妇,一心一计帮着你们度日。家中贫寒,我自当了妆奁,又问娘家借钱,凑本钱做买卖。初时生意清淡,我四处张罗,每日东奔西走,在外头吃了那许多苦头,说不得的苦恼。但我归家来,你们只笑话我抛头露面,哪里问过我一声!乡下那起佃户,不是我一个一个压服他们,一笔一笔同他们算账,他们便这等安分连年交租了?好容易松快些,少爷又说要往军中觅前程,需银钱使用。我未曾说过一个不字,赔光了自家的嫁妆。更不用说,这老宅翻修扩建,乡下置办庄院产业等事。如今你们受用了,两脚踏住平川路,却要再弄人进来撑我的窝,还笑话我是商人女儿。没有我这商人女儿,你们一家子老小喝西北风!”
  她一气儿说了一大篇话,略有些气喘,停了停又指着柳氏面上道:“当日,是你家当家的男人到我家提亲。我父亲还未必答应,是你家男人嬲着定要结这门亲!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我门第低来着?!如今你既要挑剔,叫陆诚勇拿休书来。把账算明白了,我离了这门户,咱们大伙散个干净!”
  夏春朝这一番狠话,便如凭空一道炸雷,将一桌上众人震的呆若木鸡。唯有那小姑子陆红姐,照旧饮酒吃菜,只当此事与她无干,偏又夹在里面不时说道:“太太也忒糊涂了,怎么尽帮着外人欺负嫂子?叫人眼里看不过。”
  柳氏又急又气,偏夏春朝说的又句句在理,将这家短处揭了个干净,本就是个智浅之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抬手打陆红姐道:“偏你这小蹄子也来凑热闹,哪里有你说话的地儿?!”那陆红姐便怪叫起来,嚷道:“母亲今日怎么了,骂完了儿媳打女儿?莫不是只有娘家亲戚才是嫡嫡亲的,我们都成了外人了?”
  陆贾氏在旁看了半日,眼见夏春朝已是恼的急了,再要弹压,只怕她竟不认起人来。到底年老之人,见多识广,先不同夏春朝说话,只向陆红姐道:“你嫂子吃了几倍酒,想酒意涌上来了。你快叫你嫂子消消气,今儿是勇哥儿归家的好日子,别扫了他的兴。”一面便向夏春朝温言抚慰道:“好孩子,你且不要这等生气。并没那些事,谁要弄人进来,祖母第一个不答应的。想必是你听岔了,倘或真有,那也是她自家背晦,猪油蒙了心了。你是个极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何必同这样不知事的愚人计较?倒没得失了自家体面。你且吃了我手里这盏酒,便当我给你赔不是了。”
  原来着陆贾氏自知夏春朝同陆诚勇夫妻情好,看在陆诚勇面上,她也断然不肯做绝。便先将陆诚勇搬出,又将柳氏踩上几脚与夏春朝出气,继而自降身份以祖母之尊,竟向孙媳赔罪,满拟熄她这腔怒火。
  夏春朝虽一时气盛,讲出休书一语,但这休弃乃是一件极羞耻之事,良家妇人谁肯担此恶名?又见柳氏同章姨妈没了声息,躲在一旁小心翼翼,陆贾氏倒上来赔不是。虽明知其有意息事宁人,她倒也不肯将事闹大,竟至无可回头,也就移船就岸,接了陆贾氏手中酒杯,仰脖一饮而尽,不由面上泛红,张口说道:“今日看在老太太面上,此事暂且不究。往后但要谁再提起,那我断然不依!”
  陆贾氏见她吐口,面上菊纹舒展,就笑道:“你且放心,有祖母在,再有那烂嘴烂舌的提那没廉耻的事,我必定打她板子!”

  相会

  陆贾氏安抚了夏春朝一阵,又想着柳氏道:“我知道你平日里言行就有些几分颠倒,想来不知你底下同你媳妇儿说了些什么不着调的话,今儿竟惹她当着亲戚面上说出这样的重话来。既是你将她气着了,我虽是你婆婆,也不好护短,手心手背都是肉,十个指头咬着哪个都疼。如今你便听我一言,与你这媳妇儿赔上个不是。她看在我面上,必不会再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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