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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救姻缘-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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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完成了所有,大家都舒了口气,我感到非常疲惫,但还要做一件事。我让程远图把佑生的腿放在一个枕头上,告诉小沈多给佑生水喝。然后,告诉他们我要和佑生单独呆一下。他们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房间。我看着佑生,他象在熟睡不醒。

  我站到他身边,先解下了他咬住的手帕,然后又解开了那些白绫,放在一边。我拿起一方干净的手巾,慢慢为他擦拭。先从他的额头开始,他的脸,他的颈,他耳后的发际。我解开他的衣襟,慢慢擦干他身上的汗水,肩膀,胸膛,……我脱下他的衣衫,让他依在我身上,为他擦干后背和腰间,他的腋下,他的手臂……我为他换上干净的上衣,让他重新躺好。我换了手巾,再褪下他的裤子,好好擦拭他的小腹,他的……我用手巾沾着盐水,擦去他断腿上的血迹。他面色安详,黑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淡淡的伤痕,微张的嘴唇……

  我心中非常平静,没有忧伤也没有喜悦,好象也进入了梦乡。这是我在这个世上放在了心上的人,这是在这个世上把我放在了心上的人。此时此刻,我不需要其他。

  生死之际,那些分离了我们的东西已没有力量。什么坚强柔弱,什么华服粗衣,什么野心淡漠,什么王府贫民……我们之间留下的只有,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的亲近。

  这是多么可叹的一件事,好象我们必须在生死之时,才能如此……他若死去,我们将同逝于世,他若醒来,我们又会重入那无路可走的迷茫。这一刻象是从命运手中偷来的春宵,象是考试中的逃亡,水中月,镜中花,我愿此时成为永久,就让他这样静静地在我的怀抱中,在我的爱抚里……

  我终于把他擦拭干净,把衣服都给他穿好,想抱他放到床上去,可根本已没有任何力量。我依着他的躺椅,慢慢坐在地上,一日的奔波突然化成睡意,沉重而不可抗拒。我的眼睛慢慢垂下,余光中,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抱起佑生,把他轻放在床上。他把枕头放在佑生头下,把我那叠衣物垫在佑生刚截肢的大腿下,他给佑生盖上被子,转身坐在他床边。

  〃看来,你就是救了他的那个人,难怪他不让朕见你……如此性情!〃 他轻笑起来。

  我正在那里懊恼,怎么把你给忘了,听了他的话,更生气,想说:〃难怪佑生这么单薄,肯定是你小时候把他的东西都吃了,如此你才长这么大个儿〃。但没敢。

  他叹了口气说:〃他从小天性温良,沉静宽让……可惜他没有早些遇上你……〃

  我实在忍无可忍,我就怕别人跟我说这种话,可惜……最好的机会是(八百年以前)……

  我一挥手,努力站起来:〃没有可惜,现在才是最好的! 如果以前没有发生,就说明时机不到! 我得去睡觉了。如果他死了,你就让程大哥给我一刀,别叫醒我,我得睡个懒觉。噢,不许别人再给他擦身上! 如果他没死,谁要是敢去叫醒我,我就给他一刀!〃

  我抱着我的衣服走出门时,听他还在那里轻叹:〃如此性情……〃

  我不相信巧合。那一夜,佑生能活下来,是因为程远图边关回城的第一夜就连夜飞马去找我,因为佑生不愿在我到来前截肢(即使皇上到府也没有让他改变),因为他对我的爱给了他求生的意志,因为我对他的爱给了我异常的勇气,因为膝盖截肢是最安全的一种,因为他大腿的骨头未损(否则要用锯),因为我无意中选择了最出色的名医小沈……这么多的因素,怎能仅仅是巧合?! 这是上苍神秘的手指? 是天道酬良的依据? 是命运?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夜不是巧合。 
 

疗伤

  我一头栽出佑生的屋门,有人立刻说:〃这边请。〃 就把我引入了旁边的一个屋子。我跌入房中,扔了衣服,找到了屋内原始厕所……然后,一头扑在床上!

  我那次睡了好长好长时间! 我醒来时,室内微暗。头一个想法就是高兴地发现我还没死,所以想赶快掉头接着睡( 唯恐没睡够就给砍了),可又惦记起佑生。忽然想起手术后,病人大多会感染发烧,一下子,睡意全无。

  可我既然活着,他也一定没死(真正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想至此,心里又一松。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制,省得两个人还瞎猜〃不知那人怎么样了〃之类。我活他活,我死……我也不用操这份心了我。

  见屋角落的原始洗手间有洗漱等物,忙收拾了一下,披了羽绒服,出了门,只觉浑身酸痛。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外面是个大的院落,四周房屋,有亮有暗的檐下面,处处站着人。我随便走向附近的一人说:〃王爷呢?〃 (怎么那么便拗) 他毫不犹豫说:〃随我这边来。〃 我苦笑,看来佑生真的吩咐了下人,容我乱走乱撞。他才走出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敢情我们就住隔壁,他大概觉得我是个白痴。

