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天夺命-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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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云意扬也想看看这个乳臭未干的“神仙”有什么门道，张了张口没说什么，只胡乱吃着侧耳静听。
却见温仙道以箸击碗说道：
奚字本是奚，加点也是溪。去掉溪旁点，加鸟却成鷄。
又道：“凭这些酒令，你们难为不住温仙道我。下一个轮到闻施主了，你要说的令我写在那边水牌上，说出来有一字之错，罚我吃一坛子酒！”
“好！”众人不禁轰然叫妙。
云意扬这边与凰煌两人本来十分沉闷无聊，此刻都停了箸，呆呆地望着那边桌上，只见温仙道徐徐立起身来，向室中众人横扫一眼，看到云意扬这一桌两个人时，目光熠然一闪，却没言声，背转身提笔在粉牌①上疾书了几行什么字，翻了牌子，转脸对闻人鸣笑道：“请你说出来，看我猜得对不对。”
闻人鸣已经看愣了，世间真有这样的神技？他翻着眼皮，搜索枯肠，半晌才道：
相字亦是相，加水本成湘。除却湘边水，雨下便成霜——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他话音刚落，温仙道已将水粉牌翻了过来，一边笑道：“我把‘亦’字写成了‘也’字。看来大道没有圆融啊！”
此时众目睽睽，所有的人都盯向那块三尺见方的牌子，果然见除了“相字也是相”，中间一字微有不合，其余竟然全部契合。
顿时，连云意扬带来的朱雀女也都啧啧称奇，满屋都是议论声。
闻人鸣几个人已站起身来，笑说：“虽然猜中，你自己说出错一字罚酒一坛。请君入瓮！”——那地下摆就的两坛三河老醪，其中一坛尚未启封——打开了就大碗倾。
那温仙道也不推辞，等着一碗接一碗喝了，霎时坛空碗净，已是酡颜微醺，对劝菜的闻人鸣说道：“你不是问前程和功名么？你说一个字，我来为你推算。“
闻人鸣道：“我早想好了——你猜猜看。”



第四十九章　又遇天界仙人
“是个‘乃’字，是么？”
“是。”闻人鸣道，“这个字难拆。”
“不难。你问的功名，乃字是缺笔‘及’字，你终身不得封侯拜相。”
站在旁边的曾静笑道：“纯是游戏，我是朝中翰林院编修，就偏不信你这些把戏。我出一个‘也’字，你玩玩看。”
“这是个终身蹭蹬的字。无马不成‘驰’，无水不成‘池’，虽有‘力’而‘走之’不全，天罗地网布定，你走投无路！”
曾静“扑”地一口酒笑得全喷了出来：“这个牛鼻子，年轻轻的如此捣蛋——你要能说出我的家世，我就服你！”
“你三岁丧父，七岁丧母。”温仙道端详着曾静，“舅母收养了你，想逼你学生意，你又逃回家里。你伯父想吞你家产，赶你出来，几乎逼你自杀。你婶母和你死去的母亲要好，不忍曾家绝后，出私房钱资助你外逃，投奔东海去找青龙门故旧。你在青龙门本来学艺了，却被赶出门墙，只得弃武从文，你又返回家中收拾家业，迎养婶母，教读为生，后来天下大试，你勉强中了个进士及第，进了现在的翰林院——我说的可有一字之谬？”
曾静先还怔怔地听，听到后来，两腿一软坐回凳上，已是面如死灰。喃喃说道：“你不是人，你是鬼……圣人不云六合之外，我不能信你的——你一定在哪里打听过我曾静的惨史……“
温仙道笑道：“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是圣人不以鬼神说教，不是圣人不懂得。天下亿万庙堂，若没有灵响，谁肯信他？”
说着一转脸，对着旁桌看得目瞪口呆的一个军官，又道：”这位兄弟，我总没有打听过他的‘惨史’吧？——他也是七岁丧母，继母不良，调唆他父亲把他逐出家门，流落江湖，又辗转到死亡绝域边境一带，遇贵人收留，从军打仗，积功到朝中四品将军——你是不是？“
“是！”那军官已被温仙道说得满脸泪痕，竟忘了身份，一挺身答道：“您真是活神仙！我叫霍英，是西边沙州人，宾服了您呐！请先生指明，我爹还活着么？”
温仙道随口答道：“你出走三年父亲就病死了，你继母带你继母弟另嫁。你不要哭，这是孽缘，你也不要报仇，你继母嫁到这家苦受折磨，几乎天天挨打，冥冥报应，有人已经替你出气了。”
说着转脸又问曾静：“你可服气？你的磨难还在后边，若肯入我道门，为我弟子，我以五行颠倒大·法为你除去霾云，颠簸红尘，否则有一日你终归悔恨莫及的！”