  有人开了门,我踏入屋中,一样的陈设,只是没有了昨天的躺椅。有仆人立在墙边,程远图和小沈坐在床边椅子上,床头墙边加了个小条案,上面摆满碗和瓶子之类的东西。他们两人一见我就满面笑容,昨天之举,让我们成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建立了特殊的革命友谊。我也一笑,走过去,见没多余的椅子,就坐在了佑生的床边。

  看向佑生,见他双目紧闭着,脸色黯淡,嘴唇干裂。

  小沈说:〃王爷一直在发烧,醒了一下,叫了你一声,又昏迷了。〃 我十分负疚,大概那时我正睡得天昏地暗呢。又问:〃可饮汤水药剂?〃

  小沈有些忧虑:〃很难下咽。〃 他示意了一下条案,上面两碗汤药和一碗粥一样的东西。

  我忽感一念,问:〃你的药剂可解他的高烧?〃

  小沈难捱得意地说:〃解毒清血,不传之秘,乃我师门世代镇堂之宝,可谓天下第一剂!〃

  程远图哼了一声。

  我忙说:〃小沈,我不哼你,是不是这两碗。〃

  他叹口气说:〃是啊,一碗就应稍解高烧,我备了三碗,那一碗,我用匙羹喂服,可大多流在外面了,我正发愁……〃

  我又问:〃不能捏着他的鼻子灌下去?〃

  他忙摇手说:〃不可不可,呛入肺中,更添病患。〃

  这简直是天降于我的大任哪! 我简直是摩拳擦掌了。得赶快把他们轰出去。就说:〃程大哥和小沈快去休息一下,我刚睡醒,让我来看护吧。〃

  两人对看了一下,小沈说:〃我们去吃点东西,你要不要传些来房中?〃

  我忙摇手:〃别麻烦了,你是不是还来?〃

  小沈说:〃晚上尚要清理伤处更新创药……〃

  我说:〃太好了,你那时来给我带个馒头什么的,还来本诗经之类的书,我给他念念,省得他睡得太舒服了,不醒。〃

  程远图愕然,小沈却深明大意地说:〃对呀,倒是该念念他不喜欢的书才好。〃

  我说:〃那我怎么办? 不也被残害了嘛。〃

  小沈忙说:〃不可,不可……〃

  程远图跳起来,拉了小沈往外走,一边说:〃王爷怎么落在了你这种人手里。〃

  他们走后,我对仆从说:〃都出去,我不叫,不许进来!〃 大概我的残暴已广传王府,

  他们只说了一个〃是〃字就出门去了。

  我扔了羽绒服在床脚,满脸笑容看着佑生说:〃佑生啊,你这回可真的落在我手里了!

  我简直是快笑死了。你可千万别醒啊! 好歹让我过把好好非礼你的瘾!〃 肯定是我心虚,他的脸上似有笑意,不可能的事。

  我坐在他的肩膀处对着他的脸,长吸了口气,撮了撮手,就象吸毒者卖了血终于得了一针毒品一样昂奋。我端起碗,含了一小口,药凉凉的,放下碗,俯下身,一手稍托了他的后颈让他的头高起来但稍稍后仰,他干裂的唇微开着。我另一手环过他的肩头,稳住他的后背,我的嘴唇吻上他的唇,完全吻合后,我用舌尖轻轻逗弄他齿后的舌,药水一滴一滴地从我的舌尖流到他的舌上。一开始,他毫无反应,一两滴后,他的舌头似乎动了一下,慢慢地,从我的舌尖上接过了一滴药水,和着刚才的几滴,咽了下去。后面的就容易了,我前几口,还要拿舌尖召唤一下,后面的,只要我刚吻上,他的舌尖已在他嘴里探来探去地寻找着。一旦找到,很快就连吸带舔地把药给接过去咽了。真让我心头大乱,躁动不已。

  把一碗药喝得精光,一点没洒。我觉得意尤未尽,看桌子上有一碗水,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我也没事干,坐着也是干呆着,就把水也这么给他用嘴喂了。到后边几口,他简直成了接吻高手了,我刚贴上去,他就大力吸允,一下就全给喝了,舌尖还越境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多的水。吓得我使劲盯着他看,看他是不是醒了,他依然发着烧,无知无觉的样子,看来吸吻是不需要意念指示的本能吧。

  我正坐在那里,平复我乱跳的心和颤抖的手,门一响,小沈进来了,拿了盘吃的,拎着个医箱,腋下夹了本书,后面跟着一脸石膏的程远图。

  他进来就说:〃你怎么不点灯?〃 我才发现屋里是黑的,刚才怎么没觉得? 忙说:〃不知道在哪里。〃 程远图不出声地把灯点上了。

  我站起来,把床边让给小沈,自己坐在椅子上。小沈把盘子递给我,书放在条案上,箱子放到地上,坐在佑生身边,给他号脉。

  我接过来盘子,里面几个面点,拿起来开始吃,大概是饿了,觉得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东西。就听小沈咦了一声说:〃脉象平和许多啊。〃 又看条案,说:〃你喂了他药和水了?〃 什么叫喂? 我心里一紧张,忙说:〃他自己吃的。〃