曾静目光如醉，盯着幽幽的灯火，喃喃说道：“恐怕你这点左道旁门还收伏不了我。君子知命……苟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云意扬眼见这么多人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道士渐渐迷惑，一个个竟跃跃欲试想请他推算造命，正要起身带朱雀女回雅室安顿，又闻临座一桌，有人突然大声叫道：“那位仙长，肯屈驾过来给我这一桌观观气色么？”
温仙道仰面咕咕又牛饮一碗，笑着从容一点头，隔桌子过来，一边走一边对那群酒客一一指点。
“存心善些儿。已经死了两个儿子了，不晓得警惕么？”
“你家门山向不利，偏西南了，向南正过来，你母亲的病就不治自愈了……“
“良善人，公门里头好修行。你自己福薄，可以见儿子孙子身登龙门。”
“天道福善祸淫，祖德原本不薄，都给你折尽了。你养的那几个家奴，总有一天夺了你命去……“
……
一路说着，温仙道款步踱过来，站在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身后立定了，却一时不言语，盯着众人嗟讶一叹，仿佛不胜感慨。
云意扬冷冰冰看着他，半晌才道：“《道藏》万卷浩如烟海，不在口舌之间，你不安分，挟技入世，淆乱视听，已经犯了天威。你不收敛，恐怕祸到无门。”
“我学成道家三昧，奉师命出山泽济世，济世也是修道。”温仙道满不在手，笑嘻嘻说道，“这酒楼上三十三人，你们尽有相识不相识的，于我却没有秘密。我不违天行事，天也无奈我何。你看——”
他说着手指成兰花状一弹，满楼五六支蜡烛突然同时熄灭，楼上顿时漆黑一团。人们被他突然露这一手惊呆了，竟谁也说不出话，漆黑中听温仙道的声音瓮声瓮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太黑了吧？今天十一月二十六，这时候不该有月亮。我借来一片清光，为诸位佐酒。“
众人惊怔间，外边浓重的云已经散为莲花云，透明的，粉色的莲瓣中略带迟疑地闪出一轮明月，银色的清辉从南边一溜亮窗酒落进来，满楼都是融融宜人的月光。
“这是‘小道’能办的？”温仙道满意地看着对面目瞪口呆的宫庭太监，格格笑道，“这楼为我设，此雪为我兴，深夜月满银楼，大家冬夜夜赏雪景，这是一会人物，天意是天意，我勉尽人事而已。”
云意扬颇不以为然，知道这都是小把戏，在他眼中都一文不值，因此闷哼一声，冷笑说道：“你是天上下界的仙使吧？在此愚弄作耍凡间之众？真是好兴趣在此卖弄！”
温仙道将手一摆，已又是灯明月暗，竟向云意扬一躬致谢，“这位兄台，你怎识破我之身份，我本是天界仙人，受朝堂元亲王所请，专门下界了却俗缘。我不悖理违法，从善行济世，却也是无罪之人——这位先生，方才你叫我，来为你推休咎的么？“
他把脸转向了那位老太监。
闻言，满室皆惊，天界仙人，真正的天界仙人，这要引起多少的震动，人不禁都呆住了。
老太监一桌人都被他方才的幻术弄得五神迷乱，他这时想到是自己失态，招这仙人来的，因点头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楼上多一半都是益皇的人。而你却是元亲王请来的上界仙人，大家还是有些隔阂，虽然你实力强大无比，我的吉凶难测，但也真的畏惧你，老太监我禀承忠义，也未必怕死，便道明身份面对你又如何？“




第五十章　元亲王捉拿宫内人
闻人鸣、曾静那一桌客人，原也纳闷这一群男女客人，突如其来坐得满楼皆是，却又互不言语各自闷头吃饭，至此才明白，原来是朝廷益皇安排出来夜间在皇都之中夜查暗探的内宫太监护卫等！
温仙道环视周匝，苦笑着点了点头，喟然一叹说道：“生死事大，其理难明。”
他用手指了指旁桌的一个宫女，又指了指老太监，“生未必欢死未必哀，君子知命随分守时而已。”
云意扬心头不禁一震，朝中益皇与元亲王势同水火，一个为保大位，一个为谋朝篡位，互相敌对，难分难解，这些太监宫女和护卫显然是益皇宫中人，这仙人是元亲王的人，现在在酒楼中碰面，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不过随着这上界仙人的身份显露，老太监那边的宫人真的起了戒惧之心。
看看西边一桌，与温仙道这个上界仙人一起的一干人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嚼，快靴腰刀掩在袍下，举手投足孔武有力，似乎也都不像什么善人……
云意扬呷一口酒，心里打着主意，却听老太监笑问：“活神仙，怎么一到节骨眼上就嘴里含了个枣儿？你倒是说明白点呀！”
“没有什么不明白的。”温仙道干笑一声，径自为老太监斟了一档酒，轻轻一推送到老太监面前，“想活的死不了，你不想活，我有什么法子。”
老太监举杯一饮而尽，还要攀谈时，楼下一个军校匆匆上来，对老太监耳语几句，退后听命。
老太监似乎怔了一下，随即起身对温仙道道：“仙使，今儿个真是幸会。不过我公务在身，实在不能相陪——”
他转过脸，对早已停了箸的众人道：“都吃饱喝足了？这里不是闲嗑牙唠话的地方儿，下去当差是正经，现在京城里不太平，我们还要四处巡夜盘查呢！”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老太监领头率领着一干人默默下楼。一阵浊重的步履响过，若大酒楼上立时显得空荡荡的。
云意扬瞟了一眼西边筵桌，对若无其事含笑站在身旁的温仙道道：“请足下留下行止住处，日后我一定奉访，有些事情还想请教。”
“出家人四海漂泊，哪来一定的行止？”温仙道笑道，“有缘的自然再见，没缘分留下行止住处也无益。”说罢便打一稽首。
云意扬对这位能颠倒阴阳不卜而知的上界仙人也真的不敢轻慢，双手一拱说道：“但愿有缘。”遂款步下楼。
云意扬下楼便是一怔，方才上楼的军士正在禀报老太监，只说“御林军大统领血滴子来了，正闯进楼盘查一切商贾宿客”
这真是巧啊，人生何处不相逢，今天正是冤家路窄，不过云意扬也自付，这血滴子未必还记得起自己，今天这一场就来个对面不相逢吧。
更使云意扬吃惊的，血滴子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不过三十岁年纪，通绣四爪蟒袍，石青补服，戴着金龙二层朝冠，颤巍巍缀着十颗东珠，正是当今元亲王第一宠信，已封和亲王的世子！
元亲王之子和亲王大约心情不爽，满面怒容，疲惫的眼神盯着老太监，良久才道：“你这狗才，愣什么？你们这是什么，半夜三更出宫，不知道宫人不得随意私自出宫吗？今天我们率御林军特来辑捕尔等不懂王法的奴才。”
“老奴才回和亲王！我们受皇上差遣办差，夜巡京城各方，维持治安和秩序。”老太监这才回过神来，忙打下揖首，说道，“奴才是宫里侍护到老的人，怎么敢慢主子？怎么不懂规矩，皇上有命，莫敢不从——太出意外了，爷怎么走来？还统率着京中御林卫“
和亲王笑着对血滴子道：“你听听，这是这老狗说的话——差使不要紧，我才不肯黑灯瞎火来捕拿这种阉人呢。没的脏了手，就在这里，我们从迅捕了这一干人下狱。好及时回去交差，早点歇息。”
“什么？”老太监大吃一惊，高呼一声，这才和血滴子攀话，“京畿御林军真要捉拿我们宫内出来的一干人？我们可是受皇人旨意办事，你们要搞清？“
血滴子却是生性豪迈不羁作事果敢机敏，还有一股子阴险狠毒，听老太监说，嬉笑道：“老狗，这会子想起来，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和和亲王就是专门来送你们上路的。好嘛，益皇已成瓮中之鳖，还不思悔改，尔等还要一味愚忠，真是死有余辜，实不足惜！”
说得和亲王也是一笑。当下血滴子便命令大批御林军一齐涌入龙凤楼内，对着老太监一行三十余大肆缉捕。
没有什么反抗，这些宫人全都束手就缚了，和亲王将之全部交付血滴子，就叫押回御林军营下狱，备细说了如何拿到这一干策动谋反的兵犯，又怎样奉旨到此拿人……及到京移交人犯牌票手续，禀告元亲王诸事项也都交待了。
又道：“今儿因为雪，岔了道儿。若大京城，虽说是京畿，近来民间官场对摄政王爷的事谣言很多，也有传言江湖好汉要劫持大内益皇，重新拥山头扯旗造反的——请血滴子兄多留心——就楼上这群人，就难说是个什么背景儿……“
因又详细说了方才楼上温仙道、曾静、闻一鸣一干人情形，足用了一顿饭辰光才算交待完毕。
“血滴子兄。”和亲王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直到说完，方才吁了一口气，“不要大意。忘了我路上跟你说的话么？像这个姓温的仙人，呼风唤雨都做得来，却是我父亲请来的帮手。我们怕就怕在离凰宫，我江湖势力的无缘无故介入，我父王再三叮嘱，一定要把京城牢牢的控制，有可疑人犯死了逃了磕了碰了都是不好交待的，你不要马虎，人交给你，都是你的干系。“
血滴子笑道：“世子爷，您只管等好消息，我办差您放心，不知世子爷今晚还有忙什么事务，我好差人小心着跟你去办。防着小人拥立起来竖旗反回京城，如今阴谋已经网包露蹄儿，谁能临时拉起一支队伍，又劫了益皇去占山为王？爷今晚尽情倒头好好睡一觉。护卫的事交给奴才，有半点闪失，奴才也枉叫了‘鬼不缠’了。”



第五十一章　重逢
一时，血滴子领众拘了老太监一行，就要羁押回御林军大狱。
云意扬原本冷眼旁观，突然客店外又是一阵骚乱，又有大队宫中护卫闯入店来，云意扬看看店墙角的计时流沙漏斗，恰刚过戌时，那小雪花兀自烟缠雾绕星星点点地丢落着。
正欲隐藏自己身份，退入自己定下的雅室之时，云意扬却只闻一个熟悉的久违嗓音，大喝声传来，“和亲王，血滴子，你们怎可无故收押宫人，这是皇上亲颁旨意派遣而出的，大家同为办差