  〃噢?那他倒该试试这粥,乃细磨过的御米加各式补品制成,对他甚益。〃 说着就拿了粥碗和匙勺,承了一勺就往佑生嘴里送去,可到了佑生口中,他竟怎么也不咽,那小沈拿了勺又捅又塞,粥还是从佑生口角淌了出来,小沈忙擦了半天。我看着心说,这人真不能惯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这不,看来从现在起,除了用嘴喂,他还就不咽了。

  小沈不解地看着我,说:〃要不你试试看?〃 我忙摇手,这可不能让你看见,嘴上说:

  〃你放那里吧,我正吃饭呢,一会我来喂。〃 说完〃喂〃字,心里一跳,这就叫心虚啊。

  小沈开了医箱,开始给佑生换药。在佑生的断腿处,他又擦又抹,又按又捏,佑生痛得在昏迷中皱眉大声呻吟,我看得又浑身抖,余光中看程远图低了头,但小沈毫不手软,干净利落地弄完了,象只擦了一下桌子,顺便把佑生的原始成人尿布等等都换了。

  我不由叹道:〃小沈可谓天下心狠手辣第一人哪!〃

  小沈听罢,满面容光焕发,趔嘴说:〃你太夸奖我了!我师傅还老说我手软呢。〃

  我一摆手:〃他不懂,我了解你!〃

  小沈说:〃云起就是我知音哪!〃

  那边程远图叹了一声,抱了头。

  小沈说:〃他怎么了?〃

  我说:〃他也想狠,但狠不起来,故而长叹。〃

  我和小沈说笑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要喂佑生,就对他们说:〃我们分两班,我来盯此夜,因为我睡了一天,你们明天早上来吧。〃 两个人同意了。小沈嘱咐如有问题,立刻传他,他就在府里,程远图也是。小沈还说他会去再煎些药剂和煮些粥,子夜时让人送来。我一一答应。

  这一夜是我多么快乐的一夜啊!

  反正每一个小时左右,我就以独特方式给佑生喂一次水/药/粥,耗时十分二十分钟上下。

  间或给他换个原始成人尿布之类的。然后就坐在佑生身边,靠着床头,半屈了双膝,念诗经。这应该是佑生非常喜欢的一本书,但我除了大学时读过的十来首,余下大部分没细研究过。许多古语和繁体字更是不认识。所以除了什么:〃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这些浅显的,我没几首新的读得下来。我随意挑着念,碰上不认识的字,就只念偏旁。经常有如下自言自语:〃采采……佑生啊,这两个字是什么呀? 你看你也不帮帮忙,真不够朋友。好,我就读成采采不以吧(应读为浮以),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解释就是一直采下去,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应只是采集一种植物)……〃

  聊斋中,有书生读唐诗让死去的女子醒过来的故事,我的这种诗经朗诵加解说完全可以把一个懂诗经的人气死或气活过来,这就要看佑生的气度了。

  前半夜,他还属于烧得昏昏沉沉的那种情况,但喂了那剩下的一碗药,加上小沈子夜送来的一剂,他似乎好起来。表现为吃我的唇时越来越有力,简直有狼吞虎咽之势,什么粥啊水啊,给多少吃多少,常显得吃不够,放他下去时还微噘个嘴。凌晨时,他出了一身大汗,湿透了衣服和被子。我叫人拿了干净的,亲自给他擦干换好,又喂了一次药和水,看他沉沉睡去。天渐渐亮了,我有预感,我的快乐时光不会久了。

  看他是在酣睡,我也就不念诗经了,怕吵醒他。索性就坐在椅子上,脚踏在他床沿上,抱着双臂,在黎明淡灰的天光里看着他。

  人的心真不知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会喜欢为什么会不喜欢,都没有道理。难怪现代社会,人们已经在探索宇宙,却仍无法诠释人的心灵。我看着他,那样安静地睡着,只觉得他无限可爱可亲,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没有降生于世时,我心中已有了这一层爱他的心。这层心意,穿过了多少时空和轮回,早沉淀入我已不能想起的记忆。无论他遭遇了什么,他依然是如此极至完美,美得我不敢向前,好得我心惊胆战。好象他是那水中的睡莲,我是那墙角的尘埃。我愿为他披荆斩棘,我愿为他勇往直前,可无论我为他做过什么,我总觉得我什么都没做,我本还应做得更多。

  这自惭形秽的悲哀象纱幔重帘,隔开了我走向他的步履,在软弱懊恼中踯躅不前。

  这就是心魔吗,我无法再逍遥自如。这就是劫数吗,此情一动,吾命休矣。

  佑生睁开眼睛时,我依然沉浸在我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